这个酒吧名字叫“爱来不来”,透着浓浓的摆烂气息。当然它的门面也很摆烂,抽风似的断电LED灯,硬生生把名字写成了“来来。”

    门口还放着一排垃圾桶,有的已经不堪重任倒下了,有的还在风雨中苦苦坚持,摇摇欲坠。

    酒吧的玻璃门还脏的要命,上面画着乱糟糟的涂鸦,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不过这家店已经是为数不多能接受不露面的魔术师了,所以她也没有什么挑剔的余地。

    现在肯定不是酒吧开门的时间,萧文秀只是来探个点。随后她沿路走着,目光寻找人流量较大的位置。

    今天是工作日,大人上班小孩上学,所以生意惨淡是意料之中。不过好的地理位置还是要提前抢占的,这能够让她稍微拔高一下上限。

    所以她趁着早班来寻找位置。

    因为街头表演的许可证申请审核时间很长,所以她决定最近先非营业演出,积累知名度,再徐徐图之。

    据她观察,逢源商场具有众多商店,并且靠近工作族的上班黄金地段,娱乐设施也比较完备,并且它的知名度也很高,是表演的不二之地。

    同她一样想法的人也不少,都早早地占据了心目中的最佳位置。

    萧文秀也选择好了位置。她随意地从包里拿出报纸,垫在地上,随后将包往上面一放,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背靠大树,倒是一个不错乘凉的地方。

    过了一段时间,商场开始热闹起来。形形色色的人们谈笑风生从旁而过,带来了生活的气息。

    萧文秀准备好了道具。她拿出一张等身高的油彩画像,里面画着水果拼盘,还有桌上线头没有清理完的繁杂礼服。

    因为太显眼,不由有人往这里望了望。

    萧文秀压低了帽檐,一只手将口罩往上提了提。

    随后,她无声地旋转一圈画像,表示这就是一张单薄的画像。并且她也张开了双手,坦坦荡荡,空无一物。

    渐渐的有孩子好奇地凑过来。

    萧文秀将手放在画像上,叩了叩,然后她用另一只手包裹住画像上的手,缓慢往前送。

    手腕以上的部分竟然全部消失了!

    有人不信邪,萧文秀将背面推了过来,那人摸了摸背面,竟然真的没有空间!

    随后,萧文秀慢慢将手抽出,那只手里,竟然有着和画中一样颜色的苹果!

    而画像中的苹果消失了。

    因为过于神奇,逐渐有人停驻下来观看。

    就这样一上午,闷热的天气让萧文秀有些喘不过气,她摆摆手休息了一会,坐在地上发呆。

    说实话,这样的情形,让她不由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为了生计,她也不得不在国外街头连环表演。不同的是,那个人在她身边。

    不小心摸到了包里的衣服,才想起来并没有归还。想着现在正好是上班族吃饭时间,萧文秀爬起来,打算去名片上的工作室。

    工作室并不远,过一个红绿灯就看见了。

    工作室名叫“俯仰之间”,广告牌下还有一行“艺雕工作室”的小字,门面以白色等浅色调为主,看起来简约时尚。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大热天他感觉不到热似的,严严实实套了个潮牌外套,拉链整洁地拉到最顶。

    看着比声名狼藉的萧文秀还怕暴露。

    不过他身上的冷气压倒是很令人清爽,隔老远都能得到心理上的平静,下辈子不当个空调实在是屈才了。

    萧文秀迎面走过去,硬生生走出了一种大佬踢馆的架势。

    挨上男人的目光,萧文秀低了点头,鸭舌帽挡住了她的眉目,将洗过的外套递了回去:“劳驾,这是你们公司人员的外套,还请替我道一声谢。”

    声音温润有礼,是多年装出来的面具。

    就算无人知真相,这幅外人面前的装模作样,也一时半会不能卸下。

    而男人明显惊讶了一瞬,随后迟疑道:“……昨晚的?”

    这语气莫名有点熟悉。

    萧文秀左手食指微微抬高了一些帽檐:“程……?”

    面前人震了一下,额前细碎的黑发染上了阳光的金色,似乎也让他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了。

    胳膊有点酸的萧文秀被闪瞎了眼:……拜托,手还举着呢,不能有点眼力见吗。

    程揽没有想到还能遇到萧文秀,顿时有些局促。

    因为知道她最近事业不顺,他总想着能帮上些什么。可他对她如今的状况一无所知,可谓无从下手。

    此时看见萧文秀,不由起了点留客的心思。

    他接过外套,放缓了眉目道:“谢谢。”

    他抬了抬眼:“……天气这么热,进来喝杯水吧。”

    萧文秀:哒咩。

    一次算他犯病,二次就是骚扰。萧文秀铜墙铁壁:“不用了。”拜拜了您嘞。

    “哥!你干嘛呢……”正说着,程荣从远处飞奔了过来,打断了这段尬聊。

    她刚剪了头发,柔软的黑发搭在肩上,有些杂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她看见了黑衣黑帽的萧文秀,不由迟疑地停下了脚步:“你好。”

    看起来这二人是兄妹。

    萧文秀也跟她打了声招呼,便想离开:“既然衣服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程荣看了看他们两人,有些搞不清状况:“咳……哥,我打扰你和萧姐姐叙旧了?”

    萧文秀顿住脚步:?

    叙旧?叙什么旧?

    话说她商业公演上用的都是eternity这个艺名,这女孩都知道她的本名了……真不给人留一点余地啊。

    程揽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以程荣的视角能看见他的耳垂血红一片。

    他小声嘟囔着:“还没认出我呢……”

    程荣:啧啧啧。

    我愚蠢的哦尼酱啊,你的社交能力是为零吗?

    程荣对着萧文秀露出了元气的笑容:“萧姐姐,你还记得我吗?天鹅大剧院你还送了我朵花呢。”

    “啊……”萧文秀有点脸盲,她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了一下……

    还是没认出来。

    “嗯,原来是你啊。”为了不让事态变得更加麻烦,萧文秀以假落真地假笑一声,算是应了这句。

    程荣眼睛弯弯得像个月牙,她拉着哥哥:“我哥那天坐在我旁边呢。没想到你们竟然是高中同学……”

    程揽敛着眉目,认真道:“当年毕业前我还没来得及对你道声谢,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嗯?

    萧文秀摘下帽子,露出被汗浸湿的额发。

    跳跃的午中暖阳映射进她的眼睛,使面前逆着光的人影更加模糊。

    记忆似乎也被带入那个喷泉边的夏日午后,浑身是水的白衬衫的瘦小男生紧抱着一幅画,低头站在水池里,衣角随水流漂泊。

    而晶莹的水珠从上方倾泻,乌黑的发紧贴脸侧,已不知是美感的雕琢,还是暴力的凌虐。

    萧文秀眯了眯眼,一如当年那个随时手拿魔方的孤僻少女:“‘程揽,’是你啊。”

    面前的人像笑了笑,依稀还有温暖和煦的少年模样:“对,是我。”

    变化还挺大的。

    那时那个备受欺凌却依然以春风和煦的男孩,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冷若冰霜的模样。

    已经不得而知了。

    岁月已然把他们蹉跎成全然相反的形象。

    ……

    到最后,萧文秀也没进去喝杯茶,只是象征性地加了个联系方式。

    既然是程揽那小子,那肯定知道她的本性,没有什么事情不会打扰她,也算是清净。

    天已经渐渐地黑了,她背着背包,走向工作的酒吧。

    接触不良的灯光终于渐渐亮起来了,闪着霓虹般的光彩,看上去还有几分夜店狂欢的样子。

    衬衫或短袖的人们推搡地走了进去,嘴里笑谈着什么,也许是工作,也许是生活。

    吧台有着几位调酒师,身穿黑色马甲,手指灵活地动着。而身材微胖的老板正在台旁和客人说话,眼镜下都眯成了一条缝。

    酒吧里吵闹极了,绚丽的灯光飘然而过,溯洄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驻唱乐队调试着音响,在舞台上做着准备工作。

    酒吧老板看见了她,招呼了一声,低声道:“就昨晚那个位置,东西我也没动,你去调调。”

    萧文秀应了一声,往里面走过去。人出乎意料地多,看来“爱来不来”这个名字还激起了大家的逆反心理。

    舞台上的驻唱清了清嗓。

    扎成马尾的大波浪卷发搭在耳后,银质的圆弧耳坠闪烁着冷芒,暗紫色蒸汽朋克外套松垮披在肩上,里面是一件涂鸦衬衫。

    她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倒是奇异地中和了这份不羁的气质。

    而且看样子这镜片还挺厚的,毕竟她过一会就得扶正眼镜。

    当然,也许她是塌鼻梁呢。

    在她旁边是一位面无表情的吉他手,好像与程揽有些撞人设,不过那位浑身散发的是冷气,这位却浑身散发着空气。

    用人话来说,他在神游。

    应该称为“三无面瘫”。

    他还很潮地两边耳朵上打了好多耳钉,穿着银丝镂空外套,整一个潮流摇滚酷哥。

    她们俩合起来应该叫“酒吧双酷。”

    驻唱唱起了摇滚歌“药、药、切克闹”,萧文秀才发现她有着一幅烟嗓。

    也不排除是唱歌唱哑的,因为这调也太高了。

    萧文秀耳朵发出了尖锐爆鸣声,她火速远离现场,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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