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寥廓,绚烂又清昽。

    都说人间一日,浮云万载,而心回意转,百世难逢。

    似此星辰非昨夜。

    云咫檐台高卧,枕臂向清辉,心想,这么荒唐的遭遇,怎么偏就让他撞上了。

    说返璞归真,就真的,变得又小又弱。

    却无法可解,无迹可寻。

    他碎星的眼眸散漫地晃了下,头轻微地往一个方向偏了偏,在看到另一道独行禹乐的悠哉身影后,极缓慢地,眨了一眨。

    说来,她的遭遇与他莫名地相似。

    因果不明的时候,两人一睁眼,就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

    凌依恰才看见星月滞辉,衡宇闲寐的那道身影。

    她身轻鬼魅地踏行至他身边,一站一卧,对视间不见外地浅笑了笑,话音清脆,“好巧,在干嘛。”

    那人又将目光挪回虚空星海,没什么意味地哼了一声了作回应。

    半晌,没头没尾地冒了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语气说不上困惑,也谈不上败兴,只带了些微的思索,不得其解的顺然。

    人能蹦能跳的,就真的只是缩水……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他湛浄的瞳仁兀自又凝了她一会儿,好似在琢磨着,怎么就偏偏跟一个素不相识,有些奇异的魂师……

    一齐,不由己地要着手重拾一切了呢。

    两人都静默片刻。

    凌依一时半会的啷当愉暇也恍惚没了影儿,循着他不乏探究意味的字句,想了想。

    她对这片天地谈不上了解,也曾尝试过用特制的魂导装备联系日月,她茫然,魂导器也茫然,加之如今修为不济,干什么也束手束脚,便只能先养精蓄锐。

    云咫让她挺意外的。

    毕竟这段时日磕磕绊绊,相处下来,总觉得他原先也是个能叱咤一方的存在,然而,也同她一样地,被凿得一空了罢。

    她心境澹宁,并不无措。

    无非是因为身为魂导师的经历,带来的熔炼入骨子里的“控”与“稳”性。

    身为帝国中流砥柱的一代,沿袭魂导器的事业至今,哪次试验不曾带有风险,她数十年专注于此,哪次成功的背后不是负载着砥肩而上血与汗。

    不过是最后这回没躲过去,出了点意料之外的情况而已……永镜塔曝发阵阵白光的时候,她甚至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人还活着,她平白计较那么多作甚。

    当下却还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变嫩了你反而不自在了?”

    她啧啧两声,状似毫不客气地调笑,“不得了啊云咫,我倒是愈发好奇你之前是何模样了。”

    “……”他竟被噎得无话。

    “莫非……面目可憎?还是瞠目獠牙,鼻塌唇青,亦或瘦削秃顶……”

    话音未尽,冰雪箭簇已然忍无可忍地驳夺向她。

    凌依避闪开前不忘把话哆完,“……这就听不下去了,我还没说你柔弱可欺呢。”

    下一刻云咫一撑而起,武魂弓弦翎影,磅礴怒张,霜意凛人。

    凌依勾了勾唇。

    那道劲迫寒光挥来时,她不见慌张,白皙手掌轻翻,指腹压在一只小巧玲珑的镜贝形状的机关上。

    随着溪水涌流般的魂力注入,镜贝无镂无刻的一面凝出一道纯澈透明的光芒来。

    泉光盈盈,清明水镜。

    寒冽的招式将碰上去就散解了。

    而镜贝的水面,诡妙地,温温吞吞地,凝聚出另一道,足有九成像的箭光翎影,瞬息成形,反推而去。

    亦蕴生出几分追星踏月,流风回雪的气势在。

    云咫在她亮出又一件未知名的魂导器时,心神就不自觉地提了一提。

    仿若早知道这人某些非常的本事。

    眼下见这招,这势,面朝自己而来,眸光眯了眯,揣测有之,惊讶有之,更多的来自势均力敌的兴味,战意遂起。

    他视线越过那如镜如玉,将她一点雀跃藏锋的笑,绘在眼底。

    冰雪意无声蕴藉,皎色如织。

    远看去整个人好似是冷的,偏眉目潋滟,惊鸿之姿。

    他唇瓣掀了掀,吐字清沉。

    ……

    许是一番对撞声势浩汤,衬得二人身影单薄,相停在无边长夜,萦华光万千,脚下是烟火与人间。

    “确实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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