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川，听说过意念控制吗？”
“控制啥？你是能把勺子用意念悬起来，还是能让它变弯啊？”
“现在是7:08分，两分钟之后你将知道答案。”
“不说滚蛋，神神道道的。”
“诶你别急啊，还有一分钟，一分钟之后，余周周将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呵，我信你就有鬼了。”
“那就赌早餐吧，如果余周周出现了，这顿你请，如果没有，这周早餐我包了。”
“行，我倒要看看你能控制出啥花样来。”
两个人不说话，低头看表。
当表盘的数字从09跳到10时，两个人同时抬起头。
“我靠，真出现了。”“嘿嘿，我说的没错吧？早餐钱就有劳你了。”
“不是，林杨，你咋做到的？”
“当你特别想某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得了吧，我一直挂念着凌翔茜，怎么没见到她出现啊？”
蒋川投来鄙视的眼神。
“你怕不是天天偷偷摸摸跟踪人家摸清楚作息规律了吧，真是变态。”
“那能叫跟踪吗？那是在保护她。”
“林杨蒋川，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从蒋川张开嘴巴的大小程度来看，不是余周周。
回头一看，林杨也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这什么表情，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是凌翔茜。
林杨和蒋川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那是不是余周周？”凌翔茜没理目瞪口呆的两人，朝着在马路对面的余周周喊：“周周！”
余周周也回过了头，朝他们摆摆手。
“所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你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怎么那么一副表情？”
余周周没说话，但好奇已经写满在脸上了。
“知道杯弓蛇影吗？”
“就是一个人把杯子里倒映的弓当成蛇了吧？”
“然后那个人回去后就生病了，直到主人家亲自探望他告诉他那个影子是弓不是蛇，病才好了。”
“所以呢，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凌翔茜不解。
“问题就在于，杯子里本来就没有蛇，但是那个人却因此而生病，而且病了好几天。”
“致病的不是蛇，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就是心理作用吗？搞得那么神秘。”
“对，但我们知道心理作用这个东西，或者说意念，到底有多大能量吗？”
“什么意思？”
“就像刚刚典故里的那个人，他的意念就是认为自己把蛇喝了下去，最后因此生病。还有，逃课去网吧的时候，总是担心会不会被班主任抓，结果回过头就真的看到了老师。”
“还有在考了第一后，就有了能一直考第一的把握，后面的人一直努力也没能追上。”余周周看着林杨，这么补充道。
林杨露出了无奈地苦笑。
“所以我认为意念这种东西确实存在，而且会导致各种各样的不同的结果。”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结果，我挺好奇的。”
“你还想要什么结果？”
“这是主观的意念带来的结果，就是我觉得我会生病结果就生病了。我想知道，会不会有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心理作用，最后导致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以及我们要如何解决。”
“林杨，你这都市传说看多了吧？快走吧，上学要迟到了。”余周周说完，提快了脚步。
“周周，语文作业能借我抄一抄吗？”
“你昨晚干嘛去了？”“求你啦......”
林杨快步追了上去，抛下蒋川和凌翔茜跟在后面。
凌翔茜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两个人，心里莫名不爽，再看蒋川，也是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蒋川叹气作为回应。
“周周，你不信就去问问蒋川，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那就是凑巧罢了，要真有意念控制能力，怎么不用它帮你写完语文作业？”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凌翔茜将满满的困惑用眼神传递给蒋川。
“哎呀，就是林杨跟我打赌，他说自己可以用意念控制，让心里一直想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原来如此，凌翔茜想。怪不得那两个人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这样目瞪口呆。
“那不就是巧合吗？”
“本来我也不信的。”蒋川补充道。
关键是他喊着“难道我想着凌翔茜她就会出现吗？”
结果后面真的遇到了，他想。
“你们那时候说的是我？”
“他说的是余周周。”
既然是周周，那干嘛看到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凌翔茜白了蒋川一眼，独自加快步伐。
但是想了想，似乎总有些不对劲。
心里一直想的人。
如果林杨说的是余周周，那么他们那时惊讶的不应该是走在马路对面的余周周吗？为什么会对她的出现那么大反应？
——“那不就是巧合吗？”“本来我也不信的。”
也。
但是后面发生了别的事，让蒋川开始相信林杨的鬼话。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在背后对着两个人打招呼的时候，林杨和蒋川吓了一大跳。
“蒋川。”凌翔茜回过头，“你们当时是不是还说到了我？”
假如林杨一直想的人是余周周，那么是谁在一直想她？
男生欲言又止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是啊。”
声音很低。
却像风一样，抚平了凌翔茜内心某处的不安。
“就是这样。这回是不得不躺在病床上了。”
林杨在上次篮球赛被人故意犯规后弄伤了膝盖，原打算保守治疗避免手术，却没想到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没站稳摔倒在地，让伤情雪上加霜。
“我说你啊......”余周周叹了口气，“算了，医生怎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医生建议还是要做手术，我妈和我爸商量之后也决定了。”
“我上网查了一下，半月板做手术，加上休养和复健，大概得四五个月的时间啊。”
“医生说大概两到三个月吧，不过都一样，后面这半个学期都不用上学了。”
“那你的竞赛？”
“下次吧，反正高二还有嘛。”
说得很是轻松。
余周周却读出了里面浓浓的失落。
“林杨，你没事吧？”
“啊，没事啊。”林杨笑了笑，但总觉得像是在强撑着，“我妈最近这几天也忙得很，又要上班又要来医院照顾我，还得抽时间到学校跟推我的那个人的家长交涉。”
“不过看起来不太顺利，听我爸的意思，可能要打官司，现在也忙着找人帮忙。”
“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还能任性吗？”
“林杨，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周周，有个事说出来你别笑我。”林杨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是真的怕做手术啊。我听同房的病友说，这个手术打麻醉要从腰椎那里打的，针管你想不到有多粗，我反正看得是冷汗直冒。”
“所以我原本是打死都不做手术的。可是那杀千刀的医生和我妈说，再这么下去会有残疾的风险，一下就把我妈吓坏了。”
“我还在脑子估摸着用竞赛做理由能劝服我妈，结果医生上来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林杨还从没见妈妈这么茫然无措过，看着她走到远处打电话，着急到有些语无伦次，过了许久才回到他身边，假装风平浪静地说：“杨杨，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听医生的，做手术比较好。休息两个月，等伤养好了再去上学，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
“我知道学习很重要，但杨杨，你的健康更重要啊，爸爸妈妈从来不强求你要考多好，上什么学校，爸爸妈妈就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妈妈的声音依旧平淡，眼眶却已经泛红。
林杨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表示自己其实没那么严重，然而看到这一幕后，把话咽了下去，点点头，说“好”。
“虽然说答应了，但想到要手术还是很害怕。”
“手术定在周五下午了，这几天怎么也睡不好，或者说根本就没睡着。”
“同床那个倒是心大，晚上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呼噜声。”
“你手术是下午几点？”
“五点。”
“那我放学后去医院看你，顺便帮你把学校里需要的东西都带过来。”
“你要来看我？”林杨内心有些惊喜。
“这是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吧。”
“那我可以提个任性的要求吗？”
“什么要求？”
“我想醒来之后就能看到你。”
“手术要多长时间？”
“大概半小时的样子。”
“林杨，你觉得我会飞吗？”
“就是想睁开眼后能见可爱的女朋友一面，好不好嘛......”
无赖撒起娇来更让人无奈了。
“好好好，在我到之前，你都别醒啊。”
“要是太晚了我很有可能会被医生物理唤醒。”
“那你也得坚持住。”余周周笑了，“等会你把要拿的东西发消息告诉我，我这两天帮你捡好。”
“这两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周五我一放学就飞过去。”
“午休要结束了，不讲了，拜拜。”
余周周挂断了电话。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周才见一次的生物老师在7班的讲台上飞快地讲课，试图用一节课的时间，把理科班一周的上课内容全部讲完。虽说已经分了文理，但不是就此和不学的那几门学科说再见，后面还有全省的学业水平会考。因此学校每周还是要安排一到两节课来把会考的知识点过一遍。
只不过这种类似走流程的课学生和老师都不太重视，往往都是老师在台上念PPT，说到重要的知识点后就敲敲黑板，底下忙着写其他学科作业的学生一部分就会抬起头，拿着笔往课本上胡乱地标注一下，而后再次忙着别的事。
周五的这节生物课更是如此。由于是一周的最后一堂课，在走流程和即将放假的双重buff加持下，就出现了老师在台上讲，学生在台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场景。
余周周一般是不急的，对于她来说，这么催眠的课不拿来补觉实在是太浪费了。经常是一只手撑着头，一边打着瞌睡，偶尔被叫到回答问题，旁边的彦一也会给她指出老师提问的内容，两个人配合的算是天衣无缝。
另一个原因是2班的最后一节课是考试，会比其他班级晚放学，和林杨约好一起回家的她，也就心安理得的一直磨蹭到2班下课。
正因如此，今天的余周周才一反往常。上课不仅没有钓鱼，反而加入收书大军，早早地把课本和试卷收了起来，整理好书包，拉上拉链。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一气呵成，给身后的米乔看呆了。
“喂喂喂，余周周，你没问题吧？”
“没事啊，怎么了？”
“等下放学后要排练哦，你知道吗？”
“那个...我今天去不了了，有急事，不好意思哈。”
“我看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去干什么呀？”
余周周犹豫了一会儿，没说话。
“诶我的祖宗，你好歹说说为什么我好帮你请假啊，毕竟这次是第一次大的排练。”
“林杨晚一点要手术，我帮他把学校的东西带过去。”
米乔有一瞬间呆滞。
“林杨要手术？”
“嗯，五点钟开始。”
“我还以为这周他在家养伤呢？”
“出了点意外。米乔，你要一起来吗？”
“额，我...我去好吗？夹在你俩中间当电灯泡，林杨不咬我啊？”
“说什么呢？你要是去的话，林杨也会很高兴的。”
“还是不了不了，”米乔摆摆手，“排练你不去没关系，我得去啊，你放心，我帮你请假绝对没问题。对了，帮我带句话给林杨，祝他早日康复。”
“好。”
下课铃响了，生物老师刚说完下课，余周周就站起身开溜。
“啊，周周，还有一件事。”米乔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问问林杨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替代人选。”
已经跑到门口的余周周给她回了个OK的手势。
余周周一路小跑出了学校，跑到公交站，身后的书包塞得鼓鼓囊囊，像个炸药包。抬手看表，四点五十五分。想打个电话给林杨，又觉得现在人应该已经进手术室了，遂作罢，只发了一条短信祝他手术顺利。
省二院离学校不是很远，打车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公交车慢一些，大概半个小时。五点会有一班，人不算多，时间也刚好。太早过去林杨还没出来，和林杨的家人一起在外面等待会有些尴尬，太晚了又面临堵车的困境。因此余周周还是算好时间，找到一个适合的时间点到医院。
公交车在摇摇晃晃中到站，余周周跳下车，看了一眼手表：五点三十五了，林杨的手术大概已经做完了。余周周加快脚步，一路狂奔，抢在仅剩10秒的绿灯结束前跑过了那条超长的斑马线，终于进了省二院。
来到住院区，一路上搂着书包，小心翼翼地在病人之间穿过，到了骨科的病区，却发觉自己连林杨的病房在哪都不知道。余周周一边暗骂自己犯蠢，一边找到导诊台和护士询问。
“你是他的什么人？”
“额...我是他同学，来给他送东西的。”
“作为同学你都不提前问问他住的哪一间病房？”
护士怀疑的眼光让余周周有些无奈，不过前者并没有多为难她，而是递了个本子。
“我帮你查查他在哪个病房，你在本子上登记下你个人信息。”
余周周老老实实地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手机号，来访原因等信息。
“你叫余周周？”护士看了眼本子上登记的信息问到。
“是。”
不知为何，刚刚还一脸严肃的护士忽然笑了，她转过头拍拍一旁的同事，俩个人低语着什么，而后齐齐摆出一脸八卦的神情。
“怎么了吗？”
“你早说你叫余周周，我就不用那么麻烦去查信息了。”护士的态度180度大转弯，“你是振华的学生？”
余周周点点头。
“振华的学生也早恋吗？”
“?”
“1215。从这边过去，右拐到尽头。”护士伸手指了方向。
“谢谢。”余周周道谢，准备离去。
“去吧，麻药估计快过了，你的小男朋友可一直念着要见你呢。”
怀揣着满肚子的问号，余周周红着脸，往林杨的病房走去。
1215房门外。
余周周探出脑袋，朝病房内望去。三人一间的病房，彼此间用帘子隔开，靠近门口的床上躺着的不是林杨。导诊台的护士说林杨的麻药快过了，也就是说，林杨的家人很有可能还在身边陪护着。
自从一年级和林杨分开后，余周周心理下意识躲开林杨身边亲密的人。有时候不巧碰上林杨妈妈，虽然表面上表现得礼貌大方，但心中自问并不是很擅长应付。
一年级也好，五年级也好，高三也好，还是上学期的家长会也好，她都是能躲就躲。现在要独自一人直面林杨妈妈，心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尽管如此，余周周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穿过最外面的病床，第二张病床，拨开隔开的帘子，走到了最里面。
映入眼帘的，是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呼呼大睡的，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见过的林杨。
以及坐在一旁，脸上颇为憔悴的林杨妈妈。
见到余周周，林杨妈妈的眼神有些意外。
“是周周啊。”
“阿姨好。”
感受到林杨妈妈的视线落在自己抱着的鼓鼓囊囊的书包上，还没等她提问，余周周便提前回答。
“听说林杨今天手术，所以放学了来看看他。2班在考试，蒋川他们提前把林杨放在学校里要用的东西整理好了，让我帮忙先拿过来给他。”
“是这样啊。真是有心了。”
“阿姨，林杨怎么样了？”
林杨妈妈看了看还没清醒的儿子，叹了口气：“医生说林杨的情况比想象的好，所以手术时间也比预期要短。现在麻药劲还没过，刚刚送回来的途中他一直在说胡话。”
余周周从书包里把林杨的东西拿了出来，整理好，放在靠窗旁边的小桌上。
“真是麻烦你拿这么多东西跑一趟。”
“哪里的话，阿姨。我也很想知道林杨的手术结果，这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如果后面林杨有需要，我和蒋川他们也会尽力帮忙的。”
“杨杨能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幸运。”
“阿姨，能认识林杨并和他做朋友也是我们的幸运啊。”
林杨还在呼呼大睡，这时候，医生和几个护士进来了。
“小伙子还没醒吗？”
“术后唤醒过了，估计一会就能完全清醒了。”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
“是。”
“您之前咨询过的东西，方便的话我们出去聊一聊。”
“好。”林杨妈妈点点头，看了一眼还没睁开眼的林杨，回过头对余周周说：“要是林杨醒了，你就说我在外面，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好的。”余周周回答。
一行人出了病房。狭小的空间里，就剩余周周和林杨两个人。
余周周把凳子搬到林杨的床头边坐下。这么多天来，终于得以和林杨再一次这么相近。她仔细端详着林杨的眉眼，后者似乎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叫我飞过来，自己却睡得那么欢。”
“而且你刚才说了什么胡话？弄得周围的护士和你妈妈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你说你，当初要是不逞那个强，不就没今天这个事了吗？”
“你快点醒来吧，再不醒，等会你妈妈回来，我就要走了。”
“毕竟我只是打着给你送书的借口来的。”
她伸出手握住了从被子边缘露出来的林杨的手。
“你这娇弱的模样，像极了睡美人公主。”
不料刚说完，自己握住的手有了反应，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
“听说要唤醒睡美人公主，需要王子的吻哦。”
闭着眼睛的林杨这么说道。
余周周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往林杨的脸上捏去。
“疼疼疼疼疼......”计划落空的林杨只好睁开眼睛求饶。
“什么时候醒的？”
“你握住我手的时候。”
“我不信。护士说手术结束后叫醒过你。”
“有吗？”林杨打着哈欠回应。
“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林杨眼里一片茫然，看起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算了。”
“既然这样，能松开捏我脸的手吗？”
“不行。”
“好痛。”
“这是惩罚。”
“这是什么惩罚？”
“罚你之前胡说八道。”
“我是真不记得了。”
“导诊台的护士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啊？”
“她们说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被捏住脸的林杨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啊抱歉抱歉，当时脑子不太清醒。”
“你妈妈应该也知道了。”
“啊...真伤脑筋。”
“是啊，后面应该怎么办？”
“我可不打算就此改变我们的关系。”
“我想也是。”
“你呢？”
“我的手被你牵着呢。”
“那我更不能松手了。”
“不松的话就会给你妈妈抓个现行。”
“那我就会直接告诉我妈，这就是我7岁开始喜欢的女生。不管是17岁，27岁，还是77岁，都不会变。”
余周周注视着林杨的眼睛，捏着脸的手慢慢松开了。
“林杨，你想和我结婚吗？”
“目前为止，做男女朋友就好。”
“是哦。”
“因为现在还完全无法想象结婚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也想象不了。”
余周周的声音很是平淡，但刚刚松开的手又狠狠地捏住了林杨的脸。
“这是为什么？”吃痛的林杨问道。
“虽然我不希望你立刻回答‘想结婚’，但你的说法让我有些不爽。”
“我的脸要被捏烂了。”
“你脸皮厚，不用担心。”
“对了，我妈去了哪里？”
“你醒之前被医生叫走了。”
“这种剧情让人有股莫名的不安。”
“别多想了，医生说你的情况比预想好。”
“这样吗？”
“嗯。”
余周周放开林杨的脸，抬起手看看手表，林杨妈妈估计快要回来了。
“你要喝水吗？”
“要。”
起身去拿水壶，却是空的。
“我去给你打点水。”
但是林杨没有松开握住的手。
“你不松开我怎么给你打水啊？”
“我疼。”
“哪里疼？”
“你刚刚捏我脸的地方好疼。”
“那要怎么办？”
“亲我一口就好了。”
提出要求的无赖却羞红了脸。
“现在，在这里？”余周周也傻眼了。
“嗯。”尽管害羞，林杨的眼神却很坚定。
“唉。”余周周叹了口气，俯下身，飞快地往林杨脸上亲了一下，“下不为例哦。”
“咦~这么快，我都没感受到。”
“不准得寸进尺。”
余周周把手抽了出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
转身要走时，林杨叫住了她。
“周周。”
“怎么了？”
“谢谢你。”
“也要跟你妈妈说哦。”
林杨妈妈脸上的憔悴和疲惫无从隐藏，看向林杨的眼神也满是担忧和抱歉。
“比起‘对不起’，‘谢谢’带来的力量会更大。”
“所以即使你觉得自己受伤对不起妈妈也好，谢谢妈妈的悉心照顾和关心更能带来安慰。”
“好。”
余周周掀开帘子，看到了拿着一堆资料的林杨妈妈，吓了一跳。
林杨妈妈似乎有什么想问，却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两人的对话被听到了多少。
既然没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余周周挥挥水壶，说：“阿姨，林杨刚刚醒了。”
“这样啊。”
“他说想喝水，我去给他打点水。”
“我来吧，怎么能麻烦你呢？”林杨妈妈伸出手。
余周周却没有递过去。
“一点小事，没关系的。林杨刚刚说很想见您，有话想对您说。”
“那麻烦你了。”
出了病房，余周周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内心是个大学生，碰到被家长抓包早恋的事还是会有些心惊胆战的。
余周周决定，打完水回去就找个借口溜了。
正想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米乔。
“周周，见到男朋友了没？”
“见到了。”
“他怎么样？”
“精神很好，和平常没啥区别。他妈妈说手术挺顺利的。”
“你见到他妈妈了？”
“是啊。”
“见到未来的婆婆什么感觉？”
“有些紧张。”
“可以啊，你这心理素质不错嘛。”
“我和林杨在一起的事估计已经被他妈妈知道了。”
“嚯，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杨那家伙，打完麻药在那说胡话，估计整层楼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了。”
电话那头的米乔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现在在哪，还不赶紧走，万一被兴师问罪了怎么办？”
“我在给林杨打水。”
“姐，你这心理素质，帮主我佩服。”
“话说你不是要排练吗？已经结束了？”
“中场休息中，等会还要再来一遍。”
“那你加油。”
“哦对了，周周，别忘了问林杨有没有替代者。”
“记住了，我回去就问他。”
“周周，稳住，加油，帮主相信你。”
“怎么说得像入虎穴一样。”余周周笑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要换作是我，我早就溜了。”
“不瞒您说，我打完水回去也准备溜了。”
“溜之前别忘了问林杨。”
“好，绝对不会忘。我要准备入虎穴了，晚点再说，拜拜。”
“林杨，你的水。”余周周将水杯倒满，递给已经坐起来的林杨。
又装了一杯递给刚摇完床起身的林杨妈妈。
“谢谢周周，你实在太客气了，明明应该我来招待你的。”林杨妈妈接过水。
“都是小事情没关系的。”余周周放下水壶，指了指小桌上的书，对林杨说：“最近这一周的卷子和你要的书我都给你带来了。张峰老师还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多谢多谢，真是麻烦你了周周。”林杨举杯表示感谢。
“对了，米乔让我问你，知不知道有谁和你钢琴水平实力相当的？”
林杨一拍脑袋。“对哦，差点忘了这事了。我想想，凌翔茜也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那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吧。”余周周抓起书包，“阿姨，林杨，天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就先回家了。”
“说的也是啊，天晚了，周周，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阿姨，我坐公交车回去就行。再说现在交通挺堵的，要您送的话太浪费您的时间了，不如多陪陪林杨。”
“这样吧，我送你到车站，正好我也下去给林杨买饭，今天太仓促了还没准备晚饭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周周也不好拒绝，而且她感觉到林杨妈妈还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没有办法，恭敬不如从命。“那麻烦您了。”
余周周和林杨妈妈站在一起等电梯。
谁也没说话。
彼此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低气压环绕。
电梯来了。
两个人同时走进电梯。
已经到了饭点，按理说电梯会人满为患。
然而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
余周周的心跳得很快。
是失重的原因，但不完全是因为失重。
林杨妈妈大概率已经知道林杨和她早恋了。
那么准备和她说什么呢？
也许是要让她离开林杨，不要再给他们一家人添麻烦了吧。
“今天真的是感谢你过来看杨杨，还麻烦你背着那么多书一放学就跑过来。”
“阿姨您客气了。我也很想知道林杨的手术怎么样了，拿书就是举手之劳。”
“不，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对杨杨说的话。”
“阿姨，原来您听到了呀。”余周周垂下眉毛。
“刚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我一开始没怎么当回事，就觉得杨杨的伤最多就是扭到了或者撑到了。”
“去医院查完之后，医生说最好做手术修复，他怎么都不肯。我也觉得医生有点小题大做，看着他还能走路，也就顺着他的意了。”
“问他是怎么弄到的，他也只是说打球落地的时候没踩稳。”
“明明是被人故意推的。”余周周小声嘀咕。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后面打电话问你们班主任的时候才知道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说，他说反正也就一点小伤，不想追究这么多了，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你说他傻不傻。”
余周周点点头。
“前几天晚上，我在炖骨头汤，结果听到卫生间一声响，就听到杨杨在喊痛。我问他怎么样他也不回答我，想开门又被锁住了。”
“我当时真的是急的，不知所措。最后喊了半天杨杨才开门，那个时候他扶着墙，已经走不了路了。我把他送到车上，要开车去医院的时候，才想起家里煤气没有关，又急急忙忙跑上去关。”
“去到医院又检查一遍，结果这回医生看完片子说怎么也要手术治疗，说裂缝已经很深了。下一次再摔就可能很危险了。”
林杨妈妈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周周，听我说这些很无聊吧？”
余周周摇摇头。
“没关系。阿姨您继续说吧。”
“我和杨杨说了要手术的事。他明显不太想，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竞赛就要到了，他准备了很久，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可是我跟他说，爸爸妈妈更希望你身体健康，学习的事以后是可以赶上的。”
“他最后答应做手术，更像是在安慰我。”
说到这，林杨妈妈又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住院楼，往医院大门走去。
“后面这几天，我又要上班，又要煮饭，然后还要去找那个推他的学生的家长。他爸也忙，到头来就杨杨一个人呆在医院。”
“可能是怕手术，他说晚上都睡不着觉。”
“看着他受苦，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他。要是当时的我紧张一点，他就用不着这么受罪。”
“这其实就是个意外，阿姨，没必要为过去的事情苛责自己。”
“如果您一直带着对不起的心态去面对林杨，林杨也会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自己的意外受伤让妈妈这么难过。”
听到这句话，林杨妈妈看向余周周，笑了笑。
“所以周周，我很感谢你今天对林杨说的话。”
“杨杨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真的松了一口气，我一直害怕杨杨会怨我。”
“怎么会呢？阿姨。”
“当然也让我知道，我对杨杨的关心还不够，甚至还不如他的同学。”
余周周扭过头有些吃惊地看向林杨妈妈。
“杨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我拿起来看了看。”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我查了一下他的通讯记录。除了小川和茜茜的电话外，还和一个人经常通电话，在他住院的这几天也没停过。”
“这个人的电话号码和发短信的号码是同一个。”
“短信写着祝手术顺利。但是杨杨的手术和手术时间，我只告诉了茜茜和小川的妈妈。”
余周周苦笑，她这算是自投罗网了。
“杨杨手术结束后推出来，医生说要把他叫醒。然后杨杨就迷迷糊糊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喊着要见她。”
余周周有股用手捂脸的冲动。
“我算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就这么一直喊到回病房才消停，有一瞬间我都不想认他是我儿子。”
林杨妈妈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看着余周周。
“回来没有多久，你就来了。后面听到你和杨杨的对话，我就有把握肯定和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你了。”
余周周低下头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周周，我想知道，你和林杨是什么关系。”
余周周抬起头，林杨妈妈注视着她。和印象里两次的注视不一样，余周周没有读出她有愤怒或者怪罪的意思，但也没有笑容。
“阿姨，您都猜出来了，我还说什么呢？我和林杨，确实是男女朋友关系。”
绿灯亮起，医院大门前路口拥挤的车辆蜂拥而出，响起漫天嘈杂的声音。
但是在余周周这里，却是一片肃静。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寒假的时候。”
“是怎么在一起的？”
“林杨发短信和我表白，我答应了。”
就像审问一般，两人一问一答。
林杨妈妈是面无表情的审问者，余周周是面无表情的嫌疑人。
“你们在一起之后，都做些什么？”
“中午一起吃饭，放学一起回家，晚上有空会打电话。”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上课的时候呢？你们两个还是同桌吧？”
“阿姨，我选了文科，在7班。”
林杨妈妈脸上有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因为文科比较拿手，而且也有一个保送北大的名额。”
这次不等林杨妈妈开口，余周周提前回答。
“林杨说，他想和我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去北大。”
“他还说，我是他梦想中的一部分。”
“所以我也想竭尽全力，回应他对我的这份期待。”
余周周下了车，朝家的方向走。
理所当然的，林杨妈妈还是对她和林杨在一起表示了拒绝。
原因是“高一不可以早恋”。
但同时，林杨妈妈表示，如果两个人真的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考上北大，她不会干预林杨的选择。
总之，林杨妈妈的表态是，不支持，但暂时也没打算拆散他俩，并表示要和余周周的妈妈通电话聊一聊。
余周周不置可否，把妈妈的电话告诉了林杨的妈妈。
上车前的一刻，余周周问，她还能不能再来看林杨。
林杨妈妈的回答是，如果是以朋友或同学的身份，她很欢迎余周周来探望林杨。
换言之，要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就会被拒之门外。
余周周对这种身份切换没有太多感觉。不过林杨估计就很难受了，下次无赖无论怎么耍赖都不起效了。
余周周抱着书包，米乔打电话过来，告诉她社团展演的参选者名单下周就要确定。
于是余周周决定打电话问问凌翔茜的意向如何。
上学期的时候，她和凌翔茜交换了电话号码。
她走过小区门外的漫画书铺，看到了旁边新开的网吧，一个女生提着塑料袋朝里面走。
背影有些熟悉，余周周觉得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
拨出的电话被接起，凌翔茜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与此同时，提着塑料袋的女生转过身要上楼梯，余周周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凌翔茜！”
上楼梯的女生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余周周。
“你想吓死我啊？”电话那头传来了凌翔茜的责怪。
“抱歉，我现在有急事。”余周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晚点再打给你。”
“哦，好，那行吧，你先忙吧。”凌翔茜说。
电话被挂断，凌翔茜的声音从手机里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
“周周？”站在余周周面前没有拿手机的凌翔茜这么问道。
“控制啥？你是能把勺子用意念悬起来，还是能让它变弯啊？”
“现在是7:08分，两分钟之后你将知道答案。”
“不说滚蛋，神神道道的。”
“诶你别急啊，还有一分钟，一分钟之后，余周周将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呵，我信你就有鬼了。”
“那就赌早餐吧，如果余周周出现了，这顿你请，如果没有，这周早餐我包了。”
“行，我倒要看看你能控制出啥花样来。”
两个人不说话，低头看表。
当表盘的数字从09跳到10时，两个人同时抬起头。
“我靠，真出现了。”“嘿嘿，我说的没错吧？早餐钱就有劳你了。”
“不是，林杨，你咋做到的？”
“当你特别想某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你眼前。”
“得了吧，我一直挂念着凌翔茜，怎么没见到她出现啊？”
蒋川投来鄙视的眼神。
“你怕不是天天偷偷摸摸跟踪人家摸清楚作息规律了吧，真是变态。”
“那能叫跟踪吗？那是在保护她。”
“林杨蒋川，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从蒋川张开嘴巴的大小程度来看，不是余周周。
回头一看，林杨也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这什么表情，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是凌翔茜。
林杨和蒋川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那是不是余周周？”凌翔茜没理目瞪口呆的两人，朝着在马路对面的余周周喊：“周周！”
余周周也回过了头，朝他们摆摆手。
“所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你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怎么那么一副表情？”
余周周没说话，但好奇已经写满在脸上了。
“知道杯弓蛇影吗？”
“就是一个人把杯子里倒映的弓当成蛇了吧？”
“然后那个人回去后就生病了，直到主人家亲自探望他告诉他那个影子是弓不是蛇，病才好了。”
“所以呢，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凌翔茜不解。
“问题就在于，杯子里本来就没有蛇，但是那个人却因此而生病，而且病了好几天。”
“致病的不是蛇，而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不就是心理作用吗？搞得那么神秘。”
“对，但我们知道心理作用这个东西，或者说意念，到底有多大能量吗？”
“什么意思？”
“就像刚刚典故里的那个人，他的意念就是认为自己把蛇喝了下去，最后因此生病。还有，逃课去网吧的时候，总是担心会不会被班主任抓，结果回过头就真的看到了老师。”
“还有在考了第一后，就有了能一直考第一的把握，后面的人一直努力也没能追上。”余周周看着林杨，这么补充道。
林杨露出了无奈地苦笑。
“所以我认为意念这种东西确实存在，而且会导致各种各样的不同的结果。”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结果，我挺好奇的。”
“你还想要什么结果？”
“这是主观的意念带来的结果，就是我觉得我会生病结果就生病了。我想知道，会不会有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心理作用，最后导致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以及我们要如何解决。”
“林杨，你这都市传说看多了吧？快走吧，上学要迟到了。”余周周说完，提快了脚步。
“周周，语文作业能借我抄一抄吗？”
“你昨晚干嘛去了？”“求你啦......”
林杨快步追了上去，抛下蒋川和凌翔茜跟在后面。
凌翔茜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两个人，心里莫名不爽，再看蒋川，也是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蒋川叹气作为回应。
“周周，你不信就去问问蒋川，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那就是凑巧罢了，要真有意念控制能力，怎么不用它帮你写完语文作业？”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凌翔茜将满满的困惑用眼神传递给蒋川。
“哎呀，就是林杨跟我打赌，他说自己可以用意念控制，让心里一直想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原来如此，凌翔茜想。怪不得那两个人看到自己的时候会这样目瞪口呆。
“那不就是巧合吗？”
“本来我也不信的。”蒋川补充道。
关键是他喊着“难道我想着凌翔茜她就会出现吗？”
结果后面真的遇到了，他想。
“你们那时候说的是我？”
“他说的是余周周。”
既然是周周，那干嘛看到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凌翔茜白了蒋川一眼，独自加快步伐。
但是想了想，似乎总有些不对劲。
心里一直想的人。
如果林杨说的是余周周，那么他们那时惊讶的不应该是走在马路对面的余周周吗？为什么会对她的出现那么大反应？
——“那不就是巧合吗？”“本来我也不信的。”
也。
但是后面发生了别的事，让蒋川开始相信林杨的鬼话。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她在背后对着两个人打招呼的时候，林杨和蒋川吓了一大跳。
“蒋川。”凌翔茜回过头，“你们当时是不是还说到了我？”
假如林杨一直想的人是余周周，那么是谁在一直想她？
男生欲言又止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是啊。”
声音很低。
却像风一样，抚平了凌翔茜内心某处的不安。
“就是这样。这回是不得不躺在病床上了。”
林杨在上次篮球赛被人故意犯规后弄伤了膝盖，原打算保守治疗避免手术，却没想到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没站稳摔倒在地，让伤情雪上加霜。
“我说你啊......”余周周叹了口气，“算了，医生怎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医生建议还是要做手术，我妈和我爸商量之后也决定了。”
“我上网查了一下，半月板做手术，加上休养和复健，大概得四五个月的时间啊。”
“医生说大概两到三个月吧，不过都一样，后面这半个学期都不用上学了。”
“那你的竞赛？”
“下次吧，反正高二还有嘛。”
说得很是轻松。
余周周却读出了里面浓浓的失落。
“林杨，你没事吧？”
“啊，没事啊。”林杨笑了笑，但总觉得像是在强撑着，“我妈最近这几天也忙得很，又要上班又要来医院照顾我，还得抽时间到学校跟推我的那个人的家长交涉。”
“不过看起来不太顺利，听我爸的意思，可能要打官司，现在也忙着找人帮忙。”
“你说，这种情况下，我还能任性吗？”
“林杨，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周周，有个事说出来你别笑我。”林杨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是真的怕做手术啊。我听同房的病友说，这个手术打麻醉要从腰椎那里打的，针管你想不到有多粗，我反正看得是冷汗直冒。”
“所以我原本是打死都不做手术的。可是那杀千刀的医生和我妈说，再这么下去会有残疾的风险，一下就把我妈吓坏了。”
“我还在脑子估摸着用竞赛做理由能劝服我妈，结果医生上来就是一个重磅炸弹。”
林杨还从没见妈妈这么茫然无措过，看着她走到远处打电话，着急到有些语无伦次，过了许久才回到他身边，假装风平浪静地说：“杨杨，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听医生的，做手术比较好。休息两个月，等伤养好了再去上学，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
“我知道学习很重要，但杨杨，你的健康更重要啊，爸爸妈妈从来不强求你要考多好，上什么学校，爸爸妈妈就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妈妈的声音依旧平淡，眼眶却已经泛红。
林杨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表示自己其实没那么严重，然而看到这一幕后，把话咽了下去，点点头，说“好”。
“虽然说答应了，但想到要手术还是很害怕。”
“手术定在周五下午了，这几天怎么也睡不好，或者说根本就没睡着。”
“同床那个倒是心大，晚上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呼噜声。”
“你手术是下午几点？”
“五点。”
“那我放学后去医院看你，顺便帮你把学校里需要的东西都带过来。”
“你要来看我？”林杨内心有些惊喜。
“这是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吧。”
“那我可以提个任性的要求吗？”
“什么要求？”
“我想醒来之后就能看到你。”
“手术要多长时间？”
“大概半小时的样子。”
“林杨，你觉得我会飞吗？”
“就是想睁开眼后能见可爱的女朋友一面，好不好嘛......”
无赖撒起娇来更让人无奈了。
“好好好，在我到之前，你都别醒啊。”
“要是太晚了我很有可能会被医生物理唤醒。”
“那你也得坚持住。”余周周笑了，“等会你把要拿的东西发消息告诉我，我这两天帮你捡好。”
“这两天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周五我一放学就飞过去。”
“午休要结束了，不讲了，拜拜。”
余周周挂断了电话。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周才见一次的生物老师在7班的讲台上飞快地讲课，试图用一节课的时间，把理科班一周的上课内容全部讲完。虽说已经分了文理，但不是就此和不学的那几门学科说再见，后面还有全省的学业水平会考。因此学校每周还是要安排一到两节课来把会考的知识点过一遍。
只不过这种类似走流程的课学生和老师都不太重视，往往都是老师在台上念PPT，说到重要的知识点后就敲敲黑板，底下忙着写其他学科作业的学生一部分就会抬起头，拿着笔往课本上胡乱地标注一下，而后再次忙着别的事。
周五的这节生物课更是如此。由于是一周的最后一堂课，在走流程和即将放假的双重buff加持下，就出现了老师在台上讲，学生在台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场景。
余周周一般是不急的，对于她来说，这么催眠的课不拿来补觉实在是太浪费了。经常是一只手撑着头，一边打着瞌睡，偶尔被叫到回答问题，旁边的彦一也会给她指出老师提问的内容，两个人配合的算是天衣无缝。
另一个原因是2班的最后一节课是考试，会比其他班级晚放学，和林杨约好一起回家的她，也就心安理得的一直磨蹭到2班下课。
正因如此，今天的余周周才一反往常。上课不仅没有钓鱼，反而加入收书大军，早早地把课本和试卷收了起来，整理好书包，拉上拉链。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一气呵成，给身后的米乔看呆了。
“喂喂喂，余周周，你没问题吧？”
“没事啊，怎么了？”
“等下放学后要排练哦，你知道吗？”
“那个...我今天去不了了，有急事，不好意思哈。”
“我看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去干什么呀？”
余周周犹豫了一会儿，没说话。
“诶我的祖宗，你好歹说说为什么我好帮你请假啊，毕竟这次是第一次大的排练。”
“林杨晚一点要手术，我帮他把学校的东西带过去。”
米乔有一瞬间呆滞。
“林杨要手术？”
“嗯，五点钟开始。”
“我还以为这周他在家养伤呢？”
“出了点意外。米乔，你要一起来吗？”
“额，我...我去好吗？夹在你俩中间当电灯泡，林杨不咬我啊？”
“说什么呢？你要是去的话，林杨也会很高兴的。”
“还是不了不了，”米乔摆摆手，“排练你不去没关系，我得去啊，你放心，我帮你请假绝对没问题。对了，帮我带句话给林杨，祝他早日康复。”
“好。”
下课铃响了，生物老师刚说完下课，余周周就站起身开溜。
“啊，周周，还有一件事。”米乔对着远去的背影喊道，“问问林杨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替代人选。”
已经跑到门口的余周周给她回了个OK的手势。
余周周一路小跑出了学校，跑到公交站，身后的书包塞得鼓鼓囊囊，像个炸药包。抬手看表，四点五十五分。想打个电话给林杨，又觉得现在人应该已经进手术室了，遂作罢，只发了一条短信祝他手术顺利。
省二院离学校不是很远，打车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公交车慢一些，大概半个小时。五点会有一班，人不算多，时间也刚好。太早过去林杨还没出来，和林杨的家人一起在外面等待会有些尴尬，太晚了又面临堵车的困境。因此余周周还是算好时间，找到一个适合的时间点到医院。
公交车在摇摇晃晃中到站，余周周跳下车，看了一眼手表：五点三十五了，林杨的手术大概已经做完了。余周周加快脚步，一路狂奔，抢在仅剩10秒的绿灯结束前跑过了那条超长的斑马线，终于进了省二院。
来到住院区，一路上搂着书包，小心翼翼地在病人之间穿过，到了骨科的病区，却发觉自己连林杨的病房在哪都不知道。余周周一边暗骂自己犯蠢，一边找到导诊台和护士询问。
“你是他的什么人？”
“额...我是他同学，来给他送东西的。”
“作为同学你都不提前问问他住的哪一间病房？”
护士怀疑的眼光让余周周有些无奈，不过前者并没有多为难她，而是递了个本子。
“我帮你查查他在哪个病房，你在本子上登记下你个人信息。”
余周周老老实实地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手机号，来访原因等信息。
“你叫余周周？”护士看了眼本子上登记的信息问到。
“是。”
不知为何，刚刚还一脸严肃的护士忽然笑了，她转过头拍拍一旁的同事，俩个人低语着什么，而后齐齐摆出一脸八卦的神情。
“怎么了吗？”
“你早说你叫余周周，我就不用那么麻烦去查信息了。”护士的态度180度大转弯，“你是振华的学生？”
余周周点点头。
“振华的学生也早恋吗？”
“?”
“1215。从这边过去，右拐到尽头。”护士伸手指了方向。
“谢谢。”余周周道谢，准备离去。
“去吧，麻药估计快过了，你的小男朋友可一直念着要见你呢。”
怀揣着满肚子的问号，余周周红着脸，往林杨的病房走去。
1215房门外。
余周周探出脑袋，朝病房内望去。三人一间的病房，彼此间用帘子隔开，靠近门口的床上躺着的不是林杨。导诊台的护士说林杨的麻药快过了，也就是说，林杨的家人很有可能还在身边陪护着。
自从一年级和林杨分开后，余周周心理下意识躲开林杨身边亲密的人。有时候不巧碰上林杨妈妈，虽然表面上表现得礼貌大方，但心中自问并不是很擅长应付。
一年级也好，五年级也好，高三也好，还是上学期的家长会也好，她都是能躲就躲。现在要独自一人直面林杨妈妈，心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尽管如此，余周周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穿过最外面的病床，第二张病床，拨开隔开的帘子，走到了最里面。
映入眼帘的，是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呼呼大睡的，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见过的林杨。
以及坐在一旁，脸上颇为憔悴的林杨妈妈。
见到余周周，林杨妈妈的眼神有些意外。
“是周周啊。”
“阿姨好。”
感受到林杨妈妈的视线落在自己抱着的鼓鼓囊囊的书包上，还没等她提问，余周周便提前回答。
“听说林杨今天手术，所以放学了来看看他。2班在考试，蒋川他们提前把林杨放在学校里要用的东西整理好了，让我帮忙先拿过来给他。”
“是这样啊。真是有心了。”
“阿姨，林杨怎么样了？”
林杨妈妈看了看还没清醒的儿子，叹了口气：“医生说林杨的情况比想象的好，所以手术时间也比预期要短。现在麻药劲还没过，刚刚送回来的途中他一直在说胡话。”
余周周从书包里把林杨的东西拿了出来，整理好，放在靠窗旁边的小桌上。
“真是麻烦你拿这么多东西跑一趟。”
“哪里的话，阿姨。我也很想知道林杨的手术结果，这些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如果后面林杨有需要，我和蒋川他们也会尽力帮忙的。”
“杨杨能有你们这些朋友真是幸运。”
“阿姨，能认识林杨并和他做朋友也是我们的幸运啊。”
林杨还在呼呼大睡，这时候，医生和几个护士进来了。
“小伙子还没醒吗？”
“术后唤醒过了，估计一会就能完全清醒了。”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
“是。”
“您之前咨询过的东西，方便的话我们出去聊一聊。”
“好。”林杨妈妈点点头，看了一眼还没睁开眼的林杨，回过头对余周周说：“要是林杨醒了，你就说我在外面，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好的。”余周周回答。
一行人出了病房。狭小的空间里，就剩余周周和林杨两个人。
余周周把凳子搬到林杨的床头边坐下。这么多天来，终于得以和林杨再一次这么相近。她仔细端详着林杨的眉眼，后者似乎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叫我飞过来，自己却睡得那么欢。”
“而且你刚才说了什么胡话？弄得周围的护士和你妈妈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你说你，当初要是不逞那个强，不就没今天这个事了吗？”
“你快点醒来吧，再不醒，等会你妈妈回来，我就要走了。”
“毕竟我只是打着给你送书的借口来的。”
她伸出手握住了从被子边缘露出来的林杨的手。
“你这娇弱的模样，像极了睡美人公主。”
不料刚说完，自己握住的手有了反应，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
“听说要唤醒睡美人公主，需要王子的吻哦。”
闭着眼睛的林杨这么说道。
余周周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往林杨的脸上捏去。
“疼疼疼疼疼......”计划落空的林杨只好睁开眼睛求饶。
“什么时候醒的？”
“你握住我手的时候。”
“我不信。护士说手术结束后叫醒过你。”
“有吗？”林杨打着哈欠回应。
“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林杨眼里一片茫然，看起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算了。”
“既然这样，能松开捏我脸的手吗？”
“不行。”
“好痛。”
“这是惩罚。”
“这是什么惩罚？”
“罚你之前胡说八道。”
“我是真不记得了。”
“导诊台的护士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啊？”
“她们说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被捏住脸的林杨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啊抱歉抱歉，当时脑子不太清醒。”
“你妈妈应该也知道了。”
“啊...真伤脑筋。”
“是啊，后面应该怎么办？”
“我可不打算就此改变我们的关系。”
“我想也是。”
“你呢？”
“我的手被你牵着呢。”
“那我更不能松手了。”
“不松的话就会给你妈妈抓个现行。”
“那我就会直接告诉我妈，这就是我7岁开始喜欢的女生。不管是17岁，27岁，还是77岁，都不会变。”
余周周注视着林杨的眼睛，捏着脸的手慢慢松开了。
“林杨，你想和我结婚吗？”
“目前为止，做男女朋友就好。”
“是哦。”
“因为现在还完全无法想象结婚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也想象不了。”
余周周的声音很是平淡，但刚刚松开的手又狠狠地捏住了林杨的脸。
“这是为什么？”吃痛的林杨问道。
“虽然我不希望你立刻回答‘想结婚’，但你的说法让我有些不爽。”
“我的脸要被捏烂了。”
“你脸皮厚，不用担心。”
“对了，我妈去了哪里？”
“你醒之前被医生叫走了。”
“这种剧情让人有股莫名的不安。”
“别多想了，医生说你的情况比预想好。”
“这样吗？”
“嗯。”
余周周放开林杨的脸，抬起手看看手表，林杨妈妈估计快要回来了。
“你要喝水吗？”
“要。”
起身去拿水壶，却是空的。
“我去给你打点水。”
但是林杨没有松开握住的手。
“你不松开我怎么给你打水啊？”
“我疼。”
“哪里疼？”
“你刚刚捏我脸的地方好疼。”
“那要怎么办？”
“亲我一口就好了。”
提出要求的无赖却羞红了脸。
“现在，在这里？”余周周也傻眼了。
“嗯。”尽管害羞，林杨的眼神却很坚定。
“唉。”余周周叹了口气，俯下身，飞快地往林杨脸上亲了一下，“下不为例哦。”
“咦~这么快，我都没感受到。”
“不准得寸进尺。”
余周周把手抽了出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
转身要走时，林杨叫住了她。
“周周。”
“怎么了？”
“谢谢你。”
“也要跟你妈妈说哦。”
林杨妈妈脸上的憔悴和疲惫无从隐藏，看向林杨的眼神也满是担忧和抱歉。
“比起‘对不起’，‘谢谢’带来的力量会更大。”
“所以即使你觉得自己受伤对不起妈妈也好，谢谢妈妈的悉心照顾和关心更能带来安慰。”
“好。”
余周周掀开帘子，看到了拿着一堆资料的林杨妈妈，吓了一跳。
林杨妈妈似乎有什么想问，却没有开口。
也不知道两人的对话被听到了多少。
既然没问，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余周周挥挥水壶，说：“阿姨，林杨刚刚醒了。”
“这样啊。”
“他说想喝水，我去给他打点水。”
“我来吧，怎么能麻烦你呢？”林杨妈妈伸出手。
余周周却没有递过去。
“一点小事，没关系的。林杨刚刚说很想见您，有话想对您说。”
“那麻烦你了。”
出了病房，余周周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内心是个大学生，碰到被家长抓包早恋的事还是会有些心惊胆战的。
余周周决定，打完水回去就找个借口溜了。
正想着，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米乔。
“周周，见到男朋友了没？”
“见到了。”
“他怎么样？”
“精神很好，和平常没啥区别。他妈妈说手术挺顺利的。”
“你见到他妈妈了？”
“是啊。”
“见到未来的婆婆什么感觉？”
“有些紧张。”
“可以啊，你这心理素质不错嘛。”
“我和林杨在一起的事估计已经被他妈妈知道了。”
“嚯，她是怎么知道的？”
“林杨那家伙，打完麻药在那说胡话，估计整层楼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了。”
电话那头的米乔倒吸一口凉气。
“那你现在在哪，还不赶紧走，万一被兴师问罪了怎么办？”
“我在给林杨打水。”
“姐，你这心理素质，帮主我佩服。”
“话说你不是要排练吗？已经结束了？”
“中场休息中，等会还要再来一遍。”
“那你加油。”
“哦对了，周周，别忘了问林杨有没有替代者。”
“记住了，我回去就问他。”
“周周，稳住，加油，帮主相信你。”
“怎么说得像入虎穴一样。”余周周笑了。
“你还能笑得出来，要换作是我，我早就溜了。”
“不瞒您说，我打完水回去也准备溜了。”
“溜之前别忘了问林杨。”
“好，绝对不会忘。我要准备入虎穴了，晚点再说，拜拜。”
“林杨，你的水。”余周周将水杯倒满，递给已经坐起来的林杨。
又装了一杯递给刚摇完床起身的林杨妈妈。
“谢谢周周，你实在太客气了，明明应该我来招待你的。”林杨妈妈接过水。
“都是小事情没关系的。”余周周放下水壶，指了指小桌上的书，对林杨说：“最近这一周的卷子和你要的书我都给你带来了。张峰老师还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多谢多谢，真是麻烦你了周周。”林杨举杯表示感谢。
“对了，米乔让我问你，知不知道有谁和你钢琴水平实力相当的？”
林杨一拍脑袋。“对哦，差点忘了这事了。我想想，凌翔茜也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那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吧。”余周周抓起书包，“阿姨，林杨，天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就先回家了。”
“说的也是啊，天晚了，周周，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阿姨，我坐公交车回去就行。再说现在交通挺堵的，要您送的话太浪费您的时间了，不如多陪陪林杨。”
“这样吧，我送你到车站，正好我也下去给林杨买饭，今天太仓促了还没准备晚饭呢。”
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周周也不好拒绝，而且她感觉到林杨妈妈还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没有办法，恭敬不如从命。“那麻烦您了。”
余周周和林杨妈妈站在一起等电梯。
谁也没说话。
彼此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低气压环绕。
电梯来了。
两个人同时走进电梯。
已经到了饭点，按理说电梯会人满为患。
然而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
余周周的心跳得很快。
是失重的原因，但不完全是因为失重。
林杨妈妈大概率已经知道林杨和她早恋了。
那么准备和她说什么呢？
也许是要让她离开林杨，不要再给他们一家人添麻烦了吧。
“今天真的是感谢你过来看杨杨，还麻烦你背着那么多书一放学就跑过来。”
“阿姨您客气了。我也很想知道林杨的手术怎么样了，拿书就是举手之劳。”
“不，还是要谢谢你今天对杨杨说的话。”
“阿姨，原来您听到了呀。”余周周垂下眉毛。
“刚从国外赶回来的时候，我一开始没怎么当回事，就觉得杨杨的伤最多就是扭到了或者撑到了。”
“去医院查完之后，医生说最好做手术修复，他怎么都不肯。我也觉得医生有点小题大做，看着他还能走路，也就顺着他的意了。”
“问他是怎么弄到的，他也只是说打球落地的时候没踩稳。”
“明明是被人故意推的。”余周周小声嘀咕。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后面打电话问你们班主任的时候才知道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说，他说反正也就一点小伤，不想追究这么多了，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你说他傻不傻。”
余周周点点头。
“前几天晚上，我在炖骨头汤，结果听到卫生间一声响，就听到杨杨在喊痛。我问他怎么样他也不回答我，想开门又被锁住了。”
“我当时真的是急的，不知所措。最后喊了半天杨杨才开门，那个时候他扶着墙，已经走不了路了。我把他送到车上，要开车去医院的时候，才想起家里煤气没有关，又急急忙忙跑上去关。”
“去到医院又检查一遍，结果这回医生看完片子说怎么也要手术治疗，说裂缝已经很深了。下一次再摔就可能很危险了。”
林杨妈妈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周周，听我说这些很无聊吧？”
余周周摇摇头。
“没关系。阿姨您继续说吧。”
“我和杨杨说了要手术的事。他明显不太想，但是最后还是答应了。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竞赛就要到了，他准备了很久，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可是我跟他说，爸爸妈妈更希望你身体健康，学习的事以后是可以赶上的。”
“他最后答应做手术，更像是在安慰我。”
说到这，林杨妈妈又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住院楼，往医院大门走去。
“后面这几天，我又要上班，又要煮饭，然后还要去找那个推他的学生的家长。他爸也忙，到头来就杨杨一个人呆在医院。”
“可能是怕手术，他说晚上都睡不着觉。”
“看着他受苦，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他。要是当时的我紧张一点，他就用不着这么受罪。”
“这其实就是个意外，阿姨，没必要为过去的事情苛责自己。”
“如果您一直带着对不起的心态去面对林杨，林杨也会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自己的意外受伤让妈妈这么难过。”
听到这句话，林杨妈妈看向余周周，笑了笑。
“所以周周，我很感谢你今天对林杨说的话。”
“杨杨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真的松了一口气，我一直害怕杨杨会怨我。”
“怎么会呢？阿姨。”
“当然也让我知道，我对杨杨的关心还不够，甚至还不如他的同学。”
余周周扭过头有些吃惊地看向林杨妈妈。
“杨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我拿起来看了看。”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我查了一下他的通讯记录。除了小川和茜茜的电话外，还和一个人经常通电话，在他住院的这几天也没停过。”
“这个人的电话号码和发短信的号码是同一个。”
“短信写着祝手术顺利。但是杨杨的手术和手术时间，我只告诉了茜茜和小川的妈妈。”
余周周苦笑，她这算是自投罗网了。
“杨杨手术结束后推出来，医生说要把他叫醒。然后杨杨就迷迷糊糊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喊着要见她。”
余周周有股用手捂脸的冲动。
“我算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就这么一直喊到回病房才消停，有一瞬间我都不想认他是我儿子。”
林杨妈妈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看着余周周。
“回来没有多久，你就来了。后面听到你和杨杨的对话，我就有把握肯定和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你了。”
余周周低下头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周周，我想知道，你和林杨是什么关系。”
余周周抬起头，林杨妈妈注视着她。和印象里两次的注视不一样，余周周没有读出她有愤怒或者怪罪的意思，但也没有笑容。
“阿姨，您都猜出来了，我还说什么呢？我和林杨，确实是男女朋友关系。”
绿灯亮起，医院大门前路口拥挤的车辆蜂拥而出，响起漫天嘈杂的声音。
但是在余周周这里，却是一片肃静。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寒假的时候。”
“是怎么在一起的？”
“林杨发短信和我表白，我答应了。”
就像审问一般，两人一问一答。
林杨妈妈是面无表情的审问者，余周周是面无表情的嫌疑人。
“你们在一起之后，都做些什么？”
“中午一起吃饭，放学一起回家，晚上有空会打电话。”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上课的时候呢？你们两个还是同桌吧？”
“阿姨，我选了文科，在7班。”
林杨妈妈脸上有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因为文科比较拿手，而且也有一个保送北大的名额。”
这次不等林杨妈妈开口，余周周提前回答。
“林杨说，他想和我一起上同一所大学，一起去北大。”
“他还说，我是他梦想中的一部分。”
“所以我也想竭尽全力，回应他对我的这份期待。”
余周周下了车，朝家的方向走。
理所当然的，林杨妈妈还是对她和林杨在一起表示了拒绝。
原因是“高一不可以早恋”。
但同时，林杨妈妈表示，如果两个人真的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考上北大，她不会干预林杨的选择。
总之，林杨妈妈的表态是，不支持，但暂时也没打算拆散他俩，并表示要和余周周的妈妈通电话聊一聊。
余周周不置可否，把妈妈的电话告诉了林杨的妈妈。
上车前的一刻，余周周问，她还能不能再来看林杨。
林杨妈妈的回答是，如果是以朋友或同学的身份，她很欢迎余周周来探望林杨。
换言之，要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就会被拒之门外。
余周周对这种身份切换没有太多感觉。不过林杨估计就很难受了，下次无赖无论怎么耍赖都不起效了。
余周周抱着书包，米乔打电话过来，告诉她社团展演的参选者名单下周就要确定。
于是余周周决定打电话问问凌翔茜的意向如何。
上学期的时候，她和凌翔茜交换了电话号码。
她走过小区门外的漫画书铺，看到了旁边新开的网吧，一个女生提着塑料袋朝里面走。
背影有些熟悉，余周周觉得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
拨出的电话被接起，凌翔茜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与此同时，提着塑料袋的女生转过身要上楼梯，余周周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凌翔茜！”
上楼梯的女生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余周周。
“你想吓死我啊？”电话那头传来了凌翔茜的责怪。
“抱歉，我现在有急事。”余周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晚点再打给你。”
“哦，好，那行吧，你先忙吧。”凌翔茜说。
电话被挂断，凌翔茜的声音从手机里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
“周周？”站在余周周面前没有拿手机的凌翔茜这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