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周周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身旁空无一人，凌翔茜看来已经起来了。
要是就这么变回一个人了就省事了，余周周打着哈欠想。
这个期望很快就落空了。
推开房门，就看见客厅开了饭桌，摆上了热腾腾的早餐。凌翔茜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大碗的汤圆，放好后又转身回到厨房去了。余周周听见从厨房里传来妈妈和凌翔茜的笑声。
“起来了？周周，快去刷牙，吃早餐了。”齐叔叔朝她挥挥手。
余周周掐了自己脸一下，痛，看来眼前的不是梦。
平常除了重要日子外从来不煮早餐的余周周一家，今天算是破天荒了。
“睡傻了？还愣着干什么呀？”妈妈走出来问。
“我总不能在这吃白食吧？所以我也想帮忙帮忙。”凌翔茜回答了满脸疑问的余周周，“正好向阿姨讨教一下厨艺。”
“妈妈你好偏心，厨艺传她不传我。”饭桌上余周周一口咬破圆滚滚的汤圆，感受里面的馅料溢出带来的满口芳香。
“我也想传给你啊，但是你看你的动手能力，饺子都包不成完整的一个，就是传给你也白瞎。”
“人家茜茜教一次就能上手，你看这包子，做得多漂亮。”
“我在家有空的时候也会做点东西吃，所以比较熟练。”凌翔茜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余周周，“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是你做的？”余周周一口咬了下去。
“嗯。好吃吗？”
吃的太快有些噎得慌，余周周喝了一口汤才勉强缓解。她拍拍胸口，对着凌翔茜说：“我们老余家祖传的厨艺，就交给你来传承了。”
“周周。”
“怎么了？”
“对不起。”
“For what？”
早餐吃的太饱，两个人只好下来散散步。余周周还是精心挑选人烟稀少的路径，毕竟要是遇到熟人看到凌翔茜会很麻烦，这个世界的人应该还没有到可以接受存在两个凌翔茜的地步。
刚走没多久，就听到凌翔茜的道歉。
“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几年前我骂过你和你妈妈。”
“几年前？”余周周搜寻脑子里的记忆，对于凌翔茜来说几年前发生的事对于她来说恐怕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五年级的时候，我当时追在你的背后，说家长让我远离你，说你不是正常家庭的小孩。”（写到这里要感慨一下啊，当初嘲笑余周周家庭的两位凌翔茜和周沈然，他们的家庭最后才更像是不正常的。）
听凌翔茜这么说，余周周找到了丢失已久的记忆。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在心里呢？小时候嘛，正常。”
“昨晚到你家时，明明我这么不正常的跟你回家，你妈妈还是轻易接纳了我。早上还教我做早餐，她也想知道我的事，但不会逼着我回答。”
“但她越是温柔，我就越觉得对不起她，当初说出那种话。她叫我茜茜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想哭。在家里，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我妈这么亲昵地叫过我了。”
每次都是——
“凌翔茜，你的成绩怎么没考到第一？”
“凌翔茜，市里有个比赛我已经给你报名了，你看看好好准备准备。”
“凌翔茜，给叔叔阿姨们弹首曲子助助兴。”
“凌翔茜，你怎么还干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事？你看看余周周，中考都比你高两分。”
“凌翔茜，你再不加油文科的保送名额就要给余周周拿走了。”
......
余周周轻轻笑了笑。“也许是因为你遇到了困难，所以我们的帮助才会显得更为厚重。就像小学课本里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在吃到陌生人的面感动得稀里哗啦一样。”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
“这不是恩情的加持，我是为我曾经的短视而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感到愧疚。”
“那我就替我妈妈原谅你吧。都过去了，我们其实也不在意了。”
红灯。两个人停在路口前。
“下午你打算做什么？”
“你要去见另一个‘我’吧？”
“送完妈妈去车站后，我就去学校。你有什么打算，要一起来吗？”
“万一被人看到有两个我会很麻烦吧。”
“那你就待在家里？”
“我想去医院看看林杨。”
“林杨应该会一头雾水的。”
“你呢？你去看吗？”
“我可能暂时得避一避。”
“为什么？”
“因为我和林杨的关系已经被双方家长知道了。”
凌翔茜满是惊讶地看着余周周。
“真亏你还能这么淡定。”
“因为慌张也没有用啊。”
“所以现在你们两个怎么办？”
“林杨说他不会松开我的手的。”
“这是要私奔？”
“他现在那样子，奔得起来么？”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反正这个学期他也上不来学了，那就稍微安静会儿。把革命转移到地下去。”
凌翔茜被逗笑了。
“周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俩帮忙的。”
“这么说来，你确实欠了我一个人情。”余周周抓抓下巴，“你放心，如果哪天真的要私奔的话，会找你帮忙的。”
齐叔叔开车，送妈妈去火车站。余周周和凌翔茜坐在后座，前者后背靠在凌翔茜的肩上，侧躺着占据了后座的大半壁江山，而凌翔茜则抓着扶手看着窗外。
看起来像是一家四口。
在火车站月台，上车前，余周周拉着妈妈的手晃了晃，妈妈轻轻捏着余周周的脸。
“等我回来后再一起去逛街吧。也是大姑娘了，是该买些衣服了。”
送完妈妈，齐叔叔又把她们送到了省二院。
林杨看到她们时有些意外，主要是对凌翔茜。
“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不欢迎啊？”凌翔茜回答。
“你上午不是来过了？”
“我闲着没事干。”
“周周呢？”
“我等会儿要去学校，拿点东西。”
“咦？”
“我来看你，不高兴啊？”余周周有样学样。
林杨咧嘴笑了，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你等会打算怎么回去？”余周周凑到凌翔茜耳边说。
“我坐公交车吧。”
“你记得路吗？”
“记得。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把我的手机留给你吧，这样好联系。”
余周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凌翔茜。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林杨看着两人在面前窃窃私语。
“秘密，不告诉你。”
“诶~”
“吃苹果吗，林杨？”凌翔茜拿起带来的苹果。
“想吃。”
“那我给你削。”
“我想吃周周削的。”林杨向余周周投向期盼的眼神。
凌翔茜瞪了林杨一眼。
“时间快到了，我要先走了，爸爸还在下面等我呢。”余周周无视林杨的撒娇，揣起包就要走。
“有事记得电话联系。”临走前对凌翔茜这么说道。
林杨呆呆地看着她出了病房。
“怎么就走了呢？”声音很是泄气。
“有我陪着，你还不开心吗？”
“高~兴~。”林杨敷衍的回答道。
“你到底要不要吃？”凌翔茜的声音很是不满。
“要吃，要吃。”感受到凌翔茜生气的林杨连忙转换语气。
余周周在动漫活动室门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叹的声音。
推开门，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翻看着什么。
挤在最里面的就是米乔。
“是新出的漫画吗？”余周周放下挎包，走过去问。
沉浸其中的一群人这才发现进来了一个人。
“周周，你怎么来了？”米乔朝她挥挥手。
“我来拿谱子。”
“找到替代者了？”
“嗯，她也答应了，所以我过来拿谱子。”
“太好了，我们的演出人马终于凑齐了。”
“你们在看什么呢？”
“这个。”米乔把手上的书册递给余周周，“大美女哦。”
余周周接了过去，翻看起来，原来是写真集。
刚看第一眼就让余周周很是惊讶——照片上笑得明艳照人青春洋溢的，就是凌翔茜。
画中的凌翔茜一袭白裙，向前奔跑，在夕阳的金色光辉照耀下，回眸一笑，并伸出了一只手。
“一起来吧。”仿佛听到凌翔茜的声音。
一瞬间，余周周感觉自己要伸出手握住了。
还有很多张——有站在沙滩张开双臂迎接海风吹拂的，有蹲下身和小奶猫玩闹的，有穿着冬装呼着白气双手张开捧着飘下的雪花的......
若不是余周周认识凌翔茜，她都要以为这是某个杂志里的模特拍的。
“真好看啊......”不禁这么感叹道。
“真无愧于‘振华公主’的名号了，也怪不得有这么多男的喜欢她。”米乔凑在一旁说道。
回过神来，余周周发现这本写真集里凌翔茜的着装，春夏秋冬都有，拍摄的时间也有早有晚，一看就不是一次性拍出来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是余周周，她是绝对保管好，至少放学也要带回家，而不是周末的时候还在别人的手里。
“米乔，这本写真集是怎么来的？”
“就周五放学的时候，你火急火燎就跑出去了。结果后面有人把这本放在我们班前面空着的桌子上。大家就去看是什么，结果是凌翔茜的写真集。”
“拍的这么漂亮，当时班里好多人都在看在惊叹，放学十几分钟了班里的人还一大半都没走。我去社团排练完回来居然还有人在看。”
“要回家的时候看到没有人来拿，我就擅自保管了，等遇到凌翔茜再还给她。”
“那个把写真集放到我们班里的人是谁？”
“没注意，当时放学乱糟糟的。”
“我总觉得这是别人偷偷拿的。”
“我也这么感觉。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这么随便传给别人看。”
“还是早点还回去比较好。”
“那只能等周一了吧？”
“不用那么麻烦，因为凌翔茜等会也会来学校。”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向我要谱子的就是凌翔茜。”
“咦？！”米乔惊叹，“也就是说，代替林杨的是？”
余周周点点头，“就是凌翔茜。”
米乔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万一要是被她误认为是我故意拿的那就是大麻烦了。周周，你拿去还给她吧，不过千万别说是我带回家的啊。”
“要是被她知道，后面说不定不肯来了。”
“我和她解释解释，应该没有问题的。”余周周抬手看了一下表，和凌翔茜约定在校门口见面的时间快到了。
“米乔，谱子在哪里？”
“给你。”
“那我走了。”
“周周，组织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人才留下来。”米乔目光如炬，一脸严肃。
“就交给我吧。”余周周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余周周一溜小跑到了校门，凌翔茜已经在等了。
“没事，我也是刚到。”
“这是乐谱，给你。”余周周把乐谱递了过去，顺便从书包里找出一瓶驱蚊水，一起交给了凌翔茜。
“谢谢。”凌翔茜回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接过驱蚊水，对着手上的红点喷了喷。完事后，开始看起手上的乐谱。
“抱歉，时间可能太赶了。让你急急忙忙地准备，放假还要跑过来。”
凌翔茜浏览了一遍后，说：“表演是下周五吧？”
“没错。”
“算上今晚和明天，下周每一天都抽出些时间来练琴，应该还是赶得及的。你们动漫社的教室有琴吧？”
“有电子琴。”
“电子琴的效果可能差了些，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要来动漫社看一看吗？他们大家都在哦。”
“下周吧。我现在还有事。”
“你要走了？”
“我要去学校的体育馆，你要来吗？”
余周周还有问题想要问这个曾经只在电话里听到过声音的凌翔茜，而且书包里还有她的写真集。同时有些犹豫，到底该把写真集交给眼前这个凌翔茜，还是住在家里的另一个。
其实交给哪一个都没有问题吧？余周周想，跟着凌翔茜一起来到了体育馆。
虽然是周末，体育馆里人却依旧不少。篮球场上飞奔着两种颜色，伴随而来的还有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尖锐响声，以及因为进球观众传来欢呼声。
余周周她们停下脚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球员顶着对方两人上篮成功。
场下的观众瞬间欢呼惊叹，喊着：“楚天阔！楚天阔！”
“真没想到周末的时候也有比赛。”
“早上去看林杨的时候告诉我的，我们学校也参加了联赛。他好像也是校队里的一员吧。”
余周周想起来，上学期有段时间，林杨还春风得意地朝她显摆自己是校队里唯一的高一学生。
“他说今天的比赛挺重要的，所以让我来看看比分。还说我看了，绝对不会失望。”
振华的球员完成了一次后场的抢断，刚刚完成加罚的楚天阔再次接到球，风一般地运球冲向对面的篮筐。
体育馆再一次充满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如果林杨当初没有吹牛的话，这么看来，林杨受伤之后的替代者就是楚天阔了。
余周周瞬间明白当初林杨为何这么得意了。
好不容易能超过楚天阔一次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替代者是楚天阔，所以才叫凌翔茜来看的吧。
想到这，余周周突然暗道不好。
要是早上林杨请凌翔茜帮忙来看下午的比赛，结果下午时她和另一个凌翔茜一起去医院看他，而且后者显然对上午的对话一无所知，那岂不是要穿帮了？
余周周扶额，长叹一声。看来这件事还是要尽快解决，不然迟早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发觉。
比赛结束，振华以相当优势的比分获得了一场重要的胜利，楚天阔作为新援初次登场也有不错的发挥。此刻获胜的队员们围坐一圈，享受着场边观众对他们的庆贺。
“你不过去和他们一起庆祝吗，楚天阔今天打的很不错哦。”
“我在心里已经庆祝过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家。”
“那一起回家吧。”
凌翔茜看了看余周周，大概是因为两人不顺路的原因。
“感觉你有话想要对我说。”
“确实想要和你聊聊。”
凌翔茜又往坐在球场上的球员们看了一眼。
“你想和我聊什么？”
余周周从书包里拿出写真集。
“昨天放学的时候有人把它放到了我们班来。”
“啊，谢谢。”凌翔茜接了过去，“我还以为弄丢了。”
奇怪的是，余周周觉得，凌翔茜没有表现出激动，也没有失而复得的高兴，虽然嘴上说着“找回来太好了”，但还是过于平淡。换做是她，丢失了的珍贵的东西被人找回来，她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么淡定。
太奇怪了。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那我直说了？”
“说吧。”
余周周缓缓吸了一口气。
“现在，在我家还住着一个凌翔茜。”
听到这句话的凌翔茜瞬间把视线聚在了余周周脸上，眉毛有些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昨天你打我电话时突然喊我名字，不是在叫我。”
“这应该发生了什么吧？”
“我不清楚。”
“是不清楚发生的原因还是不清楚自己变成了两个人？”
“都不清楚。”
“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凌翔茜抬头看天，似乎在回想。
“这么说来，周三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去老师办公室拿完资料回来，发现自己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好了，甚至书包拉链都拉好了。”
“周三下午吗......”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健忘了，但是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不是。”
“在这之后呢？还有奇怪的事情吗？”
“当时我只是觉得一时糊涂，或者是谁帮我收好了东西。检查发现没有丢东西之后我就坐我爸的车回家了。”
“之后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事了，直到现在你告诉我这件事。”
余周周听完，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右手扶额。
“完全没有解决的思路啊。”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知道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
余周周又不辞劳苦的把昨天获得的理论复述了一遍，指出要解决，就要找到两个凌翔茜之间的某个影响因素。
凌翔茜听完有些呆滞地看着余周周。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离谱的话。”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告诉我变成了两个人的时候。”
“但是你的反应不是那么的惊讶。”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接受这种现象的。”
“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不接受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彼此彼此。”
“怎么说？”
“我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分裂成两个人这种情况。”
“正常情况下不会这么想吧？”
“因为我觉得，班里不会有人好心帮我捡东西。”
“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们都很讨厌我。我能感觉到的。”
余周周看着凌翔茜，后者装作很轻松地笑着。
“你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吗？”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依旧会有人讨厌我吧？”
“周周，你真的没有感受过吗？没有来由的敌意。”
余周周没说话，但是她也同意凌翔茜。和林杨在一起后，即使假装不在意，她还是感受到来自某些人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前几天去2班帮林杨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听到班里有的女生对着她窃窃私语。
大概就是“为什么是她？”的意思吧。
为此，她还曾经半开玩笑的挖苦林杨：“林公子还真是人见人爱。”
林杨倒是很高兴，双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这么说，你也爱我咯？”
果然，林杨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另一个我在听完你的这番理论和解决要点后，有表述什么吗？”
“她和你一样，都觉得很离谱。”
“除此之外呢？比如说，在你提出的理论基础上，对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两个人心里有底了？”
“她没有说什么。”
“是吗？”凌翔茜笑了笑。
“不过，昨晚和你打完电话后，另一个你说，你一定会接受我的邀请的，即使你不愿意。”
“她说，比起被迫在众人面前表演的厌恶，你更害怕因为拒绝别人而受到别人的非议。”
“换做是她，她就会拒绝我的邀请。”
凌翔茜听完，摇了摇头。
“周周，你说过要解决这种情况，就要找到那个特殊因素吧？”
“对。”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找，但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信息或者思路。”
“你说。”
“你觉得在你家的那个‘我’，和站在你面前的我，是同一个人吗？”
“外表看不出什么差别。”余周周打量着一旁的凌翔茜，除了衣服着装不一样之外，两个凌翔茜一模一样。
“但是，有些地方不对。”
“我自认为，我和她，不是同一个人。”凌翔茜如此下定义。
余周周没出声，等待凌翔茜做出解释。
“我能很清楚感受到的，通过你告诉我的信息，另一个我，很讨厌我。”
“为什么？”
“她说过吧，她不会接受你的邀请，但我会。她对厌恶的事情会毫不留情的拒绝，但我会害怕别人的非议而接受。”
“所以答案很明显——高傲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喜欢向别人低下头颅的自己呢？”
余周周无言看向凌翔茜，后者依然挂着浅笑，仿佛刚才那段惊人之语和她无关。
“这是我能带给你的思路，或者线索了。不过如果你想要把我们两个人合在一起，变回一个凌翔茜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
两个人走出校门，看到凌翔茜自家的车停在路旁。
“你不想要解决吗？”
“如果另一个我也意识到我和她的区别，那么我们两个人就绝对不可能再合在一起。”
“她恨不得我消失。现在是我住在家里，而她只能被迫四处流浪，心里对我的怨念就更大了吧？”
“所以我说，别白费力气了。”
“在这件事之前，你一定还经历过什么事吧？”
“你去问另一个我吧，我要走了。有排练的通知记得告诉我。”
凌翔茜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私家车走去。
余周周望着凌翔茜的背影，回味着刚才的对话，不禁叹了一口气。
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棘手。
余周周没回家，又回到了林杨的病房。
没看到想要看到的林杨的笑容，因为男生正疼得龇牙咧嘴。
病床旁没有凌翔茜的身影，林杨妈妈也不在。
林杨的脸都憋红了，发出嘶嘶的倒吸凉气的声音，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滑落，滴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
余周周很着急，询问林杨的情况，手忙脚乱地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缓解，只好跑出去问导诊台的护士。
护士听完，说，这都是术后的正常现象，实在忍不住可以吃止痛药，要家属去找医生开。
无辙，只好再次回到病房。看着林杨在病床上微微颤抖，她伸出手，握住了林杨的左手。
十指相扣。
她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手指紧密相连，将她的力量传递给林杨。林杨回递的力量很大，经过每一根手指，传遍余周周的全身。伴随而来的，还有手骨传来的疼痛，余周周咬着牙，没有出声。
既然没有办法帮你缓解，那就和你一起分担。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力小了，林杨靠在枕头上，喘着粗气，脸上早已被汗水浸满，连刘海都湿了。
两个人的手还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状态，谁也没有松开。
林杨的气息终于平静下来，看向余周周的眼神里满是歉意。
“抱歉，弄疼你了吧。”
“没事。”余周周摇摇头，“先把汗擦了吧。”她站起来拿着床头的毛巾，用空余的那只手往林杨的脸上擦去。
“我自己来就...唔......”毛巾堵住了林杨想说的话。
脸擦完了，余周周的视线又落到林杨的身上，病号服已经湿了一片了。
“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林杨的脸有些红。
“有衣服换吗，你这都快湿透了。”
“有。”
“那我帮你拿吧。”
“周周。”
“怎么了？”
“你在觊觎我的身体吗？”
“何出此言？”
“你这么想看帅哥换衣服的吗？”
“可是你衣服都湿透了啊。”
“你在旁边的话，我换衣服会害羞。”
“多大个人了，换个衣服有什么害羞的，不换会感冒的。”
“你这种见怪不怪的毫不提防的老妈子式的发言让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饱受损害。”
余周周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出去，给你这个羞滴滴地大帅哥换衣服的空间。”
见余周周作势要起，林杨赶忙说：“我其实就是想多牵一会你的手，好不好？”
余周周的脸也红了。“早说不就好了，你个傻子。”
倒也乖乖坐下来，身体微微靠在床边，感受一旁林杨传来的热量。
“凌翔茜呢？”
“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妈妈呢？”
“忙着和律师商讨，准备一些打官司的证据和材料什么的。”
“你的膝盖做完手术，会经常痛吗？”
“痛了两次吧。医生说这是必经之路。”
“所以我来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了？”
“昨天晚上。痛完换了件衣服就累到睡着了。”
“你妈妈知道吗？”
“她不知道。吃完饭她回去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我问了护士，实在痛的厉害可以去找医生开止痛药的。”
“还能撑得过去。再说，什么止痛药都比不上你在我身边。”林杨露出了笑容，看向余周周。
“滑头。”余周周沉淀在心里的担子一瞬间松了下来，她有些害羞地回了个笑容。
“我也很高兴自己能成为你身边的支柱。”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林杨沉溺在余周周的温柔眼波中。
“我真的，好喜欢你。”不自觉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知道。”
“超喜欢你。”
“嗯。”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也是。”
林杨深深地注视着余周周，余周周也深深地望着他。
两个人的脸靠的如此相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林杨侧过头，脸朝着余周周前进，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现在有必要这么做，他闭上了眼睛。
余周周看着林杨越来越近的脸，也明白了林杨想要做什么。稍微有些慌乱，不过还是探过身子，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水到渠成般的，两个人的唇碰在了一起。
——我好爱你。
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的两人，最终像鸥鹭一样被手机铃声惊醒。依依不舍地分开彼此的唇，睁开双眼，才发现窗外太阳已经西斜。
林杨从枕头底翻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来电是个熟悉的号码。
“你的手机号。”他递给了余周周，有些疑惑。
是凌翔茜。余周周接过手机，想要接通，但手指却停了下来。
原因是气息紊乱，浑身滚烫，不想被凌翔茜发现什么端倪。
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接起电话。
“林杨？”
“是我。”
“啊...周周？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现在还在医院？”
余周周有些心虚，“我正准备回来，怎么了吗？”
“回来了啊，要开饭了。”
“好。先挂了啊。”
把手机还给林杨。
“凌翔茜？”
“嗯。”
“她怎么会用你的手机？”
“没事，这不重要。”
“你们俩有事瞒着我。”
“对。”余周周承认。
“我不能知道？”
“现在不能告诉你。”
“那么，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叫我。”
“需要你的时候，你要飞奔过来哦。”余周周笑了。
“我会从病床上跳起来再飞奔过去。”
“你还是乖乖地躺在床上养好伤吧。”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余周周坐在林杨的床头边，脸还是热烘烘的，这也是为什么接到电话后她还不离开的原因。
“周周。”林杨轻轻地摇了摇两个人握住的手。
“嗯？”
“多谢款待。”
“笨蛋，大笨蛋。”余周周挥舞着毛巾，往林杨身上砸，眼神凶巴巴，声音却满是娇羞，看着林杨笑呵呵的脸，又软了下来。
“好想再来一次。”林杨乘胜追击，得寸进尺。
“不行。”没想到余周周直接拒绝了。
“哈~~~为什么？”拖长声音抗议。
“因为，因为，因为......”余周周罕见的结巴起来。
“因为什么？”
“因为再来一次，我就，我就走不动路了......”十二分的娇羞。
林杨愣了，随后明白余周周在说什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在恢复气力的过程中，余周周又一次接到了凌翔茜的电话，终于站了起来，迈着酥软的双腿离开。
“脸咋这么红？”饭桌上，齐叔叔对着余周周的脸发问。
“天给热的。”余周周低下头，怕给发现更多端倪。
原本还在纠结怎么和林杨讨论两人关系的可能的变化，没想到现在直接更进一步。林杨妈妈要知道了恐怕脸色不太好看。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出了选择，和林杨的关系更进一步，余周周也决定，要坚持和林杨一直在一起，一起走下去。
直到和他一起实现梦想。
身旁空无一人，凌翔茜看来已经起来了。
要是就这么变回一个人了就省事了，余周周打着哈欠想。
这个期望很快就落空了。
推开房门，就看见客厅开了饭桌，摆上了热腾腾的早餐。凌翔茜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大碗的汤圆，放好后又转身回到厨房去了。余周周听见从厨房里传来妈妈和凌翔茜的笑声。
“起来了？周周，快去刷牙，吃早餐了。”齐叔叔朝她挥挥手。
余周周掐了自己脸一下，痛，看来眼前的不是梦。
平常除了重要日子外从来不煮早餐的余周周一家，今天算是破天荒了。
“睡傻了？还愣着干什么呀？”妈妈走出来问。
“我总不能在这吃白食吧？所以我也想帮忙帮忙。”凌翔茜回答了满脸疑问的余周周，“正好向阿姨讨教一下厨艺。”
“妈妈你好偏心，厨艺传她不传我。”饭桌上余周周一口咬破圆滚滚的汤圆，感受里面的馅料溢出带来的满口芳香。
“我也想传给你啊，但是你看你的动手能力，饺子都包不成完整的一个，就是传给你也白瞎。”
“人家茜茜教一次就能上手，你看这包子，做得多漂亮。”
“我在家有空的时候也会做点东西吃，所以比较熟练。”凌翔茜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余周周，“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是你做的？”余周周一口咬了下去。
“嗯。好吃吗？”
吃的太快有些噎得慌，余周周喝了一口汤才勉强缓解。她拍拍胸口，对着凌翔茜说：“我们老余家祖传的厨艺，就交给你来传承了。”
“周周。”
“怎么了？”
“对不起。”
“For what？”
早餐吃的太饱，两个人只好下来散散步。余周周还是精心挑选人烟稀少的路径，毕竟要是遇到熟人看到凌翔茜会很麻烦，这个世界的人应该还没有到可以接受存在两个凌翔茜的地步。
刚走没多久，就听到凌翔茜的道歉。
“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几年前我骂过你和你妈妈。”
“几年前？”余周周搜寻脑子里的记忆，对于凌翔茜来说几年前发生的事对于她来说恐怕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五年级的时候，我当时追在你的背后，说家长让我远离你，说你不是正常家庭的小孩。”（写到这里要感慨一下啊，当初嘲笑余周周家庭的两位凌翔茜和周沈然，他们的家庭最后才更像是不正常的。）
听凌翔茜这么说，余周周找到了丢失已久的记忆。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在心里呢？小时候嘛，正常。”
“昨晚到你家时，明明我这么不正常的跟你回家，你妈妈还是轻易接纳了我。早上还教我做早餐，她也想知道我的事，但不会逼着我回答。”
“但她越是温柔，我就越觉得对不起她，当初说出那种话。她叫我茜茜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想哭。在家里，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我妈这么亲昵地叫过我了。”
每次都是——
“凌翔茜，你的成绩怎么没考到第一？”
“凌翔茜，市里有个比赛我已经给你报名了，你看看好好准备准备。”
“凌翔茜，给叔叔阿姨们弹首曲子助助兴。”
“凌翔茜，你怎么还干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事？你看看余周周，中考都比你高两分。”
“凌翔茜，你再不加油文科的保送名额就要给余周周拿走了。”
......
余周周轻轻笑了笑。“也许是因为你遇到了困难，所以我们的帮助才会显得更为厚重。就像小学课本里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在吃到陌生人的面感动得稀里哗啦一样。”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的。”
“这不是恩情的加持，我是为我曾经的短视而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感到愧疚。”
“那我就替我妈妈原谅你吧。都过去了，我们其实也不在意了。”
红灯。两个人停在路口前。
“下午你打算做什么？”
“你要去见另一个‘我’吧？”
“送完妈妈去车站后，我就去学校。你有什么打算，要一起来吗？”
“万一被人看到有两个我会很麻烦吧。”
“那你就待在家里？”
“我想去医院看看林杨。”
“林杨应该会一头雾水的。”
“你呢？你去看吗？”
“我可能暂时得避一避。”
“为什么？”
“因为我和林杨的关系已经被双方家长知道了。”
凌翔茜满是惊讶地看着余周周。
“真亏你还能这么淡定。”
“因为慌张也没有用啊。”
“所以现在你们两个怎么办？”
“林杨说他不会松开我的手的。”
“这是要私奔？”
“他现在那样子，奔得起来么？”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反正这个学期他也上不来学了，那就稍微安静会儿。把革命转移到地下去。”
凌翔茜被逗笑了。
“周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俩帮忙的。”
“这么说来，你确实欠了我一个人情。”余周周抓抓下巴，“你放心，如果哪天真的要私奔的话，会找你帮忙的。”
齐叔叔开车，送妈妈去火车站。余周周和凌翔茜坐在后座，前者后背靠在凌翔茜的肩上，侧躺着占据了后座的大半壁江山，而凌翔茜则抓着扶手看着窗外。
看起来像是一家四口。
在火车站月台，上车前，余周周拉着妈妈的手晃了晃，妈妈轻轻捏着余周周的脸。
“等我回来后再一起去逛街吧。也是大姑娘了，是该买些衣服了。”
送完妈妈，齐叔叔又把她们送到了省二院。
林杨看到她们时有些意外，主要是对凌翔茜。
“你们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不欢迎啊？”凌翔茜回答。
“你上午不是来过了？”
“我闲着没事干。”
“周周呢？”
“我等会儿要去学校，拿点东西。”
“咦？”
“我来看你，不高兴啊？”余周周有样学样。
林杨咧嘴笑了，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你等会打算怎么回去？”余周周凑到凌翔茜耳边说。
“我坐公交车吧。”
“你记得路吗？”
“记得。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把我的手机留给你吧，这样好联系。”
余周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凌翔茜。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林杨看着两人在面前窃窃私语。
“秘密，不告诉你。”
“诶~”
“吃苹果吗，林杨？”凌翔茜拿起带来的苹果。
“想吃。”
“那我给你削。”
“我想吃周周削的。”林杨向余周周投向期盼的眼神。
凌翔茜瞪了林杨一眼。
“时间快到了，我要先走了，爸爸还在下面等我呢。”余周周无视林杨的撒娇，揣起包就要走。
“有事记得电话联系。”临走前对凌翔茜这么说道。
林杨呆呆地看着她出了病房。
“怎么就走了呢？”声音很是泄气。
“有我陪着，你还不开心吗？”
“高~兴~。”林杨敷衍的回答道。
“你到底要不要吃？”凌翔茜的声音很是不满。
“要吃，要吃。”感受到凌翔茜生气的林杨连忙转换语气。
余周周在动漫活动室门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惊叹的声音。
推开门，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翻看着什么。
挤在最里面的就是米乔。
“是新出的漫画吗？”余周周放下挎包，走过去问。
沉浸其中的一群人这才发现进来了一个人。
“周周，你怎么来了？”米乔朝她挥挥手。
“我来拿谱子。”
“找到替代者了？”
“嗯，她也答应了，所以我过来拿谱子。”
“太好了，我们的演出人马终于凑齐了。”
“你们在看什么呢？”
“这个。”米乔把手上的书册递给余周周，“大美女哦。”
余周周接了过去，翻看起来，原来是写真集。
刚看第一眼就让余周周很是惊讶——照片上笑得明艳照人青春洋溢的，就是凌翔茜。
画中的凌翔茜一袭白裙，向前奔跑，在夕阳的金色光辉照耀下，回眸一笑，并伸出了一只手。
“一起来吧。”仿佛听到凌翔茜的声音。
一瞬间，余周周感觉自己要伸出手握住了。
还有很多张——有站在沙滩张开双臂迎接海风吹拂的，有蹲下身和小奶猫玩闹的，有穿着冬装呼着白气双手张开捧着飘下的雪花的......
若不是余周周认识凌翔茜，她都要以为这是某个杂志里的模特拍的。
“真好看啊......”不禁这么感叹道。
“真无愧于‘振华公主’的名号了，也怪不得有这么多男的喜欢她。”米乔凑在一旁说道。
回过神来，余周周发现这本写真集里凌翔茜的着装，春夏秋冬都有，拍摄的时间也有早有晚，一看就不是一次性拍出来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是余周周，她是绝对保管好，至少放学也要带回家，而不是周末的时候还在别人的手里。
“米乔，这本写真集是怎么来的？”
“就周五放学的时候，你火急火燎就跑出去了。结果后面有人把这本放在我们班前面空着的桌子上。大家就去看是什么，结果是凌翔茜的写真集。”
“拍的这么漂亮，当时班里好多人都在看在惊叹，放学十几分钟了班里的人还一大半都没走。我去社团排练完回来居然还有人在看。”
“要回家的时候看到没有人来拿，我就擅自保管了，等遇到凌翔茜再还给她。”
“那个把写真集放到我们班里的人是谁？”
“没注意，当时放学乱糟糟的。”
“我总觉得这是别人偷偷拿的。”
“我也这么感觉。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这么随便传给别人看。”
“还是早点还回去比较好。”
“那只能等周一了吧？”
“不用那么麻烦，因为凌翔茜等会也会来学校。”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向我要谱子的就是凌翔茜。”
“咦？！”米乔惊叹，“也就是说，代替林杨的是？”
余周周点点头，“就是凌翔茜。”
米乔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万一要是被她误认为是我故意拿的那就是大麻烦了。周周，你拿去还给她吧，不过千万别说是我带回家的啊。”
“要是被她知道，后面说不定不肯来了。”
“我和她解释解释，应该没有问题的。”余周周抬手看了一下表，和凌翔茜约定在校门口见面的时间快到了。
“米乔，谱子在哪里？”
“给你。”
“那我走了。”
“周周，组织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人才留下来。”米乔目光如炬，一脸严肃。
“就交给我吧。”余周周用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对不起，等很久了吧？”余周周一溜小跑到了校门，凌翔茜已经在等了。
“没事，我也是刚到。”
“这是乐谱，给你。”余周周把乐谱递了过去，顺便从书包里找出一瓶驱蚊水，一起交给了凌翔茜。
“谢谢。”凌翔茜回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接过驱蚊水，对着手上的红点喷了喷。完事后，开始看起手上的乐谱。
“抱歉，时间可能太赶了。让你急急忙忙地准备，放假还要跑过来。”
凌翔茜浏览了一遍后，说：“表演是下周五吧？”
“没错。”
“算上今晚和明天，下周每一天都抽出些时间来练琴，应该还是赶得及的。你们动漫社的教室有琴吧？”
“有电子琴。”
“电子琴的效果可能差了些，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要来动漫社看一看吗？他们大家都在哦。”
“下周吧。我现在还有事。”
“你要走了？”
“我要去学校的体育馆，你要来吗？”
余周周还有问题想要问这个曾经只在电话里听到过声音的凌翔茜，而且书包里还有她的写真集。同时有些犹豫，到底该把写真集交给眼前这个凌翔茜，还是住在家里的另一个。
其实交给哪一个都没有问题吧？余周周想，跟着凌翔茜一起来到了体育馆。
虽然是周末，体育馆里人却依旧不少。篮球场上飞奔着两种颜色，伴随而来的还有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尖锐响声，以及因为进球观众传来欢呼声。
余周周她们停下脚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球员顶着对方两人上篮成功。
场下的观众瞬间欢呼惊叹，喊着：“楚天阔！楚天阔！”
“真没想到周末的时候也有比赛。”
“早上去看林杨的时候告诉我的，我们学校也参加了联赛。他好像也是校队里的一员吧。”
余周周想起来，上学期有段时间，林杨还春风得意地朝她显摆自己是校队里唯一的高一学生。
“他说今天的比赛挺重要的，所以让我来看看比分。还说我看了，绝对不会失望。”
振华的球员完成了一次后场的抢断，刚刚完成加罚的楚天阔再次接到球，风一般地运球冲向对面的篮筐。
体育馆再一次充满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如果林杨当初没有吹牛的话，这么看来，林杨受伤之后的替代者就是楚天阔了。
余周周瞬间明白当初林杨为何这么得意了。
好不容易能超过楚天阔一次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替代者是楚天阔，所以才叫凌翔茜来看的吧。
想到这，余周周突然暗道不好。
要是早上林杨请凌翔茜帮忙来看下午的比赛，结果下午时她和另一个凌翔茜一起去医院看他，而且后者显然对上午的对话一无所知，那岂不是要穿帮了？
余周周扶额，长叹一声。看来这件事还是要尽快解决，不然迟早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发觉。
比赛结束，振华以相当优势的比分获得了一场重要的胜利，楚天阔作为新援初次登场也有不错的发挥。此刻获胜的队员们围坐一圈，享受着场边观众对他们的庆贺。
“你不过去和他们一起庆祝吗，楚天阔今天打的很不错哦。”
“我在心里已经庆祝过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家。”
“那一起回家吧。”
凌翔茜看了看余周周，大概是因为两人不顺路的原因。
“感觉你有话想要对我说。”
“确实想要和你聊聊。”
凌翔茜又往坐在球场上的球员们看了一眼。
“你想和我聊什么？”
余周周从书包里拿出写真集。
“昨天放学的时候有人把它放到了我们班来。”
“啊，谢谢。”凌翔茜接了过去，“我还以为弄丢了。”
奇怪的是，余周周觉得，凌翔茜没有表现出激动，也没有失而复得的高兴，虽然嘴上说着“找回来太好了”，但还是过于平淡。换做是她，丢失了的珍贵的东西被人找回来，她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么淡定。
太奇怪了。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那我直说了？”
“说吧。”
余周周缓缓吸了一口气。
“现在，在我家还住着一个凌翔茜。”
听到这句话的凌翔茜瞬间把视线聚在了余周周脸上，眉毛有些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昨天你打我电话时突然喊我名字，不是在叫我。”
“这应该发生了什么吧？”
“我不清楚。”
“是不清楚发生的原因还是不清楚自己变成了两个人？”
“都不清楚。”
“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凌翔茜抬头看天，似乎在回想。
“这么说来，周三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去老师办公室拿完资料回来，发现自己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好了，甚至书包拉链都拉好了。”
“周三下午吗......”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健忘了，但是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不是。”
“在这之后呢？还有奇怪的事情吗？”
“当时我只是觉得一时糊涂，或者是谁帮我收好了东西。检查发现没有丢东西之后我就坐我爸的车回家了。”
“之后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事了，直到现在你告诉我这件事。”
余周周听完，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右手扶额。
“完全没有解决的思路啊。”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知道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
余周周又不辞劳苦的把昨天获得的理论复述了一遍，指出要解决，就要找到两个凌翔茜之间的某个影响因素。
凌翔茜听完有些呆滞地看着余周周。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离谱的话。”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告诉我变成了两个人的时候。”
“但是你的反应不是那么的惊讶。”
“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接受这种现象的。”
“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不接受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彼此彼此。”
“怎么说？”
“我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分裂成两个人这种情况。”
“正常情况下不会这么想吧？”
“因为我觉得，班里不会有人好心帮我捡东西。”
“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们都很讨厌我。我能感觉到的。”
余周周看着凌翔茜，后者装作很轻松地笑着。
“你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吗？”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依旧会有人讨厌我吧？”
“周周，你真的没有感受过吗？没有来由的敌意。”
余周周没说话，但是她也同意凌翔茜。和林杨在一起后，即使假装不在意，她还是感受到来自某些人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前几天去2班帮林杨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听到班里有的女生对着她窃窃私语。
大概就是“为什么是她？”的意思吧。
为此，她还曾经半开玩笑的挖苦林杨：“林公子还真是人见人爱。”
林杨倒是很高兴，双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膀，“这么说，你也爱我咯？”
果然，林杨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另一个我在听完你的这番理论和解决要点后，有表述什么吗？”
“她和你一样，都觉得很离谱。”
“除此之外呢？比如说，在你提出的理论基础上，对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两个人心里有底了？”
“她没有说什么。”
“是吗？”凌翔茜笑了笑。
“不过，昨晚和你打完电话后，另一个你说，你一定会接受我的邀请的，即使你不愿意。”
“她说，比起被迫在众人面前表演的厌恶，你更害怕因为拒绝别人而受到别人的非议。”
“换做是她，她就会拒绝我的邀请。”
凌翔茜听完，摇了摇头。
“周周，你说过要解决这种情况，就要找到那个特殊因素吧？”
“对。”
“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找，但可以给你提供一些信息或者思路。”
“你说。”
“你觉得在你家的那个‘我’，和站在你面前的我，是同一个人吗？”
“外表看不出什么差别。”余周周打量着一旁的凌翔茜，除了衣服着装不一样之外，两个凌翔茜一模一样。
“但是，有些地方不对。”
“我自认为，我和她，不是同一个人。”凌翔茜如此下定义。
余周周没出声，等待凌翔茜做出解释。
“我能很清楚感受到的，通过你告诉我的信息，另一个我，很讨厌我。”
“为什么？”
“她说过吧，她不会接受你的邀请，但我会。她对厌恶的事情会毫不留情的拒绝，但我会害怕别人的非议而接受。”
“所以答案很明显——高傲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喜欢向别人低下头颅的自己呢？”
余周周无言看向凌翔茜，后者依然挂着浅笑，仿佛刚才那段惊人之语和她无关。
“这是我能带给你的思路，或者线索了。不过如果你想要把我们两个人合在一起，变回一个凌翔茜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
两个人走出校门，看到凌翔茜自家的车停在路旁。
“你不想要解决吗？”
“如果另一个我也意识到我和她的区别，那么我们两个人就绝对不可能再合在一起。”
“她恨不得我消失。现在是我住在家里，而她只能被迫四处流浪，心里对我的怨念就更大了吧？”
“所以我说，别白费力气了。”
“在这件事之前，你一定还经历过什么事吧？”
“你去问另一个我吧，我要走了。有排练的通知记得告诉我。”
凌翔茜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私家车走去。
余周周望着凌翔茜的背影，回味着刚才的对话，不禁叹了一口气。
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棘手。
余周周没回家，又回到了林杨的病房。
没看到想要看到的林杨的笑容，因为男生正疼得龇牙咧嘴。
病床旁没有凌翔茜的身影，林杨妈妈也不在。
林杨的脸都憋红了，发出嘶嘶的倒吸凉气的声音，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滑落，滴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
余周周很着急，询问林杨的情况，手忙脚乱地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缓解，只好跑出去问导诊台的护士。
护士听完，说，这都是术后的正常现象，实在忍不住可以吃止痛药，要家属去找医生开。
无辙，只好再次回到病房。看着林杨在病床上微微颤抖，她伸出手，握住了林杨的左手。
十指相扣。
她用力地握着他的手，两人的手指紧密相连，将她的力量传递给林杨。林杨回递的力量很大，经过每一根手指，传遍余周周的全身。伴随而来的，还有手骨传来的疼痛，余周周咬着牙，没有出声。
既然没有办法帮你缓解，那就和你一起分担。
不知过了多久，手上的力小了，林杨靠在枕头上，喘着粗气，脸上早已被汗水浸满，连刘海都湿了。
两个人的手还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状态，谁也没有松开。
林杨的气息终于平静下来，看向余周周的眼神里满是歉意。
“抱歉，弄疼你了吧。”
“没事。”余周周摇摇头，“先把汗擦了吧。”她站起来拿着床头的毛巾，用空余的那只手往林杨的脸上擦去。
“我自己来就...唔......”毛巾堵住了林杨想说的话。
脸擦完了，余周周的视线又落到林杨的身上，病号服已经湿了一片了。
“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林杨的脸有些红。
“有衣服换吗，你这都快湿透了。”
“有。”
“那我帮你拿吧。”
“周周。”
“怎么了？”
“你在觊觎我的身体吗？”
“何出此言？”
“你这么想看帅哥换衣服的吗？”
“可是你衣服都湿透了啊。”
“你在旁边的话，我换衣服会害羞。”
“多大个人了，换个衣服有什么害羞的，不换会感冒的。”
“你这种见怪不怪的毫不提防的老妈子式的发言让我身为男人的自尊心饱受损害。”
余周周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出去，给你这个羞滴滴地大帅哥换衣服的空间。”
见余周周作势要起，林杨赶忙说：“我其实就是想多牵一会你的手，好不好？”
余周周的脸也红了。“早说不就好了，你个傻子。”
倒也乖乖坐下来，身体微微靠在床边，感受一旁林杨传来的热量。
“凌翔茜呢？”
“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妈妈呢？”
“忙着和律师商讨，准备一些打官司的证据和材料什么的。”
“你的膝盖做完手术，会经常痛吗？”
“痛了两次吧。医生说这是必经之路。”
“所以我来之前，已经有过一次了？”
“昨天晚上。痛完换了件衣服就累到睡着了。”
“你妈妈知道吗？”
“她不知道。吃完饭她回去了，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
“我问了护士，实在痛的厉害可以去找医生开止痛药的。”
“还能撑得过去。再说，什么止痛药都比不上你在我身边。”林杨露出了笑容，看向余周周。
“滑头。”余周周沉淀在心里的担子一瞬间松了下来，她有些害羞地回了个笑容。
“我也很高兴自己能成为你身边的支柱。”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林杨沉溺在余周周的温柔眼波中。
“我真的，好喜欢你。”不自觉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知道。”
“超喜欢你。”
“嗯。”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也是。”
林杨深深地注视着余周周，余周周也深深地望着他。
两个人的脸靠的如此相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林杨侧过头，脸朝着余周周前进，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现在有必要这么做，他闭上了眼睛。
余周周看着林杨越来越近的脸，也明白了林杨想要做什么。稍微有些慌乱，不过还是探过身子，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水到渠成般的，两个人的唇碰在了一起。
——我好爱你。
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的两人，最终像鸥鹭一样被手机铃声惊醒。依依不舍地分开彼此的唇，睁开双眼，才发现窗外太阳已经西斜。
林杨从枕头底翻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来电是个熟悉的号码。
“你的手机号。”他递给了余周周，有些疑惑。
是凌翔茜。余周周接过手机，想要接通，但手指却停了下来。
原因是气息紊乱，浑身滚烫，不想被凌翔茜发现什么端倪。
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接起电话。
“林杨？”
“是我。”
“啊...周周？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现在还在医院？”
余周周有些心虚，“我正准备回来，怎么了吗？”
“回来了啊，要开饭了。”
“好。先挂了啊。”
把手机还给林杨。
“凌翔茜？”
“嗯。”
“她怎么会用你的手机？”
“没事，这不重要。”
“你们俩有事瞒着我。”
“对。”余周周承认。
“我不能知道？”
“现在不能告诉你。”
“那么，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叫我。”
“需要你的时候，你要飞奔过来哦。”余周周笑了。
“我会从病床上跳起来再飞奔过去。”
“你还是乖乖地躺在床上养好伤吧。”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余周周坐在林杨的床头边，脸还是热烘烘的，这也是为什么接到电话后她还不离开的原因。
“周周。”林杨轻轻地摇了摇两个人握住的手。
“嗯？”
“多谢款待。”
“笨蛋，大笨蛋。”余周周挥舞着毛巾，往林杨身上砸，眼神凶巴巴，声音却满是娇羞，看着林杨笑呵呵的脸，又软了下来。
“好想再来一次。”林杨乘胜追击，得寸进尺。
“不行。”没想到余周周直接拒绝了。
“哈~~~为什么？”拖长声音抗议。
“因为，因为，因为......”余周周罕见的结巴起来。
“因为什么？”
“因为再来一次，我就，我就走不动路了......”十二分的娇羞。
林杨愣了，随后明白余周周在说什么，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在恢复气力的过程中，余周周又一次接到了凌翔茜的电话，终于站了起来，迈着酥软的双腿离开。
“脸咋这么红？”饭桌上，齐叔叔对着余周周的脸发问。
“天给热的。”余周周低下头，怕给发现更多端倪。
原本还在纠结怎么和林杨讨论两人关系的可能的变化，没想到现在直接更进一步。林杨妈妈要知道了恐怕脸色不太好看。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出了选择，和林杨的关系更进一步，余周周也决定，要坚持和林杨一直在一起，一起走下去。
直到和他一起实现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