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鹤是不懂侃平的家庭的,侃平也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

    当侃平说出自己很久没有见过母亲的时候,舒鹤很想说我们结婚的时候阿姨不是来了吗。

    话到嘴边一想,婚礼已经是一年多近两年前的事了;再一想,似乎要同样称呼侃平的母亲“妈妈”,可对一个近乎陌生的女人称呼“妈妈”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于是这句话在喉咙边徘徊又徘徊,到底没有说出口。

    侃平终于松下力气让舒鹤拿走那盘菠萝,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摸着头顶,声音淡淡的:“我妈说要来榕城演出,问我要不要抽空一起吃饭。”

    她该说些什么?舒鹤只觉得嘴里的菠萝又冷又硬,哽在喉咙间让人说不出话,她也要一起参加吗?她可不可以一直当一个哑巴。

    “你还没见过我妈吧。”侃平似乎也没有要和舒鹤对话的打算,自顾自地说,“婚礼上和我爸一起的那个不是我妈,是我爸的妻子,但不是我妈。”

    哦哦哦,离异吗……舒鹤赶紧又往嘴里塞进一块菠萝,这下才堪堪吃出甜味,方才的恶评不过是梦一场。

    侃平人还是淡淡的,像在说外人的事一般仍在说:“她找我大多没什么好事,好事也不会想到我。”

    电视里的动画片响起不合时宜的欢呼声,舒鹤弱弱举手,小声试探:“不如……我们出去玩吧?去别的地方,转一转之类的。”

    侃平又转头望向她,她两颊鼓鼓,是对这盘子菠萝最大的肯定;她眼睛清亮,反而是对他的最大鼓励。

    “如果不想见她,那我们就跑吧,随便找个地方跑走。”她的眼睛似乎在说这样的话,“和我一起,随便躲到哪里。”

    侃平这才想起,每年舒鹤都会给自己安排三到四次出游,只不过从来没带上过他而已。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这样问,是那种明明知道答案却偏偏要明知故问逗弄孩子的大人。

    而舒鹤向来不叫他失望,坦荡又明了地告诉他:“既然不想见,那我们就走嘛。”

    她对新晋旅游搭子盛情发出邀请:“不如我们就去周边玩?刚好我的假期还剩大半个月。”

    “那你换药怎么办?”侃平对着已经起身去衣帽间收拾行李的舒鹤问。

    “嗐,咱们俩这么聪明,还能学不会这种小事?明天就去学一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二日侃平载着舒鹤去医院换药,从药水到纱布全数采购,颇有一副开小诊所的架势。

    两人窝在床上商量到半宿,勾勾画画最终决定去港澳待个半月。

    “哎,好想去巴黎。”舒鹤靠着侃平的左肩假意抹眼泪,“为什么我没有法签。”

    “下半年去也很好,10月份应该都可以看落叶了。”侃平轻轻揽住舒鹤的肩,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到时还可以去挪威芬兰转转。”

    “天老爷,你对我的钱包也太有信心了。”舒鹤从他怀里坐起来,眼睛一眨一眨的,认真严肃地规划起来,“照您这么玩儿,只有我现在立马下楼买张刮刮乐立马中大奖;或者我们到了澳门我化身赌圣,才有可能做陪了。”

    侃平也学她眼睛一眨一眨,又把人揽进怀里:“小事儿,来我这儿报销。”

    “那我可要加税点……”舒鹤小声嘀咕,侃平大方应下。

    两人脑袋靠在一起,一起期待即将发生的旅行,不像夫妻,倒像热恋中的小情侣。

    如果一定要给感情的变质划定一个明确的分界线,未来的舒鹤一定会选择这场旅行。可惜当下的舒鹤并没有立刻认识到,自己对于侃平的接纳并非单纯的“战友”那么简单。

    她仍然把侃平当作一个有些特殊的“朋友”,仍然固执地在心底认为这世间决计不会有真爱,也同样坚定地相信,自己不会得到一份爱。

    少女时期的舒鹤曾无数次畅想自己未来的伴侣,可她也同样明白,想象的魅力就在于永不发生。

    青年舒鹤早就忘记自己当初所想象的完美伴侣是怎样的,当眼前摆着这么一个完美伴侣时,她反而形同世外高人,看破完美的表象在与彼此利用。

    他需要婚姻,她也是。

    舒鹤美滋滋地看起目的地的攻略,托大财主侃平的福,她也算是要住上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的五星级了。

    而大财主本人,仍戴着他的防蓝光眼镜处理突如其来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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