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周末,却今应江柚的要求去听昆曲,她压根就不懂什么昆剧,咿咿呀呀的,只觉得吵闹。但禁不住江柚的软磨硬泡,生怕一不小心就背上毁坏姐妹上好姻缘的骂名。

    她只简单打扮了一下,既然是当僚机,那她自然得具备僚机的自觉,绝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啊。

    临出门之前,却今收到了林迟聿的微信,问她现在在做什么,怎么没在冰场见到她?

    却今心道,嚯,不是名义上的男朋友么,怎么还把自己当真正的男朋友了,小样,对她管东管西起来了!

    但她也只是心里略微猖狂一下,嘴上还是该怂且怂,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行踪,“我今天有事,兼职那边请了假。”

    林迟聿跟着问她是什么事,竟然让她这种财迷连钱都不挣了?

    却今这边没回复,因为江柚已经催促了她半天,把她的手机直接夺走了,让她不要聊了,早点过去,让秦眉生等太久了那多不好。

    却今觉得江柚已经舔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只听说过,恋爱中,男生等女生多,女生等男生,还是头一次。”

    江柚怼道:“男女平等,懂不懂啊。你那种旧思想,早就该去除了。”

    却今摇了摇头,“那叫绅士风度,中华传统美德。”

    这端的林迟聿没有等到回复,不淡定了,他在宿舍来来回回徘徊了好多遍,把江粤眼睛都要晃花了,忍不住制止道:“等等,林迟聿,你别走啦,有完没完啊?老子眼睛都要瞎啦。”

    林迟聿想到却今和江柚的关系一向不错,她俩几乎是同时行动的,于是问道:“江粤,你妹今天去哪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江粤想了想,“对了,她前两天托我搞了几张昆剧演出的票,想来是去看昆剧去了。不过吧,我见她最近神秘兮兮的,感觉这事情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是这个。”话罢,他从柜子上掏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门票。金线钗,陈皂袍,胭脂扣,柳叶眉,一曲西厢魂殇,深闺府邸,寂寞苦愁。

    林迟聿大概明白却今的去向了,不免疑惑:“那你怎么还有两张啊?”

    江粤嘿嘿道:“还不是我机智,帮我妹要票的时候,顺便多要了两张,本想着约隔壁班成绩最好的那个女生一起看的。她们那些好文艺的女孩就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可惜,算漏了一步,人家说,最近在忙着考证,不能落下。我又做不到林度那样脸皮厚,总不能转手就约别的女孩儿吧,只好不了了之了。”

    林迟聿从他手里接过票,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去看?”

    江粤一愣,“我们去看?你什么时候也对昆剧感兴趣了?”

    林迟聿摇头,“那倒不是,我有别的事。”

    “你能有什么事?啊,不会吧,林迟聿,我明白了,你对我妹还没死心!我不是都告诉你,她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嘛!兄弟,看到你现在这模样,我真的于心不忍啊!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真的好难选择啊!为什么老天爷要捉弄我,让我遇上这种艰难的选择啊?!”

    林迟聿真服了这个戏精:“你放心好了,你这辈子是不会有机会爬到我头上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总不能——” 江粤纳罕,忽然用双臂环抱自己的肩膀,作保护状,“是对我感兴趣,单纯想和我看昆剧吧。”

    林迟聿被他问得没了脾气,遂点了点头,“是的。所以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约会,不然要迟了。”

    江粤知道林迟聿在故意玩他,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开始着手做准备。

    却今和江柚到达剧场,没想到秦眉生已经先她们一步到了。

    却今有意放缓步子,走在江柚后面。她注意到秦眉生今日的穿搭也与之前有些不同,之前那次是大褂表演,精神且正式,今天却选择了休闲的衣着,显然是花了心思精心布置过的,看来江柚今天有戏。

    却今原本打算今天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或者220瓦的大电灯泡,但未能如愿。秦眉生的视线很快移到她的身上,双方道好,略显尴尬却又不失礼貌。

    却今上前,关心了一下他的伤势。

    秦眉生笑了下,道:“早就好全了,不过也要感谢你。”

    却今不解:“感谢我什么啊?”

    秦眉生:“你太客气了,总让江柚给我送吃的送喝的,我实在过意不去。”

    却今看了眼江柚,江柚已经低下了头,她心中迅速反应过来这是江柚的主意,敷衍了答了几句“应该的”。

    江柚虽然爱恋秦眉生,但一直没有说出来,他对秦眉生示好,但又害怕他不接受平白无故的好意,于是假借了却今的名义,让事情变得合理了许多。

    好在演出即将开场,大家借此入场,草草结束了话题。

    选座位的时候,江柚和却今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欲让秦眉生坐最里面的位置,然后江柚坐中间。

    然而秦眉生却犹豫了一秒,先选了最中间的位置,让事情来了转折。却今本来有什么话要说,但看到江柚让她示意,于是选择噤声,一左一右分别坐下。

    只听“咣当”一声锣响,大锣响亮,小锣清脆,二胡悠扬,月琴婉转,演出正式开场,演员粉墨登场。

    缠绵婉转,顾盼生姿,水袖翻飞之间,娇羞尽显。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却今正看的入神,左边本空着的位置,忽然坐下来两人。

    她原本没发觉,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以及一个熟悉的名字。

    “林迟聿,这里这么黑,你也不知道等等我,我刚才走台阶差点绊倒,我这张脸要是摔破相了可怎么整?”

    “闭嘴吧你。”林迟聿怀疑这货上瘾了,真把自己当小娇妻了。

    江粤不依不饶,也不顾场合,“得,没爱了,你在宿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

    却今一偏头,就对上自己隔壁座位上,林迟聿那双明亮清冽的眸,瞬间丧失了看戏的心情。

    倒不是说林迟聿有多么的倒胃口,而是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细思极恐。

    却今偏过头,尽量小声道:“你怎么在这?”

    “巧了,”林迟聿睁着眼说瞎话,又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看向她旁边坐着的秦眉生,反问:“你怎么在这?”

    “……”却今在心里恨不得揍他一顿,你什么眼神,别搞的我出轨一样!

    同时,林迟聿旁边探出一个脑袋来,江粤笑露出一排白得发光的牙齿,认出是在江南岸遇见的美女同学,“同学,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别听他瞎说,不巧不巧,我们是特意来看昆剧的,这几张票是我一起买的,本来就是同一场次相邻的位置。”

    “哦。”

    等等!我们?特意?

    却今心里将这几个字放在舌尖来回翻滚,品出了一丝异味来。再加上彼时江粤的爪子正搭在林迟聿的肩上,摆出一个极其风骚的姿势。

    刚才脑海中飘过的问号瞬间变成了感叹号。

    却今郑重地得出一个结论来:好哇,男同竟在我身边。

    又想到前不久,江柚的一句无心之言,“我哥不正常。”

    这口味换的也太让人意外了。

    难怪林迟聿巴不得要自己陪他演一出假情侣的戏码,原来是早就虎视眈眈盯上她,想要她为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做掩饰。

    那一刻,却今的内心五味杂陈。

    旁边的林迟聿与江粤也不像是真的对戏曲有什么研究,两人窸窸窣窣的在说些什么,落在却今眼中,反倒更像是在乐此不疲的打情骂俏,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然而,这误会大了,没有打情,没有骂俏。

    江粤只是在林迟聿边上问他,“怎么你也认识这个同学?”

    林迟聿心思在别处,惜字如金:“你不也认识?”

    江粤:“我认识她,是因为上次我妹带她来我们家剧场看过相声,打过一次照面。”

    “只是打过照片那么简单?”林迟聿看出了点什么,“我看应该是搭讪未遂吧。”

    “你别瞎说。”江粤抓了抓后脑勺,想起了什么,“不过啊,我看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大概好看的人都相似吧。阿迟,咱们今天来的巧了,是不是证明我和她有缘分啊?这样吧,等下结束了,你给我打个配合,然后帮我搞到她微信。”

    林迟聿白了他一眼,“按照你的理论,你和猪都能扯出点缘分来。你想要微信,我直接推你好了。”

    “你说谁是猪呢,你才是猪,你全家是猪,”说到一半,江粤菜反应过来,惊呼:“什么?你有她微信?还真被我猜对了,你们关系不一般啊。唉,可怜了我的却今嫂子,现在都被你忘到脑门后去了。”

    林迟聿冷哼,也不打算瞒他:“如果我说,她们俩就是同一个人呢。”

    江粤迷糊了,“你什么意思啊?”

    林迟聿把他所知道的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通。

    江粤伸长脖子偷瞄却今,那侧颜,仿佛是自动添加了滤镜似的。搁别人身上,有这绝色,指不定得横着走路呢,怎么到她这里,却故意把自己扮丑,着实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却今思绪万千时,只听“哗”一声响,工作人员拉动电闸,剧场内灯光大亮,刺眼的光芒打下来,刺激得她下意识抬手去挡。

    观众陆续离场,江柚却眼中含有泪花,开始在座位上抽泣起来,一副惹人怜的模样,身体还不住的往边上倾,就好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似的。

    有幸成为浮木的秦眉生一动也不敢动。

    众人:“?”

    却今心知肚明,这是江柚的苦情戏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她都这么情真意切了,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该有点松动的痕迹了吧。

    奈何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秦眉生是个洁癖,看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往自个儿身上涂抹,眉毛皱成了一个大写的“川”字。

    江柚尴尬地放开他,故作镇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看这个戏里面,被崔莺莺和张生的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

    江粤纠正:“那是杜丽娘和柳梦梅。”

    江柚:“……”就你有嘴?就显你能?不对啊,你TM怎么在这?

    却今忙助阵:“阿柚是哭昏了头了,把名字都记岔了。”

    江柚兰花指扶额,装出一副十分难受心痛的样子,大家这才忽略当下争议的问题。

    却今道:“你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家早些回吧。阿柚今晚要回家,我又没空送她,不如秦眉生你送她一程吧。”

    秦眉生犹豫了一下,道:“没问题,但是你呢?”

    却今还没想好,“我……我没事,还不急着回去,你照顾好阿柚就好了。”

    江柚向却今投射来感激的目光,这样一来,她俩就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偏偏江粤不懂得眼力见,“送江柚回去,这个任务交给我就好了呀?没人比我和她更顺道了!”

    江柚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又想到自己和他同祖同宗,真是气急了连自己都不放过!

    但是现在秦眉生还不知道她们二人是兄妹关系,所以她也不敢多表现什么,只是咬牙切齿微微一笑,“那还真是多谢了呢。”

    秦眉生听了这话,于是放心地把江柚交给江粤。

    江粤临走前,领会了林迟聿眼神之中略带的杀意,然后正了正衣襟,对却今毕恭毕敬道:“嫂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都没认出你来,你别在意啊。”

    然后便领着江柚要走,江柚也想对秦眉生说些告别的话,却被江粤捂住嘴巴拖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阿巴阿巴”叫苦。

    走远,江粤的力气松了一点,江柚才顺利挣脱,破口大骂,“江粤,你是不是有病啊?”

    江粤也不是省油的,唇枪舌战:“我看你才有病,而且病的不轻。我说呢,你最近神神秘秘,搞了半天,原来是在惦记秦眉生那个小子呢,我就纳闷了,我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好呢?至于让你使出浑身解数上赶着倒贴吗?我的恋爱脑妹妹,你醒醒吧。”

    江柚纠正道:“哥,我那是真爱。”

    “甭来这一套,你跟我提真爱?你哥还经常声称自己是魔都第一深情呢!”

    “……”

    江粤继续输出:“还有,却今是你一起约出来的吧?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啊,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个秦眉生对却今有意思?你把她带着,无疑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江柚自然不信:“他俩拢共也就才见过两面,你不要瞎说好吧。”

    江粤冷哼:“所以这不就更能说明事情了吗,你天天追在秦眉生屁股后面,他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你一下,却对才见过两面的却今感兴趣,你还看不出他的人品?”

    江柚瞬间愣了,再也多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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