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一时间，天地间的寂静都要骇得人沉默了几分。
所有人翘首以盼着一场精妙绝伦的比拼，期待着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可大家看得清楚，台上什么都没有。
“陆真”持着剑，剑尖对着言傲，正一步一步指着他过去。
天地间的光芒毫不吝啬地聚集于剑尖那一点，映着“陆真”近乎于冷淡的目光，也映出了言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的步伐：
“……陆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的“陆真”，近乎让他回忆起了几分那天在陆式微的坟墓里——
“陆真”也是这样握着剑，冷冷看着他。
像看一只注定会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蚂蚁一样，连点情绪都没有。
言傲的脖颈间忽而觉得一窒。
明明剑尖没有袭上来，可“陆真”只低低一垂眸，他却仿佛感觉喉咙被攥紧了一般。
便是此时。
他听见有人传音给他——
“言傲！便是现在！赶快使出来！你不能输给陆真！”
不要。
不能那么做。
言傲下意识缩了缩手，下一刻，他忽而脖颈一僵，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缓缓地，转了过来。
他看向了“陆真”。
“陆真”却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其实并没有想对言傲做什么。
比赛终归是比赛，只要个胜负而已，没必要真的打打杀杀。
“陆真”缓缓错开了锋芒，剑尖在半空划了个温和的角度，便要重新收起来。
就在这时，言傲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陆真”挑了挑眉：“还要打吗？你那弦琴很宝贵，若是被我打坏了，我可不负责赔啊。”
与此同时，言傲缓缓抬起了头来。
和“陆真”对了个正着。
“陆真”的神色一凛。
此时，言傲那双眼睛里，褪去了她曾经见识过的一切情绪，只余下空洞。
他被控制住了。
被……系统？
“陆真”皱了眉头。
声音很低：“怎么，你被天道要求，要杀了我吗？”
言傲没回答，只脚步又往前了一步。
在场的观众都看出了几分不对，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
“陆真”不由得攥紧了剑柄，声音却没听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来：“现在不行。
“我还在陆真的身体里，你不能伤害陆真。”
言傲却仿佛听不见一般，不仅听不见，自他身体周围，忽而一寸一寸绽开了层层盘旋而上的弦琴。
是刚刚被“陆真”击落的弦琴。
这一次，它的光辉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样式。
“陆真”瞬间觉察出了不对。
但她知晓系统的存在，因而狠狠地皱紧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天道吗，为了维护天地的平衡，想要抹杀我，我认。
“但陆真没有错处，甚至我都没教会她一星半点……”
弦琴的光愈演愈烈。
“我不想伤害言傲的。”
“陆真”终于硬了声音，还没完全回转过来的剑尖重新一挑，斜刺了出去——
一时间，有一阵不轻易被人察觉到的暗潮涌动于朗朗乾坤之下浮游，挂在言无腰间的储丹袋如有所觉般“划拉”收紧，有阵阵光晕自“陆真”为圆心一圈一圈地笼罩。
是的，笼罩。
并不是由“陆真”本身蔓延开来的，而是仿佛由她吸引着，自四面八方奔向她的。
这并不是“陆真”的本意。
只可惜，储存她能力的玉佩已毁，她短时间内无法聚集起如此强的力量，只能够借助一下外力了。
比如她上一世苦心琢磨的，气运阵。
……
这世上的人明明都是肉体凡胎，却偏偏有三六九等之分。
凡人称之为“命运”，而陆式微将它称之为“气运”。
仿佛天地间流动着的气一般，拂过谁身边就是谁的。
因此，陆式微认为，这东西，自然也可以抢过来。
抢谁的呢。
这世上总有没得到现世报的家伙，无论是人，还是妖。
所以陆式微自然替天行道，去抢那些家伙的了。
她是捉妖师，也得天独厚的，能抢了恶妖的气运去。
不过刚刚实在是来不及，只能临时套了大妖的头做个数。
……不过，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第一只大妖没守住地盘，所以，她偷偷套个圈，算作收取点一路舟车劳顿的报酬，而后再把它乖乖送回去，便将这事儿翻篇了——
也算不错。
陆式微安慰完自己，剑尖已然萦绕起了一小撮可怖的漩涡来。
只有一小撮，好可惜。
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足够强悍的大妖都已经被她牢牢地封印在各处的地下了。
这么一想，陆式微很满意，就连看那一小撮漩涡，都觉得心神荡漾了起来。
于是众人看见，“陆真”扬起了剑尖，如同挥舞起一团呼之欲出的旋风，劈头盖脸地就冲言傲掷了过去。
等到陆真回到这个身体之后，让她对照着回忆好好看看，真正的掷剑的方法该是什么样的。
剑尖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而几乎与此同时，弦琴也忽的振开一层波涛般的反弹。
那弦琴如同一条盘旋的大蛇，一下子高高地窜了起来，而后仿佛久藏的牙齿裸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了“陆真”！
“陆真”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好强悍的力量！
天道果真是要赶尽杀绝！
旁边的观战席上，牢牢盯着台上的陆虞忽而觉得心口一痛，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直接高声喊了起来：
“师姐！你要小心！他身上、有东西！”
她当然知道这家伙身上有东西。
不就是那个可以操纵一切的天道吗……
被陆虞分神多转了这么个念头，言傲的攻击已经袭了上来，仿佛带着四面八方汩汩而起的风，毫不留情地奔涌到了“陆真”的面前——
“陆真”的剑尖被裹挟得一歪，索性横了过来，猛猛拦在了身前。
一时间，翻涌着的力量在高台上来回激荡，震开一阵又一阵的波浪，也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在这璀璨的光芒之中，“陆真”紧紧咬着牙，直视着面前的言傲：
“天道在上，妖人殊途，你竟然让言傲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妖气攻击？
“你就不怕你苦心经营的言傲，被你毁在了这里？”
没人回答。
但与此同时，陆式微觉得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对劲正在一点一点地蔓延滋长，直到让她持剑的手猛然一顿。
她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抬了眼：
“难道说，天道不在这里？”
正如她之前想的那样，如果天道真的可以随意操纵一切，早就该在她刚重生的时候就按死她，怎么可能让她一直蹦跶这么久？
所以说，操纵言傲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的人，肯定不是天道。
那会是……谁呢？
面前的威压越来越大，笼罩四周的力量漩涡也很迫人，陆式微没办法看出言傲身上的力量源泉是谁，同样也没有办法再开启气运阵——
况且这周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陆真”抿着唇，电光火石间，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丝熟悉的残影。
肋骨。
言无藏在后山的肋骨。
这些年来，他肯定拿了不少东西来祭，虽然不知道品质如何，但大抵有个数量打底。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她利用一二。
大不了……等她弄回个新的身体，好好和他打一场便是。
这样想好了，“陆真”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来。
言无空洞洞的眼睛望着“陆真”，仿佛无论她做出什么表情，都没什么反应一样。
“陆真”却已然动了。
她反手结阵，清冽冽的阵法仿佛溪流一般，在雾气中盘旋了一阵，而后如同蜘蛛丝一样，盘盘绕绕蔓延了出去。
那些“丝线”游丝若气，隐没于空气之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极速向山洞而去。
仿佛没有人发觉一般。
只有本来紧紧盯着言傲的掌派，侧头看了眼山洞的方向，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来。
*
场上陷入了一阵隐秘的寂静之中，只剩下灵力来回旋转，波荡开一阵又一阵的白噪音。
“陆真”与言傲相对着，剑刃与琴弦相互抗衡着，那琴弦绷得很紧，剑刃也清凌凌如同水洗一般。
而后，琴弦弯了。
那些蜘蛛丝一样的“丝线”刹那间绷紧，一阵一阵的光晕如同长虫一般快速爬了回来，自“陆真”的四肢百骸爬行进去，将她本来光滑的肌肤鼓出了一道又一道遒劲的鼓动来。
“陆真”整个人仿佛一只巨型的长虫，吞吐着灵力，连带着那长剑也开始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声，“哗啦”一声如同被什么指引着，斜向上毫不留情地一挑——
只听见“嘣”的一声，琴弦根根断裂。
掌派的面色微僵，紧接着面上闪过几乎掩饰不住的狂喜，而后拼命将唇角压了下去。
言无一把握住重新射出耀眼光芒的生死佩，兴许是发生得太快，面上竟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下一刻，周围有欢呼声响起来：“陆真！陆真！陆真！”
他立刻抬头看向高台，只见刚刚那层层叠叠着的雾气已然消失不见，两人一站一跪，场景竟然与昔日他在陆式微坟墓之中看到的景象一般无二——
“陆真”站着，长剑在手，抵着言傲的喉咙。
而言傲低着头，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发冠歪斜，头发垂落，掩盖住他如今的神色。
片刻的静止之后，“陆真”微微抬起眼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裁判身上：
“言傲守垒辛苦，我与他，便算作平局……”
捉妖大比，事关重大，她到底是借了陆真的壳子，还是不要这么欺负人的好。
再加上，陆真对言傲情根深种——
她还没想完，双唇便上下一碰，一个声音自她的胸腔发出，赫赫然，震得她的耳膜都有些受不住：
“但是，西微门赢了！”
是陆真发出来的声音。
陆式微一愣，紧接着，身上便传来熟悉的拉扯感，她的灵识被顷刻间颠覆，身体重新被陆真掌握住。
陆真声音很响，抑扬顿挫的调子：
“此次捉妖大比的第一，是西微门！”
裁判愣了一愣，直到被这声音的余音撞了一下，才想起来举起手中的定锤，敲响了标志着“比赛结束”的定锣。
锣声悠扬，场下又一次传来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
直到陆真与言傲站上领奖台的时候，陆式微都没想好怎么向陆真开口。
陆真的表现有点反常，踏上第一名的宝座时，连半点目光都没给身边的言傲。
这不太对劲。
就连她这次被拽回陆真的身体里的整个过程，都不太对劲。
可此时，来颁奖的言无已经在掌派的陪同下来到了近前，陆式微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挂在言无腰间的生死佩吸引了去。
她当下更想要这个。
却没想到，言无站定，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望了眼言傲，然后目光落在了陆真的身上。
只听他说：“很久以前，我和陆式微也一起站在过这里。”
陆式微的心里一跳。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真却动了，她看了一眼言无，那目光里吃不准是什么情绪，陆式微也没注意。
只看见陆真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手掌朝上，声音很稳：“把我师祖的生死佩还给我。”
所有人翘首以盼着一场精妙绝伦的比拼，期待着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可大家看得清楚，台上什么都没有。
“陆真”持着剑，剑尖对着言傲，正一步一步指着他过去。
天地间的光芒毫不吝啬地聚集于剑尖那一点，映着“陆真”近乎于冷淡的目光，也映出了言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的步伐：
“……陆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的“陆真”，近乎让他回忆起了几分那天在陆式微的坟墓里——
“陆真”也是这样握着剑，冷冷看着他。
像看一只注定会被她踩在脚底下的蚂蚁一样，连点情绪都没有。
言傲的脖颈间忽而觉得一窒。
明明剑尖没有袭上来，可“陆真”只低低一垂眸，他却仿佛感觉喉咙被攥紧了一般。
便是此时。
他听见有人传音给他——
“言傲！便是现在！赶快使出来！你不能输给陆真！”
不要。
不能那么做。
言傲下意识缩了缩手，下一刻，他忽而脖颈一僵，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般，缓缓地，转了过来。
他看向了“陆真”。
“陆真”却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其实并没有想对言傲做什么。
比赛终归是比赛，只要个胜负而已，没必要真的打打杀杀。
“陆真”缓缓错开了锋芒，剑尖在半空划了个温和的角度，便要重新收起来。
就在这时，言傲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陆真”挑了挑眉：“还要打吗？你那弦琴很宝贵，若是被我打坏了，我可不负责赔啊。”
与此同时，言傲缓缓抬起了头来。
和“陆真”对了个正着。
“陆真”的神色一凛。
此时，言傲那双眼睛里，褪去了她曾经见识过的一切情绪，只余下空洞。
他被控制住了。
被……系统？
“陆真”皱了眉头。
声音很低：“怎么，你被天道要求，要杀了我吗？”
言傲没回答，只脚步又往前了一步。
在场的观众都看出了几分不对，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
“陆真”不由得攥紧了剑柄，声音却没听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来：“现在不行。
“我还在陆真的身体里，你不能伤害陆真。”
言傲却仿佛听不见一般，不仅听不见，自他身体周围，忽而一寸一寸绽开了层层盘旋而上的弦琴。
是刚刚被“陆真”击落的弦琴。
这一次，它的光辉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样式。
“陆真”瞬间觉察出了不对。
但她知晓系统的存在，因而狠狠地皱紧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天道吗，为了维护天地的平衡，想要抹杀我，我认。
“但陆真没有错处，甚至我都没教会她一星半点……”
弦琴的光愈演愈烈。
“我不想伤害言傲的。”
“陆真”终于硬了声音，还没完全回转过来的剑尖重新一挑，斜刺了出去——
一时间，有一阵不轻易被人察觉到的暗潮涌动于朗朗乾坤之下浮游，挂在言无腰间的储丹袋如有所觉般“划拉”收紧，有阵阵光晕自“陆真”为圆心一圈一圈地笼罩。
是的，笼罩。
并不是由“陆真”本身蔓延开来的，而是仿佛由她吸引着，自四面八方奔向她的。
这并不是“陆真”的本意。
只可惜，储存她能力的玉佩已毁，她短时间内无法聚集起如此强的力量，只能够借助一下外力了。
比如她上一世苦心琢磨的，气运阵。
……
这世上的人明明都是肉体凡胎，却偏偏有三六九等之分。
凡人称之为“命运”，而陆式微将它称之为“气运”。
仿佛天地间流动着的气一般，拂过谁身边就是谁的。
因此，陆式微认为，这东西，自然也可以抢过来。
抢谁的呢。
这世上总有没得到现世报的家伙，无论是人，还是妖。
所以陆式微自然替天行道，去抢那些家伙的了。
她是捉妖师，也得天独厚的，能抢了恶妖的气运去。
不过刚刚实在是来不及，只能临时套了大妖的头做个数。
……不过，这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第一只大妖没守住地盘，所以，她偷偷套个圈，算作收取点一路舟车劳顿的报酬，而后再把它乖乖送回去，便将这事儿翻篇了——
也算不错。
陆式微安慰完自己，剑尖已然萦绕起了一小撮可怖的漩涡来。
只有一小撮，好可惜。
兴许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足够强悍的大妖都已经被她牢牢地封印在各处的地下了。
这么一想，陆式微很满意，就连看那一小撮漩涡，都觉得心神荡漾了起来。
于是众人看见，“陆真”扬起了剑尖，如同挥舞起一团呼之欲出的旋风，劈头盖脸地就冲言傲掷了过去。
等到陆真回到这个身体之后，让她对照着回忆好好看看，真正的掷剑的方法该是什么样的。
剑尖划过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而几乎与此同时，弦琴也忽的振开一层波涛般的反弹。
那弦琴如同一条盘旋的大蛇，一下子高高地窜了起来，而后仿佛久藏的牙齿裸露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了“陆真”！
“陆真”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
好强悍的力量！
天道果真是要赶尽杀绝！
旁边的观战席上，牢牢盯着台上的陆虞忽而觉得心口一痛，但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直接高声喊了起来：
“师姐！你要小心！他身上、有东西！”
她当然知道这家伙身上有东西。
不就是那个可以操纵一切的天道吗……
被陆虞分神多转了这么个念头，言傲的攻击已经袭了上来，仿佛带着四面八方汩汩而起的风，毫不留情地奔涌到了“陆真”的面前——
“陆真”的剑尖被裹挟得一歪，索性横了过来，猛猛拦在了身前。
一时间，翻涌着的力量在高台上来回激荡，震开一阵又一阵的波浪，也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在这璀璨的光芒之中，“陆真”紧紧咬着牙，直视着面前的言傲：
“天道在上，妖人殊途，你竟然让言傲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妖气攻击？
“你就不怕你苦心经营的言傲，被你毁在了这里？”
没人回答。
但与此同时，陆式微觉得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对劲正在一点一点地蔓延滋长，直到让她持剑的手猛然一顿。
她忽而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抬了眼：
“难道说，天道不在这里？”
正如她之前想的那样，如果天道真的可以随意操纵一切，早就该在她刚重生的时候就按死她，怎么可能让她一直蹦跶这么久？
所以说，操纵言傲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的人，肯定不是天道。
那会是……谁呢？
面前的威压越来越大，笼罩四周的力量漩涡也很迫人，陆式微没办法看出言傲身上的力量源泉是谁，同样也没有办法再开启气运阵——
况且这周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陆真”抿着唇，电光火石间，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丝熟悉的残影。
肋骨。
言无藏在后山的肋骨。
这些年来，他肯定拿了不少东西来祭，虽然不知道品质如何，但大抵有个数量打底。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她利用一二。
大不了……等她弄回个新的身体，好好和他打一场便是。
这样想好了，“陆真”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来。
言无空洞洞的眼睛望着“陆真”，仿佛无论她做出什么表情，都没什么反应一样。
“陆真”却已然动了。
她反手结阵，清冽冽的阵法仿佛溪流一般，在雾气中盘旋了一阵，而后如同蜘蛛丝一样，盘盘绕绕蔓延了出去。
那些“丝线”游丝若气，隐没于空气之中，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极速向山洞而去。
仿佛没有人发觉一般。
只有本来紧紧盯着言傲的掌派，侧头看了眼山洞的方向，缓缓勾起了一抹笑来。
*
场上陷入了一阵隐秘的寂静之中，只剩下灵力来回旋转，波荡开一阵又一阵的白噪音。
“陆真”与言傲相对着，剑刃与琴弦相互抗衡着，那琴弦绷得很紧，剑刃也清凌凌如同水洗一般。
而后，琴弦弯了。
那些蜘蛛丝一样的“丝线”刹那间绷紧，一阵一阵的光晕如同长虫一般快速爬了回来，自“陆真”的四肢百骸爬行进去，将她本来光滑的肌肤鼓出了一道又一道遒劲的鼓动来。
“陆真”整个人仿佛一只巨型的长虫，吞吐着灵力，连带着那长剑也开始发出了低低的嗡鸣声，“哗啦”一声如同被什么指引着，斜向上毫不留情地一挑——
只听见“嘣”的一声，琴弦根根断裂。
掌派的面色微僵，紧接着面上闪过几乎掩饰不住的狂喜，而后拼命将唇角压了下去。
言无一把握住重新射出耀眼光芒的生死佩，兴许是发生得太快，面上竟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而下一刻，周围有欢呼声响起来：“陆真！陆真！陆真！”
他立刻抬头看向高台，只见刚刚那层层叠叠着的雾气已然消失不见，两人一站一跪，场景竟然与昔日他在陆式微坟墓之中看到的景象一般无二——
“陆真”站着，长剑在手，抵着言傲的喉咙。
而言傲低着头，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发冠歪斜，头发垂落，掩盖住他如今的神色。
片刻的静止之后，“陆真”微微抬起眼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裁判身上：
“言傲守垒辛苦，我与他，便算作平局……”
捉妖大比，事关重大，她到底是借了陆真的壳子，还是不要这么欺负人的好。
再加上，陆真对言傲情根深种——
她还没想完，双唇便上下一碰，一个声音自她的胸腔发出，赫赫然，震得她的耳膜都有些受不住：
“但是，西微门赢了！”
是陆真发出来的声音。
陆式微一愣，紧接着，身上便传来熟悉的拉扯感，她的灵识被顷刻间颠覆，身体重新被陆真掌握住。
陆真声音很响，抑扬顿挫的调子：
“此次捉妖大比的第一，是西微门！”
裁判愣了一愣，直到被这声音的余音撞了一下，才想起来举起手中的定锤，敲响了标志着“比赛结束”的定锣。
锣声悠扬，场下又一次传来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
直到陆真与言傲站上领奖台的时候，陆式微都没想好怎么向陆真开口。
陆真的表现有点反常，踏上第一名的宝座时，连半点目光都没给身边的言傲。
这不太对劲。
就连她这次被拽回陆真的身体里的整个过程，都不太对劲。
可此时，来颁奖的言无已经在掌派的陪同下来到了近前，陆式微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挂在言无腰间的生死佩吸引了去。
她当下更想要这个。
却没想到，言无站定，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望了眼言傲，然后目光落在了陆真的身上。
只听他说：“很久以前，我和陆式微也一起站在过这里。”
陆式微的心里一跳。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真却动了，她看了一眼言无，那目光里吃不准是什么情绪，陆式微也没注意。
只看见陆真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手掌朝上，声音很稳：“把我师祖的生死佩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