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陆舟繇难得早起,她睡眼惺忪地下楼打算看看姚昕走了没。

    然而,刚下楼,她便听见厨房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显然,有人在厨房做早餐。

    陆舟繇打了个哈欠,朝着厨房走去,一边熟练地说道:“乔姨,你怎么来这么早,你在做早餐吗,我今天想吃面,记得加个煎蛋,谢谢。”

    乔姨是他们家的保姆,是个和蔼勤劳的中年妇女,不过在她记忆里,乔姨知道她起的晚,姚昕很少在家吃早餐,所以一般这个点乔姨还没来。

    “醒了?”刚到厨房门口,便听到里面的人说话声。

    “嗯,嗯?”陆舟繇应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里面的人的声音不对,不是乔姨的声音,刚刚,是个男人的声音。

    待看清里面的人后她瞬间清醒了,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江言廷?你怎么在这?”

    只见江言廷正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准备下锅的面条,一脸平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陆舟繇慵懒地靠着门框,调笑道:“怎么,来道歉来的?”

    江言廷点头应了一声。

    陆舟繇瞬间乐了,“我们江少爷竟然亲自下厨,真是难得一见啊。”

    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十足。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见江言廷下厨,但是,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江言廷听出来了,但是他也不恼,只是淡淡的又应了一声,“嗯。”

    陆舟繇见他这般,心里止不住叹气,真是个闷葫芦。

    她把头发往后一甩,转身离开,留下一句,“随便你吧,我去洗漱了,你记得给我加个煎蛋。”

    “嗯。”

    陆舟繇洗漱完下来时,已经换下了睡衣,换上了干净利落的黑色休闲运动装,长发高高扎起。

    这时江言廷刚把早餐端上了餐桌。

    陆舟繇熟练地在餐桌旁坐下,目光盯着正在脱围裙的江言廷,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目光,江言廷下意识开口问。

    “我突然觉得,你穿围裙的样子挺好看的。”

    家庭煮夫,听起来也不错。

    闻言,江言廷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放好围裙,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始默默吃面。

    陆舟繇也不逗他了,也安安静静地吃面,只是目光有意无意地从他脸上扫过。

    一顿沉默的早餐之后,她看着江言廷洗碗的背影,忽然开口道:“我今天约了周正去拳击馆,你去吗?”

    “去。”江言廷没有拒绝,而是干脆地吐出了一个字。

    到达拳击馆的门口时,他们发现周正早就到了。他正低头玩手机,似乎是在与人聊天。

    近了,陆舟繇这才喊他,好奇地问:“嘿,周正,干什么呢,这么专注?”

    周正显然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什么。”

    陆舟繇一眼就看穿了他,八卦之魂瞬间燃烧,“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了,我说你最近怎么老是没空,约你打游戏你都不在。”

    周正笑了笑,“没有的事,要真谈恋爱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放心吧,哥们还单着呢,不会比你先脱单的。”

    陆舟繇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找出说谎的痕迹,但却只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苦涩。不应该啊,是错觉吗?

    “哎呀,赶紧的,今天可以多练一会。”周正赶忙转移话题,大大咧咧地揽上她的肩,拖着她便要进去,目光却注意到了一旁的江言廷,他惊讶道:“我靠,难得啊,江言廷你也来了啊!”

    江言廷只是点头当作打过招呼。

    周正揽着陆舟繇的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是高兴,陆舟繇也乐得自在。

    而跟在后面的江言廷一言不发,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练了两个小时后,周正被单方面打得受不了,他挂在围绳上大口喘着气,求饶道:“繇姐,休息会儿吧,你太能打了。”

    “你最近是不是懈怠了,感觉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有心事?”陆舟繇脱了拳击手套,背靠着围绳,同时双臂曲折搭在围绳上,有些散漫地均匀喘气。

    “哪有,哎,江言廷你难得来,要不上来练练?”周正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投向了旁边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们的江言廷。

    “不用了,我等你们就行。”

    “你喊他干嘛,你跟他练你也打不过他。”陆舟繇斜眼瞥着他。

    “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江言廷打架,要不繇姐你两打一场,我看看谁更厉害。”周正突然来了兴趣,他每回见江言廷都是一副斯文的少爷模样,看着就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得了吧,他也就比你强一点,虽然我两都是在大院里面长大的,一身本事都是江老爷子练出来的,但论武力这方面,大院里还真没有打得过我的,他也一样。”陆舟繇仰头笑了,笑得很轻蔑。

    她确实没有开玩笑,这是江老爷子等一众长辈亲口承认的,别说在大院里了,就算是全京城,都找不出来一个同时兼并才学和武力值的人,就算有,也比不过她半分。毕竟,她已然是佼佼者。

    但她向来不是持才傲物的人,即便足够优秀,她也不觉得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是吗,看来我当初输的不丢人。”周正乐了,他摘下拳击手套,从擂台上翻下来,懒懒地摆了摆手,“不练了,再练也打不过繇姐,没意思。”

    “之前也没见你这么轻易放弃,怎么,有急事?”陆舟繇总觉得周正有事瞒着她,到底是什么呢?

    这种感觉好不爽,明明是最要好的朋友,但是,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也许,她可以帮得上忙呢。也正是因为是别人的私事,她无权过问,以至于这种无力感让她很不爽,就好像,血浓于水的亲人压根没有相信过自己。

    “哪有什么急事,只是今天有点懒了,诶,要不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周正一边翻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吃饭?现在还早着呢,江言廷,你上来,陪我练练。”陆舟繇又捡起了拳击手套,手上戴着手套,眼睛却瞥向了擂台下的江言廷。

    闻言,周正翻着手机的手指一顿,他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但却感觉好像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气。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江言廷没有拒绝,无声地叹了口气,脱下外套,轻轻放好后拿了副手套便上了擂台。

    “不是,你们真打啊?”周正彻底不淡定了,不是啊,他刚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真开打了。不对,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以他繇姐现在这种未知状态,打起来会不会把人往死里打啊。

    “你不是想看吗,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陆舟繇的语气很冷,和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截然不同,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

    是的,现在她实在不爽,一方面是在生江言廷的气,另一方面是在烦周正有事瞒着自己,自己还不能问的郁闷。

    周正瞬间噤声了,虽然他一直以来都特别想知道陆舟繇真正的实力如何,但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纵然知道陆舟繇不会真的对江言廷下死手,但还是放心不下。

    台上的陆舟繇显然不在乎,只想痛快地打一场。

    对决开始时,陆舟繇率先出击,如闪电般的拳头向江言廷挥去,江言廷敏捷地倒退一步,抬起手臂抵挡。陆舟繇见这一拳没打中,又蓄力挥出另一拳,但还是被江言廷尽力拦下,只是没有那么轻松罢了。

    陆舟繇继续发出猛烈的进攻,拳头如暴风骤雨般击打在江言廷的身体上,拳拳到肉,迅猛无比。打向头部的拳头都被江言廷全力挡住了,打在身上的挡不住的都默默忍下了,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选择出手。

    陆舟繇忍不了了,左拳再度砸向他的头部,但还是被挡住了。见没得逞,她右拳挥向江言廷的腹部,这一次,她没收住力,打实了。

    “嘶——!”江言廷吃痛,刚想后退,却被陆舟繇一脚扫翻在地。

    台下的周正看得心惊肉跳,以往他和陆舟繇对练得时候,陆舟繇特意强调过在没有安全措施的情况下,她是不会朝着头部发起攻击的,今天她频频对江言廷的头部发起进攻,很难让人不担心。且按这力道,若是真的打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甚至在想,难不成他俩在京城也是这么练的吗?又或许,是实力的差距让陆舟繇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出手,是怕打伤我吗?还是说,你不相信我舍得把你打残?”陆舟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到了极点。好似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而是一个令她不满意的对手。

    江言廷忍着痛站起身,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出手。他低着头,沉默许久,突然朝着陆舟繇躬身弯下腰,一字一句很是诚恳地道:“我认输了,阿繇,对不起,昨天是我错了!”

    陆舟繇还没表态,周正却被吓了一跳,惊呼道:“我靠,啥情况啊你两?不是我说,繇姐,他做错啥了你要下死手?”

    他看得出来,陆舟繇真的杀疯了。所以,他是不是该庆幸,现在站在台上挨打的人不是自己呢?

    陆舟繇似乎被他这一声喊醒了,回过头看向他,眼神慢慢有了温度,冷气骤然散去。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她好像失控了。

    思及,她猛然转头,发现还未起身的江言廷,她微微一怔,愧疚感油然而生。又来了,她又因为控制不住自己去伤害别人。

    周正马上翻上擂台,去扶江言廷,担忧地询问:“江言廷,你没事吧?”

    江言廷摇了摇头,踉踉跄跄起身,稳了稳身形,长舒了口气后摘掉了手套。

    陆舟繇也摘了手套,犹豫几秒后,这才上前,低垂着眸,有些惭愧,“阿言,刚刚······对不起,是我下手重了。”

    “没事。”江言廷活动了下手臂,虽表现得很正常,但身体上残留的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繇姐,江言廷不会给你打出什么毛病吧?”周正一边瞟江言廷,一边在陆舟繇耳边小声询问。

    “应该,不会吧······”陆舟繇心下还是了解江言廷的实力,还不至于被自己打出什么好歹来。虽然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打的,但在她刚刚不清醒的状态下,受点伤还是难免的。

    道别了周正,陆舟繇还是不放心地把江言廷带去了熟人的医院做检查。

    安排检查的医生是她的老熟人王医生,更确切的说是她母亲的老朋友。

    王医生翻了翻手里的报告,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小繇啊,我说了很多次,以你目前的情况,不能随便对人出手。”

    “对不起,王医生,我还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陆舟繇耷拉着脑袋,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王医生看着她这个样子,既无奈又有些于心不忍,“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你妈妈目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迟早有一天你也会······”

    “我知道,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没法轻易改变,但我会尽力控制住自己的。”

    “唉,你们这病我的朋友已经在想办法了,也许再过几年……算了,不提了,你有空了还是要经常去陪陪你的妈妈,她挺想你的。”王医生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继续道:“还有这个,是她一个老朋友前些天给我寄的,你到时候带回去给她,顺道也帮我跟她问个好。”

    “嗯。”陆舟繇郑重地点点头,随后双手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放好。

    “行了,你回去吧,江少爷那没什么大事,你们等会拿点药回去就成。还有,你的药也吃完了吧,等会也拿一些吧。”

    闻言,陆舟繇微微一怔,半晌才哑声应道:“好的。”

    算算时间,她的药确实早就吃完了,也难怪,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可是,那个药是真的很难吃。

    出了王医生的办公室,陆舟繇就看到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江言廷。

    “你检查完了?”陆舟繇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单子。

    “嗯,医生让我去拿点药。”

    “走吧,拿完药我们就回家。”陆舟繇心里藏着事,心情有些低落。

    “好。”江言廷显然看出了她心情不好,也没多问。

    回到家后,陆舟繇打开了床头柜最底下的一层抽屉,只见里面还有一盒和刚刚在医院拿的一样的药,她把刚拿回来的药也放了进去。但放好后她又犹豫了一会,随即起身从书桌上搬来一些杂物,全部倒进了柜子里,确保能够把药藏好。

    平时也没人敢动她的东西,藏这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出了房间,去寻江言廷。

    同样的,在江言廷家有属于她的房间,在她家也有江言廷的房间。但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同居,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栋房子是她表妹姚昕名下的,她住这还要照顾姚昕,而江言廷是在她来青宁市半年后才来到这里的,他的那套别墅是江明月买的。

    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她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阿言,我想······”她没说完的话在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时咽了回去。

    只见房间里,江言廷正光着膀子坐在大床边上,手里拿着刚刚买回来的药,显然是准备给自己上药。

    陆舟繇咽了咽口水,轻轻关上门后,她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慢慢靠近他。

    江言廷抬头看向她,问:“有事?”

    陆舟繇眼疾手快地夺过他手里的药,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晃了晃,嬉笑道:“我帮你上药吧。”

    “不用。”江言廷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刚想起身去抢回药,却又被她大力按了回去。

    “怎么不用,你是被我打伤的,所以这事应该由我来负责。”陆舟繇理直气壮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愧疚。确实,罪魁祸首是她。

    “······”跟她僵持了几分钟后,江言廷还是败下阵来,妥协道:“你来便来吧,但只能是上药。”

    显然,他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放心吧。”陆舟繇虽然嘴上说着放心,但还是趁着上药偷偷摸了一把他的腹肌,零零碎碎地占了点便宜。

    她人可不傻,到手的鸭子总不能就这么放走吧。

    最后,还是江言廷先受不了了,他一把抓住了那只捣乱的手,沉声道:“够了,剩下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陆舟繇懂得见好就收,于是愉快地把药还给了他,“行吧,手上的你自己擦吧。”

    “嗯。”江言廷松开抓着她的手,转而去接那瓶药。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尴尬。

    沉默几秒后,他突然开口问:“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

    他记着,刚刚陆舟繇进来时说的话没说完。

    “啊?哦,那个啊,我就想说,你能不能帮我写份两千字的检讨。”陆舟繇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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