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瑞把两人送回去后，回到公寓，在停车场停好了车，正准备上楼，手机就响了，看了眼来电人，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听了。
“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声音开始很平静，谢子瑞也简单的回应着。
“今年是你奶奶的八十大寿，总该回来了吧。”
“看情况吧。”冷冰冰的几个字回应。
这回电话那边的声音不在淡定，拔高声音说着，像是在训斥一样，但谢子瑞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像是习以为常，
“就这样，手机没电了。”说完就挂了。
夜晚的宁川变得更加寒凉了，风一阵一阵的从廊口灌进来，让人清醒。
出了电梯发现走廊的灯还没修好，谢子瑞就这样摸黑去开门，映着安全通道的微微亮光，夜色的平静让人不寒而栗。
进来后，谢子瑞想着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尽快来修灯。但手机没电了，这下是真没电了。
走进书房，他没开灯，去摸桌上的充电器，却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相框。
今晚是十五，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月光撒下。
照片上是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在海边，微凉的指尖去细细得摩擦着相框，谢子瑞就在那站了好久。
第二天一早，方怡晴一觉醒来，打开手机看消息，发现不认识的人给他发了几张照片，点开一看，原来是秦海科。
自己昨晚上加他还没改备注。
点开第一张照片一看，两张熟悉的面孔在里面尤为扎眼。
是谢叔叔和谢子瑞，看样子，应该是刚来到宁川的时候，小男孩爽朗秀气的笑容，是方怡晴最熟悉的样子。
第二张照片应该是毕业照，统一服装的学生和面带祥和的老师们，傍边还有一墙学校的荣誉奖状。第一眼就能看到在中间的秦海科，露出最标准的八个大白牙笑。
正准备看下一张，余光扫过角落，看到一个身影。
就算是站在最后一排他的高个子也很显眼，一个不会笑的，眼神没有焦点的谢子瑞。
再往后的几张照片都如出一辙。
看了眼时间，是昨天晚上发的。
【这几张照片翻出来可费了我不少劲】
【论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何变得如此沉沦！明天为您揭晓！】
方怡晴看着这几张照片上的人，熟悉的五官却透露着陌生感，其实大概原因都能猜出来。
谢子瑞和方怡晴两人以前住一条巷子，也是同在一所小学上学，谢子瑞小的时候是一群小孩里长的最标志的，懂事又开朗，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大哥哥，所以天天身后跟着一群小屁孩，他妈妈还是学校里的老师。
但是在谢子瑞上六年级的时候，他的妈妈被确证了癌症，教师虽每年都会体检，但天有不测风云，连着检查了两次结果都没有变。但好在开始病情还能控制，张老师就休了个长假去医院治疗了。
张老师当时是四年级的级长，同时也是方怡晴班上的班主任，张老师住院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们都伤心了好一阵，上课都蔫了。
记得后来是在医院治疗了两个月左右，病情变得可控了，可以回家疗养。
得到一线消息的方怡晴高兴坏了，悄悄的告诉班上几个女生，然后大家一起做个慰问卡和手工花，打算送去给张老师，以祝她快点康复，早日回学校把他们班从数学老师的魔掌上救出来。
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方怡晴捧着一个粉红色碎花礼品袋递给谢子瑞，里面装着几朵皱皱巴巴的纸花和一张打开就能唱歌发光的贺卡，请他务必小心亲手交给张老师，两人像是转交什么宝物一样站在楼下，楼上的张老师看着两人，自己的儿子看到皱巴的纸花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女孩，这花像是一碰就要散开的样子，最后还是很感谢的收下了。
“谢谢你。”
“你一定要交给张老师哦。”
楼上的老母亲欣慰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之后方怡晴就变成了班上同学和张老师之间的小通讯员，负责每周来找张老师诉说班级最近的民间疾苦，冤假错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寒假过年那会儿，是方怡晴最后一次见到张老师的时候。当时谢子瑞一家在拍全家福，方怡晴在窗台上瞄了好久，终于在一大群人中找到了张老师，黑色大衣，盘着一个发簪，柔和的五官没什么生气，虽没有往日校园里的神目有力，但也恢复了不少，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在大门拍了张照片。
那年滨海的冬天尤为冷，冷到方怡晴偷着穿妈妈的大衣瞎晃悠，然后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觉，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和腿骨折，治的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时候，父母怕她在学校又磕着碰着，就又住了一小段时间的医院。再回到家的时候谢子瑞一家已经离开去宁川了，张老师的病突发，谢爷爷脑中风。
方怡晴想了想以前的事情，没想到自己还能记得这么多。
没想到她和谢子瑞那年在医院分别后要相隔这么多年才见到。
起来洗漱后，收拾了下东西，准备去图书馆把昨天的材料整理一下。
弄完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这时手机响了，“滴”。
是秦海科。
发了几条语音。
这个时长，他是要把这几年谢子瑞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么。
【小晴，第一张照片是他刚来宁川的时候，我爸说带我去看下他的老同学，就把我揣上了，然后两人一见面就拿我跟他老同学的儿子各种对比，哎呦。】
听声音应该是刚睡醒，声音还带点惺忪的惬意感。
【说实话，刚开始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感觉他就是个笑面虎，走到哪都能带副笑脸，后来知道了他们一家是过来治病的，他妈妈有癌症，爷爷中风。那会我就想多可怜一小孩啊，那时候他爸为了方便，在我们小区租了个房子，还把他弄过来跟我一个学校，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他交了个朋友。】
他不是笑面虎，他一直都很温柔。方怡晴在心里默默地反驳着。
【久了之后发现，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初一的时候我们篮球队和高年级起了冲突，虽然没他什么事，但他也来帮忙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哥们仗义！能处！之后我就像找他一起放学打球，发现他是一放学就往医院跑，每天风雨无阻，然后我记得是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假，等他在来学校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小学的时候是校篮球队的，打前锋，我放学经常特留留下来打扫卫生趴在窗台上看呢。方怡晴心里嘀咕着。
【也不像以前一样天天脸上带笑了，情绪稳定的不像人！那时候多少也猜到了，我没敢详细问，就每天死皮赖脸的一起跟他上下学。也是后来我爸才跟我说的，我知道的时候，听着都感觉无力，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他爷爷脑中风有天晚上没救回来，一周后妈妈也跟着走了。】
初一的时候，他应该也才13岁吧。
【他爸和奶奶回老家了，而他执意要在这边读书，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后来买的，他妈妈给他留了一笔钱，他自己也攒了一点，之前他一直都跟我住同一个小区。】
所以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好久……
当年方怡晴看到回来的只有谢叔叔和刘奶奶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中间的一段空白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记忆来填补。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秦海科讲完故事还楞坐在床上。
原来他是见过谢子瑞的变化的，原来他也知道以前的谢子瑞不是这样的……
这么久了，自己还居然以为谢子瑞从前就是这副鬼样子。
“滴！”手机收到一张照片。
方怡晴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群小孩，站在沙堆里拍的合照，几只小的站前面，后面是高一点的，中间的高个子露出灿烂的笑容，脸上还贴了个创可贴，大大咧咧的肩搂傍边两人。
不难认出，是谢子瑞。
又“滴”了一声，方怡晴发来一句。
【谢谢你】
谢子瑞今天早上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秦海科的声声殷勤吵醒的。
就在昨天晚上，秦海科突然过来告诉谢子瑞，他的车要回来了。所以他为了庆祝爱车回归，承包了谢子瑞近一周的出行专职司机工作，不仅如此，还要每天为他送来温暖的爱心早餐，昨天来的时候见走廊的灯是坏的，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下楼去物业管理处，要他们马上安排人去修灯，并且在傍边进行了监督工作，等到工作人员们把灯修好了，调试好了，他才肯罢休。
谢子瑞：？
“为了庆祝我们相识九年，正所谓九年义务教育九年磨一剑，九年的友谊与情谊让我们的兄弟情义无坚不摧。”秦海科一个人在驾驶坐上感慨。
谢子瑞刚刚啃完他带来的爱心早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秦海科一人从他们从相识、相知慢慢回味。
一切都铺垫好了后。
“今天晚上去城西那边吃饭吧‘’秦海科说。
“不去。”爱心早餐吃够了，不用了。
“今天晚上我爸妈不在家，我姐可能会亲自下厨。”看了眼谢子瑞，见他不做声，“你不能不顾你九年亲兄弟的死活啊。”还给“亲兄弟”来了一拳。
谢子瑞实在是不想理会，答应道，“行。”来自亲兄弟的心甘情愿。
到了学校，两人就上课去了。
P大是宁川有名的理工大学，环境设备更是不用说，但两人在这都有房子，何必要去宿舍受罪呢。
到了晚上，秦海科带着谢子瑞去城西吃饭，那边靠近大学城，所以吃喝玩乐的都很全。
两人吃饭的过程中秦海科一直在盯着手机的动态，手机有什么动静都第一时间看。
期间还一直时不时做作的给谢子瑞夹菜，像是在干扰他吃饭。
谢子瑞：？
两人吃完了饭，秦海科问谢子瑞一会去干什么。
谢子瑞：“一会回家，还有点事。”
“行吧，那坐一会，我送你回去。”秦海科这会倒是爽快的说道。
夜幕即将降临，现在天空泛出好看的灰蓝色，映照着一切，惬意又美好，好像整个世界都变蓝了。
附近的店也开始了星星点点的点亮自家门前的灯牌。
两人坐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
“哎，你们怎么在这？”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转身一看，是方怡晴，她背着个书包就出现了，像是刚下课。
“小晴，这也太巧了吧，”秦海科故作夸张，“你来这边玩啊？哈哈”。
“是啊，哈哈。”
两人拙劣的演技在谢子瑞面前不堪入目，但他没有揭穿两人。
看来刚刚一直看手机是在叫人。
秦海科看现在时机正好，天时地利人和的，就说道：“哎呀，刚刚吃的咸了点，我去买瓶水，你们俩要喝什么吗？”起身动了两下。
“不用，我不渴。”方怡晴回答道。
谢子瑞不说话，秦海科直接意会。
然后秦海科就屁颠屁颠的跑去买水了。
方怡晴顺势在谢子瑞对面坐下，两人不说话，但其实两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三番五次的回避这个话题也不是办法，索性就说开了。
谢子瑞之前其实并不是刻意的想要回避这个话题，是觉得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但他知道方怡晴的倔劲，知道方怡晴会一直抓着机会劝说他回家。
不如就今天吧。
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让她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
谢子瑞刚想开口，对面就先说话了。
“张老师……是什么时候走的啊？”方怡晴也不绕弯子了。
成默了几秒后。
“晚上，爷爷走后她一直说痛，有天突然说不痛了，精神也变好了很多，一直和我聊到了晚上，睡了一觉，然后就……”
声音很淡，很轻。
“哦。”所以她是早就知道了，但是再真切的听一遍，还是会酸鼻子。
“张老师去治疗的时候，我们还哭了好久，来代课的老师一直说，是因为我们不听话，她才不回来的，”方怡晴眼神飘忽不定，说着说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毕业了，大家都还在心存期待，”方怡晴没有把张老师去世的消息告诉班上的同学，她也想和其他同学一样，想等着张老师回来。
天空已经彻底暗下去了，旁边的灯牌应该是坏了，一直亮不起来，映照谢子瑞一半脸在明一半脸在暗。
方怡晴抬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两人成默了几秒钟。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要在十小教书吗？”谢子瑞抬头看向她。
继续说道“她家不在滨海，学的专业也不是师范，而她却愿意在一个需要从头开始的地方，结婚，生儿育女，教书育人，是不是很奇怪。”
远处的地平线还有一丝微光，像是最后的挣扎，及时它知道最后会被黑暗吞没。
“她为了我爸，为了我，选择留在了滨海，我知道她不讨厌哪，但我总怕她不开心。”
方怡晴：“张老师怎么会不开心。”
方怡晴从不觉得张老师会不开心，有一个懂事的儿子和体贴的丈夫，这不是一个美满的家庭吗？
难不成是学生太难教了？
“所以我一直在扮演好儿子好学生的样子，我不想她会为我担忧什么，我只想她能开开心心的，所以我努力的让变得更好，努力的让周围的人都喜欢我，变得优秀，她就会引我为傲。”
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是想要维持平静，这平静就越是容易被打破。
“什么事？”
电话那边的声音开始很平静，谢子瑞也简单的回应着。
“今年是你奶奶的八十大寿，总该回来了吧。”
“看情况吧。”冷冰冰的几个字回应。
这回电话那边的声音不在淡定，拔高声音说着，像是在训斥一样，但谢子瑞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像是习以为常，
“就这样，手机没电了。”说完就挂了。
夜晚的宁川变得更加寒凉了，风一阵一阵的从廊口灌进来，让人清醒。
出了电梯发现走廊的灯还没修好，谢子瑞就这样摸黑去开门，映着安全通道的微微亮光，夜色的平静让人不寒而栗。
进来后，谢子瑞想着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尽快来修灯。但手机没电了，这下是真没电了。
走进书房，他没开灯，去摸桌上的充电器，却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相框。
今晚是十五，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阳台的窗户是开着的，月光撒下。
照片上是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在海边，微凉的指尖去细细得摩擦着相框，谢子瑞就在那站了好久。
第二天一早，方怡晴一觉醒来，打开手机看消息，发现不认识的人给他发了几张照片，点开一看，原来是秦海科。
自己昨晚上加他还没改备注。
点开第一张照片一看，两张熟悉的面孔在里面尤为扎眼。
是谢叔叔和谢子瑞，看样子，应该是刚来到宁川的时候，小男孩爽朗秀气的笑容，是方怡晴最熟悉的样子。
第二张照片应该是毕业照，统一服装的学生和面带祥和的老师们，傍边还有一墙学校的荣誉奖状。第一眼就能看到在中间的秦海科，露出最标准的八个大白牙笑。
正准备看下一张，余光扫过角落，看到一个身影。
就算是站在最后一排他的高个子也很显眼，一个不会笑的，眼神没有焦点的谢子瑞。
再往后的几张照片都如出一辙。
看了眼时间，是昨天晚上发的。
【这几张照片翻出来可费了我不少劲】
【论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何变得如此沉沦！明天为您揭晓！】
方怡晴看着这几张照片上的人，熟悉的五官却透露着陌生感，其实大概原因都能猜出来。
谢子瑞和方怡晴两人以前住一条巷子，也是同在一所小学上学，谢子瑞小的时候是一群小孩里长的最标志的，懂事又开朗，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大哥哥，所以天天身后跟着一群小屁孩，他妈妈还是学校里的老师。
但是在谢子瑞上六年级的时候，他的妈妈被确证了癌症，教师虽每年都会体检，但天有不测风云，连着检查了两次结果都没有变。但好在开始病情还能控制，张老师就休了个长假去医院治疗了。
张老师当时是四年级的级长，同时也是方怡晴班上的班主任，张老师住院的时候，班上的同学们都伤心了好一阵，上课都蔫了。
记得后来是在医院治疗了两个月左右，病情变得可控了，可以回家疗养。
得到一线消息的方怡晴高兴坏了，悄悄的告诉班上几个女生，然后大家一起做个慰问卡和手工花，打算送去给张老师，以祝她快点康复，早日回学校把他们班从数学老师的魔掌上救出来。
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方怡晴捧着一个粉红色碎花礼品袋递给谢子瑞，里面装着几朵皱皱巴巴的纸花和一张打开就能唱歌发光的贺卡，请他务必小心亲手交给张老师，两人像是转交什么宝物一样站在楼下，楼上的张老师看着两人，自己的儿子看到皱巴的纸花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女孩，这花像是一碰就要散开的样子，最后还是很感谢的收下了。
“谢谢你。”
“你一定要交给张老师哦。”
楼上的老母亲欣慰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之后方怡晴就变成了班上同学和张老师之间的小通讯员，负责每周来找张老师诉说班级最近的民间疾苦，冤假错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寒假过年那会儿，是方怡晴最后一次见到张老师的时候。当时谢子瑞一家在拍全家福，方怡晴在窗台上瞄了好久，终于在一大群人中找到了张老师，黑色大衣，盘着一个发簪，柔和的五官没什么生气，虽没有往日校园里的神目有力，但也恢复了不少，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在大门拍了张照片。
那年滨海的冬天尤为冷，冷到方怡晴偷着穿妈妈的大衣瞎晃悠，然后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觉，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和腿骨折，治的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时候，父母怕她在学校又磕着碰着，就又住了一小段时间的医院。再回到家的时候谢子瑞一家已经离开去宁川了，张老师的病突发，谢爷爷脑中风。
方怡晴想了想以前的事情，没想到自己还能记得这么多。
没想到她和谢子瑞那年在医院分别后要相隔这么多年才见到。
起来洗漱后，收拾了下东西，准备去图书馆把昨天的材料整理一下。
弄完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这时手机响了，“滴”。
是秦海科。
发了几条语音。
这个时长，他是要把这几年谢子瑞的情况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么。
【小晴，第一张照片是他刚来宁川的时候，我爸说带我去看下他的老同学，就把我揣上了，然后两人一见面就拿我跟他老同学的儿子各种对比，哎呦。】
听声音应该是刚睡醒，声音还带点惺忪的惬意感。
【说实话，刚开始我对他没什么好感，感觉他就是个笑面虎，走到哪都能带副笑脸，后来知道了他们一家是过来治病的，他妈妈有癌症，爷爷中风。那会我就想多可怜一小孩啊，那时候他爸为了方便，在我们小区租了个房子，还把他弄过来跟我一个学校，我就勉为其难的跟他交了个朋友。】
他不是笑面虎，他一直都很温柔。方怡晴在心里默默地反驳着。
【久了之后发现，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初一的时候我们篮球队和高年级起了冲突，虽然没他什么事，但他也来帮忙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哥们仗义！能处！之后我就像找他一起放学打球，发现他是一放学就往医院跑，每天风雨无阻，然后我记得是期中考试的时候，他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假，等他在来学校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小学的时候是校篮球队的，打前锋，我放学经常特留留下来打扫卫生趴在窗台上看呢。方怡晴心里嘀咕着。
【也不像以前一样天天脸上带笑了，情绪稳定的不像人！那时候多少也猜到了，我没敢详细问，就每天死皮赖脸的一起跟他上下学。也是后来我爸才跟我说的，我知道的时候，听着都感觉无力，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他爷爷脑中风有天晚上没救回来，一周后妈妈也跟着走了。】
初一的时候，他应该也才13岁吧。
【他爸和奶奶回老家了，而他执意要在这边读书，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后来买的，他妈妈给他留了一笔钱，他自己也攒了一点，之前他一直都跟我住同一个小区。】
所以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好久……
当年方怡晴看到回来的只有谢叔叔和刘奶奶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中间的一段空白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记忆来填补。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秦海科讲完故事还楞坐在床上。
原来他是见过谢子瑞的变化的，原来他也知道以前的谢子瑞不是这样的……
这么久了，自己还居然以为谢子瑞从前就是这副鬼样子。
“滴！”手机收到一张照片。
方怡晴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群小孩，站在沙堆里拍的合照，几只小的站前面，后面是高一点的，中间的高个子露出灿烂的笑容，脸上还贴了个创可贴，大大咧咧的肩搂傍边两人。
不难认出，是谢子瑞。
又“滴”了一声，方怡晴发来一句。
【谢谢你】
谢子瑞今天早上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秦海科的声声殷勤吵醒的。
就在昨天晚上，秦海科突然过来告诉谢子瑞，他的车要回来了。所以他为了庆祝爱车回归，承包了谢子瑞近一周的出行专职司机工作，不仅如此，还要每天为他送来温暖的爱心早餐，昨天来的时候见走廊的灯是坏的，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下楼去物业管理处，要他们马上安排人去修灯，并且在傍边进行了监督工作，等到工作人员们把灯修好了，调试好了，他才肯罢休。
谢子瑞：？
“为了庆祝我们相识九年，正所谓九年义务教育九年磨一剑，九年的友谊与情谊让我们的兄弟情义无坚不摧。”秦海科一个人在驾驶坐上感慨。
谢子瑞刚刚啃完他带来的爱心早餐，在副驾上闭目养神。
秦海科一人从他们从相识、相知慢慢回味。
一切都铺垫好了后。
“今天晚上去城西那边吃饭吧‘’秦海科说。
“不去。”爱心早餐吃够了，不用了。
“今天晚上我爸妈不在家，我姐可能会亲自下厨。”看了眼谢子瑞，见他不做声，“你不能不顾你九年亲兄弟的死活啊。”还给“亲兄弟”来了一拳。
谢子瑞实在是不想理会，答应道，“行。”来自亲兄弟的心甘情愿。
到了学校，两人就上课去了。
P大是宁川有名的理工大学，环境设备更是不用说，但两人在这都有房子，何必要去宿舍受罪呢。
到了晚上，秦海科带着谢子瑞去城西吃饭，那边靠近大学城，所以吃喝玩乐的都很全。
两人吃饭的过程中秦海科一直在盯着手机的动态，手机有什么动静都第一时间看。
期间还一直时不时做作的给谢子瑞夹菜，像是在干扰他吃饭。
谢子瑞：？
两人吃完了饭，秦海科问谢子瑞一会去干什么。
谢子瑞：“一会回家，还有点事。”
“行吧，那坐一会，我送你回去。”秦海科这会倒是爽快的说道。
夜幕即将降临，现在天空泛出好看的灰蓝色，映照着一切，惬意又美好，好像整个世界都变蓝了。
附近的店也开始了星星点点的点亮自家门前的灯牌。
两人坐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
“哎，你们怎么在这？”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转身一看，是方怡晴，她背着个书包就出现了，像是刚下课。
“小晴，这也太巧了吧，”秦海科故作夸张，“你来这边玩啊？哈哈”。
“是啊，哈哈。”
两人拙劣的演技在谢子瑞面前不堪入目，但他没有揭穿两人。
看来刚刚一直看手机是在叫人。
秦海科看现在时机正好，天时地利人和的，就说道：“哎呀，刚刚吃的咸了点，我去买瓶水，你们俩要喝什么吗？”起身动了两下。
“不用，我不渴。”方怡晴回答道。
谢子瑞不说话，秦海科直接意会。
然后秦海科就屁颠屁颠的跑去买水了。
方怡晴顺势在谢子瑞对面坐下，两人不说话，但其实两人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三番五次的回避这个话题也不是办法，索性就说开了。
谢子瑞之前其实并不是刻意的想要回避这个话题，是觉得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但他知道方怡晴的倔劲，知道方怡晴会一直抓着机会劝说他回家。
不如就今天吧。
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让她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
谢子瑞刚想开口，对面就先说话了。
“张老师……是什么时候走的啊？”方怡晴也不绕弯子了。
成默了几秒后。
“晚上，爷爷走后她一直说痛，有天突然说不痛了，精神也变好了很多，一直和我聊到了晚上，睡了一觉，然后就……”
声音很淡，很轻。
“哦。”所以她是早就知道了，但是再真切的听一遍，还是会酸鼻子。
“张老师去治疗的时候，我们还哭了好久，来代课的老师一直说，是因为我们不听话，她才不回来的，”方怡晴眼神飘忽不定，说着说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毕业了，大家都还在心存期待，”方怡晴没有把张老师去世的消息告诉班上的同学，她也想和其他同学一样，想等着张老师回来。
天空已经彻底暗下去了，旁边的灯牌应该是坏了，一直亮不起来，映照谢子瑞一半脸在明一半脸在暗。
方怡晴抬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两人成默了几秒钟。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要在十小教书吗？”谢子瑞抬头看向她。
继续说道“她家不在滨海，学的专业也不是师范，而她却愿意在一个需要从头开始的地方，结婚，生儿育女，教书育人，是不是很奇怪。”
远处的地平线还有一丝微光，像是最后的挣扎，及时它知道最后会被黑暗吞没。
“她为了我爸，为了我，选择留在了滨海，我知道她不讨厌哪，但我总怕她不开心。”
方怡晴：“张老师怎么会不开心。”
方怡晴从不觉得张老师会不开心，有一个懂事的儿子和体贴的丈夫，这不是一个美满的家庭吗？
难不成是学生太难教了？
“所以我一直在扮演好儿子好学生的样子，我不想她会为我担忧什么，我只想她能开开心心的，所以我努力的让变得更好，努力的让周围的人都喜欢我，变得优秀，她就会引我为傲。”
生活就是这样，你越是想要维持平静，这平静就越是容易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