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柳七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将苏府前几日所发生之事,一一禀告给上方的男人。

    柳七说完,轮椅上的男人并未给任何反应,就这样,书房陷入长久的宁静。一炷香之后,低沉的嗓音终于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当真这么说?”

    “是,属下不敢欺瞒,苏姑娘还说...说不想一嫁进王府就守寡...”

    说到这里,柳七的声量渐低,慢慢抬起低垂的头颅,看向上方的男人,不忍再说下去。

    “去叫小公子来。”

    “是!”

    领了吩咐,柳七迅速退下,顾荣轩再也忍不住,一口暗红的鲜血直喷出来,洁白的衣衫上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上去一片斑驳,甚是骇人。

    薄薄的悲凉渐渐浮上他的眼底,嗤笑一声后,他随意擦了把嘴角殷红的血迹,羸弱的身躯轻微颤抖着。

    他紧闭的双眼长睫微颤颤,一张俊脸苍白到病态,眼神空洞苍凉,整个人破碎又凄凉。

    顾茗一进来,面对的就是这样可怖的画面,他疾步跑到顾荣轩面前,焦急询问:

    “大哥,您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吐血了?柳七!快叫大夫!”

    不过片刻功夫,人就变成了这般模样,柳七亦是担心万分,顾不上礼数,施展轻功出了房门。

    “咳咳,这封放妻书你保留好,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将它送至苏清浅的手上,放她自由。”

    短短几句话,似乎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不给顾茗一丝反应的时间,顾荣轩便昏了过去。

    危急时分,柳七及时将大夫带来,大夫气喘吁吁,接过顾荣轩的胳膊仔细把脉,许久之后才放下,叹了一口气:

    “王爷这是气火攻心,从而导致吐血昏迷,老夫给他扎几针试试,不过能不能醒来,老夫也没有足够的把握。”

    顾茗顿时觉得喉咙梗塞,看着手中的放妻书,随即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柳七,眼神凌厉:

    “柳七你说,刚刚发生什么事情?”

    无奈,柳七只得将苏府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顾茗听后,怒火中烧,一把撕掉手中的放妻书,两只手握成拳头,发生咯咯的声响,咬牙切齿暗中发誓:

    “苏清浅,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大哥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你给他陪葬!”

    正聚精会神绣着嫁衣,安心待嫁的苏清浅,可不知自己就这样被人恨上了,更不知战王府里发生的一切。

    这时,小莲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出声打断了苏清浅的手里的动作。

    “小姐,四皇子来了,一直在前厅候着。”

    再次听到赵隽的名字,苏清浅内心那无法抑制的恨意,一下子如火花般喷发出来。

    爹娘,大哥,苏家三十八口鲜活的人命,还有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皆因他而死!

    仇恨渐渐袭上她的心头,她的身体似承受不住,止不住颤抖,为压住那股恨意,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嘴唇,小脸被憋得通红。

    巨大的恨意如海水似将她吞噬,不断侵蚀她的内心,深入她骨髓,让她倍感痛苦,难以忍受。

    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赵隽,吸他的血,啖他的肉,可惜现在还没到她报仇的时候,她只能将这份仇恨憋在心里。

    苏清浅不得不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番,再睁眼时,她的眼底已恢复平静。

    看来赵隽是打探到她要嫁人的消息,迫不及待前来质问她了,毕竟,他自诩她痴恋他,有信心她会为了他而抗旨拒婚,哪知,她竟会突然改变心意,顺从待嫁。

    既然如此,那她今天就去会会他,戳穿他伪善的面具。小半时辰之后,赵隽终于等来了款款而来的苏清浅。

    她身穿一条桃红色裙子,裙摆绣着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腰间用银线勾勒出一朵牡丹,栩栩如生。

    三千青丝如绸缎般垂在她身后,一双柳叶眉毛弯如明月,小鹿般灵动的杏眼,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如草原上的风吹过的小草,轻轻颤动。

    翘挺小巧的鼻子,让她冷艳的五官,看着多了丝雅致又温柔,发髻上别着一支碧玉流苏簪子,随着清风微微摆动,仿佛荷花池里偏偏起舞的仙子。

    赵隽眼睛微眯,今日的苏清浅看起来很不一样,从前,只因他说过,她穿素色漂亮,她便永远一身素色衣裳。

    这番改变,让他莫名心底发慌,眼见她走到了跟前,他及时换上一幅英俊的笑脸,迎了上去,语气温柔:

    “清浅,你怎么样,身体可好些了?”

    苏清浅忍着内心的反胃,不着痕迹躲开了他的触碰,面上疏离:

    “劳烦殿下挂念,臣女一切安好。”

    双手突然迎了个空,赵隽心中不明,从前她见到自己,早就如花蝴蝶一般扑上来,今日不知为何,对他如此冷淡。

    “清浅可是在怨我这几日不曾来看你?”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虚伪模样,苏清浅心中止不住作呕,恨不得立刻上前撕破他的虚假脸皮。

    “殿下多虑了,臣女不日就要嫁给战王,还请您日后保持距离,以免有损皇家颜面。”

    赵隽只当她是在同自己撒娇耍脾气,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仍继续扮演着痴情郎的角色。

    “清浅,你明知我想娶你,你怎能说这样戳我心窝子的话呢?在得知赐婚圣旨后,你不知我有多伤心,可我既无母族依傍,又不得父皇宠爱,就算我苦苦哀求,也无法阻止父皇收回旨意。”

    若是前世的苏清浅,定会被他这番话感动,可如今的苏清浅,对赵隽只有浓烈的恨意。

    可她这番低头沉默不语的模样,却让赵隽误以为是害羞,大胆上前一步,在她耳旁压低嗓音诱惑道:

    “清浅,既然皇命难违,不若你等等我,待我登上那个位置,届时为你重新安排身份,入主中宫,可好?”

    温热的气息吐在苏清浅耳边,她犹如被一只毒蛇缠绕,令她无比恶心,后退几步远离赵隽。

    无意间,她余光一扫,注意到墙角有道暗影,心中了然,面上不动声色。

    “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一旦成婚,臣女可就是战王的女人,您不介意吗?”

    赵隽闻言却轻笑出声:“清浅,你未免太看得起那厮了,不说他双腿残疾,就说他那破身子,只怕是没几日活头,一个废人又如何能与你洞房?更何况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待你出嫁之时,我会赠你几个贴身丫鬟作为陪嫁,以备万全。我可不想让一个将死之人沾惹你半分。”

    躲在暗中观察的人影,听闻这番说辞,立即拂袖而去,满脸的失望与气愤。见人影离去,苏清浅不再与他周旋,敷衍几句便要离开。

    不知为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赵隽心里有一瞬间地发慌,一把将人拉回来,抱在怀里紧紧搂住:

    “清浅别走,与我再说说话可好?”

    冷不丁被他抱在怀里,苏清浅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她用尽全力,拼命挣脱赵隽的怀抱。转过身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似乎是要将前世的仇恨,全部发泄出去。

    “还请殿下自重!”

    这一巴掌,她可谓是用了十成十力气,赵隽的脸被她打到一边去,她的身上还留有他腻热的体温,让她恨不得立刻沐浴洗去。

    柔软的娇躯猛地脱离他的怀抱,赵隽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的疼痛,赵隽这才回过神,不可置信盯着苏清浅看。

    “清浅?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手上传来的麻痛感,提醒着苏清浅她方才做了什么,没想到如今,她竟会那么反感赵隽的触碰。

    “臣女方才一时激动,失了分寸,还望殿下恕罪,臣女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苏清浅丝毫不给他任何情面,拂袖离去,可恨她自己,上辈子竟为这么一个男人,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而那个被她嫌弃之人,却不顾前嫌,亲手为她一家人报仇雪恨。眼前不由浮现那人苍白的面容,瘦削而孤寂的背影,不知不觉,苏清浅的双眸蓄满了泪水,豆大的眼泪像断线的风筝掉落下来。

    这一世,她不仅要护住苏家,更要好好对待那人,偿还他的恩情。

    盯着苏清浅的背影,赵隽咬紧后槽牙,神色晦暗不明,作为一个皇子,他再不受宠,也未受过这样的屈辱。总有一日,他定让她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城外一座不起眼的宅子里,高壮的男人双手背后,站在窗沿下,身后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

    “主子,属下刚得了消息,战王今日吐血,至今昏迷不醒,看样子,约莫是不行了。”

    “哦?是吗?看来药效终于发作了,既然如此,通知下去,让他们按计划行事。”

    “是,属下遵命!”

    黑衣人得了命令,一眨眼功夫消失在夜色里,微弱的月光洒进屋内,男人看着忽明忽暗的微弱烛光,低低笑了声:

    “顾荣轩啊顾荣轩,没想到你也能有今天,当个半死不活的残废滋味如何?我可真是越来越期盼,你跪在地上苦苦求我的情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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