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柳三变《忆帝京·薄衾小枕凉天气》
陈西原还记得第一次见白樵的时候，那天澄州恰逢初夏，屋外阴雨缠绵，风声簌簌，她在屋内唱着歌，歌声正和雨声合上了，压着酒杯碰撞的响，线团儿似的，绕着人的心。
他去寻找音源，往上一抬眼，就看见了这姑娘，一身学生气的打扮，抱着个大吉他，看不清她的脸。
姑娘在台上垂眸轻唱：“你别再心猿意马，勿忘这岁月如沙。长河还在流淌，梦里是我情话……”
他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沙发上，不远不近的，恰好能看见她，却又看不太清，然而那歌声却总归兜兜转转地落到了他怀里。他浸在这歌里，喝了没两口酒，就已经有了点倦意。他往后一躺，靠在沙发背上，心里盘算着这雨什么时候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阖上了双眼，就这么半睡半醒着。
再睁开眼的时候，酒吧里的客人已经换了一茬，要走的走了，新来的也已经喝上了。吧台前站着的服务生也开始换班。他往台上瞧一眼，那姑娘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吉他包，抬脚往外走。
陈西原揉了揉一边的眼睛，又喝了口冷酒让自己清醒清醒，没看时间，但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又瞧着了那姑娘，站在门前，门外雨潺潺，行人寂寥，刚撑出去的伞就被雨打弯了，估计这姑娘也在愁着该怎么离开。陈西原走上前，垂眸看了眼身边的人儿，察觉到他的目光，白樵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她只好温和地笑笑，然后迅速低下头。
冷风打头吹来，他被吹得有些头疼，却已经清醒了不少，眼前也不模糊了，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眼前的姑娘，风雨中，像是朵被夜露沾湿的花骨朵。
一辆车缓缓在酒吧门前停下，司机下来打了伞到陈西原跟前，他转头又看回了白樵，先开了口：“去哪儿啊，捎你一段儿？”
她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您。”
他轻笑了一声，看着这副瘦弱身体：“您这好雅兴啊，打算站这儿赏一夜雨？”
白樵被他说的脸色有些泛红，看了眼外面，雨似乎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又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有些犹豫地开口：“去澄大，顺路吗？”
“上车吧。”
陈西原走过去给她打开了车门，司机站在檐下，他就就着伞给白樵挡了下雨，等到她坐上去，他才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到她旁边。
“谢谢您了。”
白樵再次低头道谢，把自己的吉他卸下抱在怀里，像是怕弄脏了他的车，小心翼翼的，连背都不敢靠上去。
陈西原打眼去看她，这女孩真是生了个好容貌，削肩长颈，黛眉殷唇，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始终盛着一壶秋水一样，纯澈明亮，然而还带着点暗色的哀伤，仿佛看上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再也出不来。还真是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刚喝的酒的酒劲还没有过去，他收回目光斜在座椅上懒懒睡着，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觉得有点单调，要是有她的歌来伴着才好。
白樵见他闭上了双眼，暗自松了口气，脊背不再挺得那么直，稍稍弯下去了一点。
车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冷香，绕在她的周身，又有一丝淡淡的酒气，她忍不住看向那股酒气的来源，他似乎在睡着，眉头轻轻皱起，看着不像是做了什么好梦。她只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目光，回头看着窗外的雨。
雨落在车的窗户上，成了断成几截的线。
车子开的很稳，却不算慢，很快就到了澄州大学的门口。
陈西原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醒了过来，在白樵要拉开门下车的时候张口说了句话：“雨小了，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
白樵急忙拒绝，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陈西原却像没听见一样，拉开门就往下走，绕了一圈到白樵那边，打开门举着伞，等着她过来。
她用余光偷偷看着站在伞下的他，脸上似乎还带着没睡醒一样的倦怠，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她不好意思再说一次麻烦，只好背着吉他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才发觉身边的人这么高，举的伞也高，遮不了她的半点风雨。
白樵想着，毕竟是人家一片好心，雨也不算大，就沉默着跟在了他的身边。
他的脚步跨的也大，她也紧锣密鼓地跟在人身边。
现在正值暑假，学校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又下着雨，显得像半夜一样，要不是身边站着个带着酒气的活人，她还真的有点害怕了。脸上又被风吹过来的雨淋湿，她的脚步加快了点，想快点回去宿舍。
所幸校门口到她的宿舍楼并不算太远，走的慢也就十多分钟，到了宿舍楼下，她暗自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站到檐下对陈西原温和地说：“谢谢你了，我到了。”
陈西原看着她那落汤鸡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这姑娘半个身子都被淋着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怎么被雨淋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白樵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想出了个理由，对他说道：“大人说多淋淋雨，兴许能长个儿呢。你往我这儿倾，不是自己就要淋到了吗？”
她这时候措辞还用着大人说什么什么，活像个高中生，只是陈西原没想到这姑娘还挺为人着想的，是个好姑娘。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她一点，她有些无措，偷偷摸摸往后退了半步。
他却朝她伸出了手，将她被雨淋湿的头发撩到一边，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方手帕，递到女孩跟前：“擦擦吧，省得你也生病了，明儿个就听不了你唱歌了。”
他的嗓音也是懒懒的，像目光一样总是聚不到一处，却平白让女孩红了脸。
白樵慌忙接过手帕，又往后退了半步，拿着那方手帕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就又递了回去，陈西原却没接，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甚，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临了，留下一句：“拿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的背影愣了两秒，才匆匆会过来神，目光落向手里的那条手帕，上面绣着Scritto的字样，她记得她在传播课的老师身上也见过绣着这种花纹的领带，当时听见前排的女生惊讶地说，那一条领带好像就要几千块。在他嘴里，倒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
白樵握着这块手帕的手紧了一点，万一是真的呢，回去好好洗洗，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她最初对他的心思也就这么点了，没什么大的想法，尽管有些暗潮汹涌，面上也都还是风平浪也静的样子。毕竟白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和坐宾利车的男人发生点什么关系。要是说意外，就只有夜幕沉沉中，他猝不及防伸过来的手，成了冷风寒雨里唯一的热切。
她捧着那绢手帕，大概是往楼上跑的太快，心跳久久都难以平复。
白樵再去唱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往角落里扫了一眼，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不意外，竟然又看到了昨晚的那个男人，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朋友，桌上摆了好几瓶酒，都打开了，喝的却不多。
男人斜倚在沙发上，垂着眼眸在看手机。
她只看了一眼，就开始调音唱歌。今天没有下雨，天色澄明。
歌声响起，陈西原也走了神，关上手机全心全意地听她唱起歌。
姑娘唱歌的声音和说话时有点出入，昨天跟他说起话，音色很温润，像块玉一样，唱歌的时候却又带着点哑声，如同璞玉蒙尘，风雨飘摇。
原来昨天的雨声竟不是窗外的，而是她歌里的。
前奏已经开始了，陈西原喝了一杯度数高点的酒，好能衬着她的歌，又是往沙发上斜斜一靠，闭上眼，酒吧里一切的欢歌笑语似都被她这块璞玉给滤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歌声。
我看见那片荒原，野火都在缠绵。
我看见那片春色，万物高深莫测。
我看见你的双眼，望我温柔缱绻。
……
陈西原睡过半晌慢慢睁开了眼，神色倦怠，目光转了一圈，晃到白樵身上，她唱歌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垂着眼，从不看台下的观众。他有些近视，又懒得戴眼镜，看着她的脸有些模糊，那被长睫遮住的眼神，似是蔑视众生，又似怜悯众生。
他忽然很想将那眼里的东西，完完全全地看个真切。
喝了半杯酒，倦意再次袭来，陈西原混着歌声安然闭上眼，没想到过了两年，他竟然还是这么不胜酒力，度数稍微高点，就能把人醉过去。
在这歌里，陈西原又忍不住睡着，再醒来的时候，仿佛回到了昨天，酒吧里的人走的走来的来，台上，她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很快她就收拾好，这次没有背吉他，换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陈西原照例将桌子上剩的半杯酒喝完才走了出去，走到回廊却又看见了白樵站在檐下。
外头真不巧，临出门的前一刻又刮起了阴风，下起了大雨。白樵仰头看着天上的大雨，忍不住在心中悲叹，老天真是和她作对，不过还好，要是走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她才真要成落汤鸡了。
“姑娘，怎么又是你？”
陈西原走过去，看见她皱起的眉头就忍不住笑意，可怜巴巴的，好像这雨欺负了她一样。
她看了他一眼，又垂着头看脚尖：“又下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呢。”
又有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却并不是昨天那辆，换了一辆灰色的，司机却是一个人。
陈西原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垂首看向身侧愁云密布的姑娘，笑意渐深：“怎么着，上车吧？”
她看着眼前的大雨，这雨来的又急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眼下留给她的路，也就这么一条了。
上了车，白樵又闻见了昨天的那股冷香，还夹杂着点身边人身上的酒气，只是雨声似乎比昨天更大了。
可这回身边的男人没睡，跟她说起了话。
“怎么遇见你一次就下上一次大雨，姑娘，命里带水啊？”
陈西原斜靠在一边看她，她还是和昨天一样，像一年级的小学生规规矩矩地坐着，还只坐半个身子，看着都累得慌。此时听他这么说话，转着那两颗大眼珠子，好像很不忿，又要在别人面前装一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白樵的手指来回转着，低着头，嘴巴好像也抿起来了一点，之后声音更小了，像是自己在嘟囔，“怪天怪地怎么也怪不到我身上呀。”
他笑起来：“你这人，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了，得得得，是我不会说话，我给你赔罪。”
白樵抿了抿嘴，声音有点低：“我没有，我还要谢谢你呢。”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回头找个算命的给你算算，看是不是真的命里带水。”
她这才抬起头，看着陈西原说：“我叫白樵，白天的白，渔樵的樵。”
陈西原还记得第一次见白樵的时候，那天澄州恰逢初夏，屋外阴雨缠绵，风声簌簌，她在屋内唱着歌，歌声正和雨声合上了，压着酒杯碰撞的响，线团儿似的，绕着人的心。
他去寻找音源，往上一抬眼，就看见了这姑娘，一身学生气的打扮，抱着个大吉他，看不清她的脸。
姑娘在台上垂眸轻唱：“你别再心猿意马，勿忘这岁月如沙。长河还在流淌，梦里是我情话……”
他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沙发上，不远不近的，恰好能看见她，却又看不太清，然而那歌声却总归兜兜转转地落到了他怀里。他浸在这歌里，喝了没两口酒，就已经有了点倦意。他往后一躺，靠在沙发背上，心里盘算着这雨什么时候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阖上了双眼，就这么半睡半醒着。
再睁开眼的时候，酒吧里的客人已经换了一茬，要走的走了，新来的也已经喝上了。吧台前站着的服务生也开始换班。他往台上瞧一眼，那姑娘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吉他包，抬脚往外走。
陈西原揉了揉一边的眼睛，又喝了口冷酒让自己清醒清醒，没看时间，但觉得自己也该离开了。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又瞧着了那姑娘，站在门前，门外雨潺潺，行人寂寥，刚撑出去的伞就被雨打弯了，估计这姑娘也在愁着该怎么离开。陈西原走上前，垂眸看了眼身边的人儿，察觉到他的目光，白樵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她只好温和地笑笑，然后迅速低下头。
冷风打头吹来，他被吹得有些头疼，却已经清醒了不少，眼前也不模糊了，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眼前的姑娘，风雨中，像是朵被夜露沾湿的花骨朵。
一辆车缓缓在酒吧门前停下，司机下来打了伞到陈西原跟前，他转头又看回了白樵，先开了口：“去哪儿啊，捎你一段儿？”
她连忙摆手：“不用了，谢谢您。”
他轻笑了一声，看着这副瘦弱身体：“您这好雅兴啊，打算站这儿赏一夜雨？”
白樵被他说的脸色有些泛红，看了眼外面，雨似乎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又看了看身旁的男人，有些犹豫地开口：“去澄大，顺路吗？”
“上车吧。”
陈西原走过去给她打开了车门，司机站在檐下，他就就着伞给白樵挡了下雨，等到她坐上去，他才走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到她旁边。
“谢谢您了。”
白樵再次低头道谢，把自己的吉他卸下抱在怀里，像是怕弄脏了他的车，小心翼翼的，连背都不敢靠上去。
陈西原打眼去看她，这女孩真是生了个好容貌，削肩长颈，黛眉殷唇，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始终盛着一壶秋水一样，纯澈明亮，然而还带着点暗色的哀伤，仿佛看上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再也出不来。还真是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刚喝的酒的酒劲还没有过去，他收回目光斜在座椅上懒懒睡着，听着窗外的雨声，忽然觉得有点单调，要是有她的歌来伴着才好。
白樵见他闭上了双眼，暗自松了口气，脊背不再挺得那么直，稍稍弯下去了一点。
车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冷香，绕在她的周身，又有一丝淡淡的酒气，她忍不住看向那股酒气的来源，他似乎在睡着，眉头轻轻皱起，看着不像是做了什么好梦。她只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目光，回头看着窗外的雨。
雨落在车的窗户上，成了断成几截的线。
车子开的很稳，却不算慢，很快就到了澄州大学的门口。
陈西原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醒了过来，在白樵要拉开门下车的时候张口说了句话：“雨小了，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
白樵急忙拒绝，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陈西原却像没听见一样，拉开门就往下走，绕了一圈到白樵那边，打开门举着伞，等着她过来。
她用余光偷偷看着站在伞下的他，脸上似乎还带着没睡醒一样的倦怠，目光也没落在她身上，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她不好意思再说一次麻烦，只好背着吉他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才发觉身边的人这么高，举的伞也高，遮不了她的半点风雨。
白樵想着，毕竟是人家一片好心，雨也不算大，就沉默着跟在了他的身边。
他的脚步跨的也大，她也紧锣密鼓地跟在人身边。
现在正值暑假，学校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又下着雨，显得像半夜一样，要不是身边站着个带着酒气的活人，她还真的有点害怕了。脸上又被风吹过来的雨淋湿，她的脚步加快了点，想快点回去宿舍。
所幸校门口到她的宿舍楼并不算太远，走的慢也就十多分钟，到了宿舍楼下，她暗自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水，站到檐下对陈西原温和地说：“谢谢你了，我到了。”
陈西原看着她那落汤鸡的模样，忽然笑了一下，这姑娘半个身子都被淋着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怎么被雨淋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白樵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想出了个理由，对他说道：“大人说多淋淋雨，兴许能长个儿呢。你往我这儿倾，不是自己就要淋到了吗？”
她这时候措辞还用着大人说什么什么，活像个高中生，只是陈西原没想到这姑娘还挺为人着想的，是个好姑娘。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她一点，她有些无措，偷偷摸摸往后退了半步。
他却朝她伸出了手，将她被雨淋湿的头发撩到一边，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方手帕，递到女孩跟前：“擦擦吧，省得你也生病了，明儿个就听不了你唱歌了。”
他的嗓音也是懒懒的，像目光一样总是聚不到一处，却平白让女孩红了脸。
白樵慌忙接过手帕，又往后退了半步，拿着那方手帕在自己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就又递了回去，陈西原却没接，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更甚，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临了，留下一句：“拿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的背影愣了两秒，才匆匆会过来神，目光落向手里的那条手帕，上面绣着Scritto的字样，她记得她在传播课的老师身上也见过绣着这种花纹的领带，当时听见前排的女生惊讶地说，那一条领带好像就要几千块。在他嘴里，倒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
白樵握着这块手帕的手紧了一点，万一是真的呢，回去好好洗洗，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
她最初对他的心思也就这么点了，没什么大的想法，尽管有些暗潮汹涌，面上也都还是风平浪也静的样子。毕竟白樵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应该和坐宾利车的男人发生点什么关系。要是说意外，就只有夜幕沉沉中，他猝不及防伸过来的手，成了冷风寒雨里唯一的热切。
她捧着那绢手帕，大概是往楼上跑的太快，心跳久久都难以平复。
白樵再去唱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往角落里扫了一眼，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不意外，竟然又看到了昨晚的那个男人，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没有朋友，桌上摆了好几瓶酒，都打开了，喝的却不多。
男人斜倚在沙发上，垂着眼眸在看手机。
她只看了一眼，就开始调音唱歌。今天没有下雨，天色澄明。
歌声响起，陈西原也走了神，关上手机全心全意地听她唱起歌。
姑娘唱歌的声音和说话时有点出入，昨天跟他说起话，音色很温润，像块玉一样，唱歌的时候却又带着点哑声，如同璞玉蒙尘，风雨飘摇。
原来昨天的雨声竟不是窗外的，而是她歌里的。
前奏已经开始了，陈西原喝了一杯度数高点的酒，好能衬着她的歌，又是往沙发上斜斜一靠，闭上眼，酒吧里一切的欢歌笑语似都被她这块璞玉给滤掉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歌声。
我看见那片荒原，野火都在缠绵。
我看见那片春色，万物高深莫测。
我看见你的双眼，望我温柔缱绻。
……
陈西原睡过半晌慢慢睁开了眼，神色倦怠，目光转了一圈，晃到白樵身上，她唱歌的时候总是低着头，垂着眼，从不看台下的观众。他有些近视，又懒得戴眼镜，看着她的脸有些模糊，那被长睫遮住的眼神，似是蔑视众生，又似怜悯众生。
他忽然很想将那眼里的东西，完完全全地看个真切。
喝了半杯酒，倦意再次袭来，陈西原混着歌声安然闭上眼，没想到过了两年，他竟然还是这么不胜酒力，度数稍微高点，就能把人醉过去。
在这歌里，陈西原又忍不住睡着，再醒来的时候，仿佛回到了昨天，酒吧里的人走的走来的来，台上，她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很快她就收拾好，这次没有背吉他，换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陈西原照例将桌子上剩的半杯酒喝完才走了出去，走到回廊却又看见了白樵站在檐下。
外头真不巧，临出门的前一刻又刮起了阴风，下起了大雨。白樵仰头看着天上的大雨，忍不住在心中悲叹，老天真是和她作对，不过还好，要是走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她才真要成落汤鸡了。
“姑娘，怎么又是你？”
陈西原走过去，看见她皱起的眉头就忍不住笑意，可怜巴巴的，好像这雨欺负了她一样。
她看了他一眼，又垂着头看脚尖：“又下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呢。”
又有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却并不是昨天那辆，换了一辆灰色的，司机却是一个人。
陈西原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垂首看向身侧愁云密布的姑娘，笑意渐深：“怎么着，上车吧？”
她看着眼前的大雨，这雨来的又急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眼下留给她的路，也就这么一条了。
上了车，白樵又闻见了昨天的那股冷香，还夹杂着点身边人身上的酒气，只是雨声似乎比昨天更大了。
可这回身边的男人没睡，跟她说起了话。
“怎么遇见你一次就下上一次大雨，姑娘，命里带水啊？”
陈西原斜靠在一边看她，她还是和昨天一样，像一年级的小学生规规矩矩地坐着，还只坐半个身子，看着都累得慌。此时听他这么说话，转着那两颗大眼珠子，好像很不忿，又要在别人面前装一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白樵的手指来回转着，低着头，嘴巴好像也抿起来了一点，之后声音更小了，像是自己在嘟囔，“怪天怪地怎么也怪不到我身上呀。”
他笑起来：“你这人，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认真了，得得得，是我不会说话，我给你赔罪。”
白樵抿了抿嘴，声音有点低：“我没有，我还要谢谢你呢。”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回头找个算命的给你算算，看是不是真的命里带水。”
她这才抬起头，看着陈西原说：“我叫白樵，白天的白，渔樵的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