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十点。

    闻念刚挂断和聂杉的通话。

    走到窗前,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雨幕,雨滴拍打着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

    雨还在下,但已经远不及傍晚时的猛烈。

    聂杉的话不经意的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从她一开始联系不上自己的手足无措,到在学校门口碰见沈瑜川,又到怎么在沈瑜川的帮助下找到自己,紧接着就是开始吐槽沈瑜川多么冷漠。

    哪怕是陌生人,看到别人身处危险之中,也该有点反应。

    隔着音质不甚清晰、偶尔穿插电流声的听筒,闻念都能感受到聂杉的气愤和无奈。

    她的心情像窗外的雨,一层层涟漪在心底泛起。

    指尖轻触玻璃,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雨声依旧,只是心中的那份沉重似乎被这细雨冲淡了一些。

    她知道,沈瑜川该是这样的。

    就像最开始,她遇见他一样。

    冷漠、疏离,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那双眼睛却盛着藏不住的孤独。

    后来这双眼睛,曾在她面前某些时刻展现出一丝温情。

    只不过,现在他选择了收回。

    所以他能浪费时间帮聂杉找到自己,闻念已经很意外了。

    玻璃倒影中,有绿光若隐若现闪烁。

    闻念低头。

    进度条居然在这时候有了动静。

    然而只是闪动,并没有实在的前进和后退。

    她曾经试图弄清楚进度条变换的规律,但毫无进展。

    每次的变动仿佛没有任何征兆,但又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把她推向命运既定的轨道。

    就像现在。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它会突然开始变化。

    闻念又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外面雨声渐弱。

    她探头看了眼,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酒店门口,闻念睡衣外面随意穿了件外套。

    她本来想出来看看,蓄积的雨水有没有可能在今晚排完,这样不耽误她明天回江市。

    然而看到眼前已经上涨到大堂门口的水面,她心里也没底。

    漆黑的夜幕下,零星的几个人正在路上忙碌,收拾着四散倒塌的树枝,积水肉眼的可见的没过小腿。

    冷风吹过,闻念下意识裹紧外套,正转身离开时,大堂灯光朦胧照亮的朦一片天地里,走来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闻念的心跳漏了拍,再次确认了那人的轮廓。

    他怎么会在这?

    闻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以为这是个幻觉。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外套的领口,指尖泛白。

    甚至连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左臂一直在闪烁的微弱绿光,好像猛地亮了瞬,紧接着彻底熄灭,可她完全没有心思去看,到底是前进了还是后退了。

    沈瑜川一步步走上台阶。

    闻念的耳边响起冰冷的水声。

    他的头发已经被打湿,随意抓在脑后,露出额头,发丝还滴着水,像刚从泳池里捞出来似的。

    长睫随意垂落,半遮住漆黑眼眸,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闻念感觉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沈瑜川你,你怎么......”闻念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如果我说是刚好路过,会不会不太有说服力。”

    好像任何解释此刻都显得十分苍白。

    他就是专程过来的,因为不愿她自己面对漫长的黑夜,因为不想让她一个人承担未知的无措,因为放心不下。

    “可,可你怎么过来的?”闻念眼中的震惊还未消散,反而更加浓烈。

    有水滴从他额头滚落,挂在眉骨上,她忍住了想要伸手帮他拂去的冲动,看着它顺着脸颊下滑。

    “受雨水灾害的区域只有这和再往西的一些区域,榆市高铁站附近积水并不严重,我打车到无法再往前通行的后街,下车走过来,不远。”

    闻念呆愣半瞬。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的回答还这么逻辑紧密,跟听物理讲解似的。

    她回过神,上下扫了眼浑身湿漉漉的沈瑜川,终于缓过劲。

    “外面太冷了,再站一会儿肯定要感冒,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

    闻念把人带进房间后,才想起来一个问题,脸红着问:“...你带换洗衣服了吗?”

    她订的大床房,空间不算小,但也不宽敞,所以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存在感十分强烈。

    “带了。”

    沈瑜川把身上的斜挎旅行包取下,随手放在进门的换鞋凳上。

    “......哦。”闻念声音很轻,略显无措,“那你忙自己的,我去最里面呆着,虽然浴室是全景磨砂玻璃的,但我发誓不偷看,你不用担心。”

    闻念依旧保持着脱口而出的优良传统,说完也没管沈瑜川什么反应,带着身体力行遵守誓言的劲儿,径直走到窗边的沙发座旁,给它转了个圈,背对着浴室,面朝墙坐下

    沈瑜川看了眼那从座椅后面露出的一小片头发,隔着厚厚的靠背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紧绷着。

    眼中闪过一丝薄笑,随后走进浴室。

    听见浴室门被关上,这时候闻念才想起来查看进度条的情况。

    35%,任务进度再次推进。

    摸不着头脑的次数多了,她渐渐不再过于纠结变化的原因,注意力也很快从这上面转移。

    浴室水声响起没多久,闻念好像闻到一股香味。

    不是洗发水沐浴露,而是炸鸡。

    她皱了皱鼻子,确认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从后脑勺飘来的,炸鸡的香味。

    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上饭的闻念,忍住口水淌出来的冲动,想去一探究竟。正扶着椅子准备起身,又忽然间想起自己说的那句“绝不偷看的话”。

    她这样转身,肯定能看见浴室。

    于是又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哗啦啦的水声。

    闻念人安静地坐着,脑子却不安静。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后,她站起身,沿沿着一条在脑海中规划好的、极其诡异的、背对着玻璃浴室门的线路,小步挪到了香味的源头——沈瑜川旅行包旁边的桌子上。

    有一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肯德基。

    闻念眼睛亮的跟灯泡一样,惊喜程度不亚于看见一袋黄金。

    就在这时,身后的水声停止。

    闻念动作忽然僵住,一动不敢动,直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又落下,浴室门打开,她才转过头。

    “刚刚我全程背对着浴室过来的,保证什么都没看见。”

    她说着,还试图重新给沈瑜川演示一遍,结果被他抓了回来。

    “高铁站买的,应该还没凉透。”

    沈瑜川换了件深灰色的卫衣,身上还氤氲着热气,连声音都带上了温度。头发被毛巾擦过,湿着,但没有滴水。

    闻念手忙脚乱的把吹风机双手捧到他面前,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高兴:“谢谢救命恩人,请用吹风机。”

    她打开包装袋,刚把炸鸡塞进嘴里,突然想到:“你不吃吗?”

    沈瑜川转头。

    “江市没下雨。”还没停顿一秒,又接了句,“我吃过饭了。”

    吹风机的轰鸣声响起,闻念眨眨眼。原来她和聂杉在电话里的诉苦,他听进去了呀,竟然知道自己还饿着肚子。

    等沈瑜川整顿好,闻念也吃饱了。

    床边有两张单人沙发,一张上坐着沈瑜川,另一张上,闻念蜷缩在里面。她正探着头,跟沈瑜川一起看明天返程的车票。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闻念在旁边指点。

    “这班太早了,万一明天这个时候水还没排完怎么办?”

    “这班?”

    “这班太晚,到学校要八九点了。”

    “这个?”

    “这班时间太长了,要坐两个小时。”

    “那这班?”

    闻念仔细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

    两人订完车票,闻念仿佛有种云雾散去,天空突然放晴的轻快。

    她睡不着,经历一下午的波折和煎熬,好不容易柳暗花明,整个人话都多了起来。

    两人似乎同时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闻念在一旁滔滔不绝,沈瑜川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但大部分都是闻念独自演讲,根本没有沈瑜川插话的机会。

    直到闻念打了个哈欠,涌上一缕困意,话音才渐渐落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猛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沈瑜川今晚睡哪啊?!

    她没说话,一抹红晕却悄悄爬上耳尖。

    沈瑜川看她忽然定在那儿,又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个。”她咽了下口水,“我困了,你......”

    沈瑜川心下了然,站起身:“我去再开一间房,你先睡吧。”

    “嗯,好,晚安。”

    关门声轻轻响起。

    闻念依然蜷缩在椅子上,她探头朝门的方向看,人已经不见了。

    她吐口气,穿上拖鞋走到玄关处。

    沈瑜川把自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浴室里也干干净净,只剩下还带着水迹的洗澡间地板和他用过后挂回架子上的浴巾。

    以及,桌子上被她吃空的肯德基包装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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