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
宋言的猜测对了一半，至少当初第一批机械飞升派的信徒在见识了这些科技后，确实是这样理解的。
但其实这句后来信徒耳熟能详的口号，只是织星在推开机械命途的门后，在某一处偶然见到的，经他金口玉言，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公理。
因为太过中二，被生物意志派嘲笑至今；但也因为实在癫出了风采，玄凤偶尔回忆起这位历史上的名人，脑中出现的第一句话还是[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爆炸声逐渐消弭，方可瘫软在地，呼吸急促。
宋言半蹲在她身边，问道：“现在什么感觉？”
方可额上浮出细密的汗珠，濡湿了黑发，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解除附身后，方可感觉自己全身的气力都在一瞬间被抽走，几乎是抱着双膝蹲下，才能勉强支撑。
她摇摇头，避开宋言的搀扶，自己站起来：“没事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宋言的手缓缓收到身侧，须臾，才道：“没什么好道歉的，我如果知道里面是这个样子，是不会拉你进来的。”
“屁。”系统偷偷动了宋言的权限，自己重新安装完语音程序，第一句话就相当不客气，“你要是知道里面这么古怪，只会恨不得多骗几个人进来。”
宋言摇头道：“我是说真的，如果我知道里面这么古怪，我只会带你进来。”
主要是因为系统卸载不了，啧，什么捆绑软件，退订。
系统没听出宋言的言外之意，竟然有点感动，声音也软了一些：“在你心里我竟然这么重要？”
宋言：“......”
残影持续的时间不长，宋言根据持续时间猜想，这场战役发生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再澎湃的能量，在时间面前也会慢慢递减，最后只剩下一点残枝败叶。
方可恢复行动能力后，他们继续往前走。
四周是大片的银白色，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宋言经过操作台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那片虚影，竟然摸到了一片冰凉的金属触感。
她敲了敲操作台表面，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仿佛这本来就是一片虚影，和她并不存在于一个空间。
宋言在操作台前停下来，她看不太懂那些操作按钮，但由于机械师的通病，操作台上到处散落着草稿图，没有人整理，也可能图纸主人的骨灰，已经掺在刚才爆炸的碎屑里，和宋言打过招呼了。
宋言控制好力道，从控制台上捞起几张图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不同的机械装置，但看起来，是一具机器的不同部位，因为每一张图纸的右下角，都有相似的标识。
宋言缓缓念出声：“黑山羊胸腹防撞装置第12版、黑山羊可视装置第54版......好复杂的设计，竟然连螺丝钉的设计图都足足有一百多版。”
系统“呵”了一声，讥讽道：“复杂有什么用，这副机甲的主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又不能学某些侍者，虽然是阴沟里的老鼠，到底留了一条命在。啧啧，上赶着给人家当狗，人家还不要，可怜啊。”
宋言却马上get到另一个重点，有些兴奋：“还有机甲？系统，这里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系统：“......敢情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听到了机甲两个字。”
宋言疑惑：“不然我该听到什么？一个被男人三句话骗了五百万的系统嘲讽另一个人给别人当狗吗？”
系统停顿了几秒，咬牙切齿道：“我没有被男人骗五百万！”
宋言摸着下巴，微微点头，思索道：“没有骗财，那就是骗色啰？但是恕我直言，我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能被骗什么，电路板吗？”
系统：“......”
姜夜白站在她右后方一点，这个位置能看清她手里的图纸，也能看见她微微翘起的唇角。但能让人发笑的肯定不是图纸，于是他想了想，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好笑？”
宋言想都没想，随口回答：“聊某人被骗财骗色的经历。”
系统在她脑中控诉道：“胡说八道！”
宋言“哦”了一声，道：“我胡说九道。谢谢，再加一道。”
怼完系统，宋言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但是偷偷瞥了一眼斜后方的人，神情肃穆，脸上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她又觉得对方可能也没听清......算了，继续看图纸吧。
宋言的余光收回去，重新聚焦在图纸上，她没有看见，在她目光离开的瞬间，身后青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度。
可能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吧。
控制台上除了琳琅满目的设计图纸，还散落着几页便签。
便签纸上甚至还有几点油渍，呈深黑色，宋言拇指抹了抹，顿时在纸上划出一道黑印子，她忍不住嗅了嗅，鼻尖隐约闻到一股焦味。
便签纸反面，是数行清秀的字迹。
“他们在误导民众！方舟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博士没有说错，那些狡猾的政客只在乎他们自己，他们利用我们的技术向人们证明，我们可以通过躲入时空裂缝进行空间迁跃，前往别的时空。但是他们从未告诉人们，只有高级天赋者的身体强度可以进行空间迁跃。”
“博士提出了‘黑山羊计划’，我们将造出一台巨型机甲，然后，所有人的意识都可以上传到这具机甲里，我们将走向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不朽！”
笔触到后面，已经变得飘忽起来，笔者饱满的情绪似乎要透过文字溢出来，感染每一个阅读者。
宋言摩挲着下巴，道：“天赋者？听上去和异能者是一个路数，他们的时空也出现了畸变种和异能觉醒吗？”
系统：“灾难总是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头上。可是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只需要收集碎片，我送你回家就好。”
宋言眨了眨眼：“你似乎不希望我知道太多世界之外的事情。”
何止是不希望，如果系统会记忆回溯，宋言的脑子不知道要被它清理多少次。
宋言又道：“你在权衡什么？怕我知道某些事情后对你构成威胁，还是你的过去真的很难开口。”
系统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过去就那么重要吗？现在是我们在一起，你的目光应该往前看。”
系统环顾四周，它不喜欢冰冷的金属，这种无机质的东西总是让它想到某位讨厌的故人。
它直觉宋言应该不会轻轻揭过，在这一点上她和那位一样讨厌。虽然系统在绑定宋言后有给对方反向打工的倾向，但是它坚定地认为，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它有自己的节奏，最终的目的还是服务于它的大业。
可宋言听完系统敷衍的解释，却认真点了点头：“也是，我们应该往前看。”
系统有些惊讶，但宋言不追问对它来说是好事，于是又缓缓闭上了嘴。
而宋言......她只是觉得，与其逼问系统，不如自己推导。
笑死，难道系统真的觉得自己装得很好吗？
尽管宋言和系统各怀心思，但路还很长。
一路上，宋言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操作台，上面随意摆着画到一半的图纸和机械零件，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完成剩下的工作。大多数机械师没有随手写便条的习惯，桌面上大都是复杂的图纸和各种数据记录。
宋言忽然觉得，他们其实是走在一座坟墓里，虽然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远处电磁脉冲弹的余波已经给出了答案。活着的和死去的，都以残影的形式留在这里。生者不知何处，但死者已然长眠。
穿过所有控制台，更远一些，可以看到一扇银白色的大门。宋言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奇异的空间，然后，猛地推开了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烛火惺忪，光芒微弱。
宋言再回头看的时候，机械台和爆炸的余波都已经消失，她身后是普通的楼梯，和她推开那扇挂着[机械飞升]的门牌前一样。
但有一点保持原样，和她一起进来的同伴，也一块全须全尾出来了。台阶下，见宋言突然回头，方可警觉地竖起耳朵，姜夜白却看向她身后，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方可道：“有什么问题吗？”
宋言摇了摇头：“没有。”她那点感触在看到身后同伴平安无事的时候，瞬间就淡了。她向那些长眠在历史尘屑中的人遥遥看去，虽然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却也能想见其中波澜壮阔，可就如她随口答的那句“往前看”，她只是一段历史的见证，旁人人生的掠影，看过，也就是看过而已。
宋言撇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沿着甬道往前走，终于开始干正事。她问系统：“往哪边走？”
她没能等来系统的回答，却先等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crash。
甬道内光线不足，只能看清几米外的路，对面速度又太快。
宋言其实不清楚对面是什么，只感觉一颗出膛的炮弹撞上她胸口。
那力道更像小狗，小小一团，毛发凌乱。
但小狗不会随身带刀，更不会随便捅人。
生锈的菜刀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宋言拎起撞进她怀里的女孩，表情一言难尽。
姜夜白捡起刀，在手上试了试刃，几点铁锈掉下来，皮没割破，他先“嘶”了一声，随即仰头望向小女孩，似笑非笑道：“好利的刀，现在的小姑娘，防备心真的很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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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的猜测对了一半，至少当初第一批机械飞升派的信徒在见识了这些科技后，确实是这样理解的。
但其实这句后来信徒耳熟能详的口号，只是织星在推开机械命途的门后，在某一处偶然见到的，经他金口玉言，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公理。
因为太过中二，被生物意志派嘲笑至今；但也因为实在癫出了风采，玄凤偶尔回忆起这位历史上的名人，脑中出现的第一句话还是[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爆炸声逐渐消弭，方可瘫软在地，呼吸急促。
宋言半蹲在她身边，问道：“现在什么感觉？”
方可额上浮出细密的汗珠，濡湿了黑发，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解除附身后，方可感觉自己全身的气力都在一瞬间被抽走，几乎是抱着双膝蹲下，才能勉强支撑。
她摇摇头，避开宋言的搀扶，自己站起来：“没事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宋言的手缓缓收到身侧，须臾，才道：“没什么好道歉的，我如果知道里面是这个样子，是不会拉你进来的。”
“屁。”系统偷偷动了宋言的权限，自己重新安装完语音程序，第一句话就相当不客气，“你要是知道里面这么古怪，只会恨不得多骗几个人进来。”
宋言摇头道：“我是说真的，如果我知道里面这么古怪，我只会带你进来。”
主要是因为系统卸载不了，啧，什么捆绑软件，退订。
系统没听出宋言的言外之意，竟然有点感动，声音也软了一些：“在你心里我竟然这么重要？”
宋言：“......”
残影持续的时间不长，宋言根据持续时间猜想，这场战役发生的时间应该已经很久，再澎湃的能量，在时间面前也会慢慢递减，最后只剩下一点残枝败叶。
方可恢复行动能力后，他们继续往前走。
四周是大片的银白色，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宋言经过操作台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那片虚影，竟然摸到了一片冰凉的金属触感。
她敲了敲操作台表面，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仿佛这本来就是一片虚影，和她并不存在于一个空间。
宋言在操作台前停下来，她看不太懂那些操作按钮，但由于机械师的通病，操作台上到处散落着草稿图，没有人整理，也可能图纸主人的骨灰，已经掺在刚才爆炸的碎屑里，和宋言打过招呼了。
宋言控制好力道，从控制台上捞起几张图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不同的机械装置，但看起来，是一具机器的不同部位，因为每一张图纸的右下角，都有相似的标识。
宋言缓缓念出声：“黑山羊胸腹防撞装置第12版、黑山羊可视装置第54版......好复杂的设计，竟然连螺丝钉的设计图都足足有一百多版。”
系统“呵”了一声，讥讽道：“复杂有什么用，这副机甲的主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又不能学某些侍者，虽然是阴沟里的老鼠，到底留了一条命在。啧啧，上赶着给人家当狗，人家还不要，可怜啊。”
宋言却马上get到另一个重点，有些兴奋：“还有机甲？系统，这里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系统：“......敢情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听到了机甲两个字。”
宋言疑惑：“不然我该听到什么？一个被男人三句话骗了五百万的系统嘲讽另一个人给别人当狗吗？”
系统停顿了几秒，咬牙切齿道：“我没有被男人骗五百万！”
宋言摸着下巴，微微点头，思索道：“没有骗财，那就是骗色啰？但是恕我直言，我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能被骗什么，电路板吗？”
系统：“......”
姜夜白站在她右后方一点，这个位置能看清她手里的图纸，也能看见她微微翘起的唇角。但能让人发笑的肯定不是图纸，于是他想了想，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好笑？”
宋言想都没想，随口回答：“聊某人被骗财骗色的经历。”
系统在她脑中控诉道：“胡说八道！”
宋言“哦”了一声，道：“我胡说九道。谢谢，再加一道。”
怼完系统，宋言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但是偷偷瞥了一眼斜后方的人，神情肃穆，脸上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她又觉得对方可能也没听清......算了，继续看图纸吧。
宋言的余光收回去，重新聚焦在图纸上，她没有看见，在她目光离开的瞬间，身后青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度。
可能是真的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吧。
控制台上除了琳琅满目的设计图纸，还散落着几页便签。
便签纸上甚至还有几点油渍，呈深黑色，宋言拇指抹了抹，顿时在纸上划出一道黑印子，她忍不住嗅了嗅，鼻尖隐约闻到一股焦味。
便签纸反面，是数行清秀的字迹。
“他们在误导民众！方舟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博士没有说错，那些狡猾的政客只在乎他们自己，他们利用我们的技术向人们证明，我们可以通过躲入时空裂缝进行空间迁跃，前往别的时空。但是他们从未告诉人们，只有高级天赋者的身体强度可以进行空间迁跃。”
“博士提出了‘黑山羊计划’，我们将造出一台巨型机甲，然后，所有人的意识都可以上传到这具机甲里，我们将走向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不朽！”
笔触到后面，已经变得飘忽起来，笔者饱满的情绪似乎要透过文字溢出来，感染每一个阅读者。
宋言摩挲着下巴，道：“天赋者？听上去和异能者是一个路数，他们的时空也出现了畸变种和异能觉醒吗？”
系统：“灾难总是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头上。可是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只需要收集碎片，我送你回家就好。”
宋言眨了眨眼：“你似乎不希望我知道太多世界之外的事情。”
何止是不希望，如果系统会记忆回溯，宋言的脑子不知道要被它清理多少次。
宋言又道：“你在权衡什么？怕我知道某些事情后对你构成威胁，还是你的过去真的很难开口。”
系统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过去就那么重要吗？现在是我们在一起，你的目光应该往前看。”
系统环顾四周，它不喜欢冰冷的金属，这种无机质的东西总是让它想到某位讨厌的故人。
它直觉宋言应该不会轻轻揭过，在这一点上她和那位一样讨厌。虽然系统在绑定宋言后有给对方反向打工的倾向，但是它坚定地认为，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它有自己的节奏，最终的目的还是服务于它的大业。
可宋言听完系统敷衍的解释，却认真点了点头：“也是，我们应该往前看。”
系统有些惊讶，但宋言不追问对它来说是好事，于是又缓缓闭上了嘴。
而宋言......她只是觉得，与其逼问系统，不如自己推导。
笑死，难道系统真的觉得自己装得很好吗？
尽管宋言和系统各怀心思，但路还很长。
一路上，宋言看到许多大大小小的操作台，上面随意摆着画到一半的图纸和机械零件，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完成剩下的工作。大多数机械师没有随手写便条的习惯，桌面上大都是复杂的图纸和各种数据记录。
宋言忽然觉得，他们其实是走在一座坟墓里，虽然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远处电磁脉冲弹的余波已经给出了答案。活着的和死去的，都以残影的形式留在这里。生者不知何处，但死者已然长眠。
穿过所有控制台，更远一些，可以看到一扇银白色的大门。宋言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奇异的空间，然后，猛地推开了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烛火惺忪，光芒微弱。
宋言再回头看的时候，机械台和爆炸的余波都已经消失，她身后是普通的楼梯，和她推开那扇挂着[机械飞升]的门牌前一样。
但有一点保持原样，和她一起进来的同伴，也一块全须全尾出来了。台阶下，见宋言突然回头，方可警觉地竖起耳朵，姜夜白却看向她身后，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方可道：“有什么问题吗？”
宋言摇了摇头：“没有。”她那点感触在看到身后同伴平安无事的时候，瞬间就淡了。她向那些长眠在历史尘屑中的人遥遥看去，虽然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轮廓，却也能想见其中波澜壮阔，可就如她随口答的那句“往前看”，她只是一段历史的见证，旁人人生的掠影，看过，也就是看过而已。
宋言撇去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沿着甬道往前走，终于开始干正事。她问系统：“往哪边走？”
她没能等来系统的回答，却先等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crash。
甬道内光线不足，只能看清几米外的路，对面速度又太快。
宋言其实不清楚对面是什么，只感觉一颗出膛的炮弹撞上她胸口。
那力道更像小狗，小小一团，毛发凌乱。
但小狗不会随身带刀，更不会随便捅人。
生锈的菜刀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宋言拎起撞进她怀里的女孩，表情一言难尽。
姜夜白捡起刀，在手上试了试刃，几点铁锈掉下来，皮没割破，他先“嘶”了一声，随即仰头望向小女孩，似笑非笑道：“好利的刀，现在的小姑娘，防备心真的很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