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
宋言心头突然涌上一阵空茫。
在这样的怪物面前，好像做什么都无法逃脱。
她体表的菌丝感受到这阵空茫和恐惧，加速生长，一层又一层，缠得宋言有点胸闷。
可它们缠得那么紧，仿佛一具坚硬的铠甲，穿着这个，宋言心中又多了一些勇气。
她定下心想了想，还是觉得逃不是办法。
跳窗？这具机甲可以直接把外面的世界抹去。找个角落躲起来？依照这个速度，白光迟早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环顾一周，目光最后落在角落的玻璃棺材上，顿时有了主意。
宋言侧过脸，看向姜夜白，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干脆道：“分头行动，你去开那边的监管者，我绕到这具机甲后面，看能不能关了它。”
姜夜白不太同意这个安排：“我们换一下，你那边太危险。”
宋言摸了摸身上厚厚一层铠甲，心想谁危险还不一定呢，但时间紧迫，她懒得争论，干脆同意了对方的意见。
电子读取器还没有被损毁，宋言从上面取下织星的芯片，然后把它放回监管者的能源槽中。
那个位置还放着它的能源核心，是一块黑色的晶体。
宋言把之前拆下的脉冲炮又安回去。
监管者陷入休眠状态，宋言要做是启动它，然后让它和那具黑色机甲对打。
这其实有赌的成分，因为宋言不确定监管者醒来是会先揍机甲还是先揍他们。
但是......宋言想起织星的备忘录，觉得自己可以赌一下这位天才机械师的人品。或者说械品。
银白色的金属片被宋言小心地放入监管者胸口。
最后一步是通电，宋言在监管者侧面找到了一个数据接口，如果换算成人，位置应该是腰窝。
她在插.入数据线前回头望了一眼，那具机甲在忙着处理姜夜白，压根没注意到她这边。
宋言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静了一瞬，随即转回来，捏着数据线，很稳地插.入机甲侧面。
一道蓝光从接口处亮起，沿着传感线在监管者身上流动。
宋言在这短暂的几秒，问系统：“你说，醒来的是织星吗？”
系统：“不一定。”
宋言无意识捏了捏数据接口：“芯片是他的，控制监管者的主脑应该也是他吧。”
系统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长期不启动，芯片会自动格式化，这和植物人植物太久就真的变不回动物了是一个道理。”
监管者缓缓站起。
它的头颅转动得很缓慢，宋言甚至听到了几声咔哒声，像齿轮生锈的声音。
它朝着黑色机甲的方向缓缓前进。
系统凉飕飕道：“老年机PK霸王机。你猜谁会赢？”
宋言无语道：“它要是输了，我们就完蛋了。”
系统这回很久没有说话，半晌，它才道：“我们不会输的，宿主，我不会让你输的。”
姜夜白根本无法近身，自然也谈不上关闭黑山羊。在看到监管者启动的那一刻，他自动让出位置，任由两具机甲撞在一起。
蛮横、粗暴。机械与机械的对撞，却仿佛回到了蛮荒时代的战争。
黑山羊胸口能量汇聚，白光涌现。与此同时，监管者胸口覆甲缓缓打开，露出宋言亲手安上的脉冲炮，一团荧蓝色的能量在炮口蓄势待发。
两团能量撞在了一起，迸发出极大的冲击力，玻璃迸裂声、金属断裂声、还有喊她名字的声音混成一团。宋言感觉一股庞大的冲击力把她掀翻在地，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她伸手一摸，摸到一点软乎乎的东西，长条状，黏黏的。
哦，是她的肠子。
宋言把这段肠子重新塞回腹腔，菌丝在她腹部织成一张厚实的网，把肠子兜在里面。她双手撑地，慢慢尝试着从地上爬起，然后又一屁股跌坐回去。
因为她的右手的半截手掌也被炸断了。
宋言有些茫然地抬起手，右手断裂的横截面也被菌丝填满，菌丝被染成红色，在吸饱她的血液后，长得好像更快了。
它们沿着手掌的断裂面向上生长，长出五指、掌纹......宋言的右手逐渐看上去和左手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白一些。
系统：“我说过，宿主，我不会让你输的。”
宋言没有回答系统的话，那两具机甲被炸成了两堆废铁，瘫痪在地。宋言浑身无力，她身体一大半都被炸毁，靠菌丝勉强运转。
她还是想站起来，左手在地上没有目的地乱摸，摸到了一把刀。
一把黑色弯刀。
她拄着这把刀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想到，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
系统纠正她：“不是死了，你现在在梦里，宿主，你清醒一点，”
宋言延迟了几秒，才拄着刀缓缓道：“哦，对，我是在梦里。”
但这个梦，未免太长了、太真实了。宋言混沌地想。
系统循循善诱：“你不会输的，也不会死。现在，打开那具黑色机甲的腹腔，取出碎片，它是你的了。”
宋言恍若未闻，细碎的尘屑掉下来，她脚下的地面一点一点皲裂，她一脚踩空，倚靠着手里的刀才没跌倒。
系统语速变快：“这次是真的要坍塌了，听话，宿主，去取出碎片。”
宋言机械地往前走，在黑色机甲前停下来，能源核心被打开，蓝色晶体后，是一团模糊的白光。
宋言在这团白光前停下，忽然开口：“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系统没有说话。宋言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她的手攥得太紧，而痛觉神经已经麻木，血顺着刀柄流下，了无痕迹。
她又问：“那等我醒来，会活着吗？”
她的问题前没有加主语，但系统很奇妙地明白她的意思，它安抚道：“都会活着的。”
宋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抬手触碰那团白色的光。
那团光被收拢在她手心，安静地躺下。
下一秒，她脚下的世界轰然坍塌。
......
宋言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身下很柔软，她左手无意识抓紧，床单被抓出一团深深的褶皱。
下一瞬，床上的人猛地坐起，额发湿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口呼吸都泛着铁锈味。
宋言慢慢靠在床头，半晌，才缓缓回神：“我们出来了。”
系统肯定道：“是的，宿主，我们出来了，还得到了两块碎片。”
宋言点开系统背包，果然在原先放着碎片的那个格子里看到了另外两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如释重负：“已经三块了，一共需要几块？”
系统沉吟道：“最少五块，我才能送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宋言靠在门板上，长吁一口气，那些爆炸声被她抛到脑后，在硝烟和热浪的幻听里，她给了自己五分钟的时间整理思绪。
然后，她说：“那就去找剩下两块吧。”
话音刚落，门便被敲响。
门口站着方可和她的副手。
宋言眼神有点恍惚，随即镇定下来：“什么事？”
“本来我是打算给你几天休假的，但是......帝都传来急报。”方可一只手搭在门板上，语速很快，“内城出现畸变种，原因不明，我们今天就得加急回去处理。”
宋言望了一眼窗外刚刚透亮的天色，问道：“现在吗？”
方可轻轻喘了口气，眉尖轻蹙，将四肢百骸涌上的痛楚压回去，道：“对，车在楼下，我们现在就走。”
宋言弯腰挤进车后座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
宋言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慢慢把他的脸和名字对上号，礼貌地点了点头。
见进来的人是她，伊莱眉尖微不可觉地蹙了下，又很快消失，他微笑道：“你们方队长呢？”
“我在这。”副驾的车门被拉开，方可很随意地瘫在座位上，殷越从另一侧上车，一板一眼地系好安全带，却迟迟没有发车。
方可回头望了一眼，道：“系好安全带，伊莱教官，还有我这位新队员。车上但凡有一个人没做好安全措施，我这位副队都不会点火的。”
伊莱盯着方可敞开的外套，眉尖微蹙：“我觉得比起系安全带，你更需要把衣服穿好，我给你再治一遍。方可，像你这样不遵医嘱的病人，医院是拒收的。”
方可摇了摇头：“一会就自己长好了，管它干嘛，现在回帝都比较重要。”
“再说，”方可满不在乎道，“医院要是拒收，我就来找你治，伊莱教官，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安全带从胸前穿过，耳侧，宋言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车内再也没有人说话。轰鸣的引擎声响起，排气管发出呜的一声响，夹着油屁奔向泛白的地平线。
宋言倒在后座的沙发软垫上，眼皮沉重。透过眼帘，她看到车窗两侧的景物飞快地在身后消逝，但车前窗的景物恒定不变。
太阳慢慢升起，在八九点钟的方向。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车窗上，带来些许暖意。
这辆车会带她驶向什么样的未来呢？
但这应该是她醒来再想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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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心头突然涌上一阵空茫。
在这样的怪物面前，好像做什么都无法逃脱。
她体表的菌丝感受到这阵空茫和恐惧，加速生长，一层又一层，缠得宋言有点胸闷。
可它们缠得那么紧，仿佛一具坚硬的铠甲，穿着这个，宋言心中又多了一些勇气。
她定下心想了想，还是觉得逃不是办法。
跳窗？这具机甲可以直接把外面的世界抹去。找个角落躲起来？依照这个速度，白光迟早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环顾一周，目光最后落在角落的玻璃棺材上，顿时有了主意。
宋言侧过脸，看向姜夜白，发现对方也在看她，干脆道：“分头行动，你去开那边的监管者，我绕到这具机甲后面，看能不能关了它。”
姜夜白不太同意这个安排：“我们换一下，你那边太危险。”
宋言摸了摸身上厚厚一层铠甲，心想谁危险还不一定呢，但时间紧迫，她懒得争论，干脆同意了对方的意见。
电子读取器还没有被损毁，宋言从上面取下织星的芯片，然后把它放回监管者的能源槽中。
那个位置还放着它的能源核心，是一块黑色的晶体。
宋言把之前拆下的脉冲炮又安回去。
监管者陷入休眠状态，宋言要做是启动它，然后让它和那具黑色机甲对打。
这其实有赌的成分，因为宋言不确定监管者醒来是会先揍机甲还是先揍他们。
但是......宋言想起织星的备忘录，觉得自己可以赌一下这位天才机械师的人品。或者说械品。
银白色的金属片被宋言小心地放入监管者胸口。
最后一步是通电，宋言在监管者侧面找到了一个数据接口，如果换算成人，位置应该是腰窝。
她在插.入数据线前回头望了一眼，那具机甲在忙着处理姜夜白，压根没注意到她这边。
宋言视线落在对面的人身上，静了一瞬，随即转回来，捏着数据线，很稳地插.入机甲侧面。
一道蓝光从接口处亮起，沿着传感线在监管者身上流动。
宋言在这短暂的几秒，问系统：“你说，醒来的是织星吗？”
系统：“不一定。”
宋言无意识捏了捏数据接口：“芯片是他的，控制监管者的主脑应该也是他吧。”
系统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长期不启动，芯片会自动格式化，这和植物人植物太久就真的变不回动物了是一个道理。”
监管者缓缓站起。
它的头颅转动得很缓慢，宋言甚至听到了几声咔哒声，像齿轮生锈的声音。
它朝着黑色机甲的方向缓缓前进。
系统凉飕飕道：“老年机PK霸王机。你猜谁会赢？”
宋言无语道：“它要是输了，我们就完蛋了。”
系统这回很久没有说话，半晌，它才道：“我们不会输的，宿主，我不会让你输的。”
姜夜白根本无法近身，自然也谈不上关闭黑山羊。在看到监管者启动的那一刻，他自动让出位置，任由两具机甲撞在一起。
蛮横、粗暴。机械与机械的对撞，却仿佛回到了蛮荒时代的战争。
黑山羊胸口能量汇聚，白光涌现。与此同时，监管者胸口覆甲缓缓打开，露出宋言亲手安上的脉冲炮，一团荧蓝色的能量在炮口蓄势待发。
两团能量撞在了一起，迸发出极大的冲击力，玻璃迸裂声、金属断裂声、还有喊她名字的声音混成一团。宋言感觉一股庞大的冲击力把她掀翻在地，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她伸手一摸，摸到一点软乎乎的东西，长条状，黏黏的。
哦，是她的肠子。
宋言把这段肠子重新塞回腹腔，菌丝在她腹部织成一张厚实的网，把肠子兜在里面。她双手撑地，慢慢尝试着从地上爬起，然后又一屁股跌坐回去。
因为她的右手的半截手掌也被炸断了。
宋言有些茫然地抬起手，右手断裂的横截面也被菌丝填满，菌丝被染成红色，在吸饱她的血液后，长得好像更快了。
它们沿着手掌的断裂面向上生长，长出五指、掌纹......宋言的右手逐渐看上去和左手没什么区别，只是更白一些。
系统：“我说过，宿主，我不会让你输的。”
宋言没有回答系统的话，那两具机甲被炸成了两堆废铁，瘫痪在地。宋言浑身无力，她身体一大半都被炸毁，靠菌丝勉强运转。
她还是想站起来，左手在地上没有目的地乱摸，摸到了一把刀。
一把黑色弯刀。
她拄着这把刀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想到，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她。
系统纠正她：“不是死了，你现在在梦里，宿主，你清醒一点，”
宋言延迟了几秒，才拄着刀缓缓道：“哦，对，我是在梦里。”
但这个梦，未免太长了、太真实了。宋言混沌地想。
系统循循善诱：“你不会输的，也不会死。现在，打开那具黑色机甲的腹腔，取出碎片，它是你的了。”
宋言恍若未闻，细碎的尘屑掉下来，她脚下的地面一点一点皲裂，她一脚踩空，倚靠着手里的刀才没跌倒。
系统语速变快：“这次是真的要坍塌了，听话，宿主，去取出碎片。”
宋言机械地往前走，在黑色机甲前停下来，能源核心被打开，蓝色晶体后，是一团模糊的白光。
宋言在这团白光前停下，忽然开口：“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系统没有说话。宋言看了一眼手里的刀，她的手攥得太紧，而痛觉神经已经麻木，血顺着刀柄流下，了无痕迹。
她又问：“那等我醒来，会活着吗？”
她的问题前没有加主语，但系统很奇妙地明白她的意思，它安抚道：“都会活着的。”
宋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抬手触碰那团白色的光。
那团光被收拢在她手心，安静地躺下。
下一秒，她脚下的世界轰然坍塌。
......
宋言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身下很柔软，她左手无意识抓紧，床单被抓出一团深深的褶皱。
下一瞬，床上的人猛地坐起，额发湿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口呼吸都泛着铁锈味。
宋言慢慢靠在床头，半晌，才缓缓回神：“我们出来了。”
系统肯定道：“是的，宿主，我们出来了，还得到了两块碎片。”
宋言点开系统背包，果然在原先放着碎片的那个格子里看到了另外两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如释重负：“已经三块了，一共需要几块？”
系统沉吟道：“最少五块，我才能送你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宋言靠在门板上，长吁一口气，那些爆炸声被她抛到脑后，在硝烟和热浪的幻听里，她给了自己五分钟的时间整理思绪。
然后，她说：“那就去找剩下两块吧。”
话音刚落，门便被敲响。
门口站着方可和她的副手。
宋言眼神有点恍惚，随即镇定下来：“什么事？”
“本来我是打算给你几天休假的，但是......帝都传来急报。”方可一只手搭在门板上，语速很快，“内城出现畸变种，原因不明，我们今天就得加急回去处理。”
宋言望了一眼窗外刚刚透亮的天色，问道：“现在吗？”
方可轻轻喘了口气，眉尖轻蹙，将四肢百骸涌上的痛楚压回去，道：“对，车在楼下，我们现在就走。”
宋言弯腰挤进车后座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
宋言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慢慢把他的脸和名字对上号，礼貌地点了点头。
见进来的人是她，伊莱眉尖微不可觉地蹙了下，又很快消失，他微笑道：“你们方队长呢？”
“我在这。”副驾的车门被拉开，方可很随意地瘫在座位上，殷越从另一侧上车，一板一眼地系好安全带，却迟迟没有发车。
方可回头望了一眼，道：“系好安全带，伊莱教官，还有我这位新队员。车上但凡有一个人没做好安全措施，我这位副队都不会点火的。”
伊莱盯着方可敞开的外套，眉尖微蹙：“我觉得比起系安全带，你更需要把衣服穿好，我给你再治一遍。方可，像你这样不遵医嘱的病人，医院是拒收的。”
方可摇了摇头：“一会就自己长好了，管它干嘛，现在回帝都比较重要。”
“再说，”方可满不在乎道，“医院要是拒收，我就来找你治，伊莱教官，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安全带从胸前穿过，耳侧，宋言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车内再也没有人说话。轰鸣的引擎声响起，排气管发出呜的一声响，夹着油屁奔向泛白的地平线。
宋言倒在后座的沙发软垫上，眼皮沉重。透过眼帘，她看到车窗两侧的景物飞快地在身后消逝，但车前窗的景物恒定不变。
太阳慢慢升起，在八九点钟的方向。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车窗上，带来些许暖意。
这辆车会带她驶向什么样的未来呢？
但这应该是她醒来再想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