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溪河在红雀桥下,这里常年人来人往,许多摆摊卖杂货都在这里,也是每对壁人常来散心的好去处,可最近天气热的不正常,导致游人减少了许多,那弥漫许久的异味也就被人们忽略了。

    河边早已被官府围得死死的,李瑜湘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漂浮在河中那具膨胀的尸体,那熟悉的衣裳以及身上的金银珠宝。

    李瑜湘的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竟真的是王青小娘子。

    她原本以为她是逃离了这座城,可她却深深的留在了这座城。

    “是你!定是你!肯定就是你害死王小娘子的!”

    就在众人都在默哀之际,身后追赶过来的陈富贵看到了尸体,他顿时把矛头指向了李瑜湘,拽着李瑜湘的胳膊就要往官兵那冲。

    他的声音极其高亢,自然是吸引了众多人,包括旁边驻守的官兵。

    李瑜湘毫不犹豫就将陈富贵推到在地,直接将他推的四仰八叉,他抱头哀嚎连连。

    此时透过余光,李瑜湘看到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可他却不同于其他人显眼的官兵服,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身份。

    许朝夕来到眼前这个略微魁梧的姑娘面前,微微抬头注视着她,用他认为比较和蔼的声音询问:

    “你和沉河之人是什么关系,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许朝夕此次是奉陛下圣旨秘密前来城东任职县太爷一官,传闻城东上上下下全都腐败不堪,所谓官民勾结,官官相护,无处不在。

    第一天上任就遇到大案子,可他竟没料到,官府里的人全都在打牌九,并且对他的到来丝毫没有敬意,整个一散漫团队。

    不,连团队都称不上,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

    无奈,他只能自爆身份,这才让那群草莽饭桶们开始工作。

    “我和她只是普通街坊关系,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七天前。”李瑜湘并未隐瞒。

    “她与你的摊位远吗?”

    “不远,就在我商铺旁边。”

    “那这七日她有出摊吗。”

    “应该是没有的。我每日出工都会习惯性的看一眼,但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漏掉。”

    “这样嘛,那你没有觉得奇怪吗?她七天没有出摊。”

    “因为她有和我提及想离开城东,我便以为这几天她早已离开。”

    许朝夕眼睛亮了起来,围在李瑜湘的身边,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以及动作和肢体,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不过他竟有些佩服,这个姑娘居然没有半点表情。

    “她有说要和谁离开吗?”

    李瑜湘摇摇头,许朝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简单询问肯定问不出个结果来。

    “那你瞧瞧,这个王娘子和你最后见时,有什么不同?”

    “可否靠近一些?”

    许朝夕挑了挑眉,带着李瑜湘越过重重包围,踮脚起来的陈富贵还想糊弄着跟着一块进去,被身后的官兵拿刀挡住了。

    李瑜湘一靠近河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尸臭,只见王青面色早就泡发泡白,身体也随着炎热膨胀起来,变得有些不像她本人了。

    许朝夕让她好好瞧瞧,不要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而李瑜湘沉浸式的在勘察王青冰冷的尸体,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她确认王青所穿的衣裳是最后她见到的那件,手上还有未结痂的伤痕,就连衣裳撕裂都是同一个地方。

    就在李瑜湘摸不着头脑之际,忽然王青的后脑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一块很明显有个秃起,很像是被人用重物砸成这样,然后用头发胡乱遮挡起来隐瞒,但因为是泡发了,所以把尸体打捞上来后,头发就一缕一缕的,这个伤口也就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了。

    炎热的天气更是让人心烦意乱,许朝夕派人在河边搜寻许久但都无果,只能期望在李瑜湘这找到希望。

    “这儿有一处重物砸伤的包。”

    李瑜湘指着王青那块秃秃的头发。

    许朝夕眯了眯眼,他其实早就留意到了这块地方,不过他也是听闻了陈富贵当街霸王硬上弓的事情,觉得这应该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如今被李瑜湘指出来,越发觉得有些蹊跷了。

    就在许朝夕准备回答时,李瑜湘抬眼看了一眼天,心中的担忧愈发的凝重。

    现下太阳早已下山,可她的爹娘却一直未出现。

    李瑜湘微微低头颔首:“如若没有其他事,可否先行离开?”

    许朝夕怔了怔,觉得这件事应和她无关,便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李瑜湘得了指示,头也不回的冲回家。

    不顾身后那陈富贵的暴跳如雷。

    不知为何,心中的担忧越发浓烈,仿佛有什么在割着她的心脏。

    她停在了紧闭的大门前,大门和平日无异,却唯独少了娘的大嗓门。

    李瑜湘沉下了心,缓缓的推开了大门。

    大门“吱呀”的发出苍老的声响,随着大门被完全打开,一股令人眩晕的血腥味让李瑜湘浑身僵硬。

    她身体僵硬的走了进去,所到之处全是干涸的血迹。

    一路蔓延到房间。

    越走近血腥味越浓。

    李瑜湘麻木的推开了爹娘的房间,看到他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两人的手自始至终都紧紧握住,嘴角扬起安详的笑容。

    而他们身上却有着大量的血窟窿,那鲜血弥漫了整个地面。

    在李瑜湘的眼前,在她的手上,在她的身上……

    她双目发红的、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倒在爹娘的面前。

    “爹、娘,你们醒醒啊!你们醒醒啊!”

    李瑜湘趴在爹娘的身上,握住他们早已冰冷的手,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心此刻碎了一地,痛彻心扉的感受让她哭的不能自已。

    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唤醒爹和娘。

    她只知道,她再也没有爹和娘了。

    “求求你们…别睡…”

    李瑜湘这辈子的泪水全部都流了出来,她哽咽着祈求,即使浑身都沾满了鲜血,可她却只想笨拙的让爹娘醒过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感觉身后一阵寒意。

    回头看去,身后竟站着一个戴面具的黑衣男子。

    透过那面具,李瑜湘竟能看出那双眼睛里迸发出杀气。

    一把带血的剑犹如闪电般出现在李瑜湘的眼前。

    李瑜湘神色一怔,条件反射用手去接。

    锋利的剑很快就将她的双手割破,鲜血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

    黑衣男子狠狠的抬起那把剑,刺骨穿心的疼痛从李瑜湘的手掌间划过。

    下一秒李瑜湘疼的倒在了地上,她痛苦的挣扎着,可双手的疼痛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整个人都疼的在发抖。

    她清楚的看到黑衣男子站在眼前。

    手起,剑落。

    “噗”

    李瑜湘吐出一口鲜血,犹如死鱼一般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的消逝,余光看到一旁的爹和娘,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可惜没能见到你们最后一面……

    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秒,李瑜湘竟看到了许朝夕,只见他飞奔而来,抱住了她的身体,在李瑜湘闭眼的那一瞬间,还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

    “不会冻死了吧?”

    李瑜湘的意识开始逐渐清醒时,便听到了这句陌生而稚嫩的女音。

    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入目的便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女孩身穿灰败的补丁衣裳,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

    看到李瑜湘终于苏醒,女孩这才暗自松口气,吐出一口浊气。

    “可算醒了。”

    李瑜湘起身,低头看去,这个床硬邦邦的,竟只简单的盖了点稻草,而破败的窗户被冷风吹的框框响。

    她四处观望,却是一头雾水。

    这儿是哪里?

    这个女孩又是谁?

    还有,她不是死了吗?

    李瑜湘余光瞥见了自己的手指,眼神中闪过些许的慌乱,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这脸、这手全都不是她!

    那么她又是谁?

    叶小梅递过去一碗热水,那碗沿还有几个缺口。

    “快喝吧,看你冻的,真怕你死我家门口,到时候可就牵扯不清了。”

    李瑜湘接过热水,意外瞥见眼前女孩的手腕上全是青紫的伤痕。

    但很快女孩便收回了手,缩进了她那本就不够的衣裳里。

    她双手哈了一口气,企图能暖和一些。

    “请问,这儿是哪里?”

    李瑜湘不知该如何打交道,只能生硬的询问。

    叶小梅打着哈的双手顿住,那双浅色的眼眸带着深深的困惑看向李瑜湘。

    她犹豫了一下,“你是外村人吧?我是说在村里没有见过你呢。”

    过了一会,见她神色呆滞,不说话,差点就以为她是冻傻了。

    叶小梅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嗨!这儿是城南三叶村,你是哪个村的?怎么会流落街头呢?要不是我瞧见了,你可真要冻死在这大冬天了。”

    城南三叶村?

    大冬天?

    她在城东岭羊村,也不知道两地距离多远。

    而且她死去的时候,是夏天…

    其实她从小就在城东,对周边并不熟悉,更别提具体的村落了,但按照眼前这女孩所说,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并不是本村人,那么她会是流浪到这儿的吗?

    竟然险些冻死,难道她没有亲故吗?

    可如今她来到了这幅身体里,就说明……身体的主人早已冻死了,她不由得为这幅身体主人感到惋惜和绝望。

    “等明个雪停了,你就走罢。”

    叶小梅咬了咬唇,回头看到窗外那暴雪风霜,不由得还是心下一软,告诉自己,只能留她一晚。

    等一晚过去,她就得离开!

    “等一下,姑娘!”

    叶小梅正准备离开,却被身后人叫住。

    回头看去,发现她竟然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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