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者,瑞兽也,生来不栖无宝之地。

    故而天下豪杰敢以“麒麟”为号者,无不为势要豪富之家。

    如【玉麒麟】卢俊义家里是大名府第一巨富,河北福榜那波玩儿;而【九臂麒麟】韩存保则出身名满天下的安阳韩家。

    韩存保并不傻,应该说但凡官宦世家出身的人,只要脑子没问题,没长歪,情商都不会太差。当自己的伴当与隔壁厢房的人物起冲突,几番搭话的时候,韩存保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人给算计了。

    这个时候一般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一直保持沉默或者扭头就走。

    只可惜韩存保并不是这样的人,他的性格缺陷很明显,过于傲矜,有时候明知前面是坑,却也会不顾一切的往里面跳。

    比如前几年他武艺初成,自东京汴梁返回家乡,欲要涤荡绿林,清洗污浊,却被人拿住了话柄儿,变成了相州名义上的绿林大头领。

    实际上他这个绿林大头领就是个样子货,只安阳城里的城狐社鼠陪着他作耍。真出了安阳城,一众绿林大豪如【拦河蛟】王衮、【涅面鬼】沈周、【鬼面龙王】孔冉等俱都各行其是,只在表面上维持着对韩存保的尊敬。

    说白了就是见了面你好我好,好酒好肉的招呼着,但是想要干涉我的买卖却不可能。

    韩存保对这种情况自然也心知肚明,他能不知道【拦河蛟】做得河匪买卖,【涅面鬼】搞私盐,孔冉开黑店卖人肉馒头吗?

    他当然知道,只是来自世家子弟的矜持让他纵然有些不满,却也做不出那等快意恩仇的大事来。

    只如今王衮、沈周等人在外来的过江龙身上吃了大亏,却又因着平日里的怠慢,无脸前来直接央求韩存保帮忙报仇,故而与人合谋安排了这么一出激将的戏码。

    这般谋划韩存保如何瞧不出来,只是他又不得不吃这算计,全因着那句“独欺我相州无人吔?”。

    别个州郡都有英雄,岂他相州无豪杰?

    韩存保只饮了残酒,便招那伙儿酒客近前,喝道:“莫道韩某不知你等小儿的算计!区区激将之法?!哼哼!王衮、沈周活该受气,孔冉那厮更是死不足惜!

    若是放在别时,某家自待关门闭户,任凭尔等吃气。

    因得近日某家就要去河州赴任,若只这般走了,怕是天下人要耻笑我韩燮借官身逃避哩!

    你等且说一说那外来强人是何等样人家。”

    此时在场的人等俱都满面失色,他们原本只忧心韩存保吃不吃这计,却不想他早已看透了其中的关窍儿,这就像说谎却被人你拆穿,偷东西被人抓包,如斯尴尬羞怕。

    他们却不敢恼,只因韩郎君勇力无双,纵他们人多也吃不住打。

    谁想韩郎君却是个痴的,竟要吃计揽事,他等忙不迭的凑上前去细细分说,唯有韩存保的几個伴当满面苦色,其中的因由却不得说也。

    韩郎君听得几个酒客分说那外来强人的景况,却是禁不住怒火上涌,骂道:“直娘贼!吾只道你等绿林好汉有何能为?!不想连一个骑驴的孩童都抵不住,还要使计赚我出头!好一群狗屁不如的饢货(饭桶)!便我出头赢得那厮,怕不也受江湖人耻笑哩!”

    其中一酒客面色凄苦道:“韩郎君休恼!若非俺们无有别法,实不敢前来叨扰。

    郎君莫道那厮只长得矮小,本事却甚为可怖。() ()

    便是沈大哥那般上得战阵,厮杀过西贼的好汉,一杆铁枪耍开百十人近不得身,在那人面前却未曾走过十合便连吃了三枪,此后数次”搦战更是皆连败北,最后落得枪折腿断,好不凄惨!

    那厮更有一杆大镰刀锋利莫匹,切金断玉,削铁如泥,无论何样刀枪剑棍,都抵不得住。王衮使得数十斤铁桨,却被他连切数段,只得终而空手就缚。

    且那人是个仇恶的性子,他听得孔冉在五龙坡吃人行恶,便自转去了五龙坡,直杀了孔冉全家,将他的草店烧作白地。

    我等虽作过不少恶业,却也深知荣耻,怎叵他折辱甚矣!”

    韩存保听得,精神却是一振,双目放射——精光,奋然道:“沈正方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枪法着实不赖,不想竟败得如斯凄惨!如此说来那强人手段着实高绝,既被我知了,便你等不说,我却也要会他一会!

    你等且稍等,待我我回府更换披挂,携了枪戟便去寻那厮一战高下。”

    韩存保说完便要起走,只行了两步却又回身问那酒客,道:“我看谈吐不俗,非是一般的粗汉,且报个名号,我也好相知一二。”

    那酒客抱拳道:“小可姓孟名剧,字詹如,曾就过两年学,因着吃不住种田之苦,于沈周大哥身边做个搭伙儿(就是合伙贩卖私盐),人送外号【铁算盘】。”

    韩存保点点头道:“倒也是个人才,日后若有暇,可来寻我会饮!”

    说罢韩存保转身便下了酒楼,直往韩府赶去。

    再说二狗这边,自他入了安阳地界,便一路横行,惹出了好些本地的豪杰,其中大部分二狗未曾记得他们的名字,只外号倒是好记,如“翻山鹞子”、“穿林豹”、“一担山”、“草上飞”等等。

    唯有三个人物的印象格外深刻,头一个叫做沈周的,只因他脸上有罪军的金印,人称【涅面鬼】,使得一条大铁枪,武艺着实不凡,二狗估摸着比之那范家屠户还要强上几筹。

    这厮倒未曾拦抢二狗,抢劫二狗的是沈周的手下小弟,吃二狗摧打折辱后,做大哥的不得不跳出来给小弟报仇找场子。

    二狗为了打服对手,一开始并未动用铜刈,而是捡了一条夺来的花枪作武器,与沈周以枪对枪。

    说来二狗自习武以来,却只练一路枪法,便是中平枪,只一招【刺】枪,因着天赋【熟能生巧】,他苦练得一月枪法,便可抵得别家数年之功。

    只大半年下来,二狗的枪便已达到了枪出如阴的境界。

    什么叫枪出如阴?

    我们一般耍长兵器如枪矛棍之类,无论抽、打、舞,借助长杆的力矩效果,很容易打出“呜呜”的破空声,但是当我们直刺时却很难发出破空声。

    因为直刺的速度基本上与我们手臂出拳的速度差不多,甚至因为发力的原因还要慢上一些。

    枪出如阴,即是出枪直刺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撕裂空气造成声响的地步,这种声响如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威力又十分的惊人,让人觉得十分的阴毒,故有枪出如阴之说。

    那沈周的枪法虽妙,却抵不住二狗的快枪,只几个照面便连中三枪,也就是二狗的气力不足,不敢与沈周的铁枪硬碰硬,不能直接对他的要害下手。

    若是他们的气力相当,乃至自家只稍弱一筹,二狗自信绝对能一枪了结了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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