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破妄

    李格非又笑了,道:“哦?红霞万丈?当真是好气魄!昔我遇圣贤,得见紫气东来三万里,甚矣。汝虽不及圣贤之百一,却也足以自傲了!”

    陈目光一缩,道:“若相公有抗衡圣贤之能,我自甘拜下风,束手臣服!”

    李格非笑道:“老夫哪有这般本事!我不过特意谋了个守门的差事,从圣贤手里讨了一卷手书,得一时之庇尔!”

    陈眉心凝色更甚,问道:“阁下是关伊子?不可能!文始真人乃道家先哲,曾辅助道主平灭四方,更是道家大贤庄子的护道人,如何做得邪神走狗?!”

    李格非大笑道:“南华、华南皆一人也!”

    陈摇头道:“不对!你不是关伊子!传说汉末黄巾之乱时,张角得南华真人传授【太平要术】而立道。你若真是关伊子,张角岂能行些瘟事?!”

    李格非讶然笑道:“你竟然知晓这段公案?!好好好!是老夫输了一局,不该想着拿这等似是而非之事赚你!当年函谷关前,见圣贤者自非关伊子一人也,吾为关令侍卒,侧立一旁尔!哈哈哈,那关伊子惯于使唤下卒,得圣贤手书一卷犹不足又讨其二,恰使我得了机缘”

    陈此时却才知晓了当年文始真人的一段小乌龙。

    关伊子出身贵族,被身边的人伺候惯了,当初受指点于函谷关前候圣贤,其人一开始不识圣人真面,得了一卷手书随手就递给了侍卒。

    结果侍卒得了书就跑,关伊子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遂洗心革面,再求得圣贤手书,成道家先贤。

    李格非笑道:“小子,该知晓的吾已告知于你,不该知晓的你也听不得。我身为长辈,却也不好与你动手,你且自裁吧!”

    陈摇摇头道:“相公好生健忘!方才我便说了,我有红霞万丈,且请君品鉴!”

    李格非大笑道:“万丈红霞!吾视之若草芥尔!好!既然执意自寻死路,那老夫就成全于你!且看我弑你念,断你文华,废你意气!咄!”

    李格非犹然化作一道光华,径自冲入陈的额头眉心。

    只不多时,他却又自陈的鼻孔喷出,落在地上只一滚,同时气急败坏的尖叫道:“好贼子!安敢欺我!哪里是甚红霞万丈!分明是红光九万里!哎呀呀!奸诈小儿!吾誓不与你干休!”

    这厮从地上滚起来,却再无一丝李格非的模样,只一个尖嘴猴腮的样子,双眼红肿流泪不止,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不堪。

    陈却笑道:“相公且慢生怒,咱俩你使一诈,我说一谎,正好平手也!如此般气急败坏,岂不有失风度耶!”

    那厮只气得发昏,叫道:“小儿奸诈!害吾不浅!今日且不与你计较,来日定要报仇!”

    陈绰枪在手,狞笑道:“泼贼!竟敢冒充我家长辈,莫说只小算汝一下,便我打杀了你,又有何道哉!且不要走,吃我一枪!”

    那厮见此,却是大惊。

    他岂不知陈枪快,翻身便往窗外窜去。

    只他刚刚跳起,后股便是一凉。

    假李格非心中大恐,却又不敢耽搁,跳到窗外再次翻滚,然后便消失了去。

    而屋内的陈写意的抖了一个枪花,佯作懊恼道:“泼贼休走!”

    然后故意慢一步跳到窗外,四下里打望一番,随即认准一个方向飘然而去。

    只不多时,陈却在一街市口现身。

    街市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陈却当道横枪而立,让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只众人惧他威势,不敢近前争辩,却多远远观望,指指点点。

    陈自也不以为意,只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俄而,一阵清脆的铜铃声自街市深处响起。

    陈抬眼望去,但见一个驼背老妪,斜坐着一头瘦毛驴迤逦而来。

    老妪骑驴来到近前,却被陈横枪挡住了去路。

    老妪抬起混浊的双眼,有气无力的乞求道:“小官人且行行好,容老身借个道可好!”

    陈道:“借道可以,但驴得留下!”

    老妪一听,却自哀求道:“老身自来体弱难行,出行全靠这孽畜代步,若被小官人拿了去,老身岂不是寸步难行!还请小官人行行好,宽饶老身则个!”

    旁边行人听得,却都停步驻足,在一边指指点点,还有那好打抱不平的高声道:“兀那汉子,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汝一大好的男儿,岂可当街欺凌老弱,抢夺别家驴马?!也不怕坠了些名头?!”

    陈自不搭话,只将长枪在周身一划,舞出一道猛恶枪风,发出摄人心魄的呜呜声。

    别个见得,不论远近识货与否,俱都禁不住后退些,只恐被擦碰伤了。

    陈目视老妪,冷笑道:“此驴儿乃我家走失之物,岂能容你贪占了去!”

    老妪眼皮一翻,露出一对厉眼,咬牙切齿道:“小官人果真不肯容情?”

    陈凝声道:“要么驴留你走,要么就都留下来吃我打杀!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老妪叹了口气,道:“好!好!好一个硬心肠的小儿!只怪老身今日晦气缠身,吃汝拿捏了害处!”

    她偏身下了驴儿,那驴当即变得暴躁起来,却要抬蹄踢她,被老妪踉跄躲过。

    她咄道:“好孽畜!刚脱了缰便来反噬旧主,果然是个养不熟的!”

    只这老妪却要伸手去拍驴儿口,不想一根枪杆正抽在她手背上,疼得老妪一个哆嗦。

    老妪猛然回首狼顾,却见陈正一脸厉色的瞪着她。

    老妪只讪讪一笑,斜着腿股,一瘸一拐的缓步而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陈冷笑道:“休要在此卖弄唇舌!且速速退去!若走迟了,切莫怪我改了心思!”

    老妪闻言,却自收了些小心思,仍然拖着腿股,却一溜烟不见了身影。

    陈目送走了老妪,却才反手扣住了瘦毛驴的下颚,与周围看热闹的人道:“敢问哪个与我打一盆井水来?某家必有重谢!”

    人群中有人叫道:“你这厮恃强豪夺,不是个善信,哪个肯与你同流合污?!”

    陈大笑道:“尔等肉眼凡胎,不识得善恶真假,错把豺狼当猪羊!我自不见怪!罢了!我自让汝等看个分明!免得吃受些冤气!”

    说着陈却拖着那不情不愿的驴儿,直往街市深处而去。

    但凡街市之处,必有水井。

    陈拖了那瘦毛驴来到井前,便自拿井边的吊桶打上来些清水,然后送到瘦毛驴的嘴边。

    只那驴儿不知好歹,拧着脑袋不肯饮用。

    陈捏着驴儿下颚,直把它强摁进水桶里去。

    伴随着一阵唧哩咕噜的水泡声,那驴儿拼命的挣扎。

    只挣扎着,驴儿的身子却自干瘪了下来,最后竟把半副驴皮拖在了地上。() ()

    周围人等见了俱都惊叫起来。

    有嘴快的直嚷:“看那驴!快看那驴!”

    陈随手松开“驴脑袋”,众人却才看清楚,乃是一人形驴皮的怪咖在那里挣扎。

    众皆心颤,有胆小的尖叫道:“怎得这般怪驴,莫非是个妖物耶?!”

    也有胆大的往前凑,直要瞧个清楚明白。

    陈却不管其它,拿枪尖往驴腹前一划,然后探手一撕,只一个不着寸缕的白肤少年从中跌落出来。

    少年目光混浊,赤身在地上跌了一跤,却才有些清醒过来,他神色惶的望着四周或惊奇,或兴奋,或害怕的吃瓜群众,心中惊恐莫名,却只“呜啊呜啊”的大叫。

    有的妇人见他模样,或掩袖遮面,或嬉笑探看,惶恐的少年心灵受了十万倍的暴击,忍不住叉手遮掩要害,却引来更多的笑声。

    少年几如寻死方休。

    陈随手将一件袍服覆在少年身上,替他遮掩了尴尬。

    又有那大胆些的高声问道:“兀那好汉!我等愚眼盲视,不知就里,敢请告知一二,此般何怪异也。”

    陈冲周围环抱一拳,道:“正要告知诸位!江湖上有一害人邪术,擅将大好男女变作猪羊牛马,然后或贩售,或宰杀以牟利!此我家阿弟,前些时日被邪徒拐走,我追索多时,万幸今日方救回他!”

    众人这才恍然,俱都啧啧称奇。

    有好事者问道:“好汉!那邪术可有甚讲究么?”

    陈道:“邪术害人不浅,某家不便多言,只说与尔等些解法。但见些不安分的牛羊家畜,灌些清水与他饮用,便可破解邪术!”

    又有人问道:“人变猪羊,便不能人言了么?”

    陈道:“邪徒恶毒,施邪术时,常以毒盐药哑受害之人,故他等便有口难言也!”

    只分说了些,陈便与众人道:“此间事了,诸位且去,我须安顿了自家兄弟。”

    随后陈便拖着那少年在众人的热切注视下离开了去。

    就在此般奇闻在黄州城里热烈传颂之时,陈却带着那少年回得馆驿之中。

    陈引少年在自己近日少歇的屋中安坐,与他倒了一杯茶,看着少年略有些熟悉的憔悴小脸儿,却才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家子弟么?”

    少年先前受陈遮蔽尴尬,对他颇有些依赖,却又惶恐难安,故如受惊的小兽一般看着陈。

    闻听陈问话,他却只“啊啊”几声,便自心焦的泪如雨下。

    陈笑着安抚道:“莫急!莫急!你嗓子只被恶贼毒伤,非不能治也!我这与你医好便是!且饮一杯清茶润喉!”

    少年闻言,不由得心生希冀,他颤抖着捧起茶杯,哆哆嗦嗦的一口饮下。

    待得少年饮了茶水,陈令他安坐,自把手掌贴与其喉咙处,轻轻拍打了几下。

    少年一时惴惴,下意识的就要“啊啊”问话,却忽然感觉喉头发痒,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想咳,直咳得他全身发抖,腹肌酸软。

    在咳嗽的过程中,少年却吐出好些乌黑带血的痰块,落在地上扭曲不已。

    陈抬脚便将这些扭曲痰块踩灭,好似踩灭地上的烟头一般轻松。

    少年咳够了,却嗓音沙哑的道:“恩恩公,我嗓子好痒我能说话了??!”

    少年难以置信的瞪着陈,只说了两句,他却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能说话了。

    少年激动的难以自抑,直接跪在地上对着陈连磕几个响头,声音低哑的说道:“恩公救我性命,解我哑病,直恩同再造也!”

    陈将他扶起,却道:“豆虫儿,你我非是外人,我救你乃理所应当,何须这般多礼耶!”

    少年闻听“豆虫儿”之名,却自一愣,他这小名少有人知,只自家至亲却才叫得。

    少年禁不住激动起来,颤抖着问道:“恩恩公何人耶?!”

    陈笑了,道:“我乃相州邺县人氏,姓陈,单名一个字,少与李家才女定亲,至今未成也!”

    少年闻言,却自想起了陈乃是何人,他惊坐而起,颤声问道:“你是你是”

    只他一着急,却只重复那一句,后面的话竟一时吐不出口。

    陈笑着拍拍豆虫儿肩膀,引他安坐,道:“莫心急!有话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豆虫儿这才缓了心神,却问道:“你真是我姊夫?!不对!”

    只豆虫儿忽然又想起一事,却喝问道:“且说你的小名是哪个?不然我可不认你!”

    陈笑了,道:“我的正式名儿乃是苏老先生所赠,先前小名二狗,只如今我已不比寻常,谁若说我小名,必吃受些晦气。豆虫儿,切记一二,不可呼我小名也!”

    豆虫儿这才笑了,道:“果然是你,二狗哥!”

    只话音刚落,豆虫儿忽觉座下椅子一歪,径自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

    陈苦笑道:“傻小子!都警告你了,不可呼我小名,这下倒霉了吧!”

    豆虫儿却心中凄苦,只道姊夫使坏绊他,口中怏怏,心底却直叫要找阿姊告状。

    陈扶起豆虫儿,又安慰了几句,却道:“豆虫儿,且与我说说,汝缘何落得这般境地?”

    豆虫儿闻言却是身形一震,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此番地狱一般的经历,却是一言难尽。

    他先是痛哭一阵,却才说起自己的一番离奇经历。

    却说有一日,李家妇人外出嬉游,只豆虫儿一个留在家中习字,上朝的李格非突然归家,且随行还有几个宫监。

    李格非与豆虫儿言自家被官家斥为奸党,将发配地方。

    只官家顾忌李格非名望,此番贬斥乃是秘而不发,除了当事人李格非,便家人也不会知晓,宫监却还拿出圣旨作证。

    李格非言不欲妻女担忧,只问豆虫儿,身为李家男儿,可愿与他前往发配之地,以尽孝心。

    豆虫儿不疑有他,便自同意了,于是两人留下一封书信与家人,便自发配上路了。

    一路上豆虫儿倒也不曾有疑,直到那假李格非叫错了豆虫儿的小名,李家小郎却才发觉不对。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黑暗却又简单了。

    豆虫儿发现不对想要逃跑,却被假李格非抓回,并将他变作一头毛驴,强行骑着一路赶来黄州。

    到得黄州,假李格非将豆虫儿所化之驴租与一家商户,言打骂役使随意,只不许害它性命,否则须赔偿白银千两,还要追拿责任。

    商户只道李格非依仗官势盘剥,自不敢抗拒。

    直到陈到来,假李格非再被揭破伪装,讨回豆虫儿所化之驴,欲要远走高飞,却被陈半途截了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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