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应该是西曼小姐的第一位歌迷……

    然而西曼小姐却坚决不肯透漏这个人的名姓,在赫敏面前有意无意用言语技巧遮挡过去,赫敏情知问不出底细——她有对付娱乐记者的本事就有对付一个特别行动员的本事,说起来前者有时候更难对付一些,赫敏在心中暗暗给这个人取了个代号——X先生。

    X在数学中表示未知,在其他领域也习惯于这样。

    缇娜回去后是穿着文胸睡的,她要尽快习惯这种束缚。

    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她渐渐适应了舞台演唱,学会了化妆,还学会了各种救场暖场的方式,幕后的妆台有了她的位置,然后她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给她无限鼓舞的陌生人。

    每次登台她都要用目光巡视全场,但每次都是郁郁而归。这种失落感好像在她心中燃起了一团火苗,敦促着她,甚至逼迫着她,去等候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的人。

    她对自己说:他还会来。

    六月的天湛蓝如洗,缇娜仰面躺在草地上看朵朵厚实的白云铺张的好像九月的棉桃,红肚皮知更鸟欢快的歌唱跳跃在耳畔,她脸上就隐隐的生出喜色来。

    她有个奇妙的预感——今天会有非同一般的好事情发生。

    知道乔驾车送她去红玫瑰歌厅的路上她还禁不住的展露笑颜。

    “什么事情让你高兴,老板给你加钱了吗?”乔扭过头来问。

    缇娜笑而不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反正就是高兴,今天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好心情。

    到了后台,服务生给她拿上早准备好的礼服,她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第一次上台穿的那件紫色绒布裙子,就问:“不是说好了今天穿那个白色的吗?”

    “不好意思,那件被人不小心泼上茶了。”

    “哦。”她答应了一声,也没有在意,换了衣服化好妆,落落大方走上舞台。

    按习惯,她自然要先把台下的边边角角的看遍……

    接下来她马上就知道了今天那种莫名快乐的来源,她甚至认为阴差阳错的穿这件礼服上场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巧合——她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今天X先生还是偏坐灯火黯淡的一隅,着一袭白衣,好像冬日的初雪,安详的栖息在声音和色彩都很泛滥的人群中。

    他对台上的她眨了一下眼睛,这个动作开启了她的喉咙,优美的歌声配合着昏暗的灯光涓涓流淌,台下的听众听着听着就动容起来。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这回X先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似乎对锦上添花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轻轻的碰了几下指尖。

    缇娜鞠躬退场,不顾台下“再来一曲”的要求,穿着礼服带着妆就跑去了X先生面前。

    当她的接触到他桌子的边缘时,停住了脚步,同时垂下了睫毛。

    “坐。”X先生给她拉出了收在桌下的椅子,她贴着边坐了下来。

    她紧紧盯着桌上盛着半盏红酒的高脚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股热气在从前胸升腾起来,熏染的层层妆粉掩盖下的脸颊都泛出红色。

    “你今天唱的真好。”X先生打破了沉默。

    “谢谢。”她浅浅笑了一下,接受了这个赞扬,她的心促使她去寻找更多话题,她小声说,“你觉得我跟苏珊比怎么样呢。”苏珊是“红玫瑰”最红的歌手。

    “没有什么可比性。不是一个风格。”

    “对哦,”她突然懊恼起来,“现在流行听快节奏的歌,可是我明明适合唱和缓些的。”

    “你已经唱的很好了。”

    “我要是能办个人演唱会就好了……”她眼神里无限向往,但马上意识到这个梦想太过遥远,就低下头来自嘲似的笑一笑,“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会实现的。”他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

    “我一直想问你,”缇娜不知不觉的跟他靠近,“那天,我唱的不好,你为什么还给我掌声。”

    他沉默了一下,说:“她们都太艳了,就你纯。”

    缇娜,也就是以后的西曼小姐,她的爱情是从这一刻产生的,她无限绵长而又寂寞的一生,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那天乔的车没有接到她,那天X先生在舞池里把第一个吻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还不了解这个人,但她已经爱上了这个人。

    在很多年后,在岁月流水般洗净了记忆河谷中所有幽怨回忆时,X先生才有勇气承认,那时候他是有意对这个女孩子隐瞒了不止一个真相。

    在乔的眼里,缇娜在一点一点的蜕变着,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再那么爱说爱笑,常常抱膝坐在草地上凝神静思,或是机械的叠着一只又一只的纸鹤。

    “缇娜,我想跟你说点事情,”乔终于忍不住要说点什么了,他不想看着曾经的玩伴的日渐疏离,“也许我不该说,但是……”

    “你说吧。”缇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叠手中的纸鹤,那时候有部很火的电影就叫《千纸鹤》一对恋人把情诗写在纸上叠成彩鹤,以此传情,引得青年男女纷纷效仿。缇娜的手有几分灵巧,叠出的纸鹤平整对称,轻轻拉动尾巴翅膀还会上下扇动,煞是有趣。

    “你把这东西放下,好好听我说。”他把缇娜手里叠了一半的纸鹤抢下来扔在一边。

    缇娜现在只得抬起头看着他。

    “我想说,你应该跟那个人……保持一点距离……”他搜肠刮肚的寻找词语,以求说出些有说服力的话。

    “我爱他。”她很快做出了反应,她似乎早就准备做这样的反应,她把乔喉咙下面没组织好的言语飞快的堵了回去。

    “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他是威尔士的商人。”

    “他自己说自己是商人,你们……”

    “我们已经在一起两个月了。”

    “那并不算很长……缇娜,听我说……”

    “乔,我爱他。”

    她极其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捡起刚才被丢下的纸鹤,继续一心一意的叠了起来。

    “那好吧……我……”他终于摇摇头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缇娜的痴情很快得到了实质性的回报,X先生一掷千金,送了她一栋乔治王时期的别墅,以至于这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女孩子,晕乎乎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她不断低声赞叹着。

    X先生抱着她的时候不禁露出些许黯然,这个女孩得到一座简单的房子就能如此欣喜若狂,然而有的女人,有的女人,是要用多少数不清金钱去给她打造一个高雅的外衣啊。

    自从缇娜搬进了别墅,乔就不太跟她亲近了,除了每日开车将她接来送去,其余时间一概不跟她见面,她也不太放在心上。

    乔不知道她很多时间是独自住在这一所大宅中的,X先生一周只来几次,而且从不过夜。他们相处如同最单纯的恋人,单纯的连缇娜自己都禁不住渴望着发生什么事情。

    她羞于去想但又控制不住去想的事情,在这个金黄的秋天终于来临。

    那天X先生坐在桌边写着什么,脖子上滑稽的戴着一串纸鹤,缇娜在一边静静的看他,看了很久,终于耐不住寂寞,伸出小手去拨弄他的面颊。

    “你在写什么?”

    “给孩子想个名字……”他随口接到。

    “可是你没有孩子。”缇娜没有意识到自己挺直了身子。

    “是啊,没有,”他的目光不易觉察的躲闪了一下,“但是以后会有的。”

    “会有的……”缇娜轻轻的重复了一遍,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才能听的到。“让我看看你写什么。”

    X先生把那张纸递过去,缇娜一个一个的看。

    “这都是女孩的名字吧。”

    “嗯,我希望是个女孩子……哦,我是说,我更喜欢女孩子。”他伸手把缇娜揽在怀里,“你看,这个monica,在拉丁文里是参谋的意思,我想要个精神,头脑好的大小姐,但是有时候,我觉得有个甜蜜温柔的女儿也不错,所以又想了phoebe,来自希腊语,希腊人就是这样称呼他们的月亮女神……”

    “那要是男孩子怎么办?”

    “那就……”他显然还没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他很快提起笔,在纸上写道L-u-c-i-u-s,“取自拉丁文,是光的意思。”

    “你懂这么多哦……”缇娜水汪汪的眼睛朦胧的盯着她,崇拜之情跃然脸上,胸口也微微的起伏着。

    X先生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潮红,他放开缇娜,眼睛开始下垂,目光疯狂的在房间里逃窜就始终找不到归依之所,这女孩子说自己什么——她说自己懂得多!

    “你怎么了?”缇娜凑过去轻轻托起他的脸。

    “没事。”他摇了摇头让自己静下来,“亲爱的,你闭上眼睛。”

    “干什么啊?”

    “别管,你只要听话就好。”

    缇娜乖乖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她听见一声,“好了,亲爱的,睁开吧。”

    她看见屋子里数百只彩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在半空中飞出各种花样,有的还调皮的环绕在她的头发上,她伸过手去追,蝴蝶就很快消失了……

    X先生没有让她陶醉太久,他一挥魔杖,所有的蝴蝶排成一队飞去窗外,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有从惊奇中醒来,呆呆的盯着蝴蝶消失的地方。

    “缇娜,我不是威尔士的商人……”他开始交待身份。

    房间里一片沉静,隐约能听见窗外风打玻璃的声音,X先生语无伦次的讲述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他自己清楚,最至关重要的那部分,被完全隐藏起来没有提及。

    “巫师……魔法……”缇娜在慢慢消化这两个词语,突然,她甩了一甩头发,“这些与我无关,不管你是什么,我都爱你,我只爱你。”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横抱起来——X先生把她压在自己的两条胳膊上,向二楼的卧室走去。

    当他把她扔到柔软的床铺上时,发现她已经像夜光下的晚香玉般软软的为他开放……以下的过程是他极为熟悉极为俗套又极为小心的……

    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片刻僵硬,同时也听见一声略显凌厉的□□,赶紧抬起身来问她疼吗,她不回答,他就低头去亲吻她的面颊,有些湿润,也有些咸涩,她哭了。

    纯白色床单上有血迹细细溅散开来,好像一片揉的碎碎的玫瑰花瓣。

    他承认这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他没有想到一个混迹在歌舞场的女孩子竟然能在那种灯红酒绿的环境中保全的如此清纯,怀着一份怜惜,他轻轻抱起她来,又轻轻的放下了。

    缇娜的母亲去世的很早,女孩子的事情从来就没人教给她,所以这方面的知识她开的非常晚,只是偶尔有些男生背着人讲些什么,她面红耳赤的听得一句半句,才略略通晓了些风月。此时,她目光飘忽的盯着那那一缕血丝,竟然问出一句:“这什么啊……”

    “这是一弯通往玫瑰花园的密道……”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解释的这么浪漫,面对女孩超脱想象之外的清纯,他好像很难把一些沉重的,凌厉的东西展现在她面前。

    这也可能是一条通往孤单城堡的吊桥……

    缇娜听了也不讲话,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秋风卷挟着枯叶在天际曼舞,半晌再缓缓回过头来,说:“我想办一个个人演唱会。”多单纯的女人也是女人,天生就知道什么时候最能让男人听自己的。

    “好,我帮你。”X先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现在缇娜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我爱你!”缇娜突然从床上翻跳起来,疼痛,疲惫,羞怯被统统弃之不顾,她拥着他疯狂叫喊我爱你,就好像她只会讲这一句话。

    “你小点声,小点声。”这硕大的套房里。她这一点点叫喊都传不到花园外的铁门,但是X先生貌似也变得只会讲一句话——你小点声,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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