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马尔福突然感到身上有些冷,他睁开眼睛,看到胸前的被子已被扯去大半。切丽背对着他睡得安好,身子还是蜷缩着,好像一只巨大的蚕蛹,身下浪费的压着大片的锦被。

    又抢我的被子了,他无奈一笑,看着窗帘背后的曙色伴着室外的松香丝丝缕缕的探进房间里来,屋里的器具渐渐有了暖红色的轮廓。他想,不如就这样醒来吧。

    他整理了晨衣,走下床来,一人来到厨房。四壁全无声息,他把樱桃用清水洗净了,装在水晶盘子里,撒了些雪白的糖霜,端回卧房的时候,才发现切丽已经醒来了,甚至还简单梳洗过了,只是前襟的扣子尚未扣好,依稀可见里面雪白的内容。

    这女人早过了花团锦簇的年纪,却离完全凋谢还有段日子。

    “我昨晚好像又抢你的被子了。”她倚靠在枕头上 ,跟他说话。

    “我早就习惯你了。”他把盘子放在床头上,拈起颗樱桃来,放进切丽的嘴里。她温润的舌尖触动了他的手指,他的手腕就轻轻的抖了一下。

    “我这里怎么样?”切丽问他。

    “这里太静,静的人心都空了。”他如实相告。

    “听说这南部的别院曾经是给寡妇住的地方,自然就僻静一些。”切丽眼望着簌簌抖动的窗帘,用魔杖把帘布挑开,洁白的阳光水似的奔涌而入,瞬间把俩人吞没。

    “什么寡妇住的?”他重新躺回了切丽身边,“我母亲就是寡妇,你看她来过这里吗?倒是我父亲,就病死在这张床上。”

    切丽抬眼看着他。

    “对,就是我们现在睡着的这张床上。”

    “真巧,我怎么就偏收拾出这一间做卧室。还好我也没什么忌讳。”

    “知道你没有忌讳,所以也随便你睡在什么地方了。”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他跟夫人不在一起吗?”

    “嗯,他们很久都不在一起了。在我记忆里父亲好像一直都病着,总是说心脏疼,请什么人也治不好。甚至也查不出缘由。我跟他并不亲近。可能因为我不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吧,他对我总是淡淡的,并且总是嫌我吵。”

    “嗯,你跟他一样,偏心女孩子。”

    “只要有一点声音他就说吵,”他装作没听见切丽的话,继续说自己的,“他只会自己待着,画画或者写诗。他只会做这两件事情,但连家养小精灵都说他哪样做的都不好。”

    “他一点声音都受不了吗,夫人可是每日都要弹琴的。啊,当然了,夫人的琴声是最美的。病人听了,心情会好。”

    “不是这样,他不喜欢母亲弹琴。甚至还摔碎了一把昂贵的中式古琴,从那以后,母亲就只弹奏钢琴了。”

    “病人的的性情总是让人很难接受,但也可以理解。”切丽把头靠在他身上,“他为什么又住到这里来了?”

    “我的母亲太过活泼了,家里社交活动不断。他心脏受不了,就搬到这里来了。随行的只有一个家养小精灵。”

    “他一定很寂寞……”切丽感叹着。一人空对炉火,临窗而坐的空寂心情是她可以体会的。

    “我想他也很寂寞,不过倒是真的安静了。难道你不是吗,切丽,你真的喜欢住在这个地方吗?你不需要那么多安静。”

    切丽从床上起来,站到窗子边上向外看,松柏的苍翠染绿了也压痛了她的眼睛。

    自赫敏住进马尔福庄园的第二天清晨她就离开了,她觉得那个姑娘的过于乖觉伶俐,日子久了一定会看透她和卢修斯那点隐秘情事。而且,这女孩子是在调查组任过职的,切丽见不得她那一身正气,更不想跟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她承认自己的心是虚的,不太愿意跟有公职的人来往。

    然而现在卢修斯对她说:“跟我回家。我不喜欢你住在这个地方。”

    “是你不喜欢吧,我知道松柏太沉重了,而你喜欢轻盈的植物。”

    “也不完全是这样,切丽……我只是觉得,这里太沉重了。”

    “你的孩子们都那么大了,如果我们的事情被看出来……”

    “我想德拉科早就知道了,你有意隐瞒过吗?你不是曾经说过,情妇就情妇,谁在乎。”

    “你还真把我当情妇?”切丽挑起了眉毛。

    “当然不是,我总觉得,你有点像我的……妹妹吧。”

    “胡说,我要是你的妹妹,我们昨晚的那种事就该死了,以往的那些事也该死了,那不就成了……”她掩口不说。

    “怎么不讲话了,继续说呀。”

    “你别想骗我讲不雅致的词,我可不说,”切丽坐回床上去,玩弄他的衣扣,“我可不跟你回去,你也别走,太静又怎么样?我们搞出来的动静还少吗?”

    她低头用牙齿解开了他的扣子。

    他不在乎多在此停留几日,反正他也没什么可记挂的——赫敏从那天走后就好几日没有回来,杰西卡根本没有把她教好,哪有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人的道理。

    “喂,切丽,你别咬我啊……”

    窗外雀鸟啼叫正欢,欢快的从这边响到那一边,经久不息的掩盖了青黑色松林下面的一切声响。

    樱桃吃光了,水晶盘子里留下了浅浅的红色汁水,好像渗出了新鲜的血液,切丽最喜欢喝这种汁水,她说甜。

    她擦干净嘴角后对卢修斯说:“地下室要乱死了,我想收拾一下,你帮我。”

    他说:“好。”

    地下室里都是陈年旧物,堆积的灰尘光线里跳着活跃的舞。

    “都扔出去吧。”卢修斯不认为这些东西还有整理的价值。

    “别,挑出些好的,给你家女儿当嫁妆。”

    “别说这些,切丽,快收拾东西。”他只有在这个话题上才跟切丽无心玩笑。

    俩人理清了灰尘,所以的物件渐渐恢复了原有的色彩。

    “哦,切丽,看来我们能整理出很多回忆呢,”他从地上捡起一只红宝石的耳环,“这是你的。”

    “你送给我的,好像是圣诞礼物吧。”

    “但是你显然一点也不重视,就这样随便扔了。”

    “是不小心弄丢的,我想,小精灵一定是把那些庄园整理不清的东西都置放在这里了,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千纸鹤风铃。”

    “才不是,你送的那个留在我卧室的抽屉里,这个……一定是你给别的什么人做的。”

    “哦,我想不起来是要送的谁的了……”

    他们在堆积如山的箱柜中寻找,不时的因为找到了某件能引发二人回忆的物件而发出讶异的笑声,两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们已相伴走了这么久的岁月。

    但是,马上就有一些他们谁也没见过的东西展现在了眼前。

    “是一叠黄了边的素描画,画上是同一个女人……”

    “这画的是谁?”切丽把画拿了起来,放在亮处细看。

    “我不知道画的是谁……”他看了一眼画上的女人,“但是可以肯定是我父亲画的,别人画不出这么抽象的感觉来。”

    的确,切丽笑了笑,无疑都画的很坏。

    “不过,切丽,我倒是感觉……”他细细的把画又看了一遍,“我倒是觉得这女人脸盘的轮廓有点像西曼小姐。”

    “那位大歌星?你父亲总不会是她的歌迷吧?”

    “当然不可能,她出名的时候我父亲都去世了。他们是不会认识的,把这些画收起来吧。”

    “嗯,是应该收在楼上的抽屉里,虽然画工有点抱歉,但却是亲人留下的极好纪念.”切丽赞成了这个说法。

    很快,地下室就被整理干净了。杂物归位,桌椅也都有了光泽,如果稍加点缀,这里甚至都能成为一个颇有格调的小型卧房。

    卢修斯看着眼前的桌子上摆着那些零碎物件,有残缺的贝壳项链,蒙了灰尘的水晶坠子,落单的珍珠——他从其中拎出一根断折的银镯子问:“你记得这个吗?”

    “是你送我的吧……”

    “这不算是回答,切丽,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送你的。”

    “我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切丽的脸色微微的泛起冷光来。

    “这镯子是我十四岁那年在街上买的,记不清价格了,非常便宜。我在上面刻了你的名字。你拿到以后开心的让我抱你。我想你记不得这些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给你的礼物里你只会把钻石和翡翠好好的收着,其余不值钱的物件就都撩在脑后了。就像现在这样,尘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

    “你想要说什么?”切丽感觉有点不安,他说的没错,自己眼里只装得下珍贵的东西,至于什么是珍贵的,她习惯评价珠宝店的价签来判断。

    “我想说,切丽,你在意过我这个人吗?”

    “我当然是在意的。”

    “你在意我就像在意你的发带,是这样吗?”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都吓到了,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对切丽已经有了这样深远的怨怼之意。尽管他早就知道这女人对他有些漫不经心,但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这些,可以把这种情绪埋在心里,但却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时日里,他居然毫不加掩饰的说了出来。

    “发带……”切丽轻轻的重复着这个词,她的手在那堆陈年的首饰里看似随意的翻拣,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她最后拿在手里的是一跟珍珠发针——它曾经属于马尔福夫人,那个女人生前频繁的更换着自己的珠宝,稍有不称意就叫人弃置了。

    她把发髻解开,金色的发带扔在地上,在把头发用别针重新固定好。她说:“我再也不用发带了。”

    这夜她是独宿的,陪她的人已经离去,但她依然将卧室的门紧锁,发针凉凉的扎着她的脖子,她决定要在南部过完这个残秋和整个冬季,最好谁也别来找她。

    赫敏刚一回来就被小精灵带到卢修斯马尔福的书房去了,她感觉这男人今天看人的眼睛怪怪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好像要在烤出两个洞来。

    “你出门都不打一声招呼吗?你把这里当旅店是吗?”

    “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出门为什么要告诉你。”赫敏表示她不理解,她确实是把这里当旅店了,其实就算是在家里她出门也不打招呼,她发现好像也没人过问自己去什么地方了。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他不喜欢这种正面的顶撞。

    她就这样被赶出了书房。

    真是奇怪……我出门还要跟他打招呼,他算什么人,虽然说我住在他家里但我是付了钱了……她想不下去了,她付的那点钱也就够吃几顿早餐。

    不过她感觉自己好像挺喜欢有人跟她这样翻脸的,小时候她就很盼望着父亲也能跟她翻脸,比如珍妮的父亲就经常怪她不能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得体。而自己的父亲总是用那么一种谦和的,温润的态度对待她,她总感觉这种谦和温润中有一种克制的成分在里面,难道父女之间还有什么需要克制的吗,她无法理解。

    她走进了德拉科的房间,对他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给他讲了西曼小姐的故事……

    “你说,是不是很传奇,你把这些都写下来吧,我想会很好看的。不过,一定得等它去世后再拿出来给人看。”

    “传奇?”德拉科脸上挂起了招牌式的嘲讽笑容,“这哪里传奇?不就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女怀上了有妇之夫的孩子,然后为了一己之私抛弃亲女最后成了大明星的故事吗?真没意思!”

    “你这人……不跟你说了。”

    “别生气啊,小姐。这事情你让我写也写不了啊,你连那女人的情夫是谁都不知道。难道也要我在文章里跟你一样叫X先生?”

    “我想我能搞清。”赫敏很自信的说,“西曼小姐手上的戒指就是她的爱人送的,上面的纹饰就跟这个一样,你告诉过我,这是你们表达爱情的方式。”她指了指墙壁上的一组挂件,上面印着S型的纹饰。

    “可是我也告诉你印着这种纹饰的东西我家里多着呢,你敢说不是我们丢出去的戒指被他捡到了?小姐啊,这种出去搞婚外恋,背叛妻子的事情你就非得加在我们家的头上吗?”

    “不跟你说了!”赫敏拧身就走了。

    她的脾气就不能变得好一点吗……德拉科轻轻的揉碎了自己手里的纸。

    赫敏回到屋里果然心心念念的惦记起X先生来,总是想探究出来他的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但是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过往将如陈年的灰烬般永远消逝于时间之中。

    那天深夜里,他从蒂娜家里走出去,却没有回家。尽管家里有他的娇妻幼子,但妻也不是他爱的女人,孩子也不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

    他的妻子是一个叫丝诺的女人,他身边所有人都说他娶到这样的女子是占了广大男同胞的便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丝诺的生母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校花,给她带来名气的不仅仅是她与生俱来的美貌,还有她那不论怎么教导都无法提高的学习成绩。

    “唉,也许美人的脑子总不太灵活吧。”老师们每次看着她做出那一锅糟糕的药水都只能这样扼腕叹息,这样的话否定了她的智慧,却也肯定了她的美貌。

    到了毕业考试时,她在考场上甚至都没有拿出自己的魔杖,但却得到了全部通过的成绩。很多人都言之凿凿的说看见她经常出入主考官的私人卧房……

    人们对于美女总是有着双重标准,没有人觉得她私下搞些小动作是一件值得批判的事情,反而都为她能顺利通过考试而松了一口气。大家开始关心着她的另一个问题——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这种女人也许注定要做些超凡脱俗的事情,身边堆积如山的情信她都不肯去看一眼,但却被一个麻瓜男人轻而易举的勾了去。

    她的朋友只知道这个男人年纪很大了,是研究东方文化的学者。他们的相识和相恋过程都成为无法破解的谜题。后来她死于难产,留下个女孩子。那日大雪漫天,孩子被叫做丝诺。

    丝诺小姐有这样一个母亲,所以一进校门就备受关注,让人遗憾的是相比于母亲的倾国倾城,她的容貌实在太过普通,但让人欣慰的是,她的智力显然处在一个正常水平。

    至于丝诺小姐自己根本对生母没有任何印象,他的父亲几乎在母亲死后的下一个月就娶了个叫岚中国女人,是出身名门的小姐。她叫她岚姨。这个被东方礼教浸透了女人是她的看护者和引路人,是她敬服和依从的对象。

    至于X先生当年,也不过就是她诸多关注者中的一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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