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谦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拎着一只袋子,手指被勒出一圈白色。

    陈霜橙瞥了一眼,便将身体重心降到右侧,软软地靠在门边。

    也就是现在这一层的工作人员都去开会了,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门口的人说:“伸手。”

    “干嘛啊?”

    沈时谦不回话,只勾了下手指。

    陈霜橙伸出左手,手腕上那点红很是醒目。

    沈时谦从袋子里掏出药膏,挤了一点在指腹上,微凉的手指蹭着红点一点点揉开,神色认真。

    一圈又一圈,渐渐有些不对味。

    陈霜橙手指蜷缩了下,抽回手:“避嫌啊,沈哥。”

    最后两字带着点婉转,沈时谦刚落下的嘴角又抬起来,将手伸到她面前,指腹上还残留着一点白色,他懒懒道:“来张纸。”

    陈霜橙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过了会出来接过袋子后才将手里的湿巾递给他。

    果然,袋子里有一瓶橙香的驱蚊水。

    “谢谢沈哥,还有事吗?”

    “无情。”沈时谦控诉得理直气壮。

    陈霜橙失笑:“那不然还进来喝杯茶?我这可没茶叶。”

    沈时谦想说点什么,神色一凛,倏地握住她的手腕,用了点巧劲便把人带进了房内,悄无声息地关上门,随即压着把手落锁。

    陈霜橙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有些发懵,听见外边脚步声靠近才了然。

    这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身体保持着距离,手却一直没松开。

    门外的人还在徘徊。

    民宿的隔音不好,她能听见那人的嘟囔:“橙子姐是哪个房间来着?”

    陈霜橙望向沈时谦,无声地吐出三个字——赵松年。

    被扔在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她轻轻动了下手腕,挣脱开束缚,过去接起来。

    “你好,哪位?”

    “橙子姐,我是赵松年。”

    “赵老师,有事吗?”

    “橙子姐,叫我名字就成的。我刚才不小心手被划了一道,助理还没到,想问问你这有没有创口贴。”

    “有的,稍等,我给你拿。”

    陈霜橙拿了创口贴准备开门,轻声道:“让让?”

    沈时谦斜靠在门边,听见她声音才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水汽,快被困意吞噬。

    陈霜橙觉得好笑:“你昨晚做贼去了?”

    沈时谦懒懒直起身,没什么表情,身体没骨头似地一松,脑袋便埋在了她的肩头。

    ……

    陈霜橙推了几下,温热的呼吸从耳侧划过,颈部一股刺挠的微痒。

    她用气音轻斥:“嘶——沈谦!你属狗的!”

    沈时谦食指在咬过的那处碰了下:“没破。”

    “橙子姐?”走廊上又传来赵松年的声音。

    陈霜橙咬牙,一手撑着他的肩头,弯下腰,另一只手费力地将创口贴从门缝塞出去。

    然后拿着手机回拨:“赵老师,我刚洗完澡不太方便,东西从门缝塞出来,209室,劳驾你拿一下。”

    “欸,好嘞,谢啦,橙子姐。”

    “客气。”

    脚步声逐渐远离,陈霜橙拧了下他的腰:“走吧,待会小丫回来了。”

    沈时谦笃定道:“不会。”

    “怎么不会?”

    “秦肃过去了,会议结束前会给消息。”

    “……”

    “昨晚熬夜写歌,没睡。”

    陈霜橙听他声音越来越低,无奈,拽着他到自己床上:“睡吧。”

    挨着床,沈时谦的意识倒是清醒了些,脱了外套,把手机递给她:“秦肃来电话了叫我。”

    “嗯。”

    还真是放心,这么久没见,直接就把手机交过来了。

    她垂眸看了眼,屏保是一片花白,中间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是水泥墙上的一道裂缝。

    两人指尖碰了下,陈霜橙又想到他指腹的薄茧,暗道,骗子。

    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缩在椅子里转着自己的手机,房间里另一人的呼吸逐渐绵长。

    良久,她终于解开屏幕,给周怡发了条消息——【周导,我参加。】

    估计是会议不方便看手机,对面没有立马回复。

    陈霜橙也不着急,时间还早,她索性便拿了本书,钻到窗帘外边,一页页慢慢翻着。

    这是一本关于旅游的书,介绍欧美国家的风景。

    她翻着有些走神,在她看来,沈时谦这样的人物,应该会更喜欢去这些地方旅游。

    “你这样的人,看着不像是会来这边玩的。”

    沈时谦当时手里把玩着一根烟,没有点燃,闻言掀起眼皮看向她:“我这样是哪样的。”

    “奢靡。”

    在拉斯维加斯挥洒筹码,亦或是在豪华游轮上虚度光阴,名利场才该是他的归处。

    当时是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着?

    哦,除了这人身上对金钱不屑一顾的气质,还有在这段对话之前,她看见沈大少在酒吧的后巷接了个电话。

    他说——要黄牌的。

    在说迈巴赫。

    刚巧,陈霜橙懂一点唇语,当下就知道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街头艺人,真踏马有钱。

    风从窗户缝隙溜进来,翻动书页,走马灯似的在陈霜橙眸中闪过,她似乎能想象到“街头艺人”在北欧大街上闲庭信步的画面,悠哉的步伐碾过满地的落叶,挺拔的身影慢悠悠地搅动光束。

    半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房内响起“加州旅馆”的旋律。

    陈霜橙正翻到某所教堂的介绍,没抬头,只伸手去摸索一旁的声源。

    “向后30度。”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线,带着初醒的喑哑。

    陈霜橙依着指引摸到手机,划过接听键按了免提,身体向后仰,将手机举得离它主人近一点。

    秦肃的声音压得很低:“应该快结束了。”

    “知道了。”

    “你这是刚醒?”

    “挂了吧。”

    陈霜橙挂得利索,合上书站起来,她把手机扔过去:“醒了就回吧。”

    手机弹了一下便陷进被子中。

    沈时谦从床上起身,被子滑落,松垮地搭在腰间。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分,只有后背的布料有几丝褶皱。

    “你换香水了?”

    陈霜橙奇怪地望着他:“我不用香水。”

    “是么。”沈时谦单手撑着额头,按了几下,再抬眸时,眼神很清明,“咖啡很好喝,手艺不错。”

    说完这句,便拿着手机出了门。

    门被合上,静悄悄的。

    风掀起窗帘一角,陈霜橙才如梦初醒,将它彻底拉开,阳光肆无忌惮地闯进这房间,打破了一室的旖旎。

    没一会,她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

    周怡:【欢迎加入。】

    小丫也差不多时候进了门,又愁又喜的,脸上写满了纠结。

    陈霜橙整理着床单,不自觉地凑近闻了下,自己哪有用什么香水,倒是残留了一点那人的味道。

    她掩了下被角,起身看向小丫:“这是怎么了?”

    “橙子姐,你决定参加了啊?”

    “嗯,不开心?”

    “不是!”小丫垮下肩膀,“我当然希望你参加,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能一起住了,嘉宾统一住五楼,一人一间房。”

    “这样。”陈霜橙暗道,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她面上不显,笑了笑:“这有什么的,不还是在一幢楼。”

    “也是!”小姑娘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姐,那你先把东西收拾下,待会我帮你一起搬,喏,钥匙给你,502室。”

    “嗯,好。”陈霜橙想到什么,“你刚说嘉宾都在五楼?沈……沈时谦和赵松年也是?”

    “赵松年是的,沈哥不是,他不是突然加入么,又喜欢清净,周导就给他安排了六楼,六楼就他一个人住。”

    “这样,今天除了采购,还有其他安排吗?”

    “有的,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小丫一脸惆怅,“还有一些节目规则需要调整。”

    “规则这些帮不上你,采购就交给我吧,把清单发我就成。”

    “啊,橙子姐——我爱你——”

    嘹亮的声音传到了楼下,沈时谦仰头瞧了眼,他没回六楼,正在后院接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儒雅又欠揍:“进度怎么样?”

    “……挂了。”

    “不逗你了,”沈睿正经道,“有事。下个月,老头大寿。”

    沈时谦轻嗤:“每年都是大寿。”

    “这回还是得来,就当报恩。”

    “……报恩?”

    “要不是他非逼你去看下那边的生意,你能遇到她?”

    “……知道了。”

    *

    502的房间位于楼梯边,幸好楼层高,来往的人少,还算清静。

    陈霜橙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看见箱子底部奇特造型的摆件时犹豫了下,最终用衣服给盖上了。

    出门前,她给小丫发了消息:【小丫,司机的联系方式发我下。】

    节目组专门安排了司机开车,就是昨天带她上山的那位。

    【135xxxxxxxx,姐,车子就在后院。】

    【好的,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啊——你是我亲姐!】

    陈霜橙到后院的时候,司机正在车外边吞云吐雾,见到她讪笑:“有点紧张,等我抽完这根就出发。”

    “没事,您抽着,我不着急。”

    陈霜橙上了车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紧张是因为车上这尊大佛。

    秦肃一只手跟招财猫似地晃着,总让她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橙子,来啦?”

    “秦助,”她看了眼一旁戴着墨镜的,“他也去?”

    秦肃压低嗓音,说悄悄话似的:“嗯嗯嗯,阿时嫌无聊。”

    陈霜橙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点了下头,便朝车尾走去,经过那人的时候被他突然伸出来的腿绊了下,她有些恼,又带着丝无奈:“幼稚!”

    幼稚鬼没回嘴,起身,坐到了倒数第二排。

    陈霜橙看着前面那颗脑袋,默默坐到了另一侧。

    沈时谦也动了,再次坐到她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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