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亲嘴是什么感觉啊?”

    “教教我,好不好。”

    求知若渴的语气。

    若非眸里星星点点的希冀,仿佛真是个好学的徒弟遇到难解之事,正向自己唯一的师父求解。

    喻从意一噎,下意识转移话题:“自学成才,这种事有什么好教的。”

    喻长行双目弯弯,并未因她的拒绝失落,反倒是扬起唇角弧度,轻声道:

    “师父是不会吗?”

    “那……徒弟教师父,好不好?”

    “啊!是长行师兄!”

    一声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二人谈话。

    喻长行额角一跳,颇幽怨地仰头循声看去,看清来人却是眸子微张。

    一男一女各身着版型款式相似的浅青衣衫,男子提着药箱,女子跟在他后面,站在阶梯上怔怔看着二人。

    确认是喻长行,女子肉眼可见雀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蹦跶到喻长行面前: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在四人两两相对的刹那,喻从意的手就从喻长行手中抽出。

    相隔的距离算不上多远,但依照来人的反应,大抵是没看清他们的举动。

    喻长行难得自心底抒发出笑意,垂眼盯着眼前巧笑嫣兮的少女:“阿琳啊,好久不见,好像又长高了?”

    阿琳鼓起腮帮子,佯怒道:“师兄又装老成胡说八道,我都十五啦,要是还能长高就好了,我要长得比师兄和大哥都高!”

    “让你长得比我高还得了?”男子紧随其后,抬手扣住阿琳肩膀将她拉回自己身边,“见过掌门。”

    也不知是真没瞧见还是别的,阿琳后知后觉看向喻从意,慌忙道:“阿琳见过掌门。”

    二人皆是济生门的弟子,不过喻从意平日里与门中弟子都不算太亲近,阿琳在看向她时也明显拘谨得多。

    故喻从意只是点头示意:“这是要下山去做什么?”

    比起阿琳,阿荣倒自然许多:“城里有对老人家腿脚不便,今日该复诊了,我和阿琳便下山去一趟。”

    门派之立源于一方百姓庇佑,济生门对此深信不疑,当地百姓与门派间相处颇为融洽。

    上面诊病更是常有的事。

    见自己不在,年轻一辈也将门派运行得很好,喻从意颇感欣慰:“辛苦了。”

    喻从意同喻长行向上走,待擦肩而过,阿荣踏下阶梯,阿琳却迟迟不动。

    “阿琳?”

    阿琳回身,看着二人背影,突然道:“长行师兄!”

    喻长行回身,面露疑惑:“怎么了?”

    “我……”阿琳垂下眸子,手指在袖摆下绕着圈,“我近来习读医书,有不大明白的,能来问你吗?”

    “……”喻长行下意识回头看向喻从意,有些慌乱。

    不过喻从意无甚反应。

    他斟酌道:“若你问了你师父和你大哥都不大懂,可以问我。”

    阿琳连忙抬头,眼中闪闪:“真的吗?谢谢长行师兄!”

    阿荣连忙将阿琳拽走,有些愧疚地朝他们示意,旋即二人朝山下走去,嘴里还不知念叨什么。

    喻长行跟上喻从意解释:“之前在门中说过两句话的师妹,我和她不熟。”

    “我知道。”喻从意平淡道,“他们兄妹的祖父从前是济世门的老人了,后来我去找他们在外的子女,发现也都死了,只剩下这两个遗孤。”

    她对除了喻长行以外的弟子,算不上上心。

    但如今济生门的弟子,不是从前济世门弟子流落在外幸存的遗孤,就是没了爹娘被她与门中其他人捡回来的孤儿。

    每个人的名字她都记得,每个人的来历她都清楚。

    喻长行见她神色淡淡,似乎真未生出其他多想,反而不觉得轻松。

    “师父不吃醋吗?”

    喻从意抬手朝着喻长行的脑袋上就是一个暴栗:“我要不给你做个开颅,把里面的水放一放。”

    “回去以后,不许乱说话。”

    喻长行吃痛地捂住额角,嘴里嘀咕:“是——徒弟知错,师父。”

    “师父”二字被他咬得极重。

    济生门位处关中极隐秘的一处山林间,此山名为藏珍谷,顾名思义,奇珍药宝多不胜数,济生门也依山存世。

    有药处多有毒。

    想进济生门,第一关便是毒雾弥漫的沼地,哪怕是有武功傍身也要按固定的步骤踏过,才能安全抵达彼岸。

    雾气侵体,需得服用对岸曲木树叶来解。

    第二关便是攀上颇陡的山壁,壁上有梯,但近乎垂直的坡度加上山间氤氲,待再上一层楼,就迎来了第三关的迷阵。

    迷阵是喻从意自己设的,门内人人烂熟于心,门外想进来却没有这么容易。

    层层关卡下来,济生门靠着藏珍谷可谓易守难攻,但也加大了与江湖门派之间来往的难度。

    毕竟人家想来拜访都要先堪堪去掉半条命。

    但他们不知道。

    越过艰难险阻所翻过的大山,自然别有一番耳目一新的风景。

    最先看到二人回来的是正在大门处洒扫的弟子。

    白色薄衫在日光下隐隐泛着微亮,沿着墨发的轮廓渡上一层熹光。

    一如既往的清冷面容在向后看时,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柔和。

    目光所向,是因她回眸而唇角上扬的少年,同门相似的青袍在他身上穿出格外温朗的气质。

    “掌门大人!长行师兄!”

    因这一声,不知从哪儿窜出许多弟子自四面八方纷纷聚集,然后人传人此起彼伏道:

    “掌门大人!”“长行师兄!”“掌门大人!”“长行师兄!”“掌门大人”……

    喻从意停住脚步。

    她并未想过会引来那么多人的注意。

    喻长行虽也愣了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对着最前头方才打扫的弟子轻笑道:“还是那么毛躁。”

    那弟子也不恼,笑嘻嘻地挠头:“这不是好久没见到师兄了嘛!大家都可想你了。”

    这回轮到喻从意站在喻长行身后,目睹他与其余人这般相处,一时有些失神。

    这回唤醒她的可不是什么好声音。

    “掌门大人!!!!”

    由远及近的一声长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自发让出一条出路,才叫喻从意看清来人。

    怎么老李头来得那么快!

    他手里抱的是什么?

    不会是账簿吧!

    喻从意顿感不妙,脚底生风,扭头就想溜走。

    结果直直撞上一人胸膛。

    “掌门大人要去哪儿啊?”

    喻从意抬头,就见身前站着个笑意盈盈、眼里却写满长期工作后怨毒的男子。

    “师、师兄……”

    两人对峙的功夫,李长老已经跑到喻从意身后,气喘吁吁:

    “诶呦喂我的掌门您可算回来了,怎么回来不和我说一声?我这把老骨头爬上爬下的您也真是不心疼。这些账簿您什么时候看啊,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我盯着您看,省得您又跑了。”

    喻从意下意识解释:“等一下,我不会……”

    “诶对了。”李长老眼前一亮,“那位宁庄主呢,人呢?没一起来吗?”

    “没有……”

    “诶哟那可太可惜了,那掌门你现在算是嫁到宁家还是宁庄主嫁过来啊?什么时候要孩子?孩子和咱们姓吗……”

    “停!”

    喻从意被他一连串炮弹般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弄得有些头晕,求助地看向喻长行和她的师兄唐子恒。

    故人旧提,喻长行虽仍保持着众人眼中温善大师兄的模样,唇角含笑,但眼里不悦已要溢出。

    而唐子恒,亦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好掌门,我给你派了那么多信,放了多少药鸽,怎么不回呢?”

    “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你倒是自己偷摸做主了哈。”

    喻从意头一回真正意义上地明白了,何为腹背受敌。

    她宁可让斧痴复活,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这次谁都救不了她。

    回济生门的第一夜,长生殿内灯火通明,喻从意趴在案上,认命地写着一个又一个“阅”。

    她疲惫得连头都不想抬,或整齐或混乱的字体都不安分地在她眼前乱舞。

    她明明是个很爱睡觉的人。

    以至于脚步声响起,她都没朝来人施舍一点目光。

    “别弄了,我来吧。”骨络分明的白皙手指端着水果碟盘出现在喻从意眼前,将它放在桌上。

    然后是青色的袖摆,自然垂落的墨发。

    喻长行坐在她对面,学着她的模样趴在桌上,笑道:“是不是累了?”

    “哼。”喻从意垂下眼帘故意不看他,“见死不救,我没有你这种徒弟。”

    “我当时在吃醋。”喻长行坦言,语气却比月色还要温柔,“徒弟知道错了,这不来请罪了吗。”

    喻从意还是不理他。

    他右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从侧面也能瞧见握笔处有些泛红。

    积攒了这么久的事务,哪怕是单纯地应允也颇费功夫。

    喻从意闷闷道:“你老是动手动脚,为师何时教过你这个了?”

    话虽如此,她也并没有避开。

    喻长行回敬道:“大抵是自学成才,多谢师父包涵。”

    她先是一愣,后知后觉他在拿白日的话驳她,一下坐直身子:“喻长行!”

    他也顺势站起身,绕到她后头。

    不等喻从意回头,喻长行双手已经搭在她的肩上。

    “做什……唔!”

    恰到好处的力度,酸痛感在他落指的部位集中,接着四散开,涌起令人发软的舒适。

    “放松。”

    少年好听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莫名带着蛊惑。

    “师父,其实自学成才也没什么不好的。”

    “您不会的,徒弟来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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