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原委

    “哦?“王膳泥记得就在刚刚,小月季在船舱外过道与自己说的八卦,遂对地上的姑娘道:”我刚还见你给人大方的扔银钱呢?“

    陈曦月一瞬间脸色变得些许难堪,但还是坦诚与王膳泥道:“那些银钱本就是…就是…那位公子遗落的。”

    即开了口,陈曦月原原本本的道出那银钱的来出。

    几日前。

    在城门外与码头之间寻找机会的陈曦月偶然撞见一小童摸了外出游玩的富家公子钱袋,当即掩护小童逃过那公子身边下人的追讨。

    事后,小童分了一部分银钱感谢陈曦月的仗义出手。

    那富家公子?

    就是刚刚与陈曦月缘分颇深的公子哥。

    今日,王膳泥一出现在码头。陈曦月就动了攀上王膳泥的心思,便不愿与那位公子哥多做纠缠,故而才有小月季看到的“一掷千金”。

    整件事情让人啼笑皆非,且隐有恻隐之心的举动。

    小月季伺侍王珊妮在床沿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一言不发的王珊妮。

    倒是东营听了陈曦月的话,好看的眉头挑了挑,然后玩味的看着王珊妮,那眼神仿佛那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一样。

    无视东营捉狭揶揄的目光,王珊妮让小月季扶起手脚被捆绑住的陈曦月坐在靠门口的小凳上,感叹了句:“你胆色但是不小。就没想过,万一我是歹人?你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陈曦月脸上露出一片苦涩,低落的道:“他们买通了京里的人,我到京城已有月余了,却是连城门都没法靠近。靠近您,也是想赌上最后的希望。成与不成,都是命数了。”

    “就算我愿帮你,你怎知我有能力帮你?”

    陈曦月小心的看着一脸好奇的王珊妮,犹豫后喃喃开口:“我在之前的茶楼外面,偶然听老板跟店里的伙计提起丁大哥遇上的贵人。让他去了城中的青龙大街新开的一家茶楼帮工,而且——”

    陈曦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一会才又道:“前几日,我在码头见着丁大哥跟在一个小公公身后,运走一车的货物。小女子家中在聊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商户,在没有出事前,也曾跟着爹爹到过京中。爹爹曾经提起过,京里繁华大街上的每一个商铺后面要么必有贵人支撑,要么本就是世家大族的产业。”

    原来如此。

    所以,这姑娘也不是脑袋一蒙,瞎闯上来的.....

    陈家,祖籍在安徽桐城。

    陈曦月的曾祖父在东昌府跑商时,认识了同为跑商户的李家老爷子。

    当时,李家的儿子儿媳刚遭了船难,家中只剩下一个韶华之期的孙女。年迈的老爷子遭了殇子打击,身体大不如从前。暗中观察了陈曦月祖父一段时日,便跟陈曦月的祖父提了结亲的想法。

    后来,陈家老爷子做主在李老爷子在世时分了家,让陈曦月的祖父随妻子在东昌府下的聊城县定居,更是承诺待李家女产下子嗣后,过继一子在李家门下,延续李家香火。

    只可惜,陈曦月祖父一生只得了一个儿子,陈李氏更是早早病逝。

    几年前,陈曦月祖父过世,父亲接手家中产业。

    本来日子过的还算富足、顺遂。

    可自从三年前新县令上任后,陈家的太平日子就结束了。各种麻烦接踵而至,不过总得来说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摩擦。

    准确来讲,这些摩擦或是麻烦,不但但针对陈家这一家富户。

    应是聊城县里所有没有背景/靠山的富足人家都或多或少受了影响,只是陈家尤为严重。

    新县令挤走原来的县丞,提拔了自己的一个亲随担任县丞。

    新县丞上任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以各种名目去各商户家收取各种税费和孝敬银子。

    一年前,陈曦月的父亲陈褚去临县跑货。新县丞撞见了在家中的陈曦月。

    年近不惑的新县丞发妻新殇,便打起了豆蔻年华的陈曦月的主意。甚至不顾发妻新丧,遣了媒人上陈府探陈褚的口风。

    陈褚以陈家女已有婚约婉拒。

    但从小侵染在商场跟官家多次打交道的陈褚心里却十分不安。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见县丞也没什么动作,稍稍放松了警惕。

    不过,先天警觉的陈褚见识了新县令到任聊城后的一系列作风,再三权衡后,仍是决定让家中老仆带走了陈曦月一母同胞的弟弟陈曦明,让他们往本家所在的安徽桐城去。

    又亲自前往临县堂邑,与陈曦月有婚约的赵家,提出两家婚事尽快落定。

    赵家居住在堂邑县附近的赵家村,家中有两子三女。与陈曦月有婚约的是次子赵谦。

    赵家日子清贫,虽说家中略有几分薄田,供赵谦读书后并没有多的余钱。

    所幸,赵谦读书尚可,早早考了个童生。如今在县学念书。

    陈褚主动上门要提前婚期,一开始赵家以为陈家是怕赵谦得了功名嫌弃陈家从而悔婚,便也欣然同意了陈褚的提议。

    两家商议,把婚期定在三个月后,也就是来年的二月。

    婚期定的急,赵家不是没有怀疑过陈家的用意,却也只是以为陈家看重自家儿子,没有深究。

    然而,元宵节一过。

    赵家突然带上婚书和订婚信物上门退婚。

    陈家人震怒,但也知晓赵家人的性情,再三询问后赵家才肯吐出一句:“堂邑县学的学政跟周县令有顾。”然后就匆匆退了婚贴,回了堂邑县。

    陈褚意识道:大麻烦来了。

    一时间,陈褚每日早出晚归,四处托人以求事情能有一转机。

    而从小聪慧的陈曦月,明白事情的严峻,知晓了自家爹爹早早送走幼弟的良苦用心。

    这之后,府里低沉的氛围,一度让陈曦月想就此认命。

    可陈曦月了解自己的爹爹,那些丧气话如何也开不了口。

    只是至此之后每日再晚,陈曦月也要等陈褚回府后才肯歇下。

    就这样持续了月余。

    不论是生意上的打压,还是以各种莫名其妙的名目多征收的杂税都没能让陈褚松口。

    三月末的一个晚上,天空黑如墨,像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住大地。

    陈曦月久等不到归家的父亲。

    正心急如焚时,陈褚身边的长随匆忙的回府,把怀里的一封信交给陈曦月后,才肯晕倒在地。

    顿时,陈府上下人心惶惶,一片慌乱。

    陈曦月颤抖着手,快速看完字迹潦草的书信。

    信中,陈褚交代陈曦月连夜出城,往桐城去。更是言明,那新来的县丞发妻是被县丞下毒害死。

    那县丞本是穷困潦倒的人家,因着妻家接济勉强度日。

    可在得了县令赏识后,便有了休妻的念头。

    顾忌流言,暗示家中仆人给发妻下了慢性毒药。信中一再叮咛陈曦月逃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陈曦月的满腔愤怒都来不及发泄。连忙让人弄醒长随,才得知今日陈褚在布店盘点账目时,府衙的衙役冲进布店,叫嚣陈褚的店里藏匿了南明乱党。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县衙衙役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跟商户们多少有些香火情。

    陈褚塞给领头的衙役一叠银票,匆忙写了信,让长随从后门离开。

    陈曦月纠结不已,已过古稀之年的长随见了,恳求道:“小姐快走吧。不要枉费老爷的一片苦心。老奴自十几岁跟在太爷身边走商,也见了不少事。这县丞那就是个有去无回的火炕。小姐可不能犯糊涂!”

    长随见陈曦月眉眼间有了松动,更是道:“小姐与其让自己也陷入泥沼,不如去桐城看看能不能找到救老爷的法子。”

    这话无疑击中陈曦月的灵魂。

    也没时间仔细思量,陈曦月带着两个大丫鬟荷花、茉莉轻车简从的从侧门离开,一路直奔聊城城北的外渡渡口——微山湖渡口。

    聊城内有两大水域,一个是由西自东的穿城而过的黄河,一个便是城北的内陆湖——微山湖。

    清廷入关之后,尤其是当今圣上几次下江南皆是走的京杭水运,使得沿途水域、水运四通八达。

    聊城亦是如此。

    陆路文牒查讯严格。陈曦月不敢冒险,交给自己奶娘一个碧绿的弧形玉佩当做信物,让其从运河的码头乘船往南去往桐城务必看顾周全陈曦明,并带话给陈曦明:“如果我和爹爹不能渡过这一劫,弟弟长大取得功名后再报家仇也不迟。”

    送走奶娘。

    陈曦月则带着两个丫鬟从管理相对松懈的微山湖渡口乘船到临清,然后一路北上,往京城的方向去。

    三人在临清码头乘船途经德州码头到达河间府的沧州码头。

    商船在沧州码头补给淡水和食物时,大丫鬟荷花下船买热食,听见码头附近小商贩抱怨:“这几日,码头怎的多了这么多官爷?”

    “像是在找什么人,手里不是拿了画像?瞧着像是哪家小姐呢。”卖烧饼的接口。

    “这一日日的!昨日又白白损失了好些包子。哎!”荷花面前的包子摊大娘唉声叹气。

    “也不知那姑娘犯了什么事?”

    一边卖馕的大爷小声告诫:“闭嘴!卖你的烧饼。小心惹祸上身。”

    卖烧饼的中年人得了提醒,不再叨咕。手上用力摔打面团,搭建的简易木案吱吱叫。

    荷花走到烧饼摊前,买了几个煎饼:“小哥,多少钱?”

    “二十文。”

    “小哥,这附近可有郎中或是医馆?我家公子从南边过来,有些水土不服。”荷花多递了五个铜板过去。

    得了钱,小哥也热情,把沧州城里的医馆详细的说了说。

    荷花得了想要的消息快步回了船舱,把码头上今日的异常一一禀报陈曦月。

    而后,陈曦月当机立断用粉籽涂抹在脸上,三人的脸色又惨白了三四分。

    船家见陈曦月脸色苍白的厉害,和气的退了剩余路程的银钱。

    主仆三人下了船,假意往西边附近村镇的郎中家去。

    因着陈曦月临时改走陆路,与从北边来的衙役擦肩而过。

    然一路上也是颇多波折,荷花更是在临近京城时险些丢了性命。

    此时,主仆三人只庆幸走的快,躲过了上船搜查的人。

    三人在一个叫郑家村的地方,找了郎中处买了几幅药,脚步不停的赶到附近的集镇,买了驴车赶路。

    当时已是六月中旬,西安府的旱情已初见端倪。

    陈曦月为安全考虑,决定走官道从沧洲进入保定府。

    三人心惊胆战的通过了定兴的城门巡检。

    陈曦月仿佛看见了曙光,心里的沉闷都轻减了许多。

    三人寻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一路舟车劳顿和高度紧绷的精神,又遇上持续的高温,茉莉病倒了,且来势汹汹。

    “大夫,怎么样了?”荷花焦急如焚。

    茉莉昨夜突然发起高热,整个人烧的糊里糊涂,眼下这情况却不敢在此地久留。

    急得荷花在一夜间嘴角长了好几个燎泡。

    “把这幅退烧药大火煎了给她服下。这姑娘是中暑,外加疲劳过度引发的急症。”老大夫一边开方子一边解释,见床边的姑娘脸色煞白,多嘴说了句,“姑娘不必太担心。吃了药,烧腿了就好了。只是后面要好好休息,不然还得再犯。这天太热了,下次再病倒可不一定有这次幸运。”

    送走老大夫,又给茉莉喂了药。

    陈曦月跟荷花一时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刻钟,陈曦月毅然道:“去找中介伢子寻处小间,让茉莉在此地修养,我们继续北上。”

    “小姐!”

    “快去吧。尽快落实,我们多在此地停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荷花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转身下楼向掌柜的打听城中靠谱的房屋牙婆。

    最后,陈曦月花了二十两银钱租下一个小院子,又去药房捡了几幅消暑的汤药,对病怏怏的茉莉道:“这院子付了一月的租金,你安心在此养病。”

    又从袖兜里取了五十两银票,放在茉莉手中,道:“我们此去京城还不知凶吉,你病愈后再去京城,与我们汇合。”顿了顿,交代道,“若是到时,发现我们遭了不幸,就去桐城找小少爷。这钱你小心放好。”

    安静的小院里,隐约听见偏房里有呜咽声传出来。跟院里聒噪的蝉鸣声混合在一起。

    出发前的前一夜,陈曦月把两个丫鬟的卖身契拿出来,当着两人的面烧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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