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宁楚楚经常做梦。
开始只是零星片段，她身前站着很多人，沾血的匕首在他们手中传递着，她看到总是和善热情的人面容扭曲，仿佛被恶鬼附身。
后来片段连接起来，变成可怕的场景，他们握着匕首削掉她的手，捅入她的肚子，划开她的脸。
他们说，你死了我才能活啊。
这些人里，有每次上街都会朝她笑着喊“宁小姐吃了吗”的混沌摊大叔，有冷漠木讷却会在她路过时往她手心塞两颗烤栗子的大娘，有与她一同长大笑起来像个傻子一样小伙伴……
最后的人，是她爹。
总是笑着说“我的宝贝乖女儿”的爹，总是怜爱她早早失去娘对她无比宠爱的爹，总是担忧她被未来夫家欺负说要养些修士做护卫的爹。
他握着鲜红的匕首，尖利的刀锋一点点刺进她胸口。
他说，女儿，爹疼你一辈子，你不忍心爹死是不是？
所有人都要活，他们要活，她就得死。
明明，她已经答应嫁了。
这样的梦境，她只是想想就觉得瑟瑟发抖，可有人告诉她，梦是真的，所有都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实，她要怎么办？
江弥看着宁楚楚身上的黑色触手长大，遮盖了整个郡守府，还在向外蔓延。
周三等人看不到黑色触手，但铅灰色天空一点点被黑暗遮蔽的动静让他们察觉不对，周三甩开滕宝冲进来，迎面却撞上跌跌撞撞跑出去的宁楚楚。
房间里，江弥站在梳妆台前看着宁楚楚离开。
“发生什么了？”周三问。
“梦境马上要破碎了。”江弥深吸口气。
不知是君慕之的话让她格外在意还是现实发生什么，心中的急迫感让她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下秒，房门被轰碎，滕宝持剑而入。
江弥脚下幽蓝光芒浮现，她看着滕宝，黑眸染上星光，离开前再杀一次。
最好现实也死掉。
·
天空一点点被黑暗侵蚀，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惊悚。
“又变成夜晚了？”
“这噩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
“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夜晚是不是来的有点慢？我草……这是鬼街吗？”
干净整洁的街道地面忽然变得脏污，各种烂鸡蛋草叶随意扔弃，道路两旁的大树斜倒，折断的树枝压断棚子。
这个曾经喧闹繁荣的街道在时间里前行，将发生过的事情还了回来。
一个个学员看着这变化，有些躲在室内的也探出头。
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众人心中已经波澜不惊了，重来这么多次，再怎么害怕也麻木了。
来吧来吧，反正要死的，又不是真的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望去，却见被杀的不是参赛者，而是这里的百姓。
一柄锐利的匕首在半空中飞快穿梭，每到一处都会带走一人性命，接连的惨叫声响起。
白日梦的这条街上其实已经没多少普通人，因为不断重来，每次都有学员因各种原因打斗，特别是刚开始，正在婚礼人多时，总会殃及到普通人。
普通人死后不会随着白日梦的重来而复生，只会在夜晚梦中出现。
众人甚至来不及阻止这些人的死亡，天空便彻底被黑色覆盖，进入夜间。
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且缓慢地进入黑夜。
死去的人化作黑色影子，从建筑的阴影里爬起来，弑杀本能让他们想要吞噬最近的活人，但异变突生，头顶遮天蔽月的黑犹如瀑布倾泻而下，将黑色影子吞没。
这一连串怪异场景让所有人一脸懵。
“救……救命！”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倒下的门板后响起。
有人走近，认出他，扭头朝自己同伴道：“是郡守！”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是一身喜服的宁楚楚。
他的修为分明没有消失，但面对柔弱无害的宁楚楚，心中莫名生出胆寒，朝一侧跑去。
宁楚楚握着那支匕首，脸上覆满泪珠，她的手在抖，身后延展的黑雾汹涌，她问：“爹，你要杀我吗？”
郡守是个微胖的男人，说话时喜欢摸着肚子哈哈笑，宁楚楚始终无法把幼时笑着将她举高的男人和噩梦里拿刀杀她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要杀我吗？”
郡守无力推着身上的门板，试了几次也没法推开，他勉强笑了下：“楚楚，帮爹把门拿开，爹跟你解释。”
宁楚楚摇头：“你骗我。”
她的情绪忽然变得平静，用袖子擦干眼泪，缓缓蹲下身望着无法动弹的郡守：“你不是我爹，他死了。”
那把匕首穿过门板刺穿郡守胸口，抽出时血珠滚落，她低头看着逐渐没了声息的郡守，也说：“我也死了。”
跑开的学员扭头就见宁楚楚一刀刺穿自己心口，有些崩溃大喊：“啊啊啊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无尽的黑从宁楚楚胸口涌出，整个世界被墨汁染黑。
下秒，土地陡然消失，失重感传来。
猛然一惊，梦醒了。
学员猛地坐起，侧头一看，参赛者乌泱泱地躺倒了一片，他大脑乱糟糟的，捂着脑袋站起来，看见不远处的监考和三公紫，顿时热泪盈眶。
“这次总不会是梦了吧？我真的受够了！”
陆续低吟声响起，学员们一个个醒来，又哭又笑地相互拥抱，有人甚至跑过去拥抱驻守在入口的三公紫，被剑鞘抵着推开。
忽然一阵能量波动扫过，众人心惊。
不是吧，还来！
然而再看，却是浓郁的星辰之力一圈又一圈散开，力量中心躺着的女孩缓慢坐起，按着额头茫然一瞬，随即四处张望。
滕宝睁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捂脖颈，血液流失时生机一点点从身体里抽走的感觉，他再也不愿体验。
下秒他目光阴沉，意有所感地，抬眼同望来的江弥四目相对，同时窥见对方眼中的失望。
失望他没死？
滕宝怒极反笑，手臂忽然被人抱住，他下意识甩开，随即就是扶尧的惊怒声响起：“你推我？你竟然伸手推本宫？！”
满心愤怒的滕宝：“……”
他只能压着怒火先去哄扶尧，陶芝也醒来，沉着脸不爽看着这幕，滕宝头一次觉得女人真的很烦。
江弥收回目光，感受着充盈得不断外溢的星辰之力，此时周三几人醒来，朝江弥围了过来。
蒋敏瞄了两眼，张大嘴巴：“你你你，要进阶了？现在？在这里？”
但江弥已经无法同他们说话，星辰之力大量外泄是因为体内的星辰之力长期得不到梳理，已经陷入暴-乱，她的经脉骨骼在这种力量的扫荡下快要撑不住了。
君慕之说得原来是这个。
在梦中，她进过自己的识界，八颗星辰没有变多，但梦中的识界是她印象中的识界，并非真实。
此时再次进入识界，看到多出的五颗星辰怔了下。
左边，三层神台发出灿灿光芒，游离的金色粒子缓慢朝着第四层聚拢，虚淡缥缈，整个空间被淡淡的金色粉饰得明辉耀眼。
除了字牌、神台和神契花纹，没有其他东西，所以那颗黑色的石头就显得格外显眼。
江弥近看，发现这不是石头，而是一颗刚刚顶破外壳的黑色种子，下面的黑色根系浅浅驻在银河边。
新出现的东西。
江弥思索片刻，怀疑是不是宁楚楚或者夜游神，随即否认，这是阿玲那边带过来的。
她伸手拨弄了下，复杂难言的情绪从黑色种子里传递过来，让人感到窒息。
右边，宽阔的银河分支源源不断地朝着第六层浇灌，经过扩展的仙梯宽而广，红色花纹在变换旋转的星河中一闪而逝。
等到力量逐步稳定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外界力量碰撞的波动传来，江弥睁眼，看到的是孙柏柔和滕宝打起来的场景，八卦之形的蓍草施展重压驱赶试图靠近自己的滕宝。
更远处，蒋敏拖住暮云诡谲手段，周三同时应对扶尧的长鞭和陶芝的星线。
一眼看出形势，江弥星图展开。
六阶的星图范围扩大了十倍，正在打斗中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幽蓝星光笼罩，数十道星光猛地窜起，僵持的局面瞬间被打破。
可在江弥星辰之力重点攻击滕宝时，孙柏柔的八卦重又反过来击散星辰之力。
她朝江弥往来一眼，眼里带着恳切。
打斗结束得突然，蒋敏和周三过来，孙柏柔站在两方中间，江弥收了星图，看着滕宝离开她的视野。
蒋敏戳了戳周三，悄咪咪问：“怎么回事？”
周三：“少八卦。”
江弥重新观察周围环境，是他们刚醒来时的场景，但四周已经没了其他学员。
周三解释说：“比赛还没结束，差不多一半的小队主动退出比赛，剩下的率先去找大混沌的眼了。”
“对，你正在进阶，这个滕宝小队却二话不说就朝我们攻击，太卑鄙了！”说完蒋敏看了眼低眉的孙柏柔，小心问，“滕宝小队和我们，现在是敌对？还是友方？”
江弥神色如常：“遇到了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
回头看了眼驻守在大混沌出口的三公紫，两个监考在和三公紫聊天，没有君慕之。
她朝几个队友道：“走吧，我知道眼在哪。”
蒋敏：“你不是在进阶吗？队长你也太牛了吧！”
江弥：“宁楚楚的梦是线索。”
大部分人都没搞懂，梦境到底发生什么就破碎了，眼前的几位队友也是，江弥将自己的推测和线索拼接起来。
“宁楚楚的梦有两层，第一层梦是白日梦，我们重复经历的是宁楚楚大婚的场景，百姓热情相迎，她开心地出嫁。大婚之后的场景在城外，她顺利出了城，但出城后她被人用匕首杀死，送给水神。”
蒋敏：“啊，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她？”
江弥：“每个人都在杀她，最后杀死她的，是郡守。”
气氛短暂沉默下来。
周三问：“第二层梦是她的潜意识？”
江弥点头：“和善的百姓变成刽子手，她的世界也随之扭曲，一方面，她不愿相信曾经的生活是假象，另一方面，她被刻入灵魂的痛楚和恨意包裹，于是衍生出第二层梦，也就是夜晚梦，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凶手。”
“宁楚楚将自己埋进安全的白日梦，不愿面对残酷现实，相比被信任爱护的人残忍杀死，她宁愿自己时意外死亡。这些都保持在一个能让宁楚楚接受的微妙平衡中。”
“那把匕首破坏虚假平衡时，梦境也会随之破碎。”
孙柏柔低声问：“那宁楚楚，是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江弥，“如果没猜错的话，蒋敏说的渔民故事中的夜明珠，就是让我们入梦的夜游神。但宁楚楚和夜游神有什么关系，还有大混沌的降临，这些在梦中都没提示。”
几人边说边赶路，很快到了遂城城中心。
真正的遂城比梦境里大得很多，大概是站在宁楚楚的角度，她对这里熟悉，于是一切都触手可及。
令他们惊愕的是，遂城中还有活的普通人，还不少。
仿佛梦中场景复现，长长的街道，头顶灯笼，两侧紧闭的房门，只是一切看起来比梦中要颓败得多。
他们忽然出现在空荡荡的街上，藏在屋里的人透过窗户偷偷望来。
这些人面黄枯槁，眼窝下陷，像是许久未眠，也没怎么未进食过，但眼神却透着隐藏的凶狠。
周三摸了下腰间的清祟香囊：“这些人在大混沌中还能保持理智？”
蒋敏恍然：“对啊，梦里就算了，怎么现实中他们也没变成魊？”
孙柏柔：“会不会和宁楚楚有关？”
江弥目不斜视地往街道尽头走去：“去看看就知道了。”
蒋敏：“去哪里？”
江弥：“海边。”
遂城城外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而是一片大海，宁楚楚害怕大海，于是在白日梦里将其变成草原。
开始只是零星片段，她身前站着很多人，沾血的匕首在他们手中传递着，她看到总是和善热情的人面容扭曲，仿佛被恶鬼附身。
后来片段连接起来，变成可怕的场景，他们握着匕首削掉她的手，捅入她的肚子，划开她的脸。
他们说，你死了我才能活啊。
这些人里，有每次上街都会朝她笑着喊“宁小姐吃了吗”的混沌摊大叔，有冷漠木讷却会在她路过时往她手心塞两颗烤栗子的大娘，有与她一同长大笑起来像个傻子一样小伙伴……
最后的人，是她爹。
总是笑着说“我的宝贝乖女儿”的爹，总是怜爱她早早失去娘对她无比宠爱的爹，总是担忧她被未来夫家欺负说要养些修士做护卫的爹。
他握着鲜红的匕首，尖利的刀锋一点点刺进她胸口。
他说，女儿，爹疼你一辈子，你不忍心爹死是不是？
所有人都要活，他们要活，她就得死。
明明，她已经答应嫁了。
这样的梦境，她只是想想就觉得瑟瑟发抖，可有人告诉她，梦是真的，所有都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实，她要怎么办？
江弥看着宁楚楚身上的黑色触手长大，遮盖了整个郡守府，还在向外蔓延。
周三等人看不到黑色触手，但铅灰色天空一点点被黑暗遮蔽的动静让他们察觉不对，周三甩开滕宝冲进来，迎面却撞上跌跌撞撞跑出去的宁楚楚。
房间里，江弥站在梳妆台前看着宁楚楚离开。
“发生什么了？”周三问。
“梦境马上要破碎了。”江弥深吸口气。
不知是君慕之的话让她格外在意还是现实发生什么，心中的急迫感让她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下秒，房门被轰碎，滕宝持剑而入。
江弥脚下幽蓝光芒浮现，她看着滕宝，黑眸染上星光，离开前再杀一次。
最好现实也死掉。
·
天空一点点被黑暗侵蚀，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惊悚。
“又变成夜晚了？”
“这噩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
“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夜晚是不是来的有点慢？我草……这是鬼街吗？”
干净整洁的街道地面忽然变得脏污，各种烂鸡蛋草叶随意扔弃，道路两旁的大树斜倒，折断的树枝压断棚子。
这个曾经喧闹繁荣的街道在时间里前行，将发生过的事情还了回来。
一个个学员看着这变化，有些躲在室内的也探出头。
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众人心中已经波澜不惊了，重来这么多次，再怎么害怕也麻木了。
来吧来吧，反正要死的，又不是真的死。
抱着这样的想法望去，却见被杀的不是参赛者，而是这里的百姓。
一柄锐利的匕首在半空中飞快穿梭，每到一处都会带走一人性命，接连的惨叫声响起。
白日梦的这条街上其实已经没多少普通人，因为不断重来，每次都有学员因各种原因打斗，特别是刚开始，正在婚礼人多时，总会殃及到普通人。
普通人死后不会随着白日梦的重来而复生，只会在夜晚梦中出现。
众人甚至来不及阻止这些人的死亡，天空便彻底被黑色覆盖，进入夜间。
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且缓慢地进入黑夜。
死去的人化作黑色影子，从建筑的阴影里爬起来，弑杀本能让他们想要吞噬最近的活人，但异变突生，头顶遮天蔽月的黑犹如瀑布倾泻而下，将黑色影子吞没。
这一连串怪异场景让所有人一脸懵。
“救……救命！”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倒下的门板后响起。
有人走近，认出他，扭头朝自己同伴道：“是郡守！”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是一身喜服的宁楚楚。
他的修为分明没有消失，但面对柔弱无害的宁楚楚，心中莫名生出胆寒，朝一侧跑去。
宁楚楚握着那支匕首，脸上覆满泪珠，她的手在抖，身后延展的黑雾汹涌，她问：“爹，你要杀我吗？”
郡守是个微胖的男人，说话时喜欢摸着肚子哈哈笑，宁楚楚始终无法把幼时笑着将她举高的男人和噩梦里拿刀杀她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要杀我吗？”
郡守无力推着身上的门板，试了几次也没法推开，他勉强笑了下：“楚楚，帮爹把门拿开，爹跟你解释。”
宁楚楚摇头：“你骗我。”
她的情绪忽然变得平静，用袖子擦干眼泪，缓缓蹲下身望着无法动弹的郡守：“你不是我爹，他死了。”
那把匕首穿过门板刺穿郡守胸口，抽出时血珠滚落，她低头看着逐渐没了声息的郡守，也说：“我也死了。”
跑开的学员扭头就见宁楚楚一刀刺穿自己心口，有些崩溃大喊：“啊啊啊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无尽的黑从宁楚楚胸口涌出，整个世界被墨汁染黑。
下秒，土地陡然消失，失重感传来。
猛然一惊，梦醒了。
学员猛地坐起，侧头一看，参赛者乌泱泱地躺倒了一片，他大脑乱糟糟的，捂着脑袋站起来，看见不远处的监考和三公紫，顿时热泪盈眶。
“这次总不会是梦了吧？我真的受够了！”
陆续低吟声响起，学员们一个个醒来，又哭又笑地相互拥抱，有人甚至跑过去拥抱驻守在入口的三公紫，被剑鞘抵着推开。
忽然一阵能量波动扫过，众人心惊。
不是吧，还来！
然而再看，却是浓郁的星辰之力一圈又一圈散开，力量中心躺着的女孩缓慢坐起，按着额头茫然一瞬，随即四处张望。
滕宝睁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捂脖颈，血液流失时生机一点点从身体里抽走的感觉，他再也不愿体验。
下秒他目光阴沉，意有所感地，抬眼同望来的江弥四目相对，同时窥见对方眼中的失望。
失望他没死？
滕宝怒极反笑，手臂忽然被人抱住，他下意识甩开，随即就是扶尧的惊怒声响起：“你推我？你竟然伸手推本宫？！”
满心愤怒的滕宝：“……”
他只能压着怒火先去哄扶尧，陶芝也醒来，沉着脸不爽看着这幕，滕宝头一次觉得女人真的很烦。
江弥收回目光，感受着充盈得不断外溢的星辰之力，此时周三几人醒来，朝江弥围了过来。
蒋敏瞄了两眼，张大嘴巴：“你你你，要进阶了？现在？在这里？”
但江弥已经无法同他们说话，星辰之力大量外泄是因为体内的星辰之力长期得不到梳理，已经陷入暴-乱，她的经脉骨骼在这种力量的扫荡下快要撑不住了。
君慕之说得原来是这个。
在梦中，她进过自己的识界，八颗星辰没有变多，但梦中的识界是她印象中的识界，并非真实。
此时再次进入识界，看到多出的五颗星辰怔了下。
左边，三层神台发出灿灿光芒，游离的金色粒子缓慢朝着第四层聚拢，虚淡缥缈，整个空间被淡淡的金色粉饰得明辉耀眼。
除了字牌、神台和神契花纹，没有其他东西，所以那颗黑色的石头就显得格外显眼。
江弥近看，发现这不是石头，而是一颗刚刚顶破外壳的黑色种子，下面的黑色根系浅浅驻在银河边。
新出现的东西。
江弥思索片刻，怀疑是不是宁楚楚或者夜游神，随即否认，这是阿玲那边带过来的。
她伸手拨弄了下，复杂难言的情绪从黑色种子里传递过来，让人感到窒息。
右边，宽阔的银河分支源源不断地朝着第六层浇灌，经过扩展的仙梯宽而广，红色花纹在变换旋转的星河中一闪而逝。
等到力量逐步稳定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外界力量碰撞的波动传来，江弥睁眼，看到的是孙柏柔和滕宝打起来的场景，八卦之形的蓍草施展重压驱赶试图靠近自己的滕宝。
更远处，蒋敏拖住暮云诡谲手段，周三同时应对扶尧的长鞭和陶芝的星线。
一眼看出形势，江弥星图展开。
六阶的星图范围扩大了十倍，正在打斗中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幽蓝星光笼罩，数十道星光猛地窜起，僵持的局面瞬间被打破。
可在江弥星辰之力重点攻击滕宝时，孙柏柔的八卦重又反过来击散星辰之力。
她朝江弥往来一眼，眼里带着恳切。
打斗结束得突然，蒋敏和周三过来，孙柏柔站在两方中间，江弥收了星图，看着滕宝离开她的视野。
蒋敏戳了戳周三，悄咪咪问：“怎么回事？”
周三：“少八卦。”
江弥重新观察周围环境，是他们刚醒来时的场景，但四周已经没了其他学员。
周三解释说：“比赛还没结束，差不多一半的小队主动退出比赛，剩下的率先去找大混沌的眼了。”
“对，你正在进阶，这个滕宝小队却二话不说就朝我们攻击，太卑鄙了！”说完蒋敏看了眼低眉的孙柏柔，小心问，“滕宝小队和我们，现在是敌对？还是友方？”
江弥神色如常：“遇到了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
回头看了眼驻守在大混沌出口的三公紫，两个监考在和三公紫聊天，没有君慕之。
她朝几个队友道：“走吧，我知道眼在哪。”
蒋敏：“你不是在进阶吗？队长你也太牛了吧！”
江弥：“宁楚楚的梦是线索。”
大部分人都没搞懂，梦境到底发生什么就破碎了，眼前的几位队友也是，江弥将自己的推测和线索拼接起来。
“宁楚楚的梦有两层，第一层梦是白日梦，我们重复经历的是宁楚楚大婚的场景，百姓热情相迎，她开心地出嫁。大婚之后的场景在城外，她顺利出了城，但出城后她被人用匕首杀死，送给水神。”
蒋敏：“啊，怎么会这样？是谁杀了她？”
江弥：“每个人都在杀她，最后杀死她的，是郡守。”
气氛短暂沉默下来。
周三问：“第二层梦是她的潜意识？”
江弥点头：“和善的百姓变成刽子手，她的世界也随之扭曲，一方面，她不愿相信曾经的生活是假象，另一方面，她被刻入灵魂的痛楚和恨意包裹，于是衍生出第二层梦，也就是夜晚梦，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凶手。”
“宁楚楚将自己埋进安全的白日梦，不愿面对残酷现实，相比被信任爱护的人残忍杀死，她宁愿自己时意外死亡。这些都保持在一个能让宁楚楚接受的微妙平衡中。”
“那把匕首破坏虚假平衡时，梦境也会随之破碎。”
孙柏柔低声问：“那宁楚楚，是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江弥，“如果没猜错的话，蒋敏说的渔民故事中的夜明珠，就是让我们入梦的夜游神。但宁楚楚和夜游神有什么关系，还有大混沌的降临，这些在梦中都没提示。”
几人边说边赶路，很快到了遂城城中心。
真正的遂城比梦境里大得很多，大概是站在宁楚楚的角度，她对这里熟悉，于是一切都触手可及。
令他们惊愕的是，遂城中还有活的普通人，还不少。
仿佛梦中场景复现，长长的街道，头顶灯笼，两侧紧闭的房门，只是一切看起来比梦中要颓败得多。
他们忽然出现在空荡荡的街上，藏在屋里的人透过窗户偷偷望来。
这些人面黄枯槁，眼窝下陷，像是许久未眠，也没怎么未进食过，但眼神却透着隐藏的凶狠。
周三摸了下腰间的清祟香囊：“这些人在大混沌中还能保持理智？”
蒋敏恍然：“对啊，梦里就算了，怎么现实中他们也没变成魊？”
孙柏柔：“会不会和宁楚楚有关？”
江弥目不斜视地往街道尽头走去：“去看看就知道了。”
蒋敏：“去哪里？”
江弥：“海边。”
遂城城外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而是一片大海，宁楚楚害怕大海，于是在白日梦里将其变成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