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的对话已经结束了,可是当我洗漱完回到床上就看到他发过来的很多条信息。

    “卓明溪,你喜欢什么味儿的汤圆?”

    “你不喜欢汤圆吗?”

    “为什么不回信息?”

    “卓明溪,你睡着了吗?”

    “卓明溪……”

    ……………………

    这还是不苟言辞的闫程吗,怎么上了网,话就变得这么多了呢?

    “没有,没有不喜欢吃汤圆。不对,我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我也没有睡觉,我去洗脸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10点了,小孩子睡太晚会影响健康的。

    “但是现在我要睡觉了。”

    他回的很快,“好吧,卓明溪晚安。”

    我要回一句晚安吗?

    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迟疑的蜷缩起来。

    还是算了吧。我好像从来没有跟卓修远说过晚安的,说晚安太过于亲密了。

    算了,不回了。

    我盖好被子,关了灯,闭上眼睛,却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闫程晚安”。

    第二天是元宵节,我睡了个懒觉,起床之后就给孟主任打了电话。

    “主任,咳咳咳咳,这两天下雪,我给冻感冒了。咳咳咳咳,那个我一直在家休息,也不见好,明天还想再请一天假。”

    孟主任道,“这个,卓明希你这个也太严重了,咳嗽成这样吗?赶紧在家休息吧。年轻人身体素质太差可不行。哎,不对,你昨天不还发朋友圈出去玩了吗?”

    要命,我不会也没有屏蔽同事吧……

    “咳咳咳,那是年前拍的,我昨天在社区打吊针呢,咳咳咳。”

    “哦,这样啊,那行,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吧。”

    幸亏工作以来我经常生病,病秧子人设在单位建立得十分牢固,孟主任又一次爽快的批准了我的请假申请。

    电话结束之后我手忙脚乱的去翻朋友圈,好家伙,竟然真的没有屏蔽任何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发的朋友圈呢?

    我那时候是在想着闫程的,我们彼此添加了好友,他能看见我,我也想他看见我。

    今天早上6点闫程就给我发了信息,他说“卓明溪,早上好。”

    我没有回复,我可不好意思在上午10点多钟去回给一个6点就起床的人说早上好。

    卓修远在外面补课,爸爸妈妈都在上班,许雯晴在准备明天开学会用到的资料,我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中午没有吃饭,我收拾了东西就去了健身房。

    我其实是一个没什么欲望的人。食欲、色欲……各种欲望都很淡薄。我可以理解很多人对我的厌恶,这么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不积极,不上进,垂头丧气的。

    没有人会喜欢我。

    即使是周末,但是在传统节日的下午,在健身房里人依旧不多。

    我喜欢人少时候的健身房。好像在这个世界里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人的数量变多,各怀鬼胎的心事就会变多。人少一点,清净一点。

    我和许雯晴的教练郑一丹看到我,于是过来打招呼,“明溪,元宵节快乐呢,你还有几组?”

    我摘下耳机,礼貌的回答,“元宵节快乐,郑教练,有什么事吗?”

    真烦人呢,为什么许雯晴不在这里呢,许雯晴在的话,郑一丹就可以找许文晴了。

    “没事儿,就是想问你单身不?”郑一丹面含笑意,看起来温柔又亲切的样子。

    “你朋友圈儿发的不多,我也不知道你的情感状态。我昨天也问雯晴来着,她嘴严,怎么都问不出来,所以我今天看见你就特地跑过来问一问,很多人都想知道呢。”

    又是要介绍我相亲的吗?

    卓心亮也催促过让我结婚,他在很早就给我规划好了未来。他想让我找一个旗鼓相当或者条件比我要好的人。他们就是以旁观者的角度高高在上的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本是我个人的一个选择,在他们眼里成为了全家都可以参与抉择的公开事件。

    每一次他们让我相亲,我都会恼怒。我讨厌他们这样的行为,并不幸福的女人也会一再的向我强调婚姻的幸福……我只觉得反胃。

    现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又发生了我极度讨厌的事情。

    厌烦情绪涌上了心头,我却只能保持礼貌的强压下来。

    “郑教练,我有男朋友的。”

    郑一丹有些惊讶的样子,“这样啊。也是,你漂亮,身材也好,有男朋友很正常。”

    漂亮,身材好,就是能够拥有伴侣的入场券吗?有男朋友,就是正常的事吗?单身难道就成了需要被帮扶的对象了吗?

    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一点都不漂亮,身材也不好,郑一丹只是为了恭维我说的场面话。我不需要相亲,我这样独自一个人,很好,我并不需要得到他们的帮助去寻觅一个可以相伴的对象。

    郑一丹很惋惜的样子,“那个男生啊,也是咱们健身房的会员,是条件很好的一个男生,他跟我打听你呢。”

    我郑重其事的跟她说,“对不起,郑教练,我真的有男朋友了。”说完,就戴上了耳机,不再理会她。

    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事情我都不喜欢。我不喜欢与人相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需要配合着他们说话,去说一些违背我心意的话,甚至是一些虚假的话。

    大家都戴着面具,和不同的人相处就带着不同的面具。只有对闫程,我好像没有面具。

    闫程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今天元宵节会很累吗?

    他中午有没有吃饭呢?

    我是大人,不吃就不吃了,他还在长身体,不吃不行。

    他手里还有钱吗?每个月打给他的那一份农村最低生活保障的费用真的到他手里了吗?

    今天温度升高很多,他还会带那一双艾摩的红色手套吗?

    “今天还是8点下班吗?”我给闫程发了信息。

    闫程:“你要来找我吗?”

    “不是,我只是问问。今天是节日嘛,我想知道会不会工作时间有变动,所以,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笨蛋闫程,拜托你思想转一下弯,我问你了,当然是会去找你的意思。

    闫程:“……这样啊。我今天正好也要加班的,要很晚下班。”

    啊,加班呢,那我今天岂不是见不到闫程了。算了,明天再见吧。

    “加班会不会太辛苦了?”

    闫程:“明天就结束了。对了,卓明溪你不要忘记明天要来送我去学校哦。”

    这个小孩为什么一直要强调这件事情呢?知不知道对于打工人来说,一直去强调工作内容是会让人很痛苦的一件事。

    我发给了他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周一早上八点我就按照闫程发给我的地址到了他住的宿舍。

    在高楼林立的繁华市中心,那是像块破布补丁一样的老旧小区。

    他们小区常住人口应该是老年人,小区的空地里停着很多的老年三轮,还有外面人停进来的各种车辆,车停的满满当当,甚至阻碍了道路的正常运行。

    幸好我骑的是电动车,很顺利的就到达了闫程的单元楼下。

    我给他发了信息:“闫程,我在楼下。”

    闫程:“我们不是约好的十点吗?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怎么会提前两个小时呢?是因为……好吧,我承认是因为我没有跟父母说我今天请了假。

    我不想跟他们多费口舌,也不想让我的生活被他们指手画脚,所以很多事情顺其自然的能不说就不说,减少我们双方之间对彼此生活的参与,是我与他们最好的生活方式。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原因。

    让闫程幸福,我想我需要给予他比他所需要的更多。

    就像我小的时候,妈妈答应给我买一块蛋糕,我会很高兴。但是如果她带了两块蛋糕回家,我会更加的开心。一方面是心愿得到满足的高兴,另一方面是超出了计划的惊喜的高兴。

    闫程:“你等一下,我尽快收拾东西下去。”

    “东西没有收拾完吗?我上去帮你一块收拾吧。”

    “我不想让你来。”直白坦诚是闫程的一贯特色,他跟我说过的,他不会隐瞒我。

    “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呢?你家我都去过的。”是因为脏乱差吗,男孩子住在一起是可以理解的,卓修远就不爱干净,踢完球回家的脚更是臭绝人寰,熏死个人。

    闫程不再坚持:“3楼东边那一户。”

    这个小区外部就比较老旧,进了单元门我发现内在也是。楼梯扶手上锈迹斑斑。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却直觉到上面附着着无数的污垢。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有收集的纸板、酒瓶、垃圾,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道路狭窄,光线都显得略微昏暗。

    我刚到三楼闫程就打开了门。他穿着自己的旧毛衣,毛衣领口有些开线松松垮垮的,脖子上的伤好了大半。只剩些许青黄色的痕迹。

    虽然我已经对闫程的住宿环境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真正走进来却依然大跌眼镜。入门就是客厅,阳台上拉着窗帘,光线昏暗、空间拥挤,混乱的、破旧的、狭小的两居室居然住了七个人。

    房间里空气浑浊,但是我身边的少年他身上有干净清爽的皂角香气。

    “我住那间小卧室。”闫程指了一下旁边的房间,小声的解释着“主卧住了三个人,他们今天早班,已经去上班了。和我一起住的那个人他昨天下了夜班还没回来”

    我看见了,客厅里两张床上,都有在睡觉的人。其中一个似乎被我们吵醒了,他拿过一旁的手机按开了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又重新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没事的。”闫程小声的安慰我,打开了厨房旁边那个小卧室的门,我跟着他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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