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苒承认自己在这一刻怕死的很,那些强行装出来的淡定以及往日的任性妄为也如海市蜃楼般无影无踪了,尤其是看到火盆里烧的发红的烙铁时,已经想象到了那东西贴着自己皮肉滋滋响的焦味儿和痛感了。

    “澄王殿下,本官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这样的景象李平澄并不是没见过,而且他心里笃定了他的父皇不会将他怎么样,最多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便从容的点了点头。

    “你可认得这个女子?”

    他摇头,“不认识!”

    “好!”督查官转身,又看着霍苒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什么家人?”

    “霍苒,住在……碧水壹号,有父母!”她的这番回答完全是因为那烧红的洛铁才如实答的。

    “你为何会在那个箱子里?”

    “我不知道,我在出租车上,本来是要下雨的,可是又打雷又闪电的,再睁开眼睛,就莫名其妙的在箱子里,你看我的衣服,不是你们这儿的人!”

    霍苒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和他们相比,她这的确算得上是奇装异服了。

    督查官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又接着问:“好了,你住在哪里都不重要了,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受了谁的指使,或是谁承诺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藏在箱子里,准备在陛下靠近来看的时候伺机行刺?”

    “我都说了没有!没有没有!”她恨不得自己有八张嘴,奈何怎么解释也没用,那个大胡子御史官只是低头快速的书写着什么。

    “姑娘,”御史官放下了笔,起身走了过来,言辞态度可以用柔声细语来形容,“你不用害怕,也不需要顾及这里都有谁,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审讯结果本官会直接禀告陛下,只要你说了,本官保证会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从轻发落!”

    霍苒觉得这话里有话,便看了一眼对面的李平澄,他也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两人似乎心里都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此时的李平澄开始大动作的挣扎,大喊道:“御史何出此言?为何要引导她说出对本王不利的话来?难道你也是受了谁的指使?不……我要禀告父皇,求他彻查此事!来人,来人啊!本王要见陛下!”

    “啧……”

    督查官摇头,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他面前,“澄王殿下,陛下的口谕,由督鉴院负责彻查此事!”

    督鉴院三个字他咬的很重,有意要强调这件事情是陛下交由他全权调查处理,甚至没有再管他说什么,就招呼旁边的侍卫上刑具了,好在都是些皮肉之苦要不了命的刑具。

    -

    这一宿李文勖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加上后半夜又闷又热,不等打更,他就早早起来了。

    侯厘闻声进来伺候,问他怎么醒来这么早。

    “不知怎的,心里乱糟糟的,怎么都睡不着。”他坐在床榻边上,叹了几声气,浑身感觉没有力气。

    “要不要奴才请御医来给您看看?”

    他摇头,“不了,给朕更衣吧,朕起来看看奏折!”

    说来说去,还是心里有事,整晚他都在想着前天寿宴的事,也反复回想着长子李平澄近来的举止,原来早有端倪,只是他没有察觉罢了。也因此,他失望的很,所以怎么也睡不着。

    早朝后,督鉴院来汇报调查进展,顺便求一道旨意,是关于二皇子和四皇子等人,需要他们来配合调查。

    李文勖有些吃惊,但同时更多的是失望,没想到其他皇子也与这件事情有关。他觉得悲痛,心想难道生在帝王之家人人就只为一个帝位要争个你死我活么……

    “陛下?”

    督查官叫了他一声,侯厘又叫了两声,他才从失望与悲痛的情绪中出来,强撑着用帝王该有的冷漠和淡定问道:“那个女子的身份可有查到?”

    “回陛下,这个女子很言行举止很是古怪,微臣几番审问,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来,只听她反复念叨一个叫‘碧水壹号’的地方,刑也用了,但就是问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

    “人还活着吧?”

    “活着。”

    “朕去看看!”

    侯厘在他要起身的时候多嘴了一句:“陛下,外面闷热,怕是要下大雨了,染了暑气,您的又得不舒服了。”

    李文勖没有理会,照常起身,让督查官在前面带路。

    与其说是去看看这个刺客,倒不如说是想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他想亲口问一问他,贵为长子,为何要与兄弟们争死活。

    牢房里的暑热混杂着鲜血与□□的腥臭味,霍苒疼晕过去后隐约听见狱卒们嬉笑说谁被打的尿了,清醒之后才发现是自己。

    “李平澄……”她使劲儿的喊着,奈何声音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人发出的小猫叫,“李平澄……”

    对面的人动了几下,相比之下,他所受到的刑罚要比自己轻的多,这就是王子犯法的待遇吧。此时的李平澄完全没了主见,他甚至开始谨慎地不说一个字,因为也不知道哪个字就会让他落入敌人的圈套里。

    “有人吗,我要见皇上……有要事要报……关乎国运的要事……”

    霍苒用尽了力气大喊道,但没人理她,最后还是李平澄接了她的话。

    “在这里喊没用的,除非有人救你出去!”

    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还不忘记挖苦他一番,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那个心狠手辣的皇帝老爹对你也不怎么样啊,贵为皇长子,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不许你这样说他,父皇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的!”

    “呵呵呵呵……”

    “不许笑!”

    “你管我笑不笑,我都要死了,还不能笑一下了!”

    两人正说着,杂乱而又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有人喊说皇上来了,旁边打瞌睡的狱卒们才慌忙起身打起精神站好。

    “你们俩,都闭嘴!”

    果真,那个蓄着胡子的老皇帝穿着一套黑色金线龙纹常服出现在了这阴暗潮湿又腥又臭的审讯室里。

    李文勖下意识的用袖口掩盖口鼻,进门第一眼先看到了身上白色衣服已被血迹染的暗红的霍苒,之后才扭头看向了正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

    “父皇……”

    李平澄带着哭腔的喊了一声,奈何并未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任何怜惜之情,反倒是霍苒先前提到的,无情和冷酷。

    “父亲……”

    李文勖这时候才稍稍心软了一下,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的儿子走去。

    “澄儿,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了,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太子之位就那么重要么?”

    “不,父亲……儿臣没有,儿臣不曾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父子之间原本看起来让人感动的对话,霍苒看在眼里只觉得虚伪,老皇帝虚伪,儿子更虚伪。她下意识的哼了一声,但原本只是在心里哼的,不知怎的,就突然哼出了声。

    李文勖眼神如利剑般的转身看向了她,霍苒被这个眼神吓到了,当即就愣住了。她秉着呼吸,很快就躲开了那个眼神。她心想着,若是眼神能杀死一个人,她此时恐怕已经成了肉泥了。

    “我……”

    她支支吾吾的,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难以出声,可那个看起来要杀了自己的老皇帝正在一步一步的想自己逼近,她好害怕,却张大着嘴发不出声音。

    李文勖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就是身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身材瘦小如蝼蚁般的小丫头,他甚至怀疑过,这样的身板来当刺客,那个幕后指使者该不会真是觉得自己是只纸老虎吧。

    “啊——”霍苒本能的喊出了声,因自己的喉咙被他强有力的手掌突然掐住,同时她又感觉自己的双脚正在一点一点的离开地面,“救……咳……我……”

    她很费力的发出如深渊里传来的呼喊声,因为难以呼吸,身体也开始跟着挣扎,她第一次看清了他呈深褐色的瞳孔,仿佛宇宙黑洞般,很快就要将她吸进去。

    李平澄也被吓到了,但他没有呼喊,更没有去试图阻止。

    霍苒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以上和以下变成了两个部分,自己的脑袋即将到达爆炸的临界点,是不是死了就能梦醒回到那辆出租车上了?这是她在意识还尚存的时候想到的。

    眼前突然变得很亮,耳边轰隆隆作响,她应激的闭起了眼睛,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啊?

    在她感觉到自己能大口呼吸到新鲜空气时,下意识的问道。

    “姑娘……姑娘……”

    有人喊她吗?是天使还是黑白无常啊?

    “姑娘……”

    随后一阵晃动,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眼前也没有什么亮光,外面天都是黑的,雨下得很大。

    “姑——我靠!”出租车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声音颤抖的指着旁边竖着高高的发髻身穿黑色金线龙纹长袍的人问:“你……这是谁啊姑娘?”

    霍苒低头看到了座椅下的手机,正亮着光,难道刚才是手机的光?

    “姑娘!”

    “啊?”

    “他是谁啊?”师傅惊恐的指着旁边的人,“我中间没停过车啊,你上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啊!”

    此时的霍苒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也忘了自己原本是要捡手机的。

    外面的雨很大,大到三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只能听到雨滴如石子般砸在车身上的声音,噼噼啪啪的。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做梦还没有醒,但眼前这个昏睡的庞然大物的确是那个老皇帝,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她正有这个疑问的时候,低头又看到了自己身上还带着血迹的衣服,以及身上刚刚结了痂的伤口。

    “你们……你们下车吧,这个活我不拉了,不拉了!”师傅显然很恐慌,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反应,声音都在发抖:“下去,快点下去!”

    脚底下的手机亮起时,她才回忆起来自己是还要去捡手机的,隐隐约约的回想起来了这个老皇帝原本是要杀了自己的,所以自己这是又回来了吗?

    她高兴极了,开始翻找自己的手提包,找出来钱包,拿给司机看:“师傅,要不让他下去,您还是送我到碧水壹号行吗?雨下这么大,我真打不到车啊。”

    “打车钱我也不要了,你下车吧,快点,快点下车啊!”司机仿佛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了,求着她道:“求你了下车吧,这活我不敢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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