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才凝视着碧瑶，余光却瞥到，一个穿着粗布葛衣的小小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所在的石室门口。
原来是那个小女孩终于醒转，走到他们这里来，睁着惺忪睡眼，一脸的迷惘。
“大姐姐……”
碧瑶回神，勉强笑了一下，问道，“要不要吃些东西？”
女孩闻言，低下了头，道，“确实有些饿了。”
她的手正要探向自己腰间，旁边一个包裹已是递了过来。却是萧逸才拿出了自己带的食物，“都放在一起吧。”
此前，碧瑶、幽姬等一行人只知几个正道中人也越过泰泽，来至此地。才入洹山地界，两边甫一碰面，连对方来的是什么人还没看清，便被一只巨大的单足鸟冲散。碧瑶御起法宝独自行了几日，便是在这时，见到倒在地上的女孩，身上、腿上俱是跌伤。
碧瑶问她来历，知她名叫小栖，生自泰泽以北，依水而建的三桑镇。女孩跑去洹山脚下采野果，不想却被巨鸟卷上半空，扔在这林中。居然侥幸没死，还遇上了她，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碧瑶心下颇为犹豫，即使众人失散，幽姨他们想必也只会径直进山，不会折返。自己倘若送她回家，耽误上些时间，可更要找不到幽姨了。
她狠了狠心，便要分给女孩一些食物，叫其自己寻路回家去。待要回身进山，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出脚下的步子，也迈不过自己的心。
她和母亲，被困在六狐洞时，也是小栖这般小的年纪吧。
如果当时自己和母亲，有这样一包干粮，或者有什么人，能来帮忙搬开石块。母亲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只是还不等她作出抉择，四下里就是一阵天摇地动，鸟鸣唳天，地面陷裂，百仞高的古木轰然折断。碧瑶只来得及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就落入了地宫之中。
碧瑶是宗主之女，同鬼王宗中人出行，需要她来携带之物并无多少，她自己的干粮确实所剩不多。她默默伸手接过，分装成三份，又用油纸仔细包好。
旁边，萧逸才已经又细问了一遍女孩的来历，低头想了想道。
“三桑镇，想必就是以洹山腹地，传说中的上古神木命名了。”
“小栖”，他又向女孩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狐狸，或是狐妖一类的传说么？”
小栖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不知道，倒是有很多怪蛇。”
——
碧瑶耳中听着二人对答，脑海中浮现的，却总是刚才那第三幅岩画。母亲和外婆早亡，碧瑶对自己的母家一脉早抱好奇之心，却也无人可抓住去问，父亲也不甚了解。
那长着两条狐尾的，莫非是北山一系的狐族首领吗？
叮嘱小栖留在原地，不可乱走，两人回至那放置石棺之室，萧逸才便着手清理出一块空地。
碧瑶站在一边看着，忽然轻声道，“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残忍杀害自己的同族？”
“长生”，萧逸才叹口气，眸光深邃，似是想起了什么事。
碧瑶抬头，“你说什么？”
“做出常人难以理解之举，多半为了修道。而修道之人所求，究其根本，又无非长生。”
“然而纵使修炼至上窥天道，也终究不过八百余年寿元，只怕还不如这洹山中一棵草木。”
他面上泛起一丝苦笑，“狐可能也是如此吧。”
萧逸才想起的，自是普智上青云山求见道玄真人，求佛道双修，贪求长生之事。自己只觉佛道合流，切磋琢磨，未尝不是美谈，动了心思，反被师父教训。谆谆教诲，仿佛还在耳畔。
自那以后他时时思索，深藏心里已久的想法，今日却对着一个魔教女子讲了出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碧瑶闭了闭眼，长睫微颤，“你说得对。即便是生同为人，不也是每天都在杀自己的同族么。”
萧逸才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转头望去，碧瑶站在那里，水绿色的衣裳衬着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只是现下看着比之前还要更苍白了些。
她身子晃了一晃，似是对着他，又似乎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轻声说道。
“我没害过人，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
但她确曾听过，见过的。
在那些她往日不曾留心，不愿去想的记忆里，此刻一点一滴，翻涌成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忽然觉得身上很冷。
——
“碧瑶姑娘。”
“铮”地一声轻响，龙吟悦耳，是萧逸才祭出了七星剑，正微笑看着她。
碧瑶静静立在那里。
“我要找寻阵眼，需劳烦碧瑶姑娘，从旁护法了。”
萧逸才说完，也不等碧瑶回答，双手连握法诀。七星剑协鸣而起，声如金石琢玉，剑身天枢、天权两星同时大亮。同时他自己周身泛起青光，正是太极玄清道功法。
低声念了句道诀，萧逸才腾身而起，以七星剑为中心，霎时散开一个太极图案，荡涤过处，均不免有纯澈清透之感。看那范围，似是将这里的全部石室，都探查到了。
碧瑶双唇翕动，片刻后踏前一步，伤心奇花几下连转，幻化出无数花瓣。
白色光带在昏暗中，有如星河转，围绕着两人，缓缓游走。
破阵之法，需以自身澎湃灵力为引，知周遭五行之力汇集之处。在这一点上，佛、道、魔三家，彼此倒是都大同小异。施术者身旁，需有人护法，一旦探知到阵眼所在之处，稍不注意便极易被其反制，对于一些凶煞之阵，尤其如此。
碧瑶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深吸口气，盯着萧逸才凌空而立的身影。
从旁护法，她需要做的，就是注意他的状态。一旦有灵力倒流之危，便要立刻用伤心花，去打伫立在太极图正中的七星剑，迫他回神，收束灵力。
如此，萧逸才虽不免受点小伤，却不会有大碍。
想到此处，她忽然心中一动。
用合欢铃，是不是更好些？
过了一会，“天权”星闪了两闪，黯淡下来。萧逸才身子一晃落地，重重咳了一声。
碧瑶大惊，抢了上去，“你……你怎么了？没找到么？”
萧逸才摇头，眉眼间难掩惊疑，“阵眼，竟好像，到处都是！”
原来是那个小女孩终于醒转，走到他们这里来，睁着惺忪睡眼，一脸的迷惘。
“大姐姐……”
碧瑶回神，勉强笑了一下，问道，“要不要吃些东西？”
女孩闻言，低下了头，道，“确实有些饿了。”
她的手正要探向自己腰间，旁边一个包裹已是递了过来。却是萧逸才拿出了自己带的食物，“都放在一起吧。”
此前，碧瑶、幽姬等一行人只知几个正道中人也越过泰泽，来至此地。才入洹山地界，两边甫一碰面，连对方来的是什么人还没看清，便被一只巨大的单足鸟冲散。碧瑶御起法宝独自行了几日，便是在这时，见到倒在地上的女孩，身上、腿上俱是跌伤。
碧瑶问她来历，知她名叫小栖，生自泰泽以北，依水而建的三桑镇。女孩跑去洹山脚下采野果，不想却被巨鸟卷上半空，扔在这林中。居然侥幸没死，还遇上了她，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碧瑶心下颇为犹豫，即使众人失散，幽姨他们想必也只会径直进山，不会折返。自己倘若送她回家，耽误上些时间，可更要找不到幽姨了。
她狠了狠心，便要分给女孩一些食物，叫其自己寻路回家去。待要回身进山，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出脚下的步子，也迈不过自己的心。
她和母亲，被困在六狐洞时，也是小栖这般小的年纪吧。
如果当时自己和母亲，有这样一包干粮，或者有什么人，能来帮忙搬开石块。母亲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只是还不等她作出抉择，四下里就是一阵天摇地动，鸟鸣唳天，地面陷裂，百仞高的古木轰然折断。碧瑶只来得及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就落入了地宫之中。
碧瑶是宗主之女，同鬼王宗中人出行，需要她来携带之物并无多少，她自己的干粮确实所剩不多。她默默伸手接过，分装成三份，又用油纸仔细包好。
旁边，萧逸才已经又细问了一遍女孩的来历，低头想了想道。
“三桑镇，想必就是以洹山腹地，传说中的上古神木命名了。”
“小栖”，他又向女孩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狐狸，或是狐妖一类的传说么？”
小栖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不知道，倒是有很多怪蛇。”
——
碧瑶耳中听着二人对答，脑海中浮现的，却总是刚才那第三幅岩画。母亲和外婆早亡，碧瑶对自己的母家一脉早抱好奇之心，却也无人可抓住去问，父亲也不甚了解。
那长着两条狐尾的，莫非是北山一系的狐族首领吗？
叮嘱小栖留在原地，不可乱走，两人回至那放置石棺之室，萧逸才便着手清理出一块空地。
碧瑶站在一边看着，忽然轻声道，“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残忍杀害自己的同族？”
“长生”，萧逸才叹口气，眸光深邃，似是想起了什么事。
碧瑶抬头，“你说什么？”
“做出常人难以理解之举，多半为了修道。而修道之人所求，究其根本，又无非长生。”
“然而纵使修炼至上窥天道，也终究不过八百余年寿元，只怕还不如这洹山中一棵草木。”
他面上泛起一丝苦笑，“狐可能也是如此吧。”
萧逸才想起的，自是普智上青云山求见道玄真人，求佛道双修，贪求长生之事。自己只觉佛道合流，切磋琢磨，未尝不是美谈，动了心思，反被师父教训。谆谆教诲，仿佛还在耳畔。
自那以后他时时思索，深藏心里已久的想法，今日却对着一个魔教女子讲了出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碧瑶闭了闭眼，长睫微颤，“你说得对。即便是生同为人，不也是每天都在杀自己的同族么。”
萧逸才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转头望去，碧瑶站在那里，水绿色的衣裳衬着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只是现下看着比之前还要更苍白了些。
她身子晃了一晃，似是对着他，又似乎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轻声说道。
“我没害过人，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
但她确曾听过，见过的。
在那些她往日不曾留心，不愿去想的记忆里，此刻一点一滴，翻涌成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忽然觉得身上很冷。
——
“碧瑶姑娘。”
“铮”地一声轻响，龙吟悦耳，是萧逸才祭出了七星剑，正微笑看着她。
碧瑶静静立在那里。
“我要找寻阵眼，需劳烦碧瑶姑娘，从旁护法了。”
萧逸才说完，也不等碧瑶回答，双手连握法诀。七星剑协鸣而起，声如金石琢玉，剑身天枢、天权两星同时大亮。同时他自己周身泛起青光，正是太极玄清道功法。
低声念了句道诀，萧逸才腾身而起，以七星剑为中心，霎时散开一个太极图案，荡涤过处，均不免有纯澈清透之感。看那范围，似是将这里的全部石室，都探查到了。
碧瑶双唇翕动，片刻后踏前一步，伤心奇花几下连转，幻化出无数花瓣。
白色光带在昏暗中，有如星河转，围绕着两人，缓缓游走。
破阵之法，需以自身澎湃灵力为引，知周遭五行之力汇集之处。在这一点上，佛、道、魔三家，彼此倒是都大同小异。施术者身旁，需有人护法，一旦探知到阵眼所在之处，稍不注意便极易被其反制，对于一些凶煞之阵，尤其如此。
碧瑶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深吸口气，盯着萧逸才凌空而立的身影。
从旁护法，她需要做的，就是注意他的状态。一旦有灵力倒流之危，便要立刻用伤心花，去打伫立在太极图正中的七星剑，迫他回神，收束灵力。
如此，萧逸才虽不免受点小伤，却不会有大碍。
想到此处，她忽然心中一动。
用合欢铃，是不是更好些？
过了一会，“天权”星闪了两闪，黯淡下来。萧逸才身子一晃落地，重重咳了一声。
碧瑶大惊，抢了上去，“你……你怎么了？没找到么？”
萧逸才摇头，眉眼间难掩惊疑，“阵眼，竟好像，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