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重霄？你不是……”
灵州百姓怨恨越重霄，因他每月需领鞭三十，便故意叫他三十郎加以羞辱。
得知男人的真实身份，虞雁书迈进院门，迎着越重霄的目光挺直脊背，正色应道：“我是虞氏之女虞雁书，此来乃是为了越虞两家曾定下的婚约。”
婚约……越重霄还记得，父亲失言给他应了亲事之后懊悔不已，想来想去只能尽力宽慰他：“父辈心术不正，子辈不该受其牵连。听闻虞家女儿相貌端正，饱读诗书，待她嫁入越家，你二人夫妻同心，定然能够修成佳偶，举案齐眉。”
那时越重霄才过十七，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闻言松开弓弦，羽箭飞射出去正中靶心，反问父亲：“若是不同心呢？”
越含英本就觉得对不住儿子，听了这话更是愧疚：“霄儿已有心上人了？”
“没有。”越重霄生在边关，长在军营，女郎都不认识几个，哪里会有心上人。
越含英跟他商量：“既然如此，你何不去喜欢虞家女儿？”
越重霄被气笑了，临走之前丢下一句：“阿耶且放宽心吧，孩儿不是那等拘于儿女情长的人，既然婚约已是板上钉钉，孩儿娶便是了。不过不是现在，犽族隔三岔五骚扰边关，残害灵州百姓，不灭犽族孩儿无心其他。”
越家认了亲事，尽管越重霄的态度不算积极，但虞连山已是心满意足，也不敢催，一心等着。
不想短短三年时势剧变，昔日鲜衣怒马少年将军，今时千夫所指戴罪之身。
越重霄压下回忆，黑眸寒潭一般：“娘子若要退婚，修书一封即可，何必千里跋涉亲自前来。”
“郎君误会了，我不是要退婚，我是来成婚的。”
“什么？”
虞雁书盯住越重霄的眼睛，字字句句，清楚无比：“越虞两家的婚约依然作数——我的父亲叫作虞青山，虞连山是我的叔父。”
越重霄沉默片刻，想通其中关窍，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虞连山啊虞连山，这个差点做了他岳丈的人，当真是把无耻发挥到极致了。
笑罢，越重霄抱臂倚着飞云，又恢复了原先那般懒怠模样，堪堪撩起眼皮：“娘子请回去吧，我虽卑鄙，也知婚姻于女郎来说乃是大事，不敢耽误娘子前程。”
话虽如此，虞雁书听得出来，越重霄更不想跟她，或者说跟虞家再有关系。
“郎君放心，我只求一个名头，不求其他。三年之后郎君可凭无所出之名写放妻书，届时你我二人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越重霄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肆无忌惮地将虞雁书认真看了一遍。
女郎素衣麻袍难掩姿容，说大胆也大胆，敢孤身奔赴灵州，说谨慎也谨慎，一路上都没松开手中的毒粉。越重霄相信她绝非自愿来的灵州，多半是——
“虞连山做了什么？”
虞家门第不高，宅子里的龃龉不少。虞青山和虞连山这对兄弟，一个木讷寡言，一个巧舌如簧，行事风格大不相同，是以老太太一直偏心会哄她开心的小儿子，对大儿子不甚亲近。
虞青山被家规孝道压着，始终逆来顺受，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忤逆，就把老太太气得半死——他对一名农女一见倾心，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辞去户部侍郎官职，与农女守在乡下庄子里过日子。
老太太扬言从此没这个儿子，虞连山倒是看见了机会，一面享受兄长在官场积攒的人缘，一面利用兄长学识建立自己的政绩，慢慢爬到户部郎中的位置。
虞青山知道弟弟对自己的利用，却从没多说什么，一方面是他念着兄弟之情，另一方面是他身体不好，希望自己走后，弟弟能对他的妻女施以援手。
可惜虞青山不知道，虞连山连他的葬礼都没参加，在他死后第一次想起他的妻女，就是逼着虞雁书替嫁。
“你们娘俩害得我那大哥丢了官、送了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因家中老母在世，大哥与我从未分家，现在他人走了，我自然得好好照顾你们，你说是吧雁书侄女？”
虞连山负手而立，笑眯眯地看着虞雁书。只要这对孤儿寡母还是虞家的人，他就有的是手段收拾她们，所以不怕虞雁书不答应。
“倘若侄女嫁给越重霄就不一样了，有了男人，叔父我也就不用再为你操心，还能把庄子交给你，权当是为你准备的嫁妆，如何？”
不出所料，虞雁书答应了。临别之际母亲抱着她泪如雨下：“我的儿啊，阿娘连累了你，你的下半辈子都被毁了！”
虞雁书擦干母亲的眼泪：“阿娘，只是一场亲事罢了。事在人为，你相信我，我一定能保全自己，早日带你脱离虞家。”
此刻越重霄问起，虞雁书还是那句话：“他有他的手段，我有我的考量，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越重霄似有所思，侧手撑住额头：“娘子想清楚了？就算你我做的是假夫妻，但只要站在我的身边，你就会沾上我的污名。”
“想清楚了。”
“那好吧，娘子请。”
越重霄该说的话都说了，从马背上取下行李，邀请虞雁书进屋。闺阁里娇养出来的大小姐，怕是要亲自吃点苦头才知道后悔。
门一推开，虞雁书竟然觉得有些熟悉。一张床铺，一条长凳，这不就是昨日那间客栈的布置吗？不对，分明比客栈还要简陋得多。
“房里的东西娘子随便使用，床铺也留给你。”
“那你歇在哪里？”
越重霄用足尖碰碰长凳：“我皮糙肉厚，有个能躺的地方就行，这条凳子就很不错，只是要委屈娘子与我同宿一屋了。”
虞雁书正待作答，越重霄忽然想起什么，去到院里扒出一条纱帐，展开挂到床铺和长凳中间，勉强隔出两方空间。
越重霄觉得满意：“如此甚好。”
纱帐稀疏，人影投在上面朦朦胧胧，但总比坦诚相见要好，于是虞雁书也觉得满意。
咕噜一声，虞雁书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水米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越重霄耳力惊人，当即向她道歉：“我向来三餐不定，有时少吃一顿也不记得，娘子稍等片刻，我找找是否还有吃食。”
当着虞雁书的面，越重霄在房里转了一圈，而后摊开双手：“看来是没有的。”
虞雁书解开包袱，掏出两张胡麻饼，一张递给越重霄：“无妨，我带的干粮还有剩余，郎君和我一起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越重霄说着，接过了饼子，两人一边吃一边问答。
“灶台有吗？”
“有 ，在塌了的院子那边。”
“水井有吗？”
“有，在没塌的院子那边。”
这就够了，虞雁书吃完饼子，取出襻膊束好袖子，将散落在院中的砖石一块块捡起来，整齐码到墙边。
女郎一双手腕洁白耀眼，动作却干脆利落，越重霄越看越觉得好奇：“娘子还会做这种粗活？”
虞雁书动作不停，答他：“堆放砖石，难道不是有手就行？”
越重霄被噎了一下，撸起袖子过去：“让我来吧，才吃了娘子的饼，怎好意思又让娘子操劳。”
虞雁书也不推脱，走到井边打水查看，水质干净，入口清冽，看来吃水不成问题。
待越重霄把灶台收拾出来，虞雁书添柴烧水，水沸加盐，再沸撒入茶沫，三滚过后舀出茶汤，给自己和越重霄一人倒了一碗。
两人席地坐在廊下，饮罢茶汤，虞雁书通体舒畅，虽然这茶的滋味不及原先她在京中喝的十分之一，但是能在灵州煮上这么一碗，也算是她终于迈出第一步了。
京城繁华，于她犹如牢笼；灵州地远，眼前尽是天地。虞雁书只想尽快站住跟脚，好将阿娘接来。
越重霄喝了茶，还想再来一碗，飞云忽然甩着尾巴小跑过来，直把脑袋往他怀里拱。
越重霄推开马头：“起开，你这色马。”
飞云喷喷鼻子，转头要去拱虞雁书，越重霄赶紧又把马头拉回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胡萝卜，仅有指头粗细。“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你就记吃记得清楚。”
飞云如愿以偿吃到胡萝卜，哒哒的又跑远了。
在虞雁书的指挥下，日暮时分，院子里的杂草砖石都清干净了，放眼望去不仅宽敞许多，也不再像无人居住的废弃之地。
越重霄烧好热水端进屋内，然后识趣地坐到院子门口。虞雁书瞥一眼他宽阔的背影，关上房门，又将长凳拖来抵在门后，这才除去衣衫，仔细擦拭身体。
女郎皮肤细腻，骨肉匀称，胸前线条饱满，好似一双玉碗倒扣，因为一路上都紧缠束胸，所以压了些许红痕落在雪白上。
没了束缚，虞雁书的呼畅快不少，温热的水擦在身上，连同奔波的疲累一起带走。可惜没有浴桶，若是能将整个人都浸在水里，不知道该有多舒服。
收拾完毕，虞雁书开门出来，越重霄仍旧坐在门口，连姿势都未曾变。
虞雁书主动问他：“郎君可要洗漱？”
越重霄这才回头，虞雁书已经换回女郎打扮，长发半挽，着一身青绿色齐胸襦裙，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使得锁骨上一粒小痣格外明显。
越重霄看了一眼移开目光，起身拍拍衣服：“我等天色再黑一些，去村后的河里洗洗就好。”
“河水冰冷，郎君当心着凉。”
“无妨，早习惯了。”
虞雁书不再多言，先回了屋内，就是不知越重霄说的等等是多久，虞雁书等到眼皮沉重他也没进来。
意识昏沉之际，忽然听得吱呀一声，虞雁书猛地惊醒过来，抓起压在枕下的药粉，死死盯住门口。
黑暗之中响起越重霄的声音：“是我，给飞云准备夜草耽误了些时间。”
虞雁书软下身体，强忍许久的困意涌上来，令她只想休息，所以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然而才合上眼，屋外就又传出哗啦一声，清脆刺耳，紧接着是一连串破口大骂：“越重霄，你这废物！狗贼！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越重霄，三十郎，你给我滚出来！”
灵州百姓怨恨越重霄，因他每月需领鞭三十，便故意叫他三十郎加以羞辱。
得知男人的真实身份，虞雁书迈进院门，迎着越重霄的目光挺直脊背，正色应道：“我是虞氏之女虞雁书，此来乃是为了越虞两家曾定下的婚约。”
婚约……越重霄还记得，父亲失言给他应了亲事之后懊悔不已，想来想去只能尽力宽慰他：“父辈心术不正，子辈不该受其牵连。听闻虞家女儿相貌端正，饱读诗书，待她嫁入越家，你二人夫妻同心，定然能够修成佳偶，举案齐眉。”
那时越重霄才过十七，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闻言松开弓弦，羽箭飞射出去正中靶心，反问父亲：“若是不同心呢？”
越含英本就觉得对不住儿子，听了这话更是愧疚：“霄儿已有心上人了？”
“没有。”越重霄生在边关，长在军营，女郎都不认识几个，哪里会有心上人。
越含英跟他商量：“既然如此，你何不去喜欢虞家女儿？”
越重霄被气笑了，临走之前丢下一句：“阿耶且放宽心吧，孩儿不是那等拘于儿女情长的人，既然婚约已是板上钉钉，孩儿娶便是了。不过不是现在，犽族隔三岔五骚扰边关，残害灵州百姓，不灭犽族孩儿无心其他。”
越家认了亲事，尽管越重霄的态度不算积极，但虞连山已是心满意足，也不敢催，一心等着。
不想短短三年时势剧变，昔日鲜衣怒马少年将军，今时千夫所指戴罪之身。
越重霄压下回忆，黑眸寒潭一般：“娘子若要退婚，修书一封即可，何必千里跋涉亲自前来。”
“郎君误会了，我不是要退婚，我是来成婚的。”
“什么？”
虞雁书盯住越重霄的眼睛，字字句句，清楚无比：“越虞两家的婚约依然作数——我的父亲叫作虞青山，虞连山是我的叔父。”
越重霄沉默片刻，想通其中关窍，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虞连山啊虞连山，这个差点做了他岳丈的人，当真是把无耻发挥到极致了。
笑罢，越重霄抱臂倚着飞云，又恢复了原先那般懒怠模样，堪堪撩起眼皮：“娘子请回去吧，我虽卑鄙，也知婚姻于女郎来说乃是大事，不敢耽误娘子前程。”
话虽如此，虞雁书听得出来，越重霄更不想跟她，或者说跟虞家再有关系。
“郎君放心，我只求一个名头，不求其他。三年之后郎君可凭无所出之名写放妻书，届时你我二人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越重霄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肆无忌惮地将虞雁书认真看了一遍。
女郎素衣麻袍难掩姿容，说大胆也大胆，敢孤身奔赴灵州，说谨慎也谨慎，一路上都没松开手中的毒粉。越重霄相信她绝非自愿来的灵州，多半是——
“虞连山做了什么？”
虞家门第不高，宅子里的龃龉不少。虞青山和虞连山这对兄弟，一个木讷寡言，一个巧舌如簧，行事风格大不相同，是以老太太一直偏心会哄她开心的小儿子，对大儿子不甚亲近。
虞青山被家规孝道压着，始终逆来顺受，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忤逆，就把老太太气得半死——他对一名农女一见倾心，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辞去户部侍郎官职，与农女守在乡下庄子里过日子。
老太太扬言从此没这个儿子，虞连山倒是看见了机会，一面享受兄长在官场积攒的人缘，一面利用兄长学识建立自己的政绩，慢慢爬到户部郎中的位置。
虞青山知道弟弟对自己的利用，却从没多说什么，一方面是他念着兄弟之情，另一方面是他身体不好，希望自己走后，弟弟能对他的妻女施以援手。
可惜虞青山不知道，虞连山连他的葬礼都没参加，在他死后第一次想起他的妻女，就是逼着虞雁书替嫁。
“你们娘俩害得我那大哥丢了官、送了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因家中老母在世，大哥与我从未分家，现在他人走了，我自然得好好照顾你们，你说是吧雁书侄女？”
虞连山负手而立，笑眯眯地看着虞雁书。只要这对孤儿寡母还是虞家的人，他就有的是手段收拾她们，所以不怕虞雁书不答应。
“倘若侄女嫁给越重霄就不一样了，有了男人，叔父我也就不用再为你操心，还能把庄子交给你，权当是为你准备的嫁妆，如何？”
不出所料，虞雁书答应了。临别之际母亲抱着她泪如雨下：“我的儿啊，阿娘连累了你，你的下半辈子都被毁了！”
虞雁书擦干母亲的眼泪：“阿娘，只是一场亲事罢了。事在人为，你相信我，我一定能保全自己，早日带你脱离虞家。”
此刻越重霄问起，虞雁书还是那句话：“他有他的手段，我有我的考量，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越重霄似有所思，侧手撑住额头：“娘子想清楚了？就算你我做的是假夫妻，但只要站在我的身边，你就会沾上我的污名。”
“想清楚了。”
“那好吧，娘子请。”
越重霄该说的话都说了，从马背上取下行李，邀请虞雁书进屋。闺阁里娇养出来的大小姐，怕是要亲自吃点苦头才知道后悔。
门一推开，虞雁书竟然觉得有些熟悉。一张床铺，一条长凳，这不就是昨日那间客栈的布置吗？不对，分明比客栈还要简陋得多。
“房里的东西娘子随便使用，床铺也留给你。”
“那你歇在哪里？”
越重霄用足尖碰碰长凳：“我皮糙肉厚，有个能躺的地方就行，这条凳子就很不错，只是要委屈娘子与我同宿一屋了。”
虞雁书正待作答，越重霄忽然想起什么，去到院里扒出一条纱帐，展开挂到床铺和长凳中间，勉强隔出两方空间。
越重霄觉得满意：“如此甚好。”
纱帐稀疏，人影投在上面朦朦胧胧，但总比坦诚相见要好，于是虞雁书也觉得满意。
咕噜一声，虞雁书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声音，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水米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越重霄耳力惊人，当即向她道歉：“我向来三餐不定，有时少吃一顿也不记得，娘子稍等片刻，我找找是否还有吃食。”
当着虞雁书的面，越重霄在房里转了一圈，而后摊开双手：“看来是没有的。”
虞雁书解开包袱，掏出两张胡麻饼，一张递给越重霄：“无妨，我带的干粮还有剩余，郎君和我一起吃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越重霄说着，接过了饼子，两人一边吃一边问答。
“灶台有吗？”
“有 ，在塌了的院子那边。”
“水井有吗？”
“有，在没塌的院子那边。”
这就够了，虞雁书吃完饼子，取出襻膊束好袖子，将散落在院中的砖石一块块捡起来，整齐码到墙边。
女郎一双手腕洁白耀眼，动作却干脆利落，越重霄越看越觉得好奇：“娘子还会做这种粗活？”
虞雁书动作不停，答他：“堆放砖石，难道不是有手就行？”
越重霄被噎了一下，撸起袖子过去：“让我来吧，才吃了娘子的饼，怎好意思又让娘子操劳。”
虞雁书也不推脱，走到井边打水查看，水质干净，入口清冽，看来吃水不成问题。
待越重霄把灶台收拾出来，虞雁书添柴烧水，水沸加盐，再沸撒入茶沫，三滚过后舀出茶汤，给自己和越重霄一人倒了一碗。
两人席地坐在廊下，饮罢茶汤，虞雁书通体舒畅，虽然这茶的滋味不及原先她在京中喝的十分之一，但是能在灵州煮上这么一碗，也算是她终于迈出第一步了。
京城繁华，于她犹如牢笼；灵州地远，眼前尽是天地。虞雁书只想尽快站住跟脚，好将阿娘接来。
越重霄喝了茶，还想再来一碗，飞云忽然甩着尾巴小跑过来，直把脑袋往他怀里拱。
越重霄推开马头：“起开，你这色马。”
飞云喷喷鼻子，转头要去拱虞雁书，越重霄赶紧又把马头拉回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胡萝卜，仅有指头粗细。“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你就记吃记得清楚。”
飞云如愿以偿吃到胡萝卜，哒哒的又跑远了。
在虞雁书的指挥下，日暮时分，院子里的杂草砖石都清干净了，放眼望去不仅宽敞许多，也不再像无人居住的废弃之地。
越重霄烧好热水端进屋内，然后识趣地坐到院子门口。虞雁书瞥一眼他宽阔的背影，关上房门，又将长凳拖来抵在门后，这才除去衣衫，仔细擦拭身体。
女郎皮肤细腻，骨肉匀称，胸前线条饱满，好似一双玉碗倒扣，因为一路上都紧缠束胸，所以压了些许红痕落在雪白上。
没了束缚，虞雁书的呼畅快不少，温热的水擦在身上，连同奔波的疲累一起带走。可惜没有浴桶，若是能将整个人都浸在水里，不知道该有多舒服。
收拾完毕，虞雁书开门出来，越重霄仍旧坐在门口，连姿势都未曾变。
虞雁书主动问他：“郎君可要洗漱？”
越重霄这才回头，虞雁书已经换回女郎打扮，长发半挽，着一身青绿色齐胸襦裙，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使得锁骨上一粒小痣格外明显。
越重霄看了一眼移开目光，起身拍拍衣服：“我等天色再黑一些，去村后的河里洗洗就好。”
“河水冰冷，郎君当心着凉。”
“无妨，早习惯了。”
虞雁书不再多言，先回了屋内，就是不知越重霄说的等等是多久，虞雁书等到眼皮沉重他也没进来。
意识昏沉之际，忽然听得吱呀一声，虞雁书猛地惊醒过来，抓起压在枕下的药粉，死死盯住门口。
黑暗之中响起越重霄的声音：“是我，给飞云准备夜草耽误了些时间。”
虞雁书软下身体，强忍许久的困意涌上来，令她只想休息，所以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然而才合上眼，屋外就又传出哗啦一声，清脆刺耳，紧接着是一连串破口大骂：“越重霄，你这废物！狗贼！你怎么还有脸活着？越重霄，三十郎，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