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气息越来越淡,咸咸的海风从不远处吹来,羲和的阳光透过学府路两旁高大的梧桐罅隙落下。

    金柳路旁,一波又一波的学生来回穿梭在清水桥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因为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迟到会被记旷课,学校这一年都忙着本科评估,规则变了又变,一套一套的不断折腾,他们早已麻木。

    开学大典上校长致辞,就算不能挤身全国首霸,也要冲三霸,保十霸,稳省霸。文学院还有管理学院被特别点名,理工科是学校的强项,文科类较弱。所以,两位院长坐不住了。

    上面折腾下面,下面折腾虾米,他们就是这些小虾米。

    一周一小会,一月一大会,周周会月月会,从学生折腾到老师,没个消停,会计专业有个研究生导师在给本科生上课时吐槽了一会,下课就被教学督导请去喝茶了,其他普通教授、讲师大气都不敢出。

    反观文学院这边,倒是一派祥和之景,甚至还办起了直播活动。

    看着乌泱泱进来的一群拿着设备的人,路知河往下压了压头顶的花朵帽檐,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脸上那副大大的眼眶很是出戏,因为鼻梁不高又脸小,所以她时不时需要将眼镜扶上去,不让它掉下来。

    她是典型的i人体征,所以特意选了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四周渐渐坐满了人,她一颗心悬在半空,手心不断冒汗。

    闺蜜林墨被男友喊出去玩了,无奈找她代课,早知道是这么个阵仗,说什么她都不来,还不如去图书馆看两本小说来得快乐。

    不一会,铃声响起,老师珊珊来迟,看着前面空着的一两排座位,路知河心里忐忑不安,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一排排领导陆续落座在空位上。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一群文学生里混进了个金融生,犹如一锅好粥里落入了一粒老鼠屎……路知河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哪有人自己骂自己是老鼠屎的啊?

    林墨说,这个老师特别喜欢喊同学上去写诗,让路知河放一百个心,因为上节课她已经上去三回了,这回定是再轮不到她的。

    想到这里,路知河才堪堪松了一口气,让她上台她会腿脚发软,脑袋一片空白,到时候别说写诗了,能安稳下来都算不错的。

    诗词格律课是文学院里最冷门的课程之一,林墨不止一次在路知河面前抱怨过,但是又没有办法,因为其他选修课程满人了,她没有抢到,只能选这个荒凉得不能再荒凉的课程。

    路知河看了一眼满满当当全是人的教室,又想到了林墨同她说的话,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真要如她说得这般荒凉,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台上的老师拿着话筒,满面容光,激动的颤抖着双手点开了课件,一张一张PPT立马就跳了出来,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人物简介上。

    路知河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架好眼镜后再看,发现还是那张人物简介的PPT画面。四周的摄影机“咔嚓咔嚓”几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异常刺耳。

    “今天来了很多领导还有媒体人,我就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宋小辉,字山阴。因为家住岭北,门前有座山阴山,故字山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小辉终于结束了他的自我介绍,然后笑道:

    “我们诗词班的同学,不敢说人人可以写出像杜甫王维苏东坡那样的好诗歌,也不敢说人人可以像温八叉那样叉个手的功夫就能写出一首诗,更不敢说都拥有像李太白一样的天赋,但是我们班的同学,人人写一首像样的诗歌还是小意思的啦……”

    路知河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果然在她心里咯噔的那一下,宋小辉又开口了:

    “我们先讲课,等会再让同学上来黑板现场作诗,你们是历经高考选拔上来的高材生,又是文学出生,写文章对你们来说就像喝水那样简单又平常,写不了的都不配称一句中文生,但是呢,如果连你们都写不了,其他人就更写不了了。”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研究生导师会说出来的话,路知河在心里默默祈祷等会不要叫她。因为太过紧张,心思早就浮了出去,老师讲的东西,她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最后还是一阵又一阵的尖叫惊呼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狐疑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女同学,对她们这种出格的举动表示不理解,这么枯燥的课程,她们也听得这么……激动?

    四周躁动起来了,坐在前面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挡住了后面同学的视线,几乎所有人都拿起手机在拍照。

    现场有些许混乱,终于在宋小辉拿起话筒威声一吼下,教室安静如斯。

    “难怪校长会专门点名我们文学院的学生,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哪有文学涵养在身,简直像极了演唱会下那狂热的粉丝。”

    路知河叹了一口气,她一个金融生都安安静静的,这些中文生咋还咋咋呼呼的,又不是来了什么大明星,就算是大明星,他们也不该如此啊?毕竟上次某艺院出身的当红影帝影后受邀回母校参加校庆,热度还没有物理平民出身的大佬高。

    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了路知河身上,她抬头却又发现没有人在看自己,毕竟台下所有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

    有人拿起了话筒,温柔的嗓音透着音响像海风一般徐徐传来,路知河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颤了颤。

    讲台上被摆放了两张高脚凳,干净而又温润的少年坐在了上面,四周的摄影机“咔嚓咔嚓”连续响个不停,吵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真羡慕文学院的老师能请到州神啊,今日这入场名额,你用啥换的啊?”

    旁边女生叹气:“还能什么?深深演唱会门票呗,虽然肉疼,但能看到州神,也值了。”

    路知河垂下了眼眸,她不敢去看台上的人,也不敢听他说话,台上的声音她没有听进多少,反倒是身边人的议论声,她听得格外仔细。

    原来,今日课上这么多人,是有其他学院的学生特意过来看州神的,不知道林墨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后悔?

    时隔多年后,再见到封言州时他已经这般帅气了,只是脸上依旧稚气未脱,路知河只敢偷偷看一眼,就立刻别开了眼睛,邻家小弟弟身高已经一米八了啊,按照年龄推算,她现在大三,他应该还在读高中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大学?

    疑问才刚刚冒出头,宋小辉就解惑了:

    “封同学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大一新生,今年才16岁,听说去年还参加了物理化学竞赛,拿了金奖是吗?”

    只靠拿奖上南大是不太可能的,别说物理或是化学奖了,年龄不同,赛组也不同,学校招生办自然也会考虑到。

    封言州笑着回答说:

    “是的,和一群小孩子比赛自然没什么压力,所以我申请了成年组,侥幸获奖。”

    封言州淡淡的话语,让下面坐着的一排理工科老师们露出了欣慰的笑。

    “我觉得封同学真的在很多方面颠覆了我的认知,没有上过高中,高考却考了700分,你跳过高中直接上大学,会不会不适应?”

    “没什么不适应的,只遗憾自己晚生五年,相比高中校园,我更加憧憬大学校园。”

    封言州话音刚落,四周一排排的摄像机都将镜头对准了他。路知河又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一直挂着淡淡的笑,让人心窝暖暖的。

    其实,路知河知道,封言州早在很久的时候,就被京都某大学看中,受邀前去某985高校少年班深造,那时他才十岁左右,像这样的天之骄子,安稳一步一步上小初都是奇迹了,他会跳级,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除了这些,星星诗刊每年还会刊登他许多诗作,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他会被宋小辉邀请到这里的原因。

    星星诗刊作为国内诗歌界的头部刊物,每年的刊登数量都极其有限,可连续三年,上半年刊与下半年刊都有封言州的名字,一人一年被刊登一次作品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有些几十年的老诗人作家,都不一定能如此,可他却轻轻松松。

    今年上半年刊中,没有他的作品,路知河心跳漏了半拍,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却原来,他在参加高考,没有时间写诗。

    “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非文学出身的封同学,是如何把诗写得那么好,又是如何在一边是学业,一边是比赛,一边又是文学的情况下,三者兼顾,且每一项都做到极致的?”

    封言州思索了一会,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路知河探了探快要埋进桌子底下的脑袋,她也很好奇,一想到高中的那些课程,她就脑袋直泛疼,果然不是读书的料啊,能进南大肯定是花光了她前辈子乃至今世所有的运气。

    最后还是靠着内部指标进来的,这是她妈在学校任教多年学校给的特权,她符合内部要求的指标,所以被录取了,虽然也是光明正大,但与通过高考分数比拼进来的,终究还是显得有点走后门的味道。700分啊,这是个什么天文数字啊?要知道,满分也才720分!

    一想到这里,路知河眼底的光便暗淡了下去,她从小就父母离异,没有感受到一天父疼母爱的温馨,被抛弃后她说永远不会接受他们两个人的好意,却不想,她妈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只觉得她如果上了个普通大学丢人,硬是将她塞到了南大。

    真的特别讽刺。不管她的想法也不管她的生活,抛弃她后,却还掌控着她的人生。

    “其实不难,一段时间专注做一件事情就可以了,就比如我参加高考那段时间,我从三月份开始就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情,专心备考,最后如愿上了南大。”

    谁不是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上来的?满打满算三年整就一个目标,而学霸达到这个目标就只花了三个月。

    众人脑袋里蹦出一句话:

    和天才学霸谈学习聊人生——找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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