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自回到日本后过了一周多，又是个晴朗的早晨。
迹部喝了一口咖啡，不动声色地瞥了身旁吃着早餐的未婚妻一眼。
该说这家伙适应力还挺强的吗。
第一天还那么错愕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习惯迹部的存在了。
现在每早都很平淡地坐下来，平淡地回应迹部的「早安」，平淡地吃起自己的早餐。
虽然是完全符合迹部预期的结果，但看着她这样子，迹部却会感到哪里不满足。
是种很暧昧不清的感觉——他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只是隐约觉得并非他真心想要的结果而已。
奇怪，他总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这种情况还真少见。
既然指不出来，那是代表未婚妻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吗——怎么可能。
缺点还是多到像山一样，要数起来怎么都数不完。勉强要说稍微好转的，大概就只有注意力方面了。
初次见面时的这家伙，完全就是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一样的。
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间这么选择的，但这就是她多年来用以应付自身处境的方式吧。
他无意否定这个选择和成果。然而她对周遭现实的注意力因此而变到少得可怜，也是再确切不过的事实。
现在注意力确实恢复了些许吧，可是——
「？」
像是感受到自己的视线，未婚妻投来了困惑的眼神。
看吧，完全不知道在发生什么事的呆样。看到就莫名火大。
「哼。」
以冷哼回应了她，迹部收回了视线，专注回手边的餐点上。
迹部只有早餐时间会固定与未婚妻待在一起。
虽然午餐和晚餐也不是全在外面吃，但终究会根据自己的日程而有所变动。
他没有必要跟这家伙交代自己的行程，也懒得看她一惊一乍的呆样，于是就只在肯定能抽得出时间的早上这么做了。
每早短暂的三十分钟。
除了多了个人得说「早安」之外，跟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不算那阵难以言喻的不足感的话，也算是习以为常的状——啊嗯？
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有所变化，迹部顿了一下。
然后用眼角瞄了视线的来源一眼，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吃早餐的动作。
……怎么回事。
从小就受到各种注目，迹部很轻而易举就分辨得出往自己身上投来的视线有何意图。
所以迹部几乎光凭直觉，就懂了这道视线的意思。
但是……为什么啊？
这家伙，怎么突然观察起他来了？
＊
结果自那之后的几天，未婚妻都一直在早餐时间里试着观察迹部。
一跟迹部对上视线就会移开目光，待迹部移开了视线后又会重新看过来。
有够蹩脚的捉迷藏。这么多天下来都是完全一样的观察方式，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零成果吧。
迹部不动声色地把早餐送进嘴里。
哼。亏他还稍微讶异了一下，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底，就是又迷路了而已。
虽然不知道她想找什么，但这么久都没找到，要不就是找错方向，或者就是早就找到了但自己看漏了吧。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笨手笨脚的家伙。
迹部平常是不会打断这种事的，但既然没有成果，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不介意被观察是一回事，早餐时间里有个迷路的家伙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又是另一回事。
正好今天放假。就连同之前早就想纠正这家伙的事情一起，好好给她上一课吗——迹部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喂。我晚点会到花园散步下。妳也给我过来。」
「……？」
果不其然，未婚妻当场呆了好几秒，才眨了眨她那湛蓝的眼睛。
＊
稍微在花园走了一会，卡娜莉亚就深深地感受到秋天正步入尾声。
抚过身上的风已经不仅仅是凉爽，而是到了有些寒冷的程度。留有些许黄叶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晃动，与风声融到了一起。
花海看起来仍然是繁花似锦的，然而仔细一看的话，也不难在泥土里看到枯萎花瓣的残骸。
秋天即将完结，冬天近在眼前。
虽是看日期就能轻易明白的事情，但卡娜莉亚感觉自己正在用头脑以外的地方来知晓这件事。
会有这种感觉，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光看日期既无法感受到外面空气的温度，也无法听到树枝在风中摇动的声音。
在房间即使能看到落叶的景象，也不会看得见泥土上的细节。
比起从房间里眺望时要来得强烈许多的感受。大概就是所谓的「真实感」吧？
虽然是陌生到让自己有些晕头转向的感觉，但自己大概并不「讨厌」。
想通了一个疑问，卡娜莉亚稍微放松了一些，悄悄地看了一下身旁人。
未婚夫以比自己稍快一些的步伐走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说是没有表情，但也没有冷漠的感觉。应该说……是个「虽然称不上是高兴，但也不算不高兴」的状态？
在未婚夫回来之前，卡娜莉亚记忆中的他基本都是一脸不爽的表情。
自从一起吃早餐后，她才注意到原来未婚夫通常都是这种「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表情。
所以他的不爽，大概都是自己害的……？
回想起来，她看过他仅有的笑，全都很转瞬即逝。
因此他跟自己待在一起时，大概就是都处于不爽，或者什么感觉都没有的状态吧。
这本身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那样的话……不跟她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卡娜莉亚所知道的人类，对于这种对象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然而事实是未婚夫主动安排了在早餐时间坐在一起，现在也像这样与她一起在花园散步。
为什么？
完全没有头绪。未婚夫很少会解释他行动的理由。
但是越尝试去思考这个问题，卡娜莉亚心里的违和感就越发强烈——总觉得自己在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一定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个没有必要深究的问题吧。
未婚夫是个很忙碌的人，肯定十分重视自己的时间，不需要她来操心。
既然他判断了与自己待在一起并非「浪费时间」，那她再去深究为什么，就太过僭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来的风有些冷洌的关系，脑内有种通透澄明的感觉。
该说是状态很好吗？平常怎么思考都得不出答案的事情，现在都说不出缘由地清晰可见。
彷佛用思考以外的方式来找答案一样。
现在的话，自己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
比起未婚夫与自己待在一起的理由，她更想知道的，一定是——
「喂。冷吗？」
「……？」
未婚夫突然开口，让卡娜莉亚顿了一下。
今天确实是气温比较低。
但是为什么要问她这件事？他明明自己也能感受到——啊。
他不是真的在问卡娜莉亚气温的事情。他的意思，是在问自己觉不觉得冷……？
卡娜莉亚轻轻摇头。刚才离开餐厅时，管家先生已经给她拿来外套了。
虽然手有些冷，但这种程度不会感冒。
看到她的反应，未婚夫打量似地盯了她几秒。
然后默默地停下来，伸手握住了卡娜莉亚的手。
「！」
「这不挺冷的吗。」
低声喃喃地说了一句，他用手掌包裹着卡娜莉亚的手指，重新往前走。
被他牵引着向前迈步，卡娜莉亚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脑袋混乱一团的同时，自己的感官十分清晰地认知到了目前的状况。
比她大上两圈的手。指间摸起来有些硬厚结实的茧。若即若离的力度。
然后，比这些都还强烈的感想是——好温暖。
认知到这事实时，卡娜莉亚不自觉地回握了他的手。
感觉到他的指尖顿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用更强的力度回应了卡娜莉亚。
「……」
好不可思议的感觉。
明明触碰的地方只有手，卡娜莉亚却觉得整个人都好温暖。
心脏正在越跳越快。
无论是抚在身上的冷洌秋风，还是在耳边不曾停息过的风声，都变得好遥远。
彷佛所有意识都朝向了指间传来的这份温暖，然后以心脏为中心，往全身扩散开去。
目前为止，转瞬即逝地感受过好几次的温暖。
但今天没有恍惚走神的感觉，反而十分沉静。
不可思议——不，她很清楚理由。
一定是因为手里传来的这份温度，有着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说起来——」
耳边响起未婚夫的声音，于是卡娜莉亚抬头看他，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
没见过的表情。
骤看是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的样子，但总感觉好像有一点点的……动摇？
还没看清楚时，未婚夫就轻啧一声移开视线，用空着的手抚上额头，拨了一下头发。
然后待他重新看向卡娜莉亚时，已经完全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了。
「喂。本大爷以前不是说过，妳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告诉我或者米凯尔吗？」
「……？」
没想到未婚夫开口就是这句，卡娜莉亚稍怔了一下才点了头。
是刚搬进来时未婚夫就告诉过她的话。虽然因为没有想要的东西而没有开口，但她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但是，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这个……？
「记得的话为什么不做？」
「？」
「与其每早在那偷偷摸摸地盯着本大爷，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妳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
卡娜莉亚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个意思。自己最近几天确实早餐时都在看着他，但没想到他——
「吃惊什么啊？妳该不会以为本大爷不会察觉到这种程度的事吧。」
「……」
「比起那个，赶紧回答问题。妳想知道什么？」
啊。她认得未婚夫这个眼神。
锐利得好像可以把内心都看穿的、有些冰冷的眼神。
反射性想要退缩的时候——系住自己的手轻轻地握了她一下。
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却让慌乱不已的内心沉静了下来。
……没问题。今天这份澄明通透的感觉还在。
未婚夫昨天问她的话，她大概没法好好回答吧。
但是现在的话，自己应该能好好分辨出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
——连喜欢的东西都没有吗。
即使到了现在，卡娜莉亚仍然无法想象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那也没办法。因为自己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只有早餐那段时间而已。
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他，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感受和表情吧。
希望与自己待在一起时不一样，都是些「好的感情」。
每早短暂的三十分钟。
从他脸上能看见的，基本就只有「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表情。
看到那个表情时，内心哪里会觉得缺了一角。
自己的内心，大概是这么想的？
哪怕不知道理由，但既然他选择了与自己一起度过——那，即使只是稍微一点点也好。
——希望这段时光，对他而言并非「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事物。
「并非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感觉。连自己都觉得绕口的说法。
具体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是现在手心传来的这份温暖吗？
或许如此。
但是卡娜莉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份温暖。
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是没办法给予别人的。
暧昧不清又杂乱无章的想法。
既看不清目的地，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可以走到那里。
但神奇的是……她好像知道作为第一步，自己应该要问的是什么。
「只是想知道……景吾先生喜欢什么？」
「……啊？」
迹部喝了一口咖啡，不动声色地瞥了身旁吃着早餐的未婚妻一眼。
该说这家伙适应力还挺强的吗。
第一天还那么错愕的，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习惯迹部的存在了。
现在每早都很平淡地坐下来，平淡地回应迹部的「早安」，平淡地吃起自己的早餐。
虽然是完全符合迹部预期的结果，但看着她这样子，迹部却会感到哪里不满足。
是种很暧昧不清的感觉——他也说不上具体是哪里，只是隐约觉得并非他真心想要的结果而已。
奇怪，他总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这种情况还真少见。
既然指不出来，那是代表未婚妻已经足够令人满意了吗——怎么可能。
缺点还是多到像山一样，要数起来怎么都数不完。勉强要说稍微好转的，大概就只有注意力方面了。
初次见面时的这家伙，完全就是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一样的。
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间这么选择的，但这就是她多年来用以应付自身处境的方式吧。
他无意否定这个选择和成果。然而她对周遭现实的注意力因此而变到少得可怜，也是再确切不过的事实。
现在注意力确实恢复了些许吧，可是——
「？」
像是感受到自己的视线，未婚妻投来了困惑的眼神。
看吧，完全不知道在发生什么事的呆样。看到就莫名火大。
「哼。」
以冷哼回应了她，迹部收回了视线，专注回手边的餐点上。
迹部只有早餐时间会固定与未婚妻待在一起。
虽然午餐和晚餐也不是全在外面吃，但终究会根据自己的日程而有所变动。
他没有必要跟这家伙交代自己的行程，也懒得看她一惊一乍的呆样，于是就只在肯定能抽得出时间的早上这么做了。
每早短暂的三十分钟。
除了多了个人得说「早安」之外，跟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不算那阵难以言喻的不足感的话，也算是习以为常的状——啊嗯？
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有所变化，迹部顿了一下。
然后用眼角瞄了视线的来源一眼，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吃早餐的动作。
……怎么回事。
从小就受到各种注目，迹部很轻而易举就分辨得出往自己身上投来的视线有何意图。
所以迹部几乎光凭直觉，就懂了这道视线的意思。
但是……为什么啊？
这家伙，怎么突然观察起他来了？
＊
结果自那之后的几天，未婚妻都一直在早餐时间里试着观察迹部。
一跟迹部对上视线就会移开目光，待迹部移开了视线后又会重新看过来。
有够蹩脚的捉迷藏。这么多天下来都是完全一样的观察方式，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零成果吧。
迹部不动声色地把早餐送进嘴里。
哼。亏他还稍微讶异了一下，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底，就是又迷路了而已。
虽然不知道她想找什么，但这么久都没找到，要不就是找错方向，或者就是早就找到了但自己看漏了吧。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笨手笨脚的家伙。
迹部平常是不会打断这种事的，但既然没有成果，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不介意被观察是一回事，早餐时间里有个迷路的家伙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又是另一回事。
正好今天放假。就连同之前早就想纠正这家伙的事情一起，好好给她上一课吗——迹部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喂。我晚点会到花园散步下。妳也给我过来。」
「……？」
果不其然，未婚妻当场呆了好几秒，才眨了眨她那湛蓝的眼睛。
＊
稍微在花园走了一会，卡娜莉亚就深深地感受到秋天正步入尾声。
抚过身上的风已经不仅仅是凉爽，而是到了有些寒冷的程度。留有些许黄叶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晃动，与风声融到了一起。
花海看起来仍然是繁花似锦的，然而仔细一看的话，也不难在泥土里看到枯萎花瓣的残骸。
秋天即将完结，冬天近在眼前。
虽是看日期就能轻易明白的事情，但卡娜莉亚感觉自己正在用头脑以外的地方来知晓这件事。
会有这种感觉，大概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光看日期既无法感受到外面空气的温度，也无法听到树枝在风中摇动的声音。
在房间即使能看到落叶的景象，也不会看得见泥土上的细节。
比起从房间里眺望时要来得强烈许多的感受。大概就是所谓的「真实感」吧？
虽然是陌生到让自己有些晕头转向的感觉，但自己大概并不「讨厌」。
想通了一个疑问，卡娜莉亚稍微放松了一些，悄悄地看了一下身旁人。
未婚夫以比自己稍快一些的步伐走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说是没有表情，但也没有冷漠的感觉。应该说……是个「虽然称不上是高兴，但也不算不高兴」的状态？
在未婚夫回来之前，卡娜莉亚记忆中的他基本都是一脸不爽的表情。
自从一起吃早餐后，她才注意到原来未婚夫通常都是这种「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表情。
所以他的不爽，大概都是自己害的……？
回想起来，她看过他仅有的笑，全都很转瞬即逝。
因此他跟自己待在一起时，大概就是都处于不爽，或者什么感觉都没有的状态吧。
这本身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那样的话……不跟她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卡娜莉亚所知道的人类，对于这种对象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然而事实是未婚夫主动安排了在早餐时间坐在一起，现在也像这样与她一起在花园散步。
为什么？
完全没有头绪。未婚夫很少会解释他行动的理由。
但是越尝试去思考这个问题，卡娜莉亚心里的违和感就越发强烈——总觉得自己在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一定是因为，这本身就是个没有必要深究的问题吧。
未婚夫是个很忙碌的人，肯定十分重视自己的时间，不需要她来操心。
既然他判断了与自己待在一起并非「浪费时间」，那她再去深究为什么，就太过僭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来的风有些冷洌的关系，脑内有种通透澄明的感觉。
该说是状态很好吗？平常怎么思考都得不出答案的事情，现在都说不出缘由地清晰可见。
彷佛用思考以外的方式来找答案一样。
现在的话，自己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
比起未婚夫与自己待在一起的理由，她更想知道的，一定是——
「喂。冷吗？」
「……？」
未婚夫突然开口，让卡娜莉亚顿了一下。
今天确实是气温比较低。
但是为什么要问她这件事？他明明自己也能感受到——啊。
他不是真的在问卡娜莉亚气温的事情。他的意思，是在问自己觉不觉得冷……？
卡娜莉亚轻轻摇头。刚才离开餐厅时，管家先生已经给她拿来外套了。
虽然手有些冷，但这种程度不会感冒。
看到她的反应，未婚夫打量似地盯了她几秒。
然后默默地停下来，伸手握住了卡娜莉亚的手。
「！」
「这不挺冷的吗。」
低声喃喃地说了一句，他用手掌包裹着卡娜莉亚的手指，重新往前走。
被他牵引着向前迈步，卡娜莉亚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脑袋混乱一团的同时，自己的感官十分清晰地认知到了目前的状况。
比她大上两圈的手。指间摸起来有些硬厚结实的茧。若即若离的力度。
然后，比这些都还强烈的感想是——好温暖。
认知到这事实时，卡娜莉亚不自觉地回握了他的手。
感觉到他的指尖顿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用更强的力度回应了卡娜莉亚。
「……」
好不可思议的感觉。
明明触碰的地方只有手，卡娜莉亚却觉得整个人都好温暖。
心脏正在越跳越快。
无论是抚在身上的冷洌秋风，还是在耳边不曾停息过的风声，都变得好遥远。
彷佛所有意识都朝向了指间传来的这份温暖，然后以心脏为中心，往全身扩散开去。
目前为止，转瞬即逝地感受过好几次的温暖。
但今天没有恍惚走神的感觉，反而十分沉静。
不可思议——不，她很清楚理由。
一定是因为手里传来的这份温度，有着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说起来——」
耳边响起未婚夫的声音，于是卡娜莉亚抬头看他，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
……？
没见过的表情。
骤看是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的样子，但总感觉好像有一点点的……动摇？
还没看清楚时，未婚夫就轻啧一声移开视线，用空着的手抚上额头，拨了一下头发。
然后待他重新看向卡娜莉亚时，已经完全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了。
「喂。本大爷以前不是说过，妳有什么想要的就直接告诉我或者米凯尔吗？」
「……？」
没想到未婚夫开口就是这句，卡娜莉亚稍怔了一下才点了头。
是刚搬进来时未婚夫就告诉过她的话。虽然因为没有想要的东西而没有开口，但她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但是，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这个……？
「记得的话为什么不做？」
「？」
「与其每早在那偷偷摸摸地盯着本大爷，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妳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
卡娜莉亚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个意思。自己最近几天确实早餐时都在看着他，但没想到他——
「吃惊什么啊？妳该不会以为本大爷不会察觉到这种程度的事吧。」
「……」
「比起那个，赶紧回答问题。妳想知道什么？」
啊。她认得未婚夫这个眼神。
锐利得好像可以把内心都看穿的、有些冰冷的眼神。
反射性想要退缩的时候——系住自己的手轻轻地握了她一下。
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却让慌乱不已的内心沉静了下来。
……没问题。今天这份澄明通透的感觉还在。
未婚夫昨天问她的话，她大概没法好好回答吧。
但是现在的话，自己应该能好好分辨出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
——连喜欢的东西都没有吗。
即使到了现在，卡娜莉亚仍然无法想象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那也没办法。因为自己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只有早餐那段时间而已。
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他，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的感受和表情吧。
希望与自己待在一起时不一样，都是些「好的感情」。
每早短暂的三十分钟。
从他脸上能看见的，基本就只有「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表情。
看到那个表情时，内心哪里会觉得缺了一角。
自己的内心，大概是这么想的？
哪怕不知道理由，但既然他选择了与自己一起度过——那，即使只是稍微一点点也好。
——希望这段时光，对他而言并非「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事物。
「并非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感觉。连自己都觉得绕口的说法。
具体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是现在手心传来的这份温暖吗？
或许如此。
但是卡娜莉亚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份温暖。
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是没办法给予别人的。
暧昧不清又杂乱无章的想法。
既看不清目的地，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可以走到那里。
但神奇的是……她好像知道作为第一步，自己应该要问的是什么。
「只是想知道……景吾先生喜欢什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