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岚紧紧盯着崔玉树的双眼,眸中满是郑重的重复道:“我愿意协助殿下审查赈灾粮一案,悦月商行在暄国各处都有分支,殿下若是能带上我必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崔玉树怔愣的嘴角抿直,脸上的笑意消失,凝视着冉岚的眼眸像是锋利的刀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从容自若道:“父皇仍未下旨,你怎么确定这个案子是由孤去督办?”

    边说边拿起手边的茶杯挡住下撇的唇角,深邃漆黑的双眸若有所思,此番赈灾粮失窃一案父皇震怒,必将处置不少官员,朝中几方人马都盯着这个案子,为了案子的审理权明争暗斗,若是能得到此案的审理权,不说利用此案可以将对手麾下多少官员拉下马,便是审理完案件后大量的官位空缺,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安插人手的天大好处。

    近年来父皇对他越发不耐,朝中几大势力看准风向纷纷投入其他皇子麾下,他手上大部分都是一些初入朝的新人,势力低微处处受人辖制,所以他对这个案子也是颇为心动。但迫于朝中阻力与父皇的不耐一直未能有所行动,更是不曾与任何人透露自己对此案有过想法。

    而且父皇素来多疑,从不喜让旁人窥探自己的想法,她为何如此确定是自己审理这桩案子?

    看到崔玉树眼底深处潜藏的不安,冉岚却弯起眉眼,微微仰起下巴,眼底划过一丝自傲,粲然一笑道:“因为我可以帮殿下得到这桩案子。”

    近年太子势微一直想找机会翻身,平时她的悦月商行哪怕位于四大商行之一,但在握有盐矿权的太子看来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富有些的商人,投诚根本不可能得到太子的重视。

    而此案正是太子翻身的最好时机,若自己能提太子解决此事,在太子眼里就不仅仅是个商人还是一位谋士,一个身份或许无关紧要但两者结合在一起必能引得太子重视,如此走进太子党的核心圈层指日可待。

    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向太子府递交了拜帖投诚。

    崔玉树看到冉岚的笑容愣了愣,眼眸闪烁,不知为何心头有些瘙痒,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的心上。他强行忽略这股感受,转动茶杯转移注意力,思索片刻后开口询问:“你准备怎么做?而且......你为何会想要选择我?”

    暂且不论这位月掌柜是否真有这样的本事,若有这般能力为何不去选择大皇子、二皇子他们?

    朝中看好的皇子不少,有着这样的能力在哪里都能吃香。

    他素来不得父皇喜欢,头上又虎视眈眈的有三位兄长,下面一群弟弟暗中觊觎,怎么看投资自己这位不得宠的太子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自然是通过夏框入手,至于具体如何做,现在还不能告诉殿下。”

    对于第一个问题,冉岚回答的很干脆,而第二个问题,冉岚沉默思索片刻。

    直视着崔玉树的眼睛眼神中充满怀念,就像是透过那双眼睛穿过岁月看着昔日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郑重说出那句自己日思夜想,想要对当初那个少年说出口的话,“因为殿下曾经帮过我,我也希望能帮到殿下。”

    崔玉树被冉岚眼中的真诚和炽热烫的心神大震,急忙避开双眼,小拇指微缩,掩饰性的抬起茶杯喝了一口。

    “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

    崔玉树有些郁闷,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帮助过眼前的这人。

    想要开口问问冉岚是不是认错了人,只是冉岚眼中的坚定让他无比确信那个人就是自己。

    那份干净纯粹的炽热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崔玉树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耳根微红,无所适从的扭头抱拳咳了一声,“咳,那就有劳月掌柜费心了。”

    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崔玉树总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闷热,让人坐立难安,就起身告辞了。

    其实崔玉树并没有对冉岚的话抱有太大期待,在听到夏框的名字后就迅速结束谈话离去。

    夏框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父皇的贴身太监,深得父皇信赖,服侍了父皇几十年靠的就是从不乱站队,也不偏袒任何一方势力,可以说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想让这位总管太监帮忙说话,在父皇身边吹吹耳旁风,但从来都没有人成攻过,他就像是没有欲望一样,谁的面子也不给。

    金银珠宝父皇赏过不少,但他物质欲望极低,在一众太监总管中出宫买的房子是最小最偏僻的,整个院子里只有一个厨娘服侍,金银财物无法引诱他,身份地位又已经尊崇到了皇帝的贴身太监,也没有可以引诱的地方,可以说整个人是毫无破绽。

    对这样的一个人,直接就说可以让他帮忙在父皇面前为自己说话,不论是以财务引诱还是用身份威逼利诱都不可能实现,还不如直接说帮他在父皇面前复宠呢,这样可能性说不定还更大。

    他就从来没相信过冉岚可以说服夏框。

    等崔玉树走后,冉岚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楼下他离开的方向,心头思绪辗转万分。

    她知道太子没有相信自己,毕竟如果有一个人突然跑到她面前说可以为她谈下一笔大生意,冉岚肯定会当这个人是个傻子,直接将人扔出去,太子肯耐心听完她的话没有当场走人已经很不错了。

    不愧是她看重的人。

    只是在见过当年那种温暖信任的笑容,如今这种明显带着面具的假笑让冉岚心中像是扎了根刺一样,格外不舒服,眼睛也酸酸涩涩的,在谈话过程中冉岚只有通过不停的偷掐自己大腿才成功阻止情绪外泄,不至于在太子面前失态。

    八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当年圣宠的太子如今遭皇帝厌弃,落魄的孤女却成长为商行掌柜。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冉岚眨眨眼睛忍住眼角的酸涩安慰自己,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孩子,她有能力帮助太子站在太子身旁,和他一起承担所有苦难。

    冉岚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深埋于心底,推开门吩咐外头等待的姚银:“备马,去夏宅。”

    望月楼位于闹市,一楼是个宽敞的大厅专门用来接待平民百姓,楼中的饭菜分为甲乙丙三等,丙等的饭菜便宜,量大管饱的同时味道还不错,所以深受贩夫走卒的喜爱,一楼常常满是宾客分外吵闹。二楼三楼则全是封闭的单独包厢,专门用来接待达官显贵,每个包厢都有自己的通道,来往可不用经过大厅。

    因为有着单独的通道不必担心被旁人认出,再加上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吵闹声覆盖楼层,所以不用担心包厢被人监听,望月楼成了不少人商量要事的首选之所,每日侧门车马接连不断。

    因此没有人发觉一辆停在侧门几天的马车在今天悄悄离开了。

    马车左拐右拐穿过闹市,驶入一个蜿蜒曲折的小巷,小巷路面崎岖不平,凸起凹陷的石板让马车的行进变得格外缓慢。

    在又一次经历被颠出的茶水打湿衣襟后,冉岚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撩起竹帘询问驾车的姚银:“怎么回事?”

    姚银紧握缰绳,控制着停滞马匹向前行进,回头说:“此处偏僻,路面年久失修,小姐且稍加忍耐,过一会儿就到地方了。”

    冉岚看着眼前崎岖的路面,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前面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四匹威风凌凌的马极速奔跑,一辆奢华的马车快速驶来,马车四面被昂贵精美的丝绸包裹,镶金的窗牖在闪烁莹白朱润的珠帘遮挡下若隐若现,极尽奢靡。

    华丽的装饰让冉岚不禁多看了两眼,两辆马车在狭窄的巷道中擦肩而过,突然一阵风吹过,珠帘随风而起,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漫不经心的搭在车窗上,食指上带着金镶玉的扳指轻轻敲打,裸露出的手腕被青衣包裹,苍□□瘦,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两辆马车很快向着相反的方向远去,冉岚没有在意回过头来准备退回车厢内,却见姚银面带急色回头道:“小姐,那好像是顾府的马车,虽然马车上没有标识,但我见过那个车夫,他是顾家的人!”

    顾家现任家主在朝为官,官拜右相,地位尊崇,顾家的人身份也因此水涨船高,素来眼高于顶,而顾家的马车现在却出现在如此偏僻处,同时顾相在朝中也对赈灾粮失窃一案觊觎争夺,只可能是顾家的人也想试试贿赂夏框。

    “什么?!”冉岚皱眉向马车后方看去,只能见到那辆奢华的马车消失在巷道尽头,转头催促姚银,“快!去夏宅,快点!”

    糟糕!希望夏框没有答应顾家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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