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易尘到的时候,看见老何正在凌泉纱座位旁边说什么,见他来了,及时地住了嘴,然后打哈哈了两句,就走了。

    他能猜到是什么事。

    “老何要给你换座位?”

    “你怎么知道?”

    易尘将瘪瘪的黑色书包扔桌上,坐下拿出手机开游戏:“我会算命。”

    “那你算一下,我要换到哪里去?”

    “第一排。”

    凌泉纱轻笑无声,眼睫半垂微颤,似要遮住眼底的笑意,咬字清晰道:“最后一排。”

    易尘侧身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她,只见她有条不紊地从包里开始将东西拿出来,书,笔,本子,卷子….一切整理完毕后,又从一叠卷子里开始找什么。

    最后一排?

    那特么不就是这儿不动?

    易尘踢了她板凳一下:“怎么不换?”

    卷子抽错,凌泉纱继续翻找:“为什么要换?”

    凌泉纱重新又抽出一张:“我自己挑的同桌,我很满意。”

    易尘嘴角弧度渐深,正准备趴下,突然一张飞毯似的东西落到了他面前。

    定睛一看,是一张数学卷子。

    ?

    在易尘准备开口的时候,凌泉纱转头,面有笑意:“不过还是有条件的。”

    “我答应了何老师,以后你的每一门作业都会交。”

    “你没事吧?”易尘皱眉。

    “和玩游戏一样,都是打发时间。”

    易尘觉得她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你的呢,借我抄。”

    “我也没做。”凌泉纱按了下笔,桌面上摊开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卷子:“一起补吧。”

    “。。。”

    “我没笔,写不了。”

    凌泉纱将自己手中的笔放到了他面前的卷子上,自己又重新拿了只。

    于是,这天易尘上学打发时间的事情从无所事事玩手机变成了「补作业」。

    周围的人都惊讶不已,但是没有人敢打扰,只敢偷听。

    凌泉纱:“懂了吗?”

    易尘:“差不多,但是我有个问题。”

    凌泉纱:“你说。”

    易尘:“这个6为什么等于3。”

    凌泉纱眨了下眼,偏头看他:“这是b。”

    前面两人低低地笑出了声,易尘一脚踢过去,立马噤声。

    凌泉纱继续给他讲题:“因为这个值是7,所以….”

    “为什么是7?”

    “题目说的是7…”

    这个大题讲了三遍之后,一扫之前的眉眼柔和,她的眉心微微拧着。

    凌泉纱问:“懂了吗?”

    “…那个x…..”

    “你要是有点良心,装也该装懂了。”

    “懂了。”

    “那你讲一遍。”

    易尘笑:“我有良心,可没有七窍玲珑心。”

    “。。。”

    经过一上午的时间,凌泉纱最后一丝勉强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通过之前的信息,她原以为易尘是那种只需要点拨型的学生,在讲解题目的过程中才发现,他是那种需要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的存在,连基本的公式都没背全。

    她感觉她的眼里都要起火花了。

    她觉得易尘这张脸似乎都没那么帅了。

    凌泉纱甚至开始共情老师这个行业,真的很高危,很容易被气死。

    易尘拿笔的手撑着头,歪着看她,吊儿郎当:“物理真的太难了。”

    凌泉纱愣了下,指尖微僵:“这是化学。”

    下课铃声恰好响起,凌泉纱转头就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脸。

    故意的。

    他这一上午,都是故意的!

    她忍无可忍,难得发了下脾气,锤了他大臂一下:“你装的?”

    “真不会。”易尘气音儿似的笑了下:“升学上来就没学过。”

    除了数学,因为林家慧什么都不要求,起码要求他要会数学,免得以后买菜做生意被人坑。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林家慧教数学。

    凌泉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点儿都没学过?”

    “除了数学,其他为零。”他难得见凌泉纱发脾气,看着看着就咧嘴轻笑了下。

    这人就算是发脾气,也是温柔的,就那拳头,跟棉花糖似的。

    易尘觉得,听她讲题也挺打发时间的,顺带逗逗她玩儿,时间一混就过去了。

    “别教了,让我抄得了,浪费时间。”

    凌泉纱将他卷子放回座位上,拿过了他的书,开始勾画:“我都没说浪费时间。”

    “你不需要学习?”

    “我已经提前学完了。”凌泉纱翻页继续勾画。

    “那你不提前学学明年的课?”

    “已经学完了。”

    易尘转笔的手一晃,笔落在了卷子上,跳了两下:“你牛逼。”

    凌泉纱把书拍到他面前,这一拍带着怨气,将他额前的碎发都吹了起来。

    “既然没学过,那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凌泉纱胸口起伏的有些厉害,是被气的:“先把这些公式背下来。”

    “不背。”

    “易尘!”

    “你这是要给我补课吗?”易尘凑近了点:“你闲得慌?”

    “怎么,怕学不好?”

    “你别激我,没用。”

    凌泉纱的睫毛微微扑簌:“随便你。”

    说完这句,凌泉纱转过身,起来,往门外走去。

    从厕所出来,在拐角处,她看见了齐璇,看见她略带请求的眼神,凌泉纱跟着她往下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我看见了,他在听你讲题。”

    “嗯,不过他拒绝了我给他补课。”

    齐璇揪了片树叶,细细撕着:“你能不能,再试试?”

    “他要是实在不愿意学,我也没有办法。”她愿意试试,有多种原因,其中也包括了不想欠她的人情。

    只是,易尘已经当面拒绝她的补课了,她也没必要强人所难。

    齐璇摇摇头:“他听你讲题了,说明他在你面前,是愿意学的。”

    “齐璇。”凌泉纱叫她,问:“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补课?”

    齐璇撕叶子的手快了些:“我只会学,但不会讲。”

    凌泉纱明了,有些人只会学但是不会教。

    听见她这话,凌泉纱只得回:“我尽力。”

    “要是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

    “谢谢你。”齐璇撕完了树叶,手一松,大小不一的绿色纷纷往下落。

    窗边落下几片细长的绿色叶子,易尘将叶子从卷子上拿起,揉成一团后,抬手向窗的位置,往外一扔。

    没了叶子后,红色的字清晰的印在他的眼里。

    易尘看着他卷子上的红色字迹,这字倒如像她这个人,舒朗又温柔。

    只是越往后看,字越来越偏潦草了。

    再温柔的人,也会炸毛,易尘盯着最后那有些龙飞凤舞的公式,笑了声。

    易尘手里一直转着白色的笔,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思,这个姿势一直保持着,直到小白龙他们过来找他吃饭,他才放下笔走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发现桌上的卷子不见了。

    “我卷子呢?”

    “扔了。”

    “行。”

    易尘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拨了颗棒棒糖放嘴里,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仿佛对这件事没觉得有什么。

    这一下午凌泉纱都没再提让他写作业这件事情,仿佛上午只是海市蜃楼一样。

    周围的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放学后,易尘不情不愿地喊她:“快点,拿完快递我还有事。”

    凌泉纱咻的一下拉上拉链:“好了。”

    “跟上。”

    易尘故意走的快,余光里,后面的人从正常走路,变成快走,再变成小跑,最后在他准备跑起来的时候,衣角被一道力不轻不重的拉着。

    凌泉纱可不想在大热天里跑步,她本就不喜欢运动。

    “别跑。”

    “我跑了吗?”

    “。。。”她看出他准备跑。

    易尘目光点了下她的手:“学校里,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

    “你的影响什么时候好过?”

    被她这一反问,易尘递了她一眼神,一幅「你爱扯就扯」的无所谓样。

    凌泉纱在他继续往前走之后,放开了他的衣服,见人速度加快,又转手拉上了他的背包。

    她觉得,她一放手,这人绝对会跑。

    易尘的脚步不得不缓了点。

    两人走过长廊,下到教学楼前,穿过广场,最后出了校门。

    一路上,碰见他们的同学在注意到两人时,都自动绕开了点,给人留出空来。

    每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同的好奇程度,但是没人敢上来问,只是路上时常会有向易尘打招呼的人。

    出了校门口,凌泉纱就看见了一辆银色的小货车,驾驶座上有人伸出头来打招呼,正是彩虹章鱼。

    “小纱纱!”

    章鱼推了下他茂密的彩虹,热情打招呼:“小纱纱,快上车快上车,坐副…”

    凌泉纱微笑着点头,易尘拉开了后座,下巴一斜,示意她上车。

    章鱼「副驾驶」后面两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等关上车门后,易尘自己利索上了副驾驶。

    章鱼笑着问:“小纱纱,你快递是有多少啊?易尘非让我找个货车开。”

    易尘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听着。

    凌泉纱回忆了下刚刚上车前看的小货车背后容量,说:“应该没这么夸张,装不满。”

    …….

    等易尘和章鱼将她所有东西搬上车,看着堆满货车后箱的箱子,相视笑了出来。

    “这叫堆不满?都堆成山了。”章鱼打趣道。

    易尘接话:“好歹位置上还空着,没装满。”

    凌泉纱笑笑不说话,有些尴尬。

    “辛苦了,我请你们吃饭。”

    易尘望她一眼,在章鱼答应前驳了:“不用,小事。”

    “哎哎哎,你不吃我…”

    “我和章鱼晚上有局,走吧回。”

    章鱼腹诽:就不能让小纱纱换个时间请?

    这时候有个挑着竹篮的老头在旁边摆着摊,凌泉纱往那边瞧了眼,白布下面的是上次易尘给那种的桃片糕。

    凌泉纱往那边走,回头问:“你们要不要吃桃片糕?”

    易尘刚洗完手,甩了下手上的水:“你不是不吃这东西吗?”

    “啊?”凌泉纱摇头:“没有啊,上次你给我的我吃了好几片呢。”

    “挺好吃的。”

    “你们要吃几片?我一起买。”

    易尘走到她身边,也蹲了下来,指着一坨让老头称秤。

    凌泉纱看着装进塑料袋里那一大坨,提醒:“太多了,吃不完会过期的。”

    “过期?”易尘像是听见了个什么新鲜词,好笑着看她。

    “嗯,上次你给我的太多了,没吃完的我后来拿去喂鱼了。”

    易尘被她的话给逗笑了,想到了什么,易尘多要了个口袋,付完钱后,用塑料袋按着桃片糕三分之一处问:“够不够?”

    “再少一点?”

    “这样?”

    凌泉纱伸出手指再往左边指了点,易尘手跟着左移,凌泉纱回:“可以了。”

    易尘用手一扳,给她分了四分之一,将塑料袋一撑开顺势挂她手上,剩下的提着打了个结,往回走,扔给驾驶座的章鱼。

    章鱼将刚刚那摊前一幕尽收眼底,此时斜着眼看易尘,凌泉纱上车后,易尘将斜眼的人脑袋拍正:“开车。”

    “开车开车。”

    回去的路上,凌泉纱肚子有些饿,便撕了片,在座位上慢慢吃。

    透过后视镜两人都能看见她安安静静的吃东西,一片一口就能吞下的桃片糕,她愣是吃了好久…

    不过这吃法,看着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等给她把东西都搬上二楼,凌婆婆留他们吃饭,章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易尘一把拽着走了,说有事,凌婆婆表示以后有时间一定要来吃饭。

    带上门前,易尘抬头往窗边望了眼,看着同他挥手的凌泉纱,摆了下手让她去收拾。

    所以当章鱼叫着抬头看时,窗边一个鬼影都没有。

    章鱼把车开回去后,两人换上摩托,他看着一边扣带子的人,语气调侃,可是隐在头盔下的眼睛却格外认真。

    “易尘,你对小纱纱挺可以的,有点不一样哈。”

    “有吗?”易尘跨上了摩托。

    章鱼一脚踩上了踏板:“有啊,没见你对女的这样耐心过。”

    “耐心?”易尘偏头看他一眼:“她是麻烦点。”

    “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章鱼语气故作轻松。

    “朋友。”回完,易尘发动了车子,章鱼也赶紧发动了车子,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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