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玦果真病倒了,看来当时奉弥在鹿山小木屋里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只不过他们的消息怎么能得到的如此之快,难道是万俟镜告诉他们的?不应该啊,虽说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和秦玦较什么劲,但这毕竟是他的亲表哥。

    “就不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吗?”我继续争取,“当时我离开,是因为......”

    他提起一口气,扬声道:“朕不想听。”

    “好,”我扶着床柱站起来,“你病得这么重,总得找个人照顾着,等你病好了我就走,行吗?”

    照顾?听到这两个字,秦玦简直控制不住要发笑,她总是有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到现在还不死心。

    他压抑着噬心削骨般的疼痛,狠狠咽下口中的腥甜。

    可惜他对她早就没有什么期待了。

    “闻鸫,让皇后进来!”

    闻鸫愣了一下才领命出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挑衅我一眼。

    我望着秦玦,他额发被汗沾湿,强撑着精神和我拉扯。

    “你没必要这样,不想见我我走就是,何必搬出皇后让我难堪。”

    他的神情一时变得很吓人,半个身子探出床边,抓住药碗掷了过来,“那你就滚啊!”

    白玉碗打在我的腿上,倒不疼,落地后还顽强地在脚边打了好几个圈,药汁大片的淋在我身上,等汤水滴落的差不多,我弯下腰用干净的袖子拭去秦玦指间混着血和药渍的粘腻。

    “别碰朕!”他想甩开我的手,却被握的更紧,“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她拉出去!”

    李居怀满头大汗,想拉住我又无从下手,“娘娘,您还是先走吧。”

    “就快好了。”

    我低着头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像是在认真呵护春日里长出的第一簇花。

    “盈妃,你僭越了。”

    皇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放开秦玦的手,“我先走了,我的赔罪,改日您想听了再叫我来。”

    踏出殿门的一刻,系统声音适时响起:

    “强制握住皇上的手,任务完成。”

    我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还好苟住了,否则再想见秦玦那就是难如登天,非给我等死了不可。

    “这什么狗屁任务,到底是按什么规则制定的,针对性也太强了吧,你是不是在故意搞我?”

    系统:“如果故意搞你,就让你强吻他而不是强握手了,任务是数据生成的,我只负责传达。”

    “唉,要是强吻他估计会被咬掉嘴巴吧,这次他生的气太狠,都气瘫了,一时半会是哄不好,我先回去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也给他个空间让他先自己冷静一下。”

    系统:“他的身体的确已经非常不好了。”

    “哦。”我抬头向上指了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过了今天没明天,谁不是呢。

    系统沉默了下才道:“你们相处了这么久,你就忍心......”

    我摇头晃脑,“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系统:“......”

    它实在忍不住,“如果秦玦提前死了,你的任务怎么办?”

    我生生停住了脚步,震惊道,“不能换个任务对象吗?”

    系统,“......你说呢?他可是主线任务。”

    “卧槽!”我一脸惊恐,“那你不早提醒我!现在他怎么办,你有什么方法能抢救一下吗?”

    系统淡定道:“你不是说了吗,生命自会找到出路。”

    我露出鄙夷的神色,“好歹我们也相处了这么久,你怎么好意思的啊!”

    系统:“。”

    李居怀在塌下一步之遥的地方给皇后布了座,闻鸫见状嘀咕道:“刚刚盈妃尚且能趴在龙塌上......”

    李居怀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噤声。

    索性皇后没计较什么,表情自然的就坐了上去,婉言相劝,“盈妃自小没长在京城,规矩做的不够,皇上不要气坏身子。”

    秦玦凤眸中带着未褪去的零星湿润,看着一处出神。

    “盈妃......”姜令虞抿了一下唇,“皇上作何打算?”

    “什么?”

    “她受伤了,将才进来时,平坦的路都走的磕磕绊绊,想来在外头伤的不轻,若皇上无意惩罚,臣妾想,还是找个人给她看看比较稳妥,别拖坏了身子,落了病根就不好了。”

    秦玦眼神陡然一凛,“你们都觉得朕不会罚她?”

    此话一出,气压瞬时低了下来,内殿里跪了一片,除了皇后。

    她没有当过一天的太子妃,却几乎与秦玦同时,一个为帝,一个为后。

    也是后宫独一份的尊贵。

    “下头的人懂什么,不过是想皇上所想,爱皇上所爱,也就不得不忧皇上所忧了。”

    姜令虞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人,连钗环上坠着的珍珠仿佛都透着些悲悯。

    “盈妃的错,错在自己,臣妾等皆愿担着,罪在社稷,那自有万民审判,就看皇上是怎么想的。”

    “......朕的身子与她无关,其余的事,朕自有定夺。”

    如此,她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姜令虞只是点头,坐了没多时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娘娘,皇上好不容易主动叫咱们过去,您怎么不多陪皇上一会儿。”

    长秋宫的大宫女银珠道。

    姜令虞笑了,“你看不出来吗,皇上的心不在我身上。”

    “那皇上的心也不一定就在盈妃一个人身上啊,她还被打入过冷宫呢。”

    是啊,古往今来,进了冷宫还能完好无损出来的,又有几个呢?

    姜令虞在心中正叹道,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中,她停下脚步,黛眉一点点拢起。

    “娘娘,是姜大人。”

    银珠也看到了,小声提醒。

    姜令虞缓步走过去,立在马车一侧,待帘帐拉开个缝,才道:

    “父亲来这里做什么?”

    姜涛的脸被帘布隔断,半张脸隐没在马车的阴影里,他低头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不愉道:“皇后娘娘架子忒大,臣几次往内廷递消息,娘娘都推拖着不肯见我。”

    “父亲既称一声臣就该知道,女儿若真较真,许多事未尝不能治您的罪。”

    “姜令虞!”姜涛怒斥,“你我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家倒了,你皇后的位置还能安坐多久?”

    “父亲与朝中那些门阀的势力勾结在一起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皇后之位,你明明知道皇上最不喜如此,还把二妹嫁进了褚家。”

    褚家的那个上头有三位姐姐,他是家中独子,娇儿一般的养,从小荒唐,不知道有多少人猫儿狗儿一样的死在了他的手里,每每论罪,皆有人站出来替他顶着。

    这样的人,躲还来不及,偏她父亲中邪般紧着去攀亲,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姜令虞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且告诉你,褚四那种人,皇上是留不久的,你若还有半点父亲的样子,就赶紧去魏家把小妹领回来。”

    “来不及了。”姜涛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砸在空中沾上白雾,让姜令虞阵阵发昏。

    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脸上有说不出的得意,像是在点评一件物有所值的玩意儿。

    “汲儿已经有了,你要做大姨了,看在你外甥的份上,你也得好好照应着你的妹夫。”

    姜令虞后退了半步,银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劝道:“老爷莫要再说了,娘娘身子本来就弱,这些日子又费心费力的......”

    “银珠!”姜令虞急声打断她。

    姜涛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他盯了姜令虞许久,笑了出来,眼尾上的褶挤到一处。

    “令虞,你的身子骨哪儿经得住操劳,这些年你在宫里过的不如意,父亲也是心疼,你娘去得早啊,就给我留下了你和令汲,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你们,在朝为官身不由己,为父的苦,你们都不懂。”

    姜令虞扶住额头,递给银珠一个眼色,银珠还未来得及开口,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姜涛干咳了声,“令虞啊,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听说是染了风寒,可是照理说都过去了这么多天,区区风寒怎会迟迟不见好转?”

    果然,就知道是在这儿等着她,姜令虞神色顿时沉的如一滩死水,“皇上一切无碍。”

    “不应该啊。”姜涛狐疑地看着她,“真的无碍吗?你可不要骗父亲。”

    “天子的安康岂能戏言。”

    姜令虞坚持。

    姜涛仍是不信,他沉思了片刻,“令虞,你入宫许久尚未诞下皇子,要不父亲再为你安排个合适的人,越早有孩子,你的地位才能越稳。”

    “做国丈不好吗?”

    这突然的一问,让姜涛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姜令虞听到自己的牙齿龃龉的声音,她强忍着恶心,不愿再看他,“照顾好汲儿,想必你也知道皇上有了新欢,若你,你们,再生事端,我这个皇后是护不住你们了。”

    帘子“刷”地被合上,成了挡住父女二人相看两厌的屏障,姜涛不满的声音裹了碎冰,钉子一样的扎人。

    “早知道你这个皇后当的如此没用,当年我就不该帮你,总好过你现在压我一头还胳膊肘处处往外拐,你一厢情愿,他未必领情,我可是你血浓于水的亲爹,只有我不会害你。”

    姜涛敲了敲车壁,提醒道:“你姓姜,是姜家的皇后,在外人眼里,我做的就是你做的,你摆脱不了干系。”

    马车消失在树影重叠的界限,姜令虞还站在这个地方不动,影子被投到红墙上,周身说不清是淡然多一些还是寂寥多一些。

    珠影一悠一悠的,我躺着拨弄床幔流苏上垂下来的珠帘。

    “你说,我再做个任务怎么样?”

    系统:“你想自杀?”

    “......也不能这么说吧,秦玦对我绝对有情,不信你查一下他的好感值。”

    我嘴硬道。

    系统:“你不用试探我,他和旁人不同,他的数据我获取不了。”

    我撇嘴,躺的更平了些,继续挑逗我的帘子。

    “现在等也是干等着,反正秦玦恼都恼我了。”

    系统:“极限任务。”

    又是极限任务?!我脑仁一紧。

    “把九结丹给淮南王,期限:三个小时。”

    我的手停在了空中。

    ......

    ......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明白了,真正想让我死的人是你啊!”

    系统也像是被这个任务无语住了,以往平直的机械音线都露出些尴尬。

    “不是你说的闲着也是闲着的吗?”

    “我说闲着——”一口气没上来,我被噎的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闲着了!哦,我说接任务你听了,那我说想要个简单的你怎么听不见呢,你到底和谁一伙的?我死了算你业绩吗?”

    系统解释道:“上次升级,我检测到了大量数据覆盖的痕迹,这些数据还被强行抹除难以复原,内部储存空间混乱,所以目前的任务到底是按什么规则设置的,我的确不清楚。”

    前面叽里哇啦说的我听不进去,后面那一句倒是听的清清楚楚。

    “你一句不清楚就让我干这送死的事?那你清不清楚,要是这事被秦玦发现了,他不直接弄死我就有鬼了,怕是我的骨灰都要被他挖出来泡水再喝个三十年!”我气笑了,“我辛辛苦苦才得到的九结丹,我都还没吃上,你居然要让我给万俟镜,这和再杀我一次有什么区别。”

    系统:“我已经和初始数据源申诉了,你再忍忍吧。”

    “我就这暴脾气,忍不了,这狗屎任务谁爱做谁做,我不干了。”

    系统微微停顿,“好,那我就直接把你回收了?”

    我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才将凌乱的头发撩到脑后。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言下之意呢,我的意思是,这任务当然要爱做的人来做。”

    我心痛到无法呼吸,笑得像吃了只癞蛤蟆,“我不干谁干。”

    爷爷的,这任务怎么能做啊!!!!!

    三秒后,系统就调出了万俟镜的位置动态图,看着那个红点,我的心直突突。

    “真不能换个任务吗?”一只脚刚踏出大门的我又退了回来。

    系统:“三个小时。”

    ......这会儿你又硬气了是吧。

    静僻的一处偏殿里,树下放了张不知什么动物皮毛的厚毯子,万俟镜坐在上面靠着树干假寐。

    我一直很好奇,对于他来说,闭不闭眼有什么分别,不过他头顶一片树叶的傻样还挺好玩的。

    我刚想走进去,一道黑影刷地直接立在我的身前,我没收住力,踩了他的脚。

    这可不赖我,我是正常行驶。

    这道黑影,有那么一点眼熟。

    “冷八大人?”

    他还带着那张严实的面具,躬身向我问候,“参见盈妃娘娘。”

    我清了清嗓子,把背挺得更直了些,“免了,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还敢拦我。”

    他也直起身子,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

    “王爷是被皇上禁足于此的,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娘娘请回吧。”

    我往前走了一步,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与我平视的位置,他任由我动作也不反抗。

    “如果我今天非要进去呢?”

    他笑意盈盈的,“只要我在,您进不去。”

    嗨,我这暴脾气今天又二次出现了,刚想破口大骂,里面的万俟镜说话了。

    “山月,让她进来吧。”

    他循声望去,“可是......”

    万俟镜笑道:“我都这样了,还怕皇上怪罪吗,你就帮我了我这个忙吧。”

    同道之人啊,他这句话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伸头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冷山月又凝着我,我瞪了回去,半响,他的肩向一旁侧开,消失在原地。

    “镜镜,”我飞奔过去,扑在他的身上,“你怎么样了,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他扶住我的背,摇头,“对不起,我没能救你出来。”

    你也知道啊!我咬牙切齿。

    “没事的,这不怪你,我现在不也出来了吗,就是过程艰难了些,我说这些干嘛,不提了不提了。”

    “谁救你出来的?”他握在我胳膊上的手紧了一下,“是......皇上吗?”

    想什么呢,他才不会拿星石之心换我。

    我向后撤了撤,摆脱他的桎梏。

    “不是皇上,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万俟镜重复我的话,似有疑惑,“你哪有什么故人。”

    我低下头,“是乔云州。”

    “他呀。”万俟镜笑的瘆人,说话也阴阳怪气,“还得是旧时的情谊。”

    “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已经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我伸手,取下缠在他发丝间的枯叶,握住他的手,“可我有能帮你的。”

    “镜镜,我知道你的眼睛是因为皇上才看不见的,这对你不公平,九结丹在我手上,我想把它给你。”

    他睁大了眼睛,清浅的眼眸被撑圆,睫毛向上无措地弯着,像是个寻常人家懵懂少年的模样,“给我?”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对,给你。”

    他托住我的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周妧,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会选择我。”

    是啊,我也想不到,万恶的系统,还我宝贝!

    万俟镜牵着周妧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下缱绻的一吻,他将脸埋在她的掌心,像是泡在蜜罐里晕头转向的蚁虫,那些看不见的触角在汁液中狂舞,沉醉的感觉从末端汇入心脏,这份感觉来的太剧烈,让他重重地喘息着,让他再顾不得其他。

    “周妧,我想好了,我要......”

    有阵风从身后吹了过来,我后背僵直,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我下颌紧绷咽下口水,垂头抽出骤然冷掉的手,不敢回头。

    脑子里只剩两个字。

    妈的。

    万俟镜扯出被我压在身下的衣袖,他噙着笑意向后看去,表情并不意外,显然早就注意到了。

    这都没什么,有什么的是,他一句话,险些让我土拨鼠尖叫。

    “皇上怎么来了?”

    来的是皇上吗?分明是死神啊!!!!

    我收回我刚刚大言不惭的话,缩脖子是一刀,伸脖子是挫骨扬灰。

    都怪我太上头,我就该一个人刨个坑跳进去等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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