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焸抿唇,掐诀催动郁一壬身上的玉哨,半晌,毫无动静。

    内心焦急之下,她不断反复念诵法决,好容易郁一壬这一侧的指尖微微抽动了几下;

    她余光见玄阴姬始终面含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想必定然是未注意到这个变化,她不敢窃喜,继续用灵力呼唤着郁一壬。

    玄阴姬看久了,觉得有些无趣,长袖一挥,虚空中便显出了郁一壬脑中的重重梦境;

    其中晦暗不明的便是那些连她都无法窥探的心境;

    她饶有兴致地一一扫过,观察着对方的层层梦境;

    幻梦之境有两种最容易使人不愿醒来;

    一种是美好与奢望,在现实中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一旦出现在其梦境之中,自然便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令人流连忘返;

    一种是凄凉与悲伤,被现实中挥之不去的阴影缠上,人们会下意识选择逃避,痛苦与害怕会使人陷入更深层的幻境中去;

    这少年内心能感受到的温馨与所经历过的无助与彷徨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也就是他灵魂至洁,否则怕是早就……

    如此经过重重梦境,人的意识便会被分割成数块,无法集中注意力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幻境,一个梦境。

    她反复观察着,不过都是些平常至极的无聊场景;

    倒是越到后面便有一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少年似乎只对这位重复出现的少女有些特殊,虽只是两人闲谈的场面,但是出现得也太过于频繁了些;

    她眼眸眯了眯,相似的场景出现得越多,证明这人与入梦人的羁绊越深,入梦人寻到破绽的机会也就越大,看来,是她轻敌了;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面前之人能顺利将其唤醒。

    可她面上的从容很快便成了诧异,数个场景中的少年,突然间便开始捂着心口,焦急地在找寻着什么;

    他挨打受骂的无数场景中,一向任由对方作为的他却纷纷奋起身,咬牙将一群凶神恶煞的少年一一推了开去;

    他与少女谈笑的场景中,他开始面露怀疑地盯着对方;

    还有独自踏上远途的他忽然迷茫地望着前方,不断后退着,仿佛自己丢掉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很快,浮在半空的少年四肢开始有了动作;

    梦境开始坍塌,无数个场景渐渐被看不见的利爪撕裂;

    玄阴姬起身,面色突变,试图想要稳住整个梦境的空间,但无论她如何施法,都只是徒劳;

    长焸望着不断挣扎着的郁一壬还有玄阴姬难看的面色,就知她快成功了,她一鼓作气,没成想这小小玉哨竟还有这般的神奇效用。

    她面上不敢显露喜色,以免触怒那位。

    片刻之后,徒留的几个郁一壬与佝偻老人的和谐场景也渐渐开始消散;

    郁一壬猛地睁开了眼眸,他打量着周围;

    意识到自己竟然漂浮在空中之时便开始急速往下坠:

    “啊!”

    长焸无奈,飞身而起,拉起他顺利站立到了地面;

    他悬着的心却在低头看见脚下的水波之时提得更高了;

    “仙女姐姐,这是何处?”

    长焸示意他闭嘴,又望向高处,玄阴姬早已没了先前那副好相与的模样,她眸子紧眯盯着面前的二人。

    郁一壬见到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玄阴姬,乖乖地选择了闭嘴,却是往长焸身前去了些。

    心道:这人看起来不好相与,他们二人何时又来到了这么一个奇异的地界来了;

    他只记得他们几人还在为了那妖物与众人对峙,对了,方才好像做了许多梦,突然醒来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追随着什么炙热的东西而来。

    现在看来,应当是上面人设下的幻术,看来又是长焸救了自己。

    “玄阴姬,我们二人似乎完成了赌约。”

    玄阴姬美眸光华流转,忽又没了方才的严肃:

    “不错。”

    “可你们,要如何过这最后一关呢?”说罢嫣然一笑。

    长焸蹙眉:“何意?”

    玄阴姬又缓缓躺回了虚榻之上:

    “本尊答应放了你们,但没答应要送你们出去。”

    长焸转眸:这有何难,不就是一个结界吗?

    系统:非也,她的意思是,从这里出去,应该便是玄阴姬的老巢,若水寒潭了。弱水寒潭中的水,任何生灵在其中都会遭受极大创伤,凡人一般会死,以你的修为,极有可能也是落个半死不活;除非是神灵或是非血非肉之躯,再则便是玄阴姬会时不时将结界的出入口随意投射到弱水寒潭之外去。

    长焸面色一凝,先前她应当是无意间跟随着玄阴姬投射在原野之上的入口进了来,无论如何,玄阴姬早就留了一手。

    郁一壬眸光在两人面上流转,眼见长焸面色越发难看,他道:

    “有何要求还请明示。”

    玄阴姬朱唇弯出一个极美的弧度,倏地便近了来,郁一壬缩了缩脖颈,玄阴姬缓缓道:

    “本尊说,要你的人,这位愿意拿她自己来换,我们便打了赌,若是她输了,你们一个都走不掉;结果本尊输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出了结界,再从寒潭上到岸边,你们啊……就自由了,呵呵呵。”说罢又回到了那处,笑得惬意。

    郁一壬不是傻子,联系起前头这人的威胁,定然没有这般简单;

    他抿唇,坚定地望了长焸一眼,道:

    “还请阁下放了我朋友,我愿留下。”

    长焸细眉紧蹙,轻声道:“你闭嘴。”说罢警告性地望了他一眼。

    玄阴姬觉得好笑:“你可知我让你留下是作为什么?”

    又讥诮道:“你们二人还真是奇怪,明明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人是凡夫俗子,还是个灵魂残缺的凡夫俗子。”

    郁一壬垂眸,踌躇着望向了远处居高临下之人道:

    “所以我留下便好了,请将我朋友送出去,她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我,即使是死了,也无妨。”

    又回眸对长焸道:“仙女姐姐,还请帮我照看我阿婆,她年纪大了,请多担待。”

    “还有若月溪,仙女姐姐神通广大,想必……”

    长焸有些愠怒,喝断了他的话:“想做什么,出去了自己完成。”她讨厌看到郁一壬这副惨兮兮留遗言的模样。

    玄阴姬只觉有趣:“你这少年,倒真是至纯至善,还好被我遇上了,若是让其他几位遇见了,你可没这么好运……”她笑得放肆。

    又看向长焸:“如何?你要走吗?”

    长焸面色凝重,这玄阴姬越是笑得好看,情势便越发不利于他们;

    “扔下朋友独自逃命,我做不到。”反正奋力一搏,以她的灵力抵挡一阵不是问题;

    他拉着郁一壬后退了几步,很快,转身出了结界去了;

    玄阴姬看着消失的背影,冷笑道:“不自量力。”

    一声虚弱的声音传至:“老古董,何必要为难两个年轻人。”

    玄阴姬皱眉:“死老鱼,干你何事?你还不是巴巴等我去捞?”

    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玄阴姬下首,正是金鳞冉遗;

    他拖着笨重的身躯,重重咳了两声:

    “这世间,如此难得之人何处再寻?我也该再临死之前,给这份真挚献上一份认可。”

    玄阴姬眉目肃然,语气中有隐隐含着怒意,斥道:

    “你护不住自己的儿女便罢了,失去了内丹,现在更是自顾不暇,你又想干什么傻事?”

    “咳咳!咳……好歹做了几百年邻居,虽然你比我先来,可你时常外出游历,这弱水寒潭还是认我多些。”

    金鳞冉遗说罢,缓缓坐定:“就让我,最后再与你,作对一次吧。”

    他一双爪子蜷起,两爪间金光乍现,这光缓缓延伸至他的前额处,一块散发着七彩光芒之骨隐隐浮现,渐渐被这金光带离了他的血肉。

    玄阴姬忙飞身过来:“你做什么!这是你的神骨!”

    可她一只手方一触到那金光,便被击飞了数米远,手臂之上霎时便现出了几丝黑色裂纹。

    她抑制住自己的痛苦,警告道:

    “你!你这是自取灭亡!”

    金鳞冉遗不顾取骨的疼痛,道:“老邻居,别了!”说罢,那块神骨径直飞向了结界之外。

    金鳞冉遗在金光中渐渐变成了阵阵虚无。

    玄阴姬怒吼:“蠢货,亏你活了上千年!”她忿忿地从地上爬起,抓住了半空中遗留下了三两片鳞片;

    她自言自语:“总是与我对着来,我真希望当时我也与你对着来,将你的孩儿死死留在这弱水寒潭。”美眸中只遗下了空洞与悲戚。

    ……

    这头,长焸两人方出了结界来,面对着眼前的湛蓝潭水,她犹豫了,她神色复杂地望向郁一壬,一旦进去,这人很可能会痛苦死去;

    郁一壬知道这东西并不像看上去这般简单,他道:

    “仙女姐姐,我浮水很厉害,我来带着你走!”他拉过长焸,无论前头是何妖魔鬼怪,他都无所畏惧。

    长焸犹豫着,任由对方动作,郁一壬手指触到湛蓝之水的一霎,便觉刺痛传至四肢百骸,他强忍着,握住长焸的手不自觉便紧了许多;

    她只能选择一搏,她以灵力筑起结界,包围在两人身旁,郁一壬冲她坚定颔首,两人缓缓进入了弱水之中。

    可她的结界不过片刻便全被湛蓝的潭水尽数吞没;

    无尽的痛楚使得她差点惊呼出声,她再次释放灵力筑起结界,看了看面色苍白的郁一壬;

    “你……样?”一张嘴话语便都化作了泡泡;

    郁一壬死命咬着唇,不断摇晃着脑袋;

    系统:警告!警告!弱水寒潭最先伤害的是生灵的灵魂,这痛楚无人能抵挡,检测到宿主处境极其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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