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我跑不动了!”

    将将站定的乔胖子气喘吁吁的双手叉腰、半弯着身体,感觉实在喘不上气了,索性直接蹲在地上,抬眼看着还死死拽着自己不放的张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说你陪我来探个病,这医院里也没有狗,你拉着我死命跑什么?”

    “医院...这么严格,哪里来的狗...”张水小声的答着,因为心虚看上去一脸的谄媚。

    乔胖子觉得自己要原地气结了,这是狗的问题吗?这是无缘无故就拉着自己夺命狂奔的问题!

    这已经第几次了?上次她在教室里莫明的拉着自己夺命狂奔,事后就说是看见了狗,自己害怕!还有上上次...也是看见了狗!

    就是再怕狗,也不至于跑成这样!

    动不动就拔腿狂奔,因为有她这个朋友在,乔胖子感觉自己的肺活力都提升了好些ml。

    此时,一脸的心虚和谄媚的站在乔胖子旁边的女孩,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一脸呆萌。二十几岁的人,因为这圆稚的面孔,给人一种中学生的既视感,仿佛他再多说几句都是在欺负小孩子。

    不过认识多年,乔琪自觉已经非常了解张水,别看她此刻如此模样,只要自己真的开始责备她,这家伙瞬间就会换上另一副嘴脸。

    张水一向都是人格、外貌、名字三权分立!你以为她可爱,实际上有点乖张;你以为她尖刻,却又有点软弱;你以为她好欺负,一句话又能顶到你半天不想说话。

    时隔多年,乔胖子仍旧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张水时,自己那欠欠的调侃:

    “脏水?你确定你叫脏水?被泼出去的那个?”

    张水不紧不慢的回头问了句“乔琪是那个琪,不是你妹的名儿?”。

    想到这,他生生咽下了后面已经想好的一堆脏话。因为他确实不记得自己和张水吵架有赢过... ...

    “哎,乔,我们走吧,前面月亮看着更圆,没有树挡着。”试图表现‘善良’时候的,张水一般不叫他的全名。

    “哦”乔胖子直起腰,听话的跟在后面。

    不过,如果他现在能回个头,就能看见刚才的阴影下,慢慢刮起了半人高的小旋风。

    东北的春日,春风乍起。虽然也不是特别怪,但是却感觉莫名的凉。

    而走在前面张水的眼尾里,好似泛着幽绿的光。此时的圆眼、吊梢眼尾混着绿光,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有一种突破界限的狡黠。

    “算是逃过一劫嘛?本也不是奔着我来的吧...”回到乔胖子的车上,张水把头歪靠在车窗上静静的发呆。

    “系好安全带,要开车了。”乔胖子催促着。

    “好~。”张水懒洋洋的应声还没停,手机铃响了。

    “张水吗?啊,你们走了吗?乔琪的手机落在楼上了,你们来拿回去,这孩子一天丢三落四的...”

    电话那头乔妈妈的声音不小,几乎不用再重新转述一下,隔的老远就能听的一清二楚,现下只剩张水无言的转头看向乔胖子。

    “怎么了?呀!我手机落上面了。张水,这就一条道,没地调头啊,你去帮我取回来吧,我开出去等你,都堵车了,快点去。”自导自演一出后知后觉的乔胖子催促着她。

    “... 好...你等我一会吧。”看着他茶茶的表演,刚刚还在庆幸的张水觉得自己牙很痒!

    原来终究还是躲不过啊...

    与其说是硬着头皮下车,倒不如说张水已经习惯了...但是也不能便宜了这个乔胖子!

    开车门、下车、用力摔上车门,力争用关门声震死他!可纵使无奈,也只能往回走,要不自己真的看上去更怪了。

    后车催促,乔胖子发动汽车继续往前走,透过后视镜看着反方向缓慢前进的张水,月光下背影寥寥,原本冷白色的皮肤更显银白,那看上去和脸型不符的瘦弱感,“怎么那么丧呢?”乔胖子疑惑着。

    张水确实感觉很丧!

    比如此时的她,不得不路过刚才的“旋风地”,回到暮气沉沉的六人间病房。

    张水今晚是陪着“半路发小”乔胖子,来看他发烧有点严重--住院了的爹。

    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病房里有两个老人可能快不行了。

    “张水给你,你说说乔琪,怎么这么心大,一天天什么都能忘。”乔妈妈笑着拉着张水的手。

    “好的,阿姨,那我先走了。”张水笑着应着,眼神不住的往斜对面的两个床位上的老人瞟去,“乔等着我呢。”借着挥手,顺势把手抽出来转身往外走。

    余光可见,斜对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皮肤枯黄干瘪的老人,半佝偻着身体,盖着薄被,还呼吸着,只不过应该不是用鼻子,是用半张的嘴在换着气,但是听不见喘声。

    另一个躺在隔壁床的老人,身上挂着各种监测仪器还在滴答作响,半梦半醒间打着针的手还在半空划拉着什么。

    张水不敢多做停留,继续往前走,安慰着自己这不过是普通的、有点暮气的病房罢了。

    “张水,过两天来家里玩啊。”乔胖子的妈妈打招呼般的把手拍在张水的肩膀上。

    张水更丧了!可也只能整理整理表情,回头笑着对乔妈妈说:“好的,阿姨。”

    玩完了... ...

    这一巴掌拍的,张水终究还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哈!那站在那床边的黑影总不能是人吧?

    张水生来胆子就小,常有“后惊”的情况,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惧怕而出了幻觉,总会看见奇怪的黑影。

    张水的妈妈一度非常担心,领着年幼的张水看过眼科、神经科,求治无门,甚至按照中医的说法给13岁的她调理过肾气。

    可是,多年来所有努力基本全部白费。

    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在角落里、在黑夜中,只要世界趋于暗淡不至全黑,那么张水眼里的世界就很容易满是黑影幢幢。

    时间一久,张水懂得了习惯,也懂得了隐瞒。看见当然无需惧怕,但是看见后身体的不舒服,确实很难熬。

    “喂,别装了,你看的见。”暗哑的男音,透着清凉,还带着些许蛊惑。

    “啊!”顾不得楞在原地的乔妈妈,张水拔腿开跑。

    23年了,23年了,头一回听见了声音,这是要疯了吗!

    不太空旷的医院走廊里,遍布的病患和医护,狂奔的张水显得尤为扎眼。

    “这是哪个病床又出了什么事,看给这孩子跑的。”

    “哎,世事无常啊。”

    这些话飘进张水耳朵的时候,她正在抓紧盘算眼前的情况。

    应对才是第一位的!

    张水迅速跑到电梯口,幸运的钻进刚要关门的下行电梯,掏出裤兜里常备的“武器”用力朝电梯门外扔去,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张水松了一口气。

    可刚才张水自以为迅速的动作,在同乘电梯人的眼里就很滑稽。

    不大点的装饰性的‘小扫帚’、不大点的装饰性的‘小斧子’、不大点的装饰性的‘小刀子’,不是笤条做的,就是木头做的。被一个有点瘦弱的女孩在嫌弃的丢出了电梯门外,众人的目光在张水身上似有若无的打量。

    这样的眼神张水早已习惯,她现在更关注的是这三样“武器”掉落的弧线。

    这三样东西是她之前在网上批量购买的。

    因为这一直以来的倒霉运气,张水时常会遇见这种情况,奈何家人都是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没有一个人会引导她往不同的方向去思考解决问题。

    所以稍微长大一点后的张水就开始“自学成才”,试着用不一样的方式去应对,就有了眼前的这些东西。只不过这些已经开光的物品被张水拿回来后又加了一些东西,近几年用起来都颇为顺手。

    只要扔出去的弧线并不顺畅,那么可能就是“打到”了,张水也不会有后续头疼、浑身疼,甚至萎靡的症状。

    这一次,扔出去的弧线也不顺畅,但是张水总觉得这坠落的弧线和以往不同,这三样东西似乎是在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才迅速落地的。

    是错觉吧?张水想着,只是太紧张了。

    出了电梯,张数迅速跑回乔胖子的车上,没有再看见黑色的影子,也没有再听见奇怪的声音,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一通折腾,张水直接半躺在了后座上。她太累了,只想歪着放松一下。

    “取手机是有点累哈,给你放点嗨的!”劳烦张水跑一趟的乔胖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小点声吧,不安全。”张水恹恹的说着。

    “你扔那东西有什么用?”

    “什么叫有什么用,我每次都用它们挡飘飘,好用的很!”听见质疑张水很是不服,那明明一直就很有用!

    “你是把我当成鬼了吗?”

    一段问答将本来疲倦的张水瞬间弄精神了,她抬眼看看前面摇头晃脑开车的乔胖子,车厢里音乐放的很大,他还沉浸在音乐的高亢旋律里。

    而且,他应该也什么都不知道才对,那和自己对话的是谁?

    “才反应过来是和我说话?现在的人,头是怎么长得?不大好用啊...”是那个清凉的男音,是刚才医院病房里的声音,是她刚才奔跑的原因,居然追上来了!还在车上!

    “别喊,声太大。”声音的来源预判了张水即将破嗓而出的尖叫,“喊了会吓坏前面的人,不安全。”这听上去很是关心语调,要不是自己是因为它才吓成这样,张水都很想感谢它的体贴了。

    头一回,这是头一回,遇见居然可以听见的,这到底是什么?还是真像家里人说的是自己的神经出了问题?

    倚在后座上的张水不敢动,按照以往的经验,越是看的清楚,被缠的时间越久,可是她有点绷不住了,既然不敢转头去看,那就用视线斜瞟。

    空无一物,车后座上只有杂物,没有黑影,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你想看见什么?”还是那个声音,真的不是幻觉,现在的她虽然什么都没看见,但是确确实实的听见了。

    张水感觉自己的神经瞬间被绷紧了,可高度的紧张过后就是极度的疲倦。

    她不确定这世界到底上有没有唯物主义以外的东西,因为没有实证,一直以来家人和社会的教育,包括她的价值观,告诉她的是:任何东西的成立都要有实际的证据。

    可是,这么久以来她的遭遇就没有一样能提供实际的佐证,许多人曾侧面告诉她--张水,你病了。

    就像此刻,张水开始真切的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神经出了问题,就像有了吃过毒蘑菇后的幻觉。因为她这次甚至没看见,只是听见了,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真的有点要崩溃了。

    “这是什么表情,颓丧吗?自我怀疑?”又是这个声音,此刻的张水有些自暴自弃,索性侧头实打实的看了一眼。嗯!和刚才一样的,什么也没有,是自己疯了!

    “嗯~真是一个容易自我否定的人。”清凉的男音在自说自话。

    张水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不是真的病了,要不然这个声音怎么会这么了解自己的想法,病了难道按照自己的想法病吗?不可能!

    可是那个声音确像不打算认同她的想法,“喂,你静下心来,闭眼、掐着自己的人中,心里默念...就默念--诸神立现,你就解惑了。”

    不要按照他的方法做,这是张水的第一想法,可是她太好奇了。

    与其不解的害怕,不如破罐子破摔。

    既然,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照做又能如何。

    静心闭眼,她感觉到了一个具象化的人,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如果他真的有脸和眼睛的话,那么他一定是面朝着自己,阴凉的看着自己;如果他真的有双手的话,那么一定是一只手拄着座椅,一只手大概就横在自己身前。

    就像壁咚一样的撑在她的身前?

    意识到这么个尴尬的姿势,张水瞬间睁开双眼,恍然间看见了一张莹白的脸,但看不清真容。想要再确定的细看,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迅速往后靠,想要拉开距离,过于激烈的动作,引起了前面正在停车的乔胖子的注意。

    “张水,你怎么了?”乔胖子难得很正经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我没事。”张水下意识侧头看向窗外,她到家了,“我到了,我先走了。”

    推门下车,没有一丝犹豫,张水觉得她真的是遇见了奇怪的东西,但是她不能给乔胖子带来麻烦,这个东西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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