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州城前两日下了雨,不止赶集的人来的少,连摊贩都少了不少。这一见天晴,便是比往日还热闹,市集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点秋姑娘来了?还是老样子?”糕点铺的伙计看见点秋刚抬脚进门便立马熟练的拿过油纸。

    点秋嘴馋,每逢三四日都来糕点铺买些吃食,后院人多,小孩儿也多,这一块那一块的分着,一会儿就没了。

    为了控制住后院那些小家伙老惦记着点心不吃正餐,点秋一直控制在三两,约莫也就八九块来。

    点秋调皮了摇了摇头,那伙计也不恼说着要放下油纸,“最近无素绣楼的生意可好着呢,能允许你出来偷闲?”

    “当然啦,谁不知道我们家如素姑娘对我最好了,况且......”点秋似乎察觉到这话不好,立马止住了话头。

    “况且怎么了?”不论那伙计再怎么追问,点秋都不说,未完的话题勾的那伙计心痒痒。

    “不同你说了,称两斤枣泥卷和绿豆糕。”

    “今日怎么这般大方了。”

    小姑娘毕竟藏不住事,点秋招了招手让正给她打包的伙计凑近些,悄声说到,“平日如素姑娘总管着我,让我少吃些甜食,小心蛀牙。现在她不在绣楼了我可不得抓紧多吃些。”

    “如素姑娘出去了?去哪了?”

    “如素姑娘回家乡去了,应该是出了事儿,走的急,谁也不让跟着。姑娘这次回去怕是得一个月才回。”

    “那你可不得上心打理,小心姜姑娘回来看你扯一摊子麻烦事儿,少不得罚你几个月的月例。到时候吃不上枣泥卷有得你哭。”伙计一边同点秋聊着,手下系麻绳的动作也不马虎,立马就系好了一个好看的绳结,连带着将钱一并找给了点秋。

    依着点秋那隔三岔五就来一趟的糕点铺的次数,铺子里别说伙计了,就连后厨做糕点的厨子都知道点秋又来了。方才去后厨码放糕点的另一个伙计回来了。

    “点秋姑娘又来了?还是三两枣泥糕?”

    “这次可不是,你不知道如素姑娘这几日....”

    郢州城倒是不如皇城之下,总捡些王公小姐的萍水相逢都能聊上一些时日,这小城中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口口相传也是少不了不少人聊来消闲。

    其实说来糕点,点秋最爱吃的还是秀萍蒸的桂花糕,刚出炉的时候,香甜细腻,混着一下子就充斥满腔的花香,总能令人食欲大开。

    但说到枣泥卷,点秋平日往往进嘴的时候只一块,偶尔还分小元一半,可糕点铺子的人都知道,点秋姑娘最爱吃的还是枣泥卷,其次才是绿豆糕红糖酥。

    晏行丘在早市里逛了一圈,才在靠近城门边的一个小菜摊瞧见了一位熟人。

    “阿婶。”

    手臂挂着竹篮正同着菜农讲价的老妇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惊诧的回过身,瞧着晏行丘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反应过来是那日的公子,瞧了瞧他身后,那姑娘却没跟着。

    “居然是公子,”老妇人的表情只是一刹的僵住,随后被满面堆起来的笑容给掩饰了过去,“公子来找老身,可是那日没寻着喜欢的样式?”

    晏行丘笑着看她,不急着说不是也不说是,盯着老妇人开始有些乱了阵脚,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阿婶,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去的是就近的一个小茶摊,茶摊铺面小,还摆了不少的桌椅在门前,这会儿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趁着赶早去买些新鲜的瓜果,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上,倒还是隔出来这一小块闲地。

    “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儿想和老身谈啊?”老妇人脸上堆着笑,但身子确实紧绷的,似乎打算随时混进人群里,消失在晏行丘的眼前。

    毕竟仿制品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翻车的时候,遇上旁人倒好,遇上识货的主儿,闹大了得将她送去见官。

    “倒也不是很什么急事。”

    晏行丘就着茶摊上的茶不急不缓吃口了茶点,沉思的模样倒是让老妇人捉摸不透,背后生寒。等着那一块噎人的糕点吃完晏行丘才赶在老妇人想离开前开口。

    似乎是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只顾着盘算的晏行丘这才开始提及正事,“商某心里一直想着事儿,居然忘了同阿婶说正事,我姓商,家在景州城开了个杂货铺,那日我同阿妹见了那绣帕,果真不愧是郢州城一大特色。想来多订一些,带回老家售卖。”

    “原来是这样,公子打算定多少?”老妇人松了一口气,主家本就是让她来搅和无素绣楼的生意,若是传的更广,将来出事怕是姜如素连换个城开店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妇人心底盘算着事儿,越想越是觉得自己遇上这位“商公子”真是遇对了,说不定主家见她把事办得好,还多给几两银子。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见晏行丘缓缓伸出四根指头。

    “四百?”她将数字往大的去猜。

    晏行丘摇头,“四千。”

    “四千!这可不行。”老妇人也是一惊,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似乎察觉不对才补上一句,“可我们只有那一位绣娘。”

    单单四千方绣帕,可是上百两的交易。虽说不至于将无素绣楼买下来,但买下一些旁的两三层的小铺子完全有余,这么大一笔单子可不是她随便就能安排的。

    更何况,这四千方绣帕是一个绣楼一年才能绣出来的量,说来价钱,她们为了不露馅,卖出去的价格同无素绣楼是一样的。

    无素绣楼的绣娘约莫有十来位,若是真想做这笔生意,他也应该先去找无素绣楼谈生意才是。

    “商公子怎么不去同无素绣楼谈这笔生意,那绣楼的绣娘多应该能早些日子赶出公子想要的东西。”

    “婶婶不知啊,”晏行丘苦恼的又给自己斟满了茶,“我也去过无素绣楼,可那姜姑娘不在也谈不下来,说是个把月才回。可我和阿妹后日便要离开郢州城了。”

    “那我晚些去问问那位绣娘。”

    确实有一些回头客念着她们这边比无素绣楼的工期短,又来拿过几次货,但终究是百来铜板的生意,也没有什么大影响。

    老妇人刚开口,就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的可是贩子,单单是贩卖早些从无素绣楼定下的样式。可今日两人全是提的绣娘,平日说习惯了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婶婶提到的那位绣娘,我已经打算雇她随我回景州了。看来这四千方绣帕得婶婶多替我劳心了。而且,我知道婶婶能做到。”

    老妇人只觉得这茶水滚烫,喝了两口热的她额头冒汗,晏行丘既然已经能说动那绣娘随他去景州,怕是连底都摸清楚了。

    “我知道婶婶在怕什么,怕我发现婶婶介绍我买的是仿制品,其实我早知道了,但我不在意。景州城未必能有人见过真品,我需要的只是郢州城一绝的名头。”晏行丘全然坦白出来,他知道这老妇人会信他。

    景州城与郢州相去百里,往来货物搬运的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要将利益最大化,只需这无素绣楼的噱头便是了。与她们想搅乱无素绣楼的意图想到一处去了。

    “老身明白了,不过这四千方确实有些多,待老身回去后替公子想想法子,明日午后再来此处给公子答复。”

    “那就劳烦婶婶了。”

    见老妇人远去了,晏行丘也不急着走,让小二给茶壶又续了一次水,就着店家送的小点心慢慢吃着。

    这快入夏的日子,气候属实令人烦闷。喝点这清茶才稍稍降下去一些。

    他还在这里偷闲,可有人得忙起来了。

    城北的有间铺面,从一个多月前就一直被围了起来,偶尔能见有人进进出出,听得见敲敲打打的声音。

    附近的人都猜测应该是新开了一家食肆,毕竟留着这三层的大堂,用作他用倒是显得格外空旷。

    那老妇人走的是巷子里的后门进去的,铺子里的装潢已经完成大半,四角点着熏香,微风拂过,香风阵阵。

    大堂的正中央,一个约莫三十余岁梳着堕马髻的妇人正同着另一位年纪相仿的绣娘讨论着绣架放在何处为益,两人见老妇人来了都停下了话头。

    “余婶,怎么了?”

    “主家,不好了,有个景州的商公子说要四千方无素方巾。”

    “什么?”两人听到这数字也是惊着了,被换作主家的周予吟完全不相信的再次确认了,得到余婶的肯定回答,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那是仿制品。”

    “商公子他知道,他不介意。”

    周予吟只觉得头大,她只是单纯想给无素绣楼寻一些麻烦,毕竟作为起步晚的同行,想压无素绣楼一头是得使些手段,竟还无意揽了笔大生意。

    就算这笔钱不会进姜如素的口袋里,她也总不能为了这一笔钱,带着自己从锦舟司请来的人去绣她姜如素的东西。

    若是将自己铺子里东西拿去,岂不是为这件事留下把柄。她自是无法处理这一单子,若是拱手让给姜如素她更是心有不甘。

    周予吟沉思半晌只得退步,“余婶,此事就此作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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