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婷婷原本打算请一天，没想到前前后后又请了三四天，本以为自己吃点感冒药能挺过来，谁知道越挺越来劲，直接烧成了肺炎
医院内，展婷婷坐在吊瓶区，手上扎了针，看了看身边靠在椅子上张着嘴睡觉的张琳
“琳，醒醒，你走吧，我自己能行”
张琳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马上应道“没睡着没睡着，眼睛有点不舒服，闭一会，我看看还差多少了”
张琳站起来看了看还剩半瓶的药水“还剩半瓶了，快完事了”
展婷婷虚弱的靠在椅子上，唉声怨道“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老倒霉了，我都想找人算一下，是不是招到啥了”
招到东西在东北就是被一些阿飘缠身的意思
张琳坐到展婷婷的旁边
“谢谢你啊，琳，这么晚还出来陪我输液”展婷婷扭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琳坐直了身体“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之间还用说这些，这么多年的交情，这么说就见外了”
展婷婷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心里很温暖，放下了顾虑
展婷婷翻看着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叹了口气说“这两天我都不敢接我妈电话，生怕让她知道我感冒了，不然她又上火了”
张琳用手拍了拍展婷婷说“虚弱使人多愁善感，打两天点滴，还把你打成林黛玉了”
展婷婷瞪了身边的人一眼“闭嘴吧你”
半瓶药水很快就见底了，展婷婷盯着看，打完瓶里的最后一滴，展婷婷推了推身旁的张琳说“琳，完事了，叫护士吧”
张琳起身出去找护士，不过很快又回来了
“外面没人，没找到护士”张琳睁大眼睛，大口喘气
张琳眼睛一亮看见展婷婷身后墙上的按铃说“按那个玲护士就来了”
展婷婷摇了摇头说“坏了，不好使”
这下两人可有点着急了，眼看药水就要到调节器的位置了
张琳两步走到展婷婷身边，咬了咬牙，心一横
“我帮你拔”张琳坚定的说
展婷婷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快出去再找一下护士”
张琳急了“我出去找完护士再回来，你都回血了，相信我，你按着点针口这”
说话间张琳的手已经撕掉了胶带
这惊悚操作可把展婷婷吓到了，本来虚弱的靠在椅子上，现在也不虚弱了，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能行吗”展婷婷边质疑边用手按住针口
“能行！按住啊，我拔了”张琳说时迟那时快
“等会等会等会！”展婷婷怕死了
“别等了”张琳话音一落，针头从里面拔了出来
血顺着针头滴答、滴答！
“按住按住！不然该肿了”张琳手拿着针头，叮嘱展婷婷
展婷婷长呼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拿着还在滴血针头的张琳，像个战士一样站在她眼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下没憋住，笑了
“哈哈哈”展婷婷笑出了声
张琳一脸疑惑“笑什么呢”
展婷婷说“我笑你是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张琳不屑的说“说那没有用的，没有我，你那血现在都回留到瓶子里了”张琳想了一下又说“回头病好了你得请客啊，约上倩倩”
“行行行，我的救命恩人，走吧，快十点了”展婷婷按了一会手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俩人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人行道上，借着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个女孩的身影
“还不如叫护士了”
“等护士来，你都成干尸了”
“哈哈哈哈”
“你到底笑什么呢，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俩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消失在了夜色里
展婷婷的肺炎经过的三天的输液，终于有所好转，人也有了起气色
“喂，妈，我没事啊，前两天是公司集训，我们不方便接电话，我不是发短信告诉你了嘛，没啥事，别担心我了，我爸身体最近咋样，那就行，下个月清明节我回去”
挂断了电话，展婷婷松了口气，终于蒙混过关了，自从父亲生病之后，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在外面不管吃了什么苦，都不忍心告诉爸妈
谁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既然人人都不可避免的站在鸡窝里，不如把自己变成鸡，那这一地的鸡毛也就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展婷婷感觉自己彻底活过来了，病走如抽丝，神清气爽！
今天是请的最后一天假，明天又要开始“搬砖了”，想着前两天张琳帮自己忙前忙后，借着今天没啥事，还有时间，大家小聚一下
展婷婷、张琳、郭倩三人是大学室友，不对，大专室友，三人一个寝室，大专两年三人进进出出非常亲密，实习那年三人也是去了同一个厂子，依旧住在一个宿舍，转年毕业才各奔东西，即便是各奔东西，也就是在哈尔滨各奔东西
仨人约好下午5点在张琳家附近的海鲜烧烤店集合，展婷婷输完最后的一瓶药水，打车去了海鲜烧烤店
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伊人，海鲜烧烤店包括周围几家的烧烤店都在室外支起了长桌，烧烤本身就是热热闹闹的地方，天气越热，喜欢在室外吃的人越多
展婷婷下车就看见外面的桌子上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落坐了
“来晚了来晚了，路上堵车”展婷婷连忙解释
“你打车怎么总赌，再说，你提前半个小时出来不行吗”郭倩抱怨几句
“行了，我俩点了一些烤串，你再看看想吃啥，再点一些”张琳把菜单递了过来
展婷婷坐好后，看了看菜单，又加了一些素串和一些海鲜
“婷婷，琳说你生病了，都打针了”郭倩关心的询问着
展婷婷说“嗯，省考那天不是下雪嘛，给我冻的，冻感冒了”
郭倩惊讶的问“省考都过去快两周了，你这十多天一直发烧啊”
展婷婷点了点头，“算是吧，我以为挺挺能过去，没想到烧成肺炎了，打了好几天针，没事，已经好了”
郭倩撇了撇嘴“你快找个男朋友吧，这感冒发烧，有男朋友在身边，也不至于烧成肺炎啊”
张琳倒不乐意了“男朋友就一定有用啊，你问婷婷，那天谁给她拔的针，当时多亏我了，换个男人未必有我厉害”
郭倩怼了一下张琳说“你是女的，我说的是男朋友，婷婷，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男孩，就那个有点胖的那个，你考虑考虑呗，有钱”
展婷婷回忆了一下“奥~那个男的啊，我的天呀，快200斤了，别了，我俩根本就不合适”
三人的谈话期间，桌上的菜品已经上齐了
郭倩继续说“你总看那些没有用的，喜欢能当饭吃吗，关键得有钱，那男生家里包工程的，他家三栋楼，三台车，都是宝马系列，你嫁过去你就享福了”
展婷婷吃着烤实蛋，努了努嘴“我看他长那个样子，我都下不去嘴，嫁过去真难说是享福还是遭罪”
“真的，婷婷，你信我，你接触接触，人就是长得有点不尽人意，没准一相处，你还喜欢上了呢”郭倩继续撮合
展婷婷不语
郭倩看着旁边疯狂往嘴里塞东西的张琳，用脚踢了两下
“干嘛”张琳嘴里鼓鼓的问“你别打我注意，我和我家老姚挺稳定的”
郭倩白了她一眼“谁问你俩了，现在说的是婷婷”
郭倩使了一下眼色
张琳明白了，说“是，婷婷，可以试着接触接触，不行就算了呗，咱也不亏”
展婷婷一脸愁容，一回忆和那个男孩第一次吃饭的场面，她就觉得作呕，无关金钱和长相，她就是对这个人有生理排斥
对面的俩人还在一唱一和，搭配输出，展婷婷已经麻木了，听取蛙声一片，眼神游离在四周的风景
正对面一个来回走动的身影，映入了展婷婷的视野里，距离并不远，就在隔壁那家烧烤店，衣服还是考试那天穿的那件， 一模一样，这张脸还不确定，再看看
展婷婷坐在张琳的对面 ，张琳背对着后面那家烧烤店，看见展婷婷歪个身子，目光看着自己的身后，她也回头去看，谁啊
“你看谁呢”张琳回过头来问
“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展婷婷依旧歪个身子，瞳孔尽力的聚焦，看着对面
张琳顺着展婷婷的目光看过去，隔壁那家店外面也是好几张桌子，外面坐满了人，人群里都是一些中年的男人
张琳又回过头来问“哪个啊，在哪桌呢”
“不是顾客，是那个服务员”展婷婷这回看清楚了，就是他
张琳还要回头继续看，展婷婷用手拉了一下她“你总这么回头，他该发现咱们了”
“你怎么认识他呢”郭倩问
展婷婷想起这个男孩也是有些不想讲“省考一起拼过桌吃饭”
“嗨，我以为有什么渊源呢”张琳扫兴道
展婷婷说“没什么渊源，一面之缘”
串和海鲜也吃得七七八八了，三个人也觉得时间有点晚了，都想回家了
展婷婷起身，看见对面男生又出来招呼客人，她连忙躲在了张琳和郭倩的身后
“我上外侧走，你俩走里面”展婷婷对她俩说
“怎么了，跟耗子见猫似的”张琳疑惑的问眼前这个弯着腰，躲在她身前的女孩
展婷婷侧了一下身子，站在她俩左侧说“帮我挡一下，别让他看见我”
虽然郭倩和张琳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还是帮展婷婷挡住她较小的身躯
路过隔壁这家烧烤店，展婷婷都不敢回头看，生怕那个男生认出自己，就这样奇奇怪怪的三个人走过了隔壁的烧烤店
展婷婷感觉已经逃离那个视野范围内了，松了口气
转头迎上了面前俩人的“说说怎么回事吧”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
“我当时摔倒被他看见了，挺丢人的”展婷婷实在不好意思讲出自己扯了裆的事
俩人信了，毕竟展婷婷这个女孩，丑事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三人边走边聊，到了地铁口，三人分开了
三个人消失的那个拐角，一个男生紧紧的盯着，右手的托盘里还有没上完的肉串
从她们起身走，到消失在那个拐角，他一直注视着，是她，没错
微风吹动着他的头发，男生脸上有着道不明的情绪，随着身后顾客的一声“服务员”，男生也收好了这个疑问
研三的这一年，林岳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撰写学位论文，就是在家里的烧烤店帮忙，其余琐碎的时间就是去补课班和找工作
找工作对于林岳来讲，其实是个难事，介于身体的原因，并不是那么容易，研究生这么多，哪个公司也没有必要招一个残疾人
林岳也投了一些大公司的简历，一到面试的时候，基本就没戏了，公司人事一句我们再考虑考虑，基本就是拒绝了
你要问有没有挫败感，那肯定有，一家企业拒绝，两家企业拒绝，五六家企业拒绝的时候，人是会自我否定的
好在补习班的收入还算可观，能维持生活，不至于让他陷入困顿
徐凤芝看着儿子，即便母子俩从没谈及过此事，但她也能感受到儿子的失落
徐凤芝叫住林岳“岳儿，别忙了，快十一点了，没什么顾客了，妈自己也能忙过来，你先回家吧”
林岳冲了母亲笑了笑“没事，妈，我不累”又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烤串说“妈，今天卖的挺快，一会这波顾客走了，咱们就闭店回家吧”
徐凤芝其实想着一会再串点，今天天气好，顾客多，没准后半夜还能卖出去不少
徐凤芝说“不着急，一会我再串点，今天顾客多，晚点关门”
林岳看着母亲，心里酸楚一片，他知道母亲的性格，自己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串吧”林岳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少串点肉串应该就够了”
说完，林岳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的顾客确实多，十二点的时候还有三四桌顾客，林岳串的那些串也都卖光了，母子俩回家已经快一点
林岳洗漱完，看着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母亲，进卧室拿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不忍心叫醒母亲，这样日复一日的疲惫感已经持续了快十年了，他也在这十年中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坚强，要向上，要勇敢
为了自己，也为了母亲
十四岁的那个晚上，对于林岳来讲记忆是错乱的，他能记得事故发生前，也能记得救护车来之后，唯独自己躺在血泊中的记忆是缺失的
那场交通事故，林志勇是全责，他跑了十多年的大车，什么样的大挂车他都开过，没想到却死在了大车里
徐凤芝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志勇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盖着白布，她的儿子在ICU抢救
在大夫告诉几番告知家属不可以闯进ICU，徐凤芝才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不记得是几月入得冬，也不记得是几月打的春，只记得四月了，医院楼下的柳树还没发芽
再后来，林岳出院了，哈尔滨进入了盛夏，他的伤口时而因为天气太热而化脓
林岳最常的做的事就是呆呆的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长椅上跑闹得孩子，和乘凉的人群
他辗转几了个药店，买了一些安眠药，放在枕头下面，最后还是被徐凤芝发现了
他永远忘不了妈妈跪扶在他的膝盖前，撕心裂肺的哭，那眼泪几乎是浸湿了他的整个膝盖
那段记忆好像是别人的，林岳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那是别人的故事，不知是他真的忘记了，还是自己已经变成了那段记忆
林岳这几天只去过学校一次，学位论文还需要改，林岳改完之后依旧回家帮母亲打理烤串店的生意
“岳儿，不急啊，妈知道你为工作的事犯愁，凡事都讲究缘分，遇到有缘分的工作，人家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的”徐凤芝心疼的看着儿子
林岳其实也急，但也不急，他知道自己什么样，很多事情的发生他也能接受
林岳用右手搂了搂母亲的肩膀“我知道，妈，我没着急，补课班那边下半年也要冲刺高考了，我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就先忙那边”
林岳捏了捏母亲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林凤芝看着儿子神态自若，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店里的顾客连读两天都很多，屋里屋外有时候都坐满了人
林岳只要见人，就会带上假肢，在店里忙起来的时候，几乎就会忘记假肢的存在，所以常常是一天下来，残缺的部位磨的红肿，有时候甚至出血
林岳会躲在卫生间擦拭碘伏，涂一些红霉素软膏，尽量不让母亲看到，免得担心
这两天顾客爆满的店不止他家，隔壁的海鲜烧烤店顾客也爆满，里里外外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
林岳站在门口会时不时的看向隔壁的店，在一波又一波的顾客中找那个人，但都没有
一连三四天，都没有
有时候林岳也会找个借口去隔壁的屋里，看看有没有，也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谁也没有办法
医院内，展婷婷坐在吊瓶区，手上扎了针，看了看身边靠在椅子上张着嘴睡觉的张琳
“琳，醒醒，你走吧，我自己能行”
张琳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马上应道“没睡着没睡着，眼睛有点不舒服，闭一会，我看看还差多少了”
张琳站起来看了看还剩半瓶的药水“还剩半瓶了，快完事了”
展婷婷虚弱的靠在椅子上，唉声怨道“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老倒霉了，我都想找人算一下，是不是招到啥了”
招到东西在东北就是被一些阿飘缠身的意思
张琳坐到展婷婷的旁边
“谢谢你啊，琳，这么晚还出来陪我输液”展婷婷扭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琳坐直了身体“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之间还用说这些，这么多年的交情，这么说就见外了”
展婷婷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心里很温暖，放下了顾虑
展婷婷翻看着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叹了口气说“这两天我都不敢接我妈电话，生怕让她知道我感冒了，不然她又上火了”
张琳用手拍了拍展婷婷说“虚弱使人多愁善感，打两天点滴，还把你打成林黛玉了”
展婷婷瞪了身边的人一眼“闭嘴吧你”
半瓶药水很快就见底了，展婷婷盯着看，打完瓶里的最后一滴，展婷婷推了推身旁的张琳说“琳，完事了，叫护士吧”
张琳起身出去找护士，不过很快又回来了
“外面没人，没找到护士”张琳睁大眼睛，大口喘气
张琳眼睛一亮看见展婷婷身后墙上的按铃说“按那个玲护士就来了”
展婷婷摇了摇头说“坏了，不好使”
这下两人可有点着急了，眼看药水就要到调节器的位置了
张琳两步走到展婷婷身边，咬了咬牙，心一横
“我帮你拔”张琳坚定的说
展婷婷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快出去再找一下护士”
张琳急了“我出去找完护士再回来，你都回血了，相信我，你按着点针口这”
说话间张琳的手已经撕掉了胶带
这惊悚操作可把展婷婷吓到了，本来虚弱的靠在椅子上，现在也不虚弱了，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能行吗”展婷婷边质疑边用手按住针口
“能行！按住啊，我拔了”张琳说时迟那时快
“等会等会等会！”展婷婷怕死了
“别等了”张琳话音一落，针头从里面拔了出来
血顺着针头滴答、滴答！
“按住按住！不然该肿了”张琳手拿着针头，叮嘱展婷婷
展婷婷长呼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拿着还在滴血针头的张琳，像个战士一样站在她眼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下没憋住，笑了
“哈哈哈”展婷婷笑出了声
张琳一脸疑惑“笑什么呢”
展婷婷说“我笑你是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张琳不屑的说“说那没有用的，没有我，你那血现在都回留到瓶子里了”张琳想了一下又说“回头病好了你得请客啊，约上倩倩”
“行行行，我的救命恩人，走吧，快十点了”展婷婷按了一会手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俩人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人行道上，借着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个女孩的身影
“还不如叫护士了”
“等护士来，你都成干尸了”
“哈哈哈哈”
“你到底笑什么呢，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俩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消失在了夜色里
展婷婷的肺炎经过的三天的输液，终于有所好转，人也有了起气色
“喂，妈，我没事啊，前两天是公司集训，我们不方便接电话，我不是发短信告诉你了嘛，没啥事，别担心我了，我爸身体最近咋样，那就行，下个月清明节我回去”
挂断了电话，展婷婷松了口气，终于蒙混过关了，自从父亲生病之后，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在外面不管吃了什么苦，都不忍心告诉爸妈
谁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既然人人都不可避免的站在鸡窝里，不如把自己变成鸡，那这一地的鸡毛也就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展婷婷感觉自己彻底活过来了，病走如抽丝，神清气爽！
今天是请的最后一天假，明天又要开始“搬砖了”，想着前两天张琳帮自己忙前忙后，借着今天没啥事，还有时间，大家小聚一下
展婷婷、张琳、郭倩三人是大学室友，不对，大专室友，三人一个寝室，大专两年三人进进出出非常亲密，实习那年三人也是去了同一个厂子，依旧住在一个宿舍，转年毕业才各奔东西，即便是各奔东西，也就是在哈尔滨各奔东西
仨人约好下午5点在张琳家附近的海鲜烧烤店集合，展婷婷输完最后的一瓶药水，打车去了海鲜烧烤店
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伊人，海鲜烧烤店包括周围几家的烧烤店都在室外支起了长桌，烧烤本身就是热热闹闹的地方，天气越热，喜欢在室外吃的人越多
展婷婷下车就看见外面的桌子上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落坐了
“来晚了来晚了，路上堵车”展婷婷连忙解释
“你打车怎么总赌，再说，你提前半个小时出来不行吗”郭倩抱怨几句
“行了，我俩点了一些烤串，你再看看想吃啥，再点一些”张琳把菜单递了过来
展婷婷坐好后，看了看菜单，又加了一些素串和一些海鲜
“婷婷，琳说你生病了，都打针了”郭倩关心的询问着
展婷婷说“嗯，省考那天不是下雪嘛，给我冻的，冻感冒了”
郭倩惊讶的问“省考都过去快两周了，你这十多天一直发烧啊”
展婷婷点了点头，“算是吧，我以为挺挺能过去，没想到烧成肺炎了，打了好几天针，没事，已经好了”
郭倩撇了撇嘴“你快找个男朋友吧，这感冒发烧，有男朋友在身边，也不至于烧成肺炎啊”
张琳倒不乐意了“男朋友就一定有用啊，你问婷婷，那天谁给她拔的针，当时多亏我了，换个男人未必有我厉害”
郭倩怼了一下张琳说“你是女的，我说的是男朋友，婷婷，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男孩，就那个有点胖的那个，你考虑考虑呗，有钱”
展婷婷回忆了一下“奥~那个男的啊，我的天呀，快200斤了，别了，我俩根本就不合适”
三人的谈话期间，桌上的菜品已经上齐了
郭倩继续说“你总看那些没有用的，喜欢能当饭吃吗，关键得有钱，那男生家里包工程的，他家三栋楼，三台车，都是宝马系列，你嫁过去你就享福了”
展婷婷吃着烤实蛋，努了努嘴“我看他长那个样子，我都下不去嘴，嫁过去真难说是享福还是遭罪”
“真的，婷婷，你信我，你接触接触，人就是长得有点不尽人意，没准一相处，你还喜欢上了呢”郭倩继续撮合
展婷婷不语
郭倩看着旁边疯狂往嘴里塞东西的张琳，用脚踢了两下
“干嘛”张琳嘴里鼓鼓的问“你别打我注意，我和我家老姚挺稳定的”
郭倩白了她一眼“谁问你俩了，现在说的是婷婷”
郭倩使了一下眼色
张琳明白了，说“是，婷婷，可以试着接触接触，不行就算了呗，咱也不亏”
展婷婷一脸愁容，一回忆和那个男孩第一次吃饭的场面，她就觉得作呕，无关金钱和长相，她就是对这个人有生理排斥
对面的俩人还在一唱一和，搭配输出，展婷婷已经麻木了，听取蛙声一片，眼神游离在四周的风景
正对面一个来回走动的身影，映入了展婷婷的视野里，距离并不远，就在隔壁那家烧烤店，衣服还是考试那天穿的那件， 一模一样，这张脸还不确定，再看看
展婷婷坐在张琳的对面 ，张琳背对着后面那家烧烤店，看见展婷婷歪个身子，目光看着自己的身后，她也回头去看，谁啊
“你看谁呢”张琳回过头来问
“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展婷婷依旧歪个身子，瞳孔尽力的聚焦，看着对面
张琳顺着展婷婷的目光看过去，隔壁那家店外面也是好几张桌子，外面坐满了人，人群里都是一些中年的男人
张琳又回过头来问“哪个啊，在哪桌呢”
“不是顾客，是那个服务员”展婷婷这回看清楚了，就是他
张琳还要回头继续看，展婷婷用手拉了一下她“你总这么回头，他该发现咱们了”
“你怎么认识他呢”郭倩问
展婷婷想起这个男孩也是有些不想讲“省考一起拼过桌吃饭”
“嗨，我以为有什么渊源呢”张琳扫兴道
展婷婷说“没什么渊源，一面之缘”
串和海鲜也吃得七七八八了，三个人也觉得时间有点晚了，都想回家了
展婷婷起身，看见对面男生又出来招呼客人，她连忙躲在了张琳和郭倩的身后
“我上外侧走，你俩走里面”展婷婷对她俩说
“怎么了，跟耗子见猫似的”张琳疑惑的问眼前这个弯着腰，躲在她身前的女孩
展婷婷侧了一下身子，站在她俩左侧说“帮我挡一下，别让他看见我”
虽然郭倩和张琳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还是帮展婷婷挡住她较小的身躯
路过隔壁这家烧烤店，展婷婷都不敢回头看，生怕那个男生认出自己，就这样奇奇怪怪的三个人走过了隔壁的烧烤店
展婷婷感觉已经逃离那个视野范围内了，松了口气
转头迎上了面前俩人的“说说怎么回事吧”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
“我当时摔倒被他看见了，挺丢人的”展婷婷实在不好意思讲出自己扯了裆的事
俩人信了，毕竟展婷婷这个女孩，丑事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三人边走边聊，到了地铁口，三人分开了
三个人消失的那个拐角，一个男生紧紧的盯着，右手的托盘里还有没上完的肉串
从她们起身走，到消失在那个拐角，他一直注视着，是她，没错
微风吹动着他的头发，男生脸上有着道不明的情绪，随着身后顾客的一声“服务员”，男生也收好了这个疑问
研三的这一年，林岳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撰写学位论文，就是在家里的烧烤店帮忙，其余琐碎的时间就是去补课班和找工作
找工作对于林岳来讲，其实是个难事，介于身体的原因，并不是那么容易，研究生这么多，哪个公司也没有必要招一个残疾人
林岳也投了一些大公司的简历，一到面试的时候，基本就没戏了，公司人事一句我们再考虑考虑，基本就是拒绝了
你要问有没有挫败感，那肯定有，一家企业拒绝，两家企业拒绝，五六家企业拒绝的时候，人是会自我否定的
好在补习班的收入还算可观，能维持生活，不至于让他陷入困顿
徐凤芝看着儿子，即便母子俩从没谈及过此事，但她也能感受到儿子的失落
徐凤芝叫住林岳“岳儿，别忙了，快十一点了，没什么顾客了，妈自己也能忙过来，你先回家吧”
林岳冲了母亲笑了笑“没事，妈，我不累”又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烤串说“妈，今天卖的挺快，一会这波顾客走了，咱们就闭店回家吧”
徐凤芝其实想着一会再串点，今天天气好，顾客多，没准后半夜还能卖出去不少
徐凤芝说“不着急，一会我再串点，今天顾客多，晚点关门”
林岳看着母亲，心里酸楚一片，他知道母亲的性格，自己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串吧”林岳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少串点肉串应该就够了”
说完，林岳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的顾客确实多，十二点的时候还有三四桌顾客，林岳串的那些串也都卖光了，母子俩回家已经快一点
林岳洗漱完，看着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母亲，进卧室拿了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不忍心叫醒母亲，这样日复一日的疲惫感已经持续了快十年了，他也在这十年中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坚强，要向上，要勇敢
为了自己，也为了母亲
十四岁的那个晚上，对于林岳来讲记忆是错乱的，他能记得事故发生前，也能记得救护车来之后，唯独自己躺在血泊中的记忆是缺失的
那场交通事故，林志勇是全责，他跑了十多年的大车，什么样的大挂车他都开过，没想到却死在了大车里
徐凤芝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志勇已经面目全非，身上盖着白布，她的儿子在ICU抢救
在大夫告诉几番告知家属不可以闯进ICU，徐凤芝才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不记得是几月入得冬，也不记得是几月打的春，只记得四月了，医院楼下的柳树还没发芽
再后来，林岳出院了，哈尔滨进入了盛夏，他的伤口时而因为天气太热而化脓
林岳最常的做的事就是呆呆的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长椅上跑闹得孩子，和乘凉的人群
他辗转几了个药店，买了一些安眠药，放在枕头下面，最后还是被徐凤芝发现了
他永远忘不了妈妈跪扶在他的膝盖前，撕心裂肺的哭，那眼泪几乎是浸湿了他的整个膝盖
那段记忆好像是别人的，林岳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那是别人的故事，不知是他真的忘记了，还是自己已经变成了那段记忆
林岳这几天只去过学校一次，学位论文还需要改，林岳改完之后依旧回家帮母亲打理烤串店的生意
“岳儿，不急啊，妈知道你为工作的事犯愁，凡事都讲究缘分，遇到有缘分的工作，人家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的”徐凤芝心疼的看着儿子
林岳其实也急，但也不急，他知道自己什么样，很多事情的发生他也能接受
林岳用右手搂了搂母亲的肩膀“我知道，妈，我没着急，补课班那边下半年也要冲刺高考了，我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就先忙那边”
林岳捏了捏母亲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林凤芝看着儿子神态自若，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店里的顾客连读两天都很多，屋里屋外有时候都坐满了人
林岳只要见人，就会带上假肢，在店里忙起来的时候，几乎就会忘记假肢的存在，所以常常是一天下来，残缺的部位磨的红肿，有时候甚至出血
林岳会躲在卫生间擦拭碘伏，涂一些红霉素软膏，尽量不让母亲看到，免得担心
这两天顾客爆满的店不止他家，隔壁的海鲜烧烤店顾客也爆满，里里外外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
林岳站在门口会时不时的看向隔壁的店，在一波又一波的顾客中找那个人，但都没有
一连三四天，都没有
有时候林岳也会找个借口去隔壁的屋里，看看有没有，也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谁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