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刺客有毛病剑未佩妥,出门便是江湖第三十一章合战初夏的暴雨,有时候会比想象中的更大。

    但是也同样,暴雨也是骤雨,山间气候,本身就丰富多变,当雨水冲刷着树叶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如同丝线一般密集。

    今川军正在暴雨中四散着躲避,铠甲和盾牌被不少人解了下来顶在头顶,但是相对于轻便的雨伞和蓑帽相比,这样的雨具未免有些太过于沉重了。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那么就只剩下这场大雨确实缓解了许多暑气。

    当然,今川义元并不像他手下的士兵那样狼狈,身为军队的统帅,他的车驾当然有遮阳的阳棚,这阳棚能够用来遮阳,便自然能够避雨。

    而随着最终云销雨霁,今川义元看向四周四仰八叉躲雨休息的将士,不由皱了皱眉头:“吩咐一下,让他们起来,我们已经借助雨水的帮助好好休息过了,如今暑气已解,是赶路的好时候。”

    但是即使今川义元下了命令,他身边的这些所带的亲卫依然没有办法有效地将那些困倦的士兵拉起来,这场大雨所带来的休憩,其实远远比不上其本身增添的疲惫,哪怕说用藤条抽打着,其收效也是甚微。

    很快,随从便前来报告:“大人,士兵们经过了赶路和厮杀实在是太疲惫了,能不能再稍微宽限他们半个时辰?”

    “军令如山,应当如同风林火山一般雷厉风行。”今川义元不由有些大怒起来:“如今我们还在险地,哪里能够这样懈怠?”

    “等到我们前往那古野城下,自然有整个织田家数百年所积聚的财富供你们享用,这不比这里的烂泥地更好吗?”

    即使今川义元这样痛骂,但是这些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士兵依然很难打起精神,有人向今川义元建议道:“大人,我想我们应该生火将身上的衣物烤干之后再行军,否则一旦说因此疫病在军中横行,那么就大大地有违大人的本意了。”

    今川义元发现自己的动员不像以往那样有力,本身就有些失望,此时恰到好处地有一个台阶可以下,顿时点了点头:“好吧,那么就让将士们生火吧,反正织田信长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即使点火,也没有暴露位置的风险。”

    “大人果然英明。”随从大喜说道。

    而正在这个时候,突然空气中突兀响起来了一声枪声,打破了这个倦怠的午后的宁静。

    而接下来,枪声便如同雨声一样响了起来,那些飘忽而迅疾的弹丸,充斥了彼此的空间。

    “这是什么?”今川义元不由惊慌说道。

    而下一刻,敌袭的警告声在四处想了起来。

    “杀啊,今川义元就在此处,斩下他的首级,便是此战的胜利。”

    今川义元站了起来,远远望去,正看到在丛林的尽头,似乎从四面八方都冒出来了敌人,他们手持火铳,一边射击一边冲锋,但是今川家的火器本身就有些不足,这场大雨又几乎将火药全数打湿,导致绝大多数的火铳都没有办法击发,局势一时间就有些一边倒的倾向。

    “冲锋!冲锋!”今川义元大声说道。

    他并不是所谓的酒囊饭袋,自幼便有带兵经历的他深知兵法之轻重。

    如果此时自己一味地暴露在对方的攻击下却没有办法反击,那么士气就很快将会陷入崩溃。

    但是相反,如果能够冒着对方的枪林弹雨组织起来一场反冲锋,那么凭借人数的优势,今川军依旧可以将对方击溃。

    毕竟织田信长究竟能有多少的军队,今川义元心中还是有数的,况且事出突然的突袭,在损失了三百人之后,他能够再组织两三个千人队就是极限了。

    “他们没有多少人的,不要被他们的虚张声势给吓到。”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今川义元的意料,或者说,这些方才连藤条都打不起来的士兵们,如今面对敌人如同暴雨一般的火铳射击,又怎么能够以悍不惧死的气势再发动一场反冲锋呢?

    当然事实上反冲锋确实是可以存在的,因为这个时代的鸟铳精度并不高,哪怕通过极度的加长枪管和增加瞄准装置来提高准度,但是人的力量终究是有极限的。

    以及织田军的数量确实不多,能够第一时间到达一线战场进行射击的恐怕只有八百人左右,而虽然说今川义元的大部队还在桶狭间中尚未抵达,但是走出桶狭间的部队也足足有近万人之多,这样的比例,同样也是绝对的人数碾压。

    可是奈何——如今的今川军是真的组织不起来一场足够有力量的反击。

    不断有人中枪倒下,痛苦的呻吟和哀嚎响彻整个战场,况且那些盔甲都没有穿好的武士,又怎能应对这飞扑而来的弹丸和全副武装的武士手中的太刀?

    冷兵器的战斗中,士气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况且今川军只是暂时在这里休憩,根本没有时间安营扎寨修建防御工事。

    因为有谁会在这样短暂的休憩地点再建造出来一个防御工事出来?况且还是这样疲惫的今川军?

    局面瞬间就到了一边倒的地步。

    溃兵很快就开始出现,但是更加绝望的事情就是——唯一可以逃跑的路线,就是刚刚走过的桶狭间。

    就是那个狭窄,逼仄,绵长的谷地,更因为之前大军的践踏和随后的暴雨而变得一片泥泞如同沼泽的山路。

    “大人,我们顶不住了!”在这样的枪声中,今川义元早已经被自己的亲卫给团团围住,这些亲卫用身体作为今川义元的盾牌,挡住了那些如同雨点一样落下的枪弹。

    “我们快撤回去吧。”

    “撤?”今川义元大声吼道:“往哪里撤?我们身后就是桶狭间,这么多人如何撤的回去?只能够在这里组织反击,才有可能将织田信长的进攻粉碎。”

    “但是现在士兵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又一阵厮杀,再经历了这场大雨,大多数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参战,况且前锋部队已经溃散,虽然后续还有军队在跟上来,但是得不到前面的确切情况,只能够知道前方的溃散,这样军心动摇几乎是顷刻的事情。”亲卫长看着今川义元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死不足惜,但是如果大人死在此处,今川家的霸业就可能毁于一旦,就算这里失败了,我们也能够重整旗鼓,早晚来报今日之仇。”() ()

    今川义元举目四望,到处都是枪声与喊杀声,当然,如今因为局势慢慢进入了混战,枪声已经少了很多了,更多的是受伤那一瞬间的惨叫和临死前的呻吟。

    “我不甘心。”今川义元痛苦地喃喃说道:“为什么我会被织田信长那个小子给打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快走吧。”亲卫催促道。

    今川义元咬了咬牙,赶忙从车驾上走下——他因为身体肥胖,不便骑马,况且即使骑马,这样的山路也不好行进,所以说这次的远征军也多是步兵,只有极少量的骑兵和驮马辎重部队,如果继续坐轿的话,不仅目标太大,并且也不便于行动,只有在亲卫的拱卫下找到马匹,才有突围的希望——今川义元只是不便骑马,而并不是真的不会骑马。

    而在一旁静静观望的商九歌叹了口气,她选择轻步跟随在了撤退的今川义元身后,继续履行她之前的使命。

    在这次作战中,保护今川义元的安慰,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刺客,她都不会让今川义元轻易受到威胁。

    哪怕说来的刺客就是方别。

    ……

    ……

    “大人,我军胜了。”

    “我军胜了。”

    在这片鲜血流淌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很快就响遍了这样的声音。

    织田信长自己的白袍上也满是鲜血。

    哪怕说这是一场轻军精锐突袭疲惫之师的标准奇袭战,但是因为数量上的差距,让即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织田信长也不感到丝毫的轻松。

    虽然说大多数的今川军都在溃逃,但是没有人会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引颈就戮,他自己也亲自参与了厮杀,并且用刀剑斩杀了数名敌人。

    “恭喜信长大人。”木下藤吉郎穿着盔甲浑身是血地走到了织田信长面前,他的腰间如同酒葫芦一样挂了一串的人头,粗略一数,就有七八个之多,可见这个如同猴子一样瘦小的年轻人,真的亲临战阵,竟然勇猛不下狮虎。

    织田信长皱了皱眉头,看着木下藤吉郎:“有没有找到今川义元的首级?”

    “没有。”木下藤吉郎摇了摇头:“今川义元有他的亲卫随从,肯定是被裹挟着从桶狭间逃走了。”

    “那还不快去追!”织田信长大声说道。

    “按照信长大人与那个神州剑士的约定,不是说好了,只要我们打赢了这场仗,他就帮助我们取下今川义元的首级吗?”木下藤吉郎看着织田信长不解说道,他拍了拍腰间的人头:“此次,我军果然已经大胜,粗略估计,斩首已经超过了三千级,而前方在桶狭间溃散的今川军互相逃窜踩踏中,伤亡可能更重。”

    “接下来,只要等待那个叫做方别的少年的捷报就好了。”

    “猴子。”织田信长看着木下藤吉郎认真说道:“你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素不相识的人手中吗?”

    木下藤吉郎看着织田信长,然后摇了摇头:“我只愿意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信长大人。”

    织田信长摇头笑了笑:“这不就对了,我们还没有竭尽全力,就将最后的获胜希望寄托在陌生人手中,倘若他如我们所愿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他继续袖手旁观的话,此战之胜,不过是水上波纹,须臾即逝。”

    “今川义元终究还是会卷土重来,下一次,想要复制这场桶狭间大捷,就会难如登天了。”

    木下藤吉郎看着认真的织田信长:“所以说大人你的意思是?”

    “继续追击!”织田信长大声说道。

    他随即环视四周,大声吼道:“听我命令!”

    此言一出,那些正在死尸上搜刮战利品和斩首的武士们纷纷望向这个全身浴血的家主。

    “扔下所有首级!”织田信长大声吼道:“扔下所有的战利品!”

    “这些东西不会长手长脚自己逃跑,我们要去追那些长手长脚的东西,抓住他们,斩断他们的手脚,夺取他们的姓名,带走他们的战利品。”

    “跟着我,会有更多的胜利和功绩。”

    “让我们追入桶狭间。”

    “将这场注定会载入东瀛史册的战役,画上最后一个圆满的结尾。”

    “到了那个时候,你们都将是名流青史的英雄,而今川义元,则会成为我们的手下败将,一个微不足道的绊脚石!”

    随着织田信长的号召,那些刚才还在搜刮战场的武士们,纷纷扔下了身上的负重,跟着织田信长踏着敌人的尸首和鲜血,继续攻入了桶狭间中,为这场战斗画上最终的辉煌的句号。

    ……

    ……

    “有意思吗?”方别静静问道。

    他和颜玉观看了这场战斗的全过程。

    颜玉摇了摇头。

    战争确实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将人变成野兽的邪恶仪式罢了。

    在这场战斗中,两边都变成了杀人的凶手,在这里,杀戮变得完全无罪,甚至说变成了值得嘉奖的英雄行为。

    当一场战斗被拆解开来的时候,所看的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人的死亡。

    杀人者也很快便被人所杀的游戏。

    “确实没有什么意思。”方别点了点头:“不过好消息是,织田信长确实如同他所承诺的那样赢了。”

    “但是今川义元逃走了。”颜玉静静说道。

    今川义元几乎是在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是啊。”方别点头。

    “你不是应该杀了他吗?”颜玉笑了笑说道。

    “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方别静静说道:“况且出手就要先过商九歌的那一关,还是比较伤脑筋的。”

    “你看现在织田信长先追了,我们可以先看看戏。”

    “你就不怕看着戏找不到正主了?”颜玉问道。

    “不会。”方别静静否决道,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笑了笑。

    “今川义元太胖了。”

    “他走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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