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不与闲，自有与闲事。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整个公司的业务都暂时停摆。有人担心高层的身体，有人担心公司后续的组织架构，有人担心对自己工作有什么影响，有人只是单纯八卦……而丁罗拉最担心的，是乔程昱。
他失去了最挚爱的伴侣。
他两人往日的恩爱看在所有人眼里。那些细心准备的补品，每日精心搭配的服装，还有蛮横霸气的护夫，都曾为人津津乐道。即使前段时间有了争执，吵得再凶，见了外人，仍是下意识地靠向她那一边。这么相爱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一个……
丁罗拉换部门后第一次回到设计部，大办公室的气氛很沉重，每个人都避免发出声音，苏菲在哭。
丁罗拉将手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苏菲抬起头，用纸巾堵着鼻子，眼泪簌簌流下来。
她长长地吐口气，伸出双手。丁罗拉蹲下来，与她拥抱。
“她虽然脾气坏，但一直对我们很好。她还这么年轻，又有钱，又漂亮，老公又帅，她怎么舍得走的？”
她当然不舍得。如果她灵魂还在，丁罗拉也想问问她怎么舍得？
灵魂？
“她现在在哪？”丁罗拉问。
“在医院。离湖滨最近的XX医院，他们都赶过去了。”
丁罗拉轻轻推开苏菲，向外跑去。
她对人间肯定有眷恋，又是突逢意外，肯定有魂魄留下来。费欧娜你等一等，我能救你！
丁罗拉直奔地库开上跑车，开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左突右冲，超过一辆又一辆，连自己都未注意到如此车技。
不过，她还是来晚了。
丁罗拉到医院时，这里的人已经散了。费欧娜不知被停放在哪里，到处都找不到她的魂魄。她也没看到乔程昱，只有些不熟悉的面孔还在哭。她找了一下午，一直找到腹内空空，她才意识到自己两顿饭没吃了。她尽力了。
她想关心的，是她没资格关心的。拼尽了全力也没资格。
他应该收到了许多安慰，希望能有几条，能减轻他的痛苦。
丁罗拉有意无意去设计部打听消息，得到的都是乔程昱没来上班。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然而，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这句话诚不我欺。
然而这天，关于乔程昱的消息终于不再是“没来上班”。而是各部门奔走相告——乔程昱被警察带走了，怀疑他谋杀了费欧娜。
“哈。”丁罗拉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听到个笑话。果然人生如戏！昨天还是苦情剧，今天就变成了刑侦剧，中间还穿插几集鬼怪剧。她卷起自己的羊绒大衣，走进于经理办公室，她浑身都在颤抖，根本没办法工作，不如请假回去。
“嘿，罗拉，水电费收到了吧！双倍哦！好借好还，再借不难。”PC对回到咖啡馆的丁罗拉喊道。
丁罗拉不想说话，往楼上走。
“喂！”PC的目光追随着丁罗拉，好奇道，“她怎么了？谁惹她了？”
小森很疑惑，跟着追了过去。
回到房间，丁罗拉没脱鞋，直接抱腿坐到了床上。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对外界不再有任何感觉，只想躲进属于自己的角落。
她的角落，没有别人，但有一只鬼。
“发生什么事了？”小森推门进来。
丁罗拉从膝盖中抬起头，她没有哭，眼睛很干涩，声音也很干涩：“他们说是他杀的费欧娜。”
丁罗拉说的没头没脑，但小森也听懂了。这几天丁罗拉一直为费欧娜去世的事难过，小森还跟她开玩笑：“她死了，你就有机会了啊！”
丁罗拉让他噤声，她从来就没这么想过。死者为大，不能开这种玩笑。
小森却说：“我死了几十年也没见你尊重我。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没人比我更懂死亡！”
丁罗拉这才露出几天里唯一一次笑容。
人终有一死，只不过有人先走一步，有人晚走一步。生，只是几十年，死才是永恒的。先离开的人，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去等你。
丁罗拉想着，如果能偶遇乔程昱，她要把这个道理讲给他听，让他节哀顺变。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杀的？看不出来还是个狠人！”小森也很惊讶。
“不会的，不会是他。”
“你怎么知道？你跟他很熟？你们才认识多久？”
“直觉，我直觉绝对不是他。”
“可直觉不能当证据。”
丁罗拉苦笑：“是啊，直觉不能当证据。没办法帮他。”
“你要真想知道，还是有办法的。”PC出现在门口。
“什么办法？让鬼去问吗？”丁罗拉无力地问，“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去问问沈警官，喝了我们那么多咖啡，也是时候回报了。”
丁罗拉茅塞顿开，是啊，她怎么没想过去警局问问。但她不是当事人，不是家属，甚至算不上朋友，她没有资格了解。可那个人是她差点儿用自己的命去换的，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丁罗拉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走后门，就是去警局。她凭借之前的记忆顺利找到沈大力的办公室，里面没人，但遇到了刑警小钟。小钟安排她在外面等，自己去帮她叫人。
沈大力今天穿着警服，看上去正气又威严。他拿着一份卷宗，见到门口的丁罗拉，示意她跟进自己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他拿了个一次性杯子，给丁罗拉倒了杯水，自己则冲了杯速溶咖啡搅拌着。
“什么事？今晚还要加班，又是一场硬仗啊。”
丁罗拉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领导，涉及了一起杀人案。他妻子出车祸了，但大家都说是他杀的。他被抓起来了，你能帮忙打听下是什么情况吗？”她把事件和自己的来意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说得很急，东一句西一句的，没什么逻辑，但沈大力也听懂了。
“你说的，不会是乔程昱吧？”
“啊？”
“我刚才审的就是他，晚上还要继续审。两天了，什么都不肯说，很顽强啊！”
乔程昱居然在警局待了两天了，想到影视剧里那些犯人被抓后的严刑审讯，她脱口问出：“你们没打他吧？”
沈大力一口咖啡呛到，咳了两声，才无奈地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这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当然，这不是重点。丁罗拉又问：“他什么都不说会怎么样？”
“证据确凿的话，也是能定罪的。”
“有证据吗？什么证据？”
“小姑娘，这可是机密，怎么能跟你讲呢？”
“我保证不说出去。我以后免费帮你们捉鬼，永远免费！”
沈大力见她说得认真，不禁起疑：“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之前的上司。”这些肯定会被问到的，丁罗拉早就想好了答案。
“这上司有点儿贵啊。”沈大力玩味地笑着。
丁罗拉当然无心同他玩笑，也不去解释，只努力争取道：“他是个好人，对所有人都很好，不会做这种事的。有什么我能做的，求求你一定要让我做！”
沈大力微微眯起眼，试探着问她：“你们很熟？”
“很熟很熟。”为了参与案件，丁罗拉说谎了。“他帮了我很多！”
“他跟他老婆关系怎么样？”
“非常非常好！”
“嗯，说一遍就行了。他一直不讲话，你要是能劝劝他，我倒是可以让你跟他见面”
丁罗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只是来打听消息的，现在居然能去见他？不过自己跟他交往有限，她劝有用吗？
“能劝吗？”
“能!”丁罗拉斩钉截铁地回答。事到如今，先见到人再说吧。
审讯室的光线有点暗，顶灯像是常年被烟熏过，灰蒙蒙的。空气中的气味也很复杂，有阴湿的霉味，浓重的烟味，还有说不清什么的味道，像是汗湿的衣服放了几个月，发出的馊味。
乔程昱此刻坐在审讯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头微微垂着，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眯着，黑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根根分明的阴影。淡白的嘴唇紧闭着，有些干裂。
以前偶遇一下都会躲开目光的人，如今长久地坐在这里，让她明目张胆地看个够。
警察们在交接后，只留下了丁罗拉和小钟。
“乔帅。”丁罗拉小声叫道，怕惊扰了审讯室的寂静。
乔程昱没有反应，丁罗拉只得又提高一点声音：“乔帅。”
乔程昱眼睛微睁，似乎在辨认这点声响。
丁罗拉同他隔着审讯桌，又小心翼翼地叫道：“乔帅，我是丁罗拉。”
乔程昱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了丁罗拉一会儿，又慢慢垂下去。
“乔帅，她只是去另一个世界等你了。她那么在乎你，一定不希望你糟蹋自己。你振作一点，她在天上看着你呢！”
对面的人，依然是方才的姿势。这些话，大概已经听了上百次。
丁罗拉见过乔程昱很多样子，沉默不语时，意气风发时，惊慌失措时，失魂落魄时……唯独没见过，他绝望的样子。他的眼像一潭死水，再不会有半点涟漪。就像灵魂从身体里离开时空空洞洞的样子。
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对乔程昱而言，丁罗拉只是个有几次交集的下属。她的话，无足轻重。但丁罗拉清楚，这个男人在她心中有着怎样的份量。那是一场“她爱他，与他无关”的爱情。她可以永远“跟在他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乔程昱！”丁罗拉从没敢想，她有天会这样大声地喊出他的全名，“麻烦你坚强一点！你的命不只是你的！有很多人在等着你出去，我们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这样，我们会伤心。大卫、苏菲，你认识的所有亲人，朋友，我们都很伤心。还有……”她一激动，话还没说清楚，眼泪就不争气地先掉下来，“我救过你，你还记得吗？我那天把你拖到车上，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吓得在急救室门外哭，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那么辛苦救你回来，你这么容易就想走吗？乔帅，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害死了费欧娜，你就算死了，也不能和她葬在一起。她家人还会想尽办法把你们分开，让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碰不上。以后大家提起你们，没人会记得你们有多相爱，都会说费欧娜蛮横霸道压榨老公，他老公受不了把她杀了！你们就是全世界最坏的夫妻，永远都会被人嘲笑！而真正害她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一边开心大笑，一边骂你笨！他费尽心思冤枉你，你解释都不解释一句，就这么认了，最开心的是谁？是费欧娜吗？她开心你这么快下去陪她吗？不是！是害她的人！费欧娜会怪你的，不但没帮她报仇，还这么快就认输了。你忍心她失望吗？”
无论丁罗拉说什么，乔程昱依然是那个姿势。
小钟觉得丁罗拉太过激动，便把她带了出去。
出了门，丁罗拉还沉浸在激动中，仍有许多话想去劝他。哭着求他再让自己进去。沈大力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递给她一包抽纸，笑道：“小丫头，这么激动啊！”
丁罗拉听了，哭得更伤心了。她都这样了，乔程昱怎么一句都听不进？
“小钟，你先送她出去。剩下的我们来。”
“是！”小钟把丁罗拉带到休息区，劝慰了几句，又给她倒了杯水。他哄女孩子的经验不多，有些不知所措。
“你那么相信他不是凶手？”
“嗯！”丁罗拉终于止住了哭声，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目前的证据来看，他的确嫌疑很大。”
丁罗拉哭得面目全非，用这张恐怖的脸盯着他。男人才讲证据，女人都讲直觉！
“死者是因为刹车系统故障而出的车祸。这个故障我们的专家检测过，要开到一定的速率才会发生。如果死者一直在市区开，是不会出问题的。而刚刚好，她一大早就开往湖滨渡假区，那边车少，路况好，才能开出这种速度，导致车祸。”
丁罗拉哭得大脑都缺氧了，根本没办法分析他这些话。
“她老公肯定知道她要去那边的。”
“所以就认为他是凶手？”丁罗拉觉得这个推断太好笑了，因为知道她会开快车，所以知道她会开快车的老公就是凶手！警察办案都这么随心所欲吗？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物业的监控中，他在前一晚动了死者的车。”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整个公司的业务都暂时停摆。有人担心高层的身体，有人担心公司后续的组织架构，有人担心对自己工作有什么影响，有人只是单纯八卦……而丁罗拉最担心的，是乔程昱。
他失去了最挚爱的伴侣。
他两人往日的恩爱看在所有人眼里。那些细心准备的补品，每日精心搭配的服装，还有蛮横霸气的护夫，都曾为人津津乐道。即使前段时间有了争执，吵得再凶，见了外人，仍是下意识地靠向她那一边。这么相爱的两个人，如今只剩下一个……
丁罗拉换部门后第一次回到设计部，大办公室的气氛很沉重，每个人都避免发出声音，苏菲在哭。
丁罗拉将手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苏菲抬起头，用纸巾堵着鼻子，眼泪簌簌流下来。
她长长地吐口气，伸出双手。丁罗拉蹲下来，与她拥抱。
“她虽然脾气坏，但一直对我们很好。她还这么年轻，又有钱，又漂亮，老公又帅，她怎么舍得走的？”
她当然不舍得。如果她灵魂还在，丁罗拉也想问问她怎么舍得？
灵魂？
“她现在在哪？”丁罗拉问。
“在医院。离湖滨最近的XX医院，他们都赶过去了。”
丁罗拉轻轻推开苏菲，向外跑去。
她对人间肯定有眷恋，又是突逢意外，肯定有魂魄留下来。费欧娜你等一等，我能救你！
丁罗拉直奔地库开上跑车，开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左突右冲，超过一辆又一辆，连自己都未注意到如此车技。
不过，她还是来晚了。
丁罗拉到医院时，这里的人已经散了。费欧娜不知被停放在哪里，到处都找不到她的魂魄。她也没看到乔程昱，只有些不熟悉的面孔还在哭。她找了一下午，一直找到腹内空空，她才意识到自己两顿饭没吃了。她尽力了。
她想关心的，是她没资格关心的。拼尽了全力也没资格。
他应该收到了许多安慰，希望能有几条，能减轻他的痛苦。
丁罗拉有意无意去设计部打听消息，得到的都是乔程昱没来上班。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然而，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这句话诚不我欺。
然而这天，关于乔程昱的消息终于不再是“没来上班”。而是各部门奔走相告——乔程昱被警察带走了，怀疑他谋杀了费欧娜。
“哈。”丁罗拉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听到个笑话。果然人生如戏！昨天还是苦情剧，今天就变成了刑侦剧，中间还穿插几集鬼怪剧。她卷起自己的羊绒大衣，走进于经理办公室，她浑身都在颤抖，根本没办法工作，不如请假回去。
“嘿，罗拉，水电费收到了吧！双倍哦！好借好还，再借不难。”PC对回到咖啡馆的丁罗拉喊道。
丁罗拉不想说话，往楼上走。
“喂！”PC的目光追随着丁罗拉，好奇道，“她怎么了？谁惹她了？”
小森很疑惑，跟着追了过去。
回到房间，丁罗拉没脱鞋，直接抱腿坐到了床上。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对外界不再有任何感觉，只想躲进属于自己的角落。
她的角落，没有别人，但有一只鬼。
“发生什么事了？”小森推门进来。
丁罗拉从膝盖中抬起头，她没有哭，眼睛很干涩，声音也很干涩：“他们说是他杀的费欧娜。”
丁罗拉说的没头没脑，但小森也听懂了。这几天丁罗拉一直为费欧娜去世的事难过，小森还跟她开玩笑：“她死了，你就有机会了啊！”
丁罗拉让他噤声，她从来就没这么想过。死者为大，不能开这种玩笑。
小森却说：“我死了几十年也没见你尊重我。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没人比我更懂死亡！”
丁罗拉这才露出几天里唯一一次笑容。
人终有一死，只不过有人先走一步，有人晚走一步。生，只是几十年，死才是永恒的。先离开的人，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去等你。
丁罗拉想着，如果能偶遇乔程昱，她要把这个道理讲给他听，让他节哀顺变。现在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杀的？看不出来还是个狠人！”小森也很惊讶。
“不会的，不会是他。”
“你怎么知道？你跟他很熟？你们才认识多久？”
“直觉，我直觉绝对不是他。”
“可直觉不能当证据。”
丁罗拉苦笑：“是啊，直觉不能当证据。没办法帮他。”
“你要真想知道，还是有办法的。”PC出现在门口。
“什么办法？让鬼去问吗？”丁罗拉无力地问，“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去问问沈警官，喝了我们那么多咖啡，也是时候回报了。”
丁罗拉茅塞顿开，是啊，她怎么没想过去警局问问。但她不是当事人，不是家属，甚至算不上朋友，她没有资格了解。可那个人是她差点儿用自己的命去换的，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丁罗拉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走后门，就是去警局。她凭借之前的记忆顺利找到沈大力的办公室，里面没人，但遇到了刑警小钟。小钟安排她在外面等，自己去帮她叫人。
沈大力今天穿着警服，看上去正气又威严。他拿着一份卷宗，见到门口的丁罗拉，示意她跟进自己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他拿了个一次性杯子，给丁罗拉倒了杯水，自己则冲了杯速溶咖啡搅拌着。
“什么事？今晚还要加班，又是一场硬仗啊。”
丁罗拉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个领导，涉及了一起杀人案。他妻子出车祸了，但大家都说是他杀的。他被抓起来了，你能帮忙打听下是什么情况吗？”她把事件和自己的来意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说得很急，东一句西一句的，没什么逻辑，但沈大力也听懂了。
“你说的，不会是乔程昱吧？”
“啊？”
“我刚才审的就是他，晚上还要继续审。两天了，什么都不肯说，很顽强啊！”
乔程昱居然在警局待了两天了，想到影视剧里那些犯人被抓后的严刑审讯，她脱口问出：“你们没打他吧？”
沈大力一口咖啡呛到，咳了两声，才无奈地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这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当然，这不是重点。丁罗拉又问：“他什么都不说会怎么样？”
“证据确凿的话，也是能定罪的。”
“有证据吗？什么证据？”
“小姑娘，这可是机密，怎么能跟你讲呢？”
“我保证不说出去。我以后免费帮你们捉鬼，永远免费！”
沈大力见她说得认真，不禁起疑：“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之前的上司。”这些肯定会被问到的，丁罗拉早就想好了答案。
“这上司有点儿贵啊。”沈大力玩味地笑着。
丁罗拉当然无心同他玩笑，也不去解释，只努力争取道：“他是个好人，对所有人都很好，不会做这种事的。有什么我能做的，求求你一定要让我做！”
沈大力微微眯起眼，试探着问她：“你们很熟？”
“很熟很熟。”为了参与案件，丁罗拉说谎了。“他帮了我很多！”
“他跟他老婆关系怎么样？”
“非常非常好！”
“嗯，说一遍就行了。他一直不讲话，你要是能劝劝他，我倒是可以让你跟他见面”
丁罗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只是来打听消息的，现在居然能去见他？不过自己跟他交往有限，她劝有用吗？
“能劝吗？”
“能!”丁罗拉斩钉截铁地回答。事到如今，先见到人再说吧。
审讯室的光线有点暗，顶灯像是常年被烟熏过，灰蒙蒙的。空气中的气味也很复杂，有阴湿的霉味，浓重的烟味，还有说不清什么的味道，像是汗湿的衣服放了几个月，发出的馊味。
乔程昱此刻坐在审讯椅上，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头微微垂着，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眯着，黑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根根分明的阴影。淡白的嘴唇紧闭着，有些干裂。
以前偶遇一下都会躲开目光的人，如今长久地坐在这里，让她明目张胆地看个够。
警察们在交接后，只留下了丁罗拉和小钟。
“乔帅。”丁罗拉小声叫道，怕惊扰了审讯室的寂静。
乔程昱没有反应，丁罗拉只得又提高一点声音：“乔帅。”
乔程昱眼睛微睁，似乎在辨认这点声响。
丁罗拉同他隔着审讯桌，又小心翼翼地叫道：“乔帅，我是丁罗拉。”
乔程昱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了丁罗拉一会儿，又慢慢垂下去。
“乔帅，她只是去另一个世界等你了。她那么在乎你，一定不希望你糟蹋自己。你振作一点，她在天上看着你呢！”
对面的人，依然是方才的姿势。这些话，大概已经听了上百次。
丁罗拉见过乔程昱很多样子，沉默不语时，意气风发时，惊慌失措时，失魂落魄时……唯独没见过，他绝望的样子。他的眼像一潭死水，再不会有半点涟漪。就像灵魂从身体里离开时空空洞洞的样子。
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对乔程昱而言，丁罗拉只是个有几次交集的下属。她的话，无足轻重。但丁罗拉清楚，这个男人在她心中有着怎样的份量。那是一场“她爱他，与他无关”的爱情。她可以永远“跟在他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乔程昱！”丁罗拉从没敢想，她有天会这样大声地喊出他的全名，“麻烦你坚强一点！你的命不只是你的！有很多人在等着你出去，我们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这样，我们会伤心。大卫、苏菲，你认识的所有亲人，朋友，我们都很伤心。还有……”她一激动，话还没说清楚，眼泪就不争气地先掉下来，“我救过你，你还记得吗？我那天把你拖到车上，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吓得在急救室门外哭，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那么辛苦救你回来，你这么容易就想走吗？乔帅，现在所有人都在说你害死了费欧娜，你就算死了，也不能和她葬在一起。她家人还会想尽办法把你们分开，让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碰不上。以后大家提起你们，没人会记得你们有多相爱，都会说费欧娜蛮横霸道压榨老公，他老公受不了把她杀了！你们就是全世界最坏的夫妻，永远都会被人嘲笑！而真正害她的人，还在逍遥法外，一边开心大笑，一边骂你笨！他费尽心思冤枉你，你解释都不解释一句，就这么认了，最开心的是谁？是费欧娜吗？她开心你这么快下去陪她吗？不是！是害她的人！费欧娜会怪你的，不但没帮她报仇，还这么快就认输了。你忍心她失望吗？”
无论丁罗拉说什么，乔程昱依然是那个姿势。
小钟觉得丁罗拉太过激动，便把她带了出去。
出了门，丁罗拉还沉浸在激动中，仍有许多话想去劝他。哭着求他再让自己进去。沈大力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递给她一包抽纸，笑道：“小丫头，这么激动啊！”
丁罗拉听了，哭得更伤心了。她都这样了，乔程昱怎么一句都听不进？
“小钟，你先送她出去。剩下的我们来。”
“是！”小钟把丁罗拉带到休息区，劝慰了几句，又给她倒了杯水。他哄女孩子的经验不多，有些不知所措。
“你那么相信他不是凶手？”
“嗯！”丁罗拉终于止住了哭声，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目前的证据来看，他的确嫌疑很大。”
丁罗拉哭得面目全非，用这张恐怖的脸盯着他。男人才讲证据，女人都讲直觉！
“死者是因为刹车系统故障而出的车祸。这个故障我们的专家检测过，要开到一定的速率才会发生。如果死者一直在市区开，是不会出问题的。而刚刚好，她一大早就开往湖滨渡假区，那边车少，路况好，才能开出这种速度，导致车祸。”
丁罗拉哭得大脑都缺氧了，根本没办法分析他这些话。
“她老公肯定知道她要去那边的。”
“所以就认为他是凶手？”丁罗拉觉得这个推断太好笑了，因为知道她会开快车，所以知道她会开快车的老公就是凶手！警察办案都这么随心所欲吗？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物业的监控中，他在前一晚动了死者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