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太姥叫我过来找你给我讲这一题。”林晴晔带着那一沓钉在一起的物理试卷，站在黄媛媛的面前，弯下腰请教。
“嗯？”黄媛媛放下笔，凑近头找着自己熟悉的题目，“哪道？”
“这，第二道大题。”
“这个？”黄媛媛从抽屉里拿出草稿纸，“你等我一下哈，我找一下我记的笔记。”
林晴晔按动着黑笔，无措的站在过道上。
“那个，殷途不来了吗？”
“嗯？”
“殷途，他不来上课了吗？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啊~他啊，可能回家休息了吧。”
“回家休息？”
“就是休学。”黄媛媛凌乱的草稿纸上终于有一块还算整齐的笔记，“找到了，来，我给你讲。”
“哦。”林晴晔回了神，“好。”
休学？是不参加今年的高考吗？那今年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殷彤的事件对他影响这么大吗？啊~我还说他是因为变懒了，想摆烂了成绩才一落千丈的。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串串带着黄媛媛声音的数字在林晴晔耳边变成泡泡，飘散在周围。
“好啦，这样就能推出这个答案啦。”结尾的欢快突然刺破虚幻的傲慢，黄媛媛突然被林晴晔瞪着，“你怎么了？”
“是没听懂吗？”
“嗯？”林晴晔收了眼神，“没有没有，是可以的。”
“意思是我听懂了。”
“对。”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
林晴晔收起放在黄媛媛桌上的一大沓试卷，一颗钉子固定住的纸张乱飞，林晴晔顾不上整理，用力将它们塞入怀中，落荒而逃。
“欸！”黄媛媛来不及叫回，林晴晔就与自己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
“这笔，不要了吗？”红色的水笔管里，笔墨还在向下渗透，“我这里就这么吓人吗？”
“大家收拾一下，已经有家长到楼下了。”太姥朝教室里吼了一嗓子，那些细小的人声就这样被吸了出来，教室渐渐被一沓一沓的书籍占据。
“媛媛，你们班才开始准备啊？”陈茹冽等在楼梯口，正巧碰见垂头丧气的黄媛媛。
“对啊，谁家家长像你爸一样这么早啊。”
“你咋啦，怎么垂着个脑袋，之前开家长会你不说你爸不管你，你都没啥情绪吗？”
“王慧来开。”黄媛媛的头发要炸了，“啊啊啊怎么是王慧来开啊！而且刚刚！刚刚我爸才给我发信息，无语死了！”
“王慧……竟然会愿意来你的家长会？”
“肯定是跟我爸交换了什么，比如她来开家长会，我爸就会给她买什么，给她儿子买什么，这种。”
“那你怎么应付？”
“我能怎么办。”黄媛媛趴在栏杆上，头发的尾巴平摊在后脑勺。阿冽顺着黄媛媛垂下的头发，顺了顺那几根打结的，摇了摇头：
“不容易啊。”
“你爸有说啥吗？”黄媛媛抬起头，“我被姜境涛赶走之后。”
“没，就在那坐着，啥也没说。”
“那林放呢？他家人来了吗？”黄媛媛突然提了兴趣，“他家人和你爸，不会打起来吧？”
“你在说什么？”陈茹冽咧着嘴装作嫌弃，“这场景，说实话我还蛮想看的。”
“阿冽~”黄媛媛点点陈茹冽的手臂。
“你们两个在这里要不要笑的这么猥琐。”林放从两人的身后发出声音。
“林放！你干嘛，要不要这么变态啊！”黄媛媛转身，“走路一点声音没有吗！”
“明明是你们没听见。”
“陈茹冽，姜境涛叫你了。”林放见好就收，跟黄媛媛扯皮，能扯好久。
“哦。”
“那我走咯，你加油。”
“阿冽！”黄媛媛往后退了几步，学着琼瑶阿姨的狗血剧情伸出手，“阿冽！你不要离开我！你走之后我怎么办啊！”
“媛媛！你要好好保重！”陈茹冽干脆也陪她一起发疯，“没有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林放牵着陈茹冽手臂的那只手，成了整个剧情里最恶毒的主角：“我一个传话的，怎么成拆散情侣的坏婆婆了？”
“你本来就是。”陈茹冽傲娇的看了一眼林放瘪着的嘴唇，快步走上楼梯。
“我真成罪人了？”
穿堂过的春风里，林放一人疑惑的摆摆手，追上陈茹冽的步伐。
“……高二家长会你们怎么做的，等会你们就怎么做，这个老师觉得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姜境涛对前面站着的一排学生说道，“个别的第一次讲的同学，也就是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距离你们正式上台应该还有一个半小时，你们写写稿，准备一下。”
“老师觉得这种小事不需要占用你们太多的心思和时间，所以没提前说。”
陈茹冽和林放站在最后面，只听到了这些。
“又要分享啊。”陈茹冽小声哭嚎，“我应该可以照抄高二的那份吧。”
“可以。”姜境涛响亮的声音直袭面部，“陈茹冽，可以的。”
“啊……好。”陈茹冽愣在原地，下意识说出，“谢谢老师。”
“好，没什么其他事，就抓紧去准备吧。”
“林放！”陈茹冽嗞着两排大牙，看着林放，“你给我带来的好消息！”
“嗯？”
“要是你不把我拉上来，我就听不见，听不见就当不存在。”
“嗯？”
“哦，我懂了，红细胞小姐，没有耳朵和眼睛。”
“什么？”
“唯心主义。”
铃声响起，林放的妈妈踩着铃声到教室，家长会正式开始。
“讲完了？”陈茹冽看着林放拿着手稿走出教室，抬头看了一眼，“你去罚站吗？”
“应该不去吧。”林放把渗着墨水的草稿纸折好放进口袋，“你去吗？等会你讲完。”
“我得去看看黄媛媛。”
“那我在楼梯口那里等你。”
“好。”
第二次登上这个讲台的陈茹冽，平静地看着台下坐着的家长们，深呼吸，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微笑着跟所有人打着招呼：“各位家长们，我们又见面了。”
陈茹冽看着放在讲台上的纸张，试图把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讲的尽量妙趣横生。
“讲完了。”姜境涛拍拍陈茹冽的肩膀，走上讲台。
“嗯。”陈茹冽穿过讲台，点点头。
“走吧。”林放坐在楼梯间，站起来，看着走来的陈茹冽，“我刚刚往下瞄了一眼，黄媛媛在走廊上徘徊。”
“唉，走吧。”
两个人依着楼梯向下，黄媛媛徘徊的身影被一个少年拦住，光影挡住两个人脸上的表情。
“那是她弟弟吗？”林放站在楼梯中间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身形，看起来很熟悉吗？”
“嗯？”林放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你这么一说，是有点熟悉。”
“像谁呢？”
“感觉有点像……”
两人突然一起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吸引着扭头看向对方：“殷途？！”
“殷途，回来了？”陈茹冽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放，“千万不要是来谈继续上学的。”
“阿冽！”黄媛媛脑袋上的感应开关打开，她扭头看向陈茹冽，“你们怎么来了？”
“我……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的。”陈茹冽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殷途的身上看。
“殷途啊？”黄媛媛坦荡的说出这个名字，“他回来办休学的。”
“休学？”陈茹冽的腿脚终于能向下跑动，“终于谈妥了吗？”
“嗯！”黄媛媛重重地点头，“终于。”
“那你是要明年再上一次高三吗？”
“对。”
“有没有考虑过特长生？”林放插了句，“感觉这一年休学，可以去找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一学年回来也不会学的很辛苦。”
殷途笑着摇摇头：“我能和我爸谈成这个结果，已经是尽我全力了。”
“而且特长生要花好多钱，我们家可能负担不起。”
林放点点头。
“好啦好啦！殷途休学是一件好事啊！不要垂头丧气了。”黄媛媛挥舞着手，打断这沉重的氛围，“我们等会家长会完，去吃个饭吧！”
“趁着家长走出去地混乱，溜出去喝杯奶茶，吃个饭。”黄媛媛朝殷途地方向挑了挑眉，“给他送行。”
“我不知道我爸会不会要我留下来说什么，不过我弄完就去找你们。”
“我也不知道王慧会不会发什么神经。”黄媛媛扶着额头，“她是个无底洞。 ”
“那……要不我和林放出去等你们？”
“我妈可能，也有事。”林放挠挠脑袋。
“那我办完手续出去等你们吧，门口那家绿奶茶店。”
“绿色牌子是吧。”陈茹冽问道。
“对。”
“好。”
“那我和林放先上去啦。”陈茹冽朝黄媛媛摆摆手，“等会见。”
“拜拜。”
转身的瞬间，陈茹冽的声音就小小声的进了林放的耳朵里：“殷途终于休学了，黄媛媛也能歇一会了。”
“什么意思？”林放被这小声吸引，靠近了些，回问道。
陈茹冽扭头，林放脸颊上微小的毛发在阳光下显着暖光，亮亮的眼睛接触到了自己的心尖，颤了一下。
她向右躲开，跑上平台，脸上的红晕与阳光一起照射到林放的眼睛里：“不告诉你！”
“略略略。”陈茹冽转身，跑回班里，不敢细想刚刚林放的表情与语气，偷偷溜进了教室后门，与前面发言的学生一起罚站。
“好，各位家长，感谢大家拔冗出席本次的家长会，这次家长会就到此结束了。”姜境涛在最后一页的ppt面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各位家长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上讲台来和我一起沟通。”
陈茹冽的父亲和林放的母亲聊了起来，陈茹冽走出教室，林放站在门边，好像就是在等她一样。
“你在等你妈？”
“嗯。”林放看看自己的鞋子，“我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能说什么？”
“就成绩上面的事情。”
“你成绩有什么好说的？都这么高了。”
“不是……”林放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
林放笑着摇摇头，一言不发。
“阿放。”林放的妈妈走到门口，叫了声林放，“怎么在这站着？”
陈茹冽往上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向后急退两步，眼睛从地面转到天花板又转到地面。她不知道怎么放置自己的眼睛比较好，不知道该不该看向林放的妈妈，但还是被妈妈锁定了目光：“阿……阿姨好，我是林放的同桌，我叫陈茹冽。”
陈茹冽眼睛继续往四周划，嘴角一直是那个不哭不笑的弧度，扯着嘴唇的皮挤压脸部的肌肉。
“你就是陈茹冽啊。”林放的妈妈走上前一步，拍拍她的肩膀，“阿姨看你成绩一直都在稳定上升，以后你要好好监督林放学习，可不能让这小子松下来啊。”
陈茹冽的眼睛突然有了方向，林放抿紧的双唇一下映入了眼帘，紧接着是他憋着笑的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在阿姨的眼睛转过来的同时，收了收凶狠，继续乖巧地应答着。
“我走了，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话。”林放妈妈转过身语重心长的拍拍林放的肩膀，“别老整那些没用的。”
“知道了妈。”林放穿过妈妈的脖颈，头发丝间隐隐约约看见陈茹冽那还没放下的嘴角，“你早点回去，别太晚了，好好休息，睡多点觉。”
“好。”林放妈妈扭头，“茹冽呀，帮阿姨好好看着林放哈。”
“好的阿姨。”牙齿上的嘴唇都要变干巴了，“我会好好监督林放学习的。”
“那阿姨走了。”林放妈妈拍拍林放的肩膀，“走了。”
“嗯。”
“阿姨再见。”
林放盯着陈茹冽那两块高耸的苹果肌，指了指自己的，笑意下不去地说道：“这个，可以放下来了。”
“知道！”陈茹冽用力收回干巴的嘴唇，揉了揉脸上两块肌肉。
“你爸呢？”林放伸着头往教室里看了看，“他在讲台。”
“讲台？”陈茹冽猛地回头，“讲台？！”
完了，陈茹冽学生时代最怕的就是家长和班主任聊些什么，而且这还是个特殊时期。
“讲完了，出来了。”
“爸！”陈茹冽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跑向前门，“爸。”
“嗯。”陈茹冽爸爸回了声，“刚刚听老师说你成绩一直都在进步，很不错，继续保持。”
陈茹冽紧张地看着地板，她知道此刻林放就在身后，也知道爸爸对于自己和林放同桌这件事特别不满，她不知道此刻的父亲会说出什么来伤害自己和林放之间的关系。
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了，陈茹冽手夹在肚子前，疯狂颤抖。
“关于同桌，你们老师说你和林放坐在一起很合适，就一直没换。那就一直坐下去吧，要虚心请教人家的地理，共同进步。”
陈茹冽惊讶地抬起头，藏不住一点心事的眼睛看着父亲，疏了一口气的后脑勺都进了林放的眼睛，可是她还是用强装无所谓的演技敷衍过父亲，说出了冷静的一个字：“好。”
“叔叔好。”林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陈茹冽，“我是陈茹冽的同桌，我叫林放。”
“嗯。”陈茹冽爸爸抬头看着这个个头还蛮高的小子，“你好。”
“好，我就先回去了。”爸爸拍拍女儿的肩膀，“记得要好好学习哈。”
“好。”陈茹冽看着爸爸转身，哭腔都快憋不住了，“爸，开车小心点。”
“好。”
“你爸……好沉默啊。”林放的声音和幽灵一样的放出来，打断陈茹冽心惊胆战后劫后逢生的心情，“我妈怎么还叫你监督我学习，我还专门赶过来看看你爸会不会叫我呢。”
“那是因为你妈妈知道你的德行。”陈茹冽转身，大大的吞了一口口水，又换回了那个开玩笑的姿态，“你妈妈，人很好啊。”
“不知道，我以为她会骂我一顿呢，不知道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好。”林放看着教室里被家长围满的姜境涛，“可能是给我面子？公共场合就不骂了？”
“那你……回家，加油。”陈茹冽默默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好。”林放只能笑笑，“我们快走吧，殷途还等着我们呢。”
“好。”
“殷途！哇，我刚刚死里逃生啊！”黄媛媛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真的死里逃生，你不知道……等等，陈茹冽和林放还没来吗？”
“他们在干嘛？”
“不知道，我刚刚点了车仔面，你看看你要吃啥。”殷途指了指墙壁上贴着的红色菜单。
“我也想吃车仔面欸。”黄媛媛看着墙面上醒目的字体，扯着嗓子朝厨房喊道“姐姐，这里加一份车仔面，要加鱼蛋！”
“好！”后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殷途，话说你觉不觉得，林放和陈茹冽有点情况。”黄媛媛凑近殷途，像两个刚刚碰头的间谍，“我观察他们两个很久了，总觉得气氛很不对劲。”
“跟你偷偷讲：之前去游乐场，林放本来是不来的，一听陈茹冽也去，屁颠屁颠地就跑过来了；那天阿冽生病也是，姜境涛和我说是林放自己跑去医务室照顾陈茹冽的。”
“奇怪，很奇怪。”黄媛媛摸摸下巴，“不不不，不奇怪，真相只有一个，就是！”
“林放喜欢我家阿冽！”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黄媛媛仰头笑道，“简直了。”
殷途坐在她身边，呆呆地看着这一分钟里黄媛媛递进的情绪变化。
“怎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有没有。”那双眼睛投来，殷途震了一下身体，“觉得……觉得你真的是太聪明了，竟然能看出来这个。”
“是吧，你也觉得对吧。”
“嗯。”
黄媛媛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店主姐姐刚做好的车仔面就一下把它拉了下来：“来咯！”
“谢谢姐姐！”黄媛媛看着塑料碗里的美食，“看起来就很好吃。”
“慢慢吃哈。”
“阿冽和林放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陈茹冽走到门口，安抚着暴躁的黄媛媛，“已经很快马加鞭了。”
“来来来，快来坐！”黄媛媛拍拍自己身边的红色凳子，“林放！你去那边。”
“遵命大人。”陈茹冽跑快几步，“小的这就来了。”
“王慧有说什么吗？”饭后，林放跟殷途一起走到公交车站，陈茹冽和黄媛媛走回教室，“没有为难你吧。”
“说了。”黄媛媛垂着头，“她和太姥说，要多多关注我，说我本来就皮，高三不能再继续顽皮下去了，要好好学习。”
“我都快哭了听的。”
“王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啊。”
傍晚的冷风吹的黄媛媛鼻子红彤彤的，眼泪仿佛要从那双干涩的眼睛里流出，黄媛媛吸了吸鼻子，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感动的。
“大概也是因为高三了，再怎么恶毒的后妈都要给这个更加恶毒的时间让步吧。”
“你是看白雪公主入迷了吗，阿冽？”黄媛媛在冷天里嗞着个牙，呼着白气，“这天怎么就黑了呢？”
“我们，好像快要毕业了。”
“阿冽。”
“嗯？”黄媛媛放下笔，凑近头找着自己熟悉的题目，“哪道？”
“这，第二道大题。”
“这个？”黄媛媛从抽屉里拿出草稿纸，“你等我一下哈，我找一下我记的笔记。”
林晴晔按动着黑笔，无措的站在过道上。
“那个，殷途不来了吗？”
“嗯？”
“殷途，他不来上课了吗？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啊~他啊，可能回家休息了吧。”
“回家休息？”
“就是休学。”黄媛媛凌乱的草稿纸上终于有一块还算整齐的笔记，“找到了，来，我给你讲。”
“哦。”林晴晔回了神，“好。”
休学？是不参加今年的高考吗？那今年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殷彤的事件对他影响这么大吗？啊~我还说他是因为变懒了，想摆烂了成绩才一落千丈的。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一串串带着黄媛媛声音的数字在林晴晔耳边变成泡泡，飘散在周围。
“好啦，这样就能推出这个答案啦。”结尾的欢快突然刺破虚幻的傲慢，黄媛媛突然被林晴晔瞪着，“你怎么了？”
“是没听懂吗？”
“嗯？”林晴晔收了眼神，“没有没有，是可以的。”
“意思是我听懂了。”
“对。”
“我先回去了，谢谢你。”
林晴晔收起放在黄媛媛桌上的一大沓试卷，一颗钉子固定住的纸张乱飞，林晴晔顾不上整理，用力将它们塞入怀中，落荒而逃。
“欸！”黄媛媛来不及叫回，林晴晔就与自己隔着大半个教室的距离。
“这笔，不要了吗？”红色的水笔管里，笔墨还在向下渗透，“我这里就这么吓人吗？”
“大家收拾一下，已经有家长到楼下了。”太姥朝教室里吼了一嗓子，那些细小的人声就这样被吸了出来，教室渐渐被一沓一沓的书籍占据。
“媛媛，你们班才开始准备啊？”陈茹冽等在楼梯口，正巧碰见垂头丧气的黄媛媛。
“对啊，谁家家长像你爸一样这么早啊。”
“你咋啦，怎么垂着个脑袋，之前开家长会你不说你爸不管你，你都没啥情绪吗？”
“王慧来开。”黄媛媛的头发要炸了，“啊啊啊怎么是王慧来开啊！而且刚刚！刚刚我爸才给我发信息，无语死了！”
“王慧……竟然会愿意来你的家长会？”
“肯定是跟我爸交换了什么，比如她来开家长会，我爸就会给她买什么，给她儿子买什么，这种。”
“那你怎么应付？”
“我能怎么办。”黄媛媛趴在栏杆上，头发的尾巴平摊在后脑勺。阿冽顺着黄媛媛垂下的头发，顺了顺那几根打结的，摇了摇头：
“不容易啊。”
“你爸有说啥吗？”黄媛媛抬起头，“我被姜境涛赶走之后。”
“没，就在那坐着，啥也没说。”
“那林放呢？他家人来了吗？”黄媛媛突然提了兴趣，“他家人和你爸，不会打起来吧？”
“你在说什么？”陈茹冽咧着嘴装作嫌弃，“这场景，说实话我还蛮想看的。”
“阿冽~”黄媛媛点点陈茹冽的手臂。
“你们两个在这里要不要笑的这么猥琐。”林放从两人的身后发出声音。
“林放！你干嘛，要不要这么变态啊！”黄媛媛转身，“走路一点声音没有吗！”
“明明是你们没听见。”
“陈茹冽，姜境涛叫你了。”林放见好就收，跟黄媛媛扯皮，能扯好久。
“哦。”
“那我走咯，你加油。”
“阿冽！”黄媛媛往后退了几步，学着琼瑶阿姨的狗血剧情伸出手，“阿冽！你不要离开我！你走之后我怎么办啊！”
“媛媛！你要好好保重！”陈茹冽干脆也陪她一起发疯，“没有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林放牵着陈茹冽手臂的那只手，成了整个剧情里最恶毒的主角：“我一个传话的，怎么成拆散情侣的坏婆婆了？”
“你本来就是。”陈茹冽傲娇的看了一眼林放瘪着的嘴唇，快步走上楼梯。
“我真成罪人了？”
穿堂过的春风里，林放一人疑惑的摆摆手，追上陈茹冽的步伐。
“……高二家长会你们怎么做的，等会你们就怎么做，这个老师觉得你们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姜境涛对前面站着的一排学生说道，“个别的第一次讲的同学，也就是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距离你们正式上台应该还有一个半小时，你们写写稿，准备一下。”
“老师觉得这种小事不需要占用你们太多的心思和时间，所以没提前说。”
陈茹冽和林放站在最后面，只听到了这些。
“又要分享啊。”陈茹冽小声哭嚎，“我应该可以照抄高二的那份吧。”
“可以。”姜境涛响亮的声音直袭面部，“陈茹冽，可以的。”
“啊……好。”陈茹冽愣在原地，下意识说出，“谢谢老师。”
“好，没什么其他事，就抓紧去准备吧。”
“林放！”陈茹冽嗞着两排大牙，看着林放，“你给我带来的好消息！”
“嗯？”
“要是你不把我拉上来，我就听不见，听不见就当不存在。”
“嗯？”
“哦，我懂了，红细胞小姐，没有耳朵和眼睛。”
“什么？”
“唯心主义。”
铃声响起，林放的妈妈踩着铃声到教室，家长会正式开始。
“讲完了？”陈茹冽看着林放拿着手稿走出教室，抬头看了一眼，“你去罚站吗？”
“应该不去吧。”林放把渗着墨水的草稿纸折好放进口袋，“你去吗？等会你讲完。”
“我得去看看黄媛媛。”
“那我在楼梯口那里等你。”
“好。”
第二次登上这个讲台的陈茹冽，平静地看着台下坐着的家长们，深呼吸，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微笑着跟所有人打着招呼：“各位家长们，我们又见面了。”
陈茹冽看着放在讲台上的纸张，试图把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讲的尽量妙趣横生。
“讲完了。”姜境涛拍拍陈茹冽的肩膀，走上讲台。
“嗯。”陈茹冽穿过讲台，点点头。
“走吧。”林放坐在楼梯间，站起来，看着走来的陈茹冽，“我刚刚往下瞄了一眼，黄媛媛在走廊上徘徊。”
“唉，走吧。”
两个人依着楼梯向下，黄媛媛徘徊的身影被一个少年拦住，光影挡住两个人脸上的表情。
“那是她弟弟吗？”林放站在楼梯中间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身形，看起来很熟悉吗？”
“嗯？”林放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你这么一说，是有点熟悉。”
“像谁呢？”
“感觉有点像……”
两人突然一起想到了什么，不自觉地吸引着扭头看向对方：“殷途？！”
“殷途，回来了？”陈茹冽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放，“千万不要是来谈继续上学的。”
“阿冽！”黄媛媛脑袋上的感应开关打开，她扭头看向陈茹冽，“你们怎么来了？”
“我……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的。”陈茹冽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殷途的身上看。
“殷途啊？”黄媛媛坦荡的说出这个名字，“他回来办休学的。”
“休学？”陈茹冽的腿脚终于能向下跑动，“终于谈妥了吗？”
“嗯！”黄媛媛重重地点头，“终于。”
“那你是要明年再上一次高三吗？”
“对。”
“有没有考虑过特长生？”林放插了句，“感觉这一年休学，可以去找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一学年回来也不会学的很辛苦。”
殷途笑着摇摇头：“我能和我爸谈成这个结果，已经是尽我全力了。”
“而且特长生要花好多钱，我们家可能负担不起。”
林放点点头。
“好啦好啦！殷途休学是一件好事啊！不要垂头丧气了。”黄媛媛挥舞着手，打断这沉重的氛围，“我们等会家长会完，去吃个饭吧！”
“趁着家长走出去地混乱，溜出去喝杯奶茶，吃个饭。”黄媛媛朝殷途地方向挑了挑眉，“给他送行。”
“我不知道我爸会不会要我留下来说什么，不过我弄完就去找你们。”
“我也不知道王慧会不会发什么神经。”黄媛媛扶着额头，“她是个无底洞。 ”
“那……要不我和林放出去等你们？”
“我妈可能，也有事。”林放挠挠脑袋。
“那我办完手续出去等你们吧，门口那家绿奶茶店。”
“绿色牌子是吧。”陈茹冽问道。
“对。”
“好。”
“那我和林放先上去啦。”陈茹冽朝黄媛媛摆摆手，“等会见。”
“拜拜。”
转身的瞬间，陈茹冽的声音就小小声的进了林放的耳朵里：“殷途终于休学了，黄媛媛也能歇一会了。”
“什么意思？”林放被这小声吸引，靠近了些，回问道。
陈茹冽扭头，林放脸颊上微小的毛发在阳光下显着暖光，亮亮的眼睛接触到了自己的心尖，颤了一下。
她向右躲开，跑上平台，脸上的红晕与阳光一起照射到林放的眼睛里：“不告诉你！”
“略略略。”陈茹冽转身，跑回班里，不敢细想刚刚林放的表情与语气，偷偷溜进了教室后门，与前面发言的学生一起罚站。
“好，各位家长，感谢大家拔冗出席本次的家长会，这次家长会就到此结束了。”姜境涛在最后一页的ppt面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各位家长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上讲台来和我一起沟通。”
陈茹冽的父亲和林放的母亲聊了起来，陈茹冽走出教室，林放站在门边，好像就是在等她一样。
“你在等你妈？”
“嗯。”林放看看自己的鞋子，“我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能说什么？”
“就成绩上面的事情。”
“你成绩有什么好说的？都这么高了。”
“不是……”林放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
林放笑着摇摇头，一言不发。
“阿放。”林放的妈妈走到门口，叫了声林放，“怎么在这站着？”
陈茹冽往上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向后急退两步，眼睛从地面转到天花板又转到地面。她不知道怎么放置自己的眼睛比较好，不知道该不该看向林放的妈妈，但还是被妈妈锁定了目光：“阿……阿姨好，我是林放的同桌，我叫陈茹冽。”
陈茹冽眼睛继续往四周划，嘴角一直是那个不哭不笑的弧度，扯着嘴唇的皮挤压脸部的肌肉。
“你就是陈茹冽啊。”林放的妈妈走上前一步，拍拍她的肩膀，“阿姨看你成绩一直都在稳定上升，以后你要好好监督林放学习，可不能让这小子松下来啊。”
陈茹冽的眼睛突然有了方向，林放抿紧的双唇一下映入了眼帘，紧接着是他憋着笑的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在阿姨的眼睛转过来的同时，收了收凶狠，继续乖巧地应答着。
“我走了，你在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话。”林放妈妈转过身语重心长的拍拍林放的肩膀，“别老整那些没用的。”
“知道了妈。”林放穿过妈妈的脖颈，头发丝间隐隐约约看见陈茹冽那还没放下的嘴角，“你早点回去，别太晚了，好好休息，睡多点觉。”
“好。”林放妈妈扭头，“茹冽呀，帮阿姨好好看着林放哈。”
“好的阿姨。”牙齿上的嘴唇都要变干巴了，“我会好好监督林放学习的。”
“那阿姨走了。”林放妈妈拍拍林放的肩膀，“走了。”
“嗯。”
“阿姨再见。”
林放盯着陈茹冽那两块高耸的苹果肌，指了指自己的，笑意下不去地说道：“这个，可以放下来了。”
“知道！”陈茹冽用力收回干巴的嘴唇，揉了揉脸上两块肌肉。
“你爸呢？”林放伸着头往教室里看了看，“他在讲台。”
“讲台？”陈茹冽猛地回头，“讲台？！”
完了，陈茹冽学生时代最怕的就是家长和班主任聊些什么，而且这还是个特殊时期。
“讲完了，出来了。”
“爸！”陈茹冽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跑向前门，“爸。”
“嗯。”陈茹冽爸爸回了声，“刚刚听老师说你成绩一直都在进步，很不错，继续保持。”
陈茹冽紧张地看着地板，她知道此刻林放就在身后，也知道爸爸对于自己和林放同桌这件事特别不满，她不知道此刻的父亲会说出什么来伤害自己和林放之间的关系。
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了，陈茹冽手夹在肚子前，疯狂颤抖。
“关于同桌，你们老师说你和林放坐在一起很合适，就一直没换。那就一直坐下去吧，要虚心请教人家的地理，共同进步。”
陈茹冽惊讶地抬起头，藏不住一点心事的眼睛看着父亲，疏了一口气的后脑勺都进了林放的眼睛，可是她还是用强装无所谓的演技敷衍过父亲，说出了冷静的一个字：“好。”
“叔叔好。”林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陈茹冽，“我是陈茹冽的同桌，我叫林放。”
“嗯。”陈茹冽爸爸抬头看着这个个头还蛮高的小子，“你好。”
“好，我就先回去了。”爸爸拍拍女儿的肩膀，“记得要好好学习哈。”
“好。”陈茹冽看着爸爸转身，哭腔都快憋不住了，“爸，开车小心点。”
“好。”
“你爸……好沉默啊。”林放的声音和幽灵一样的放出来，打断陈茹冽心惊胆战后劫后逢生的心情，“我妈怎么还叫你监督我学习，我还专门赶过来看看你爸会不会叫我呢。”
“那是因为你妈妈知道你的德行。”陈茹冽转身，大大的吞了一口口水，又换回了那个开玩笑的姿态，“你妈妈，人很好啊。”
“不知道，我以为她会骂我一顿呢，不知道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好。”林放看着教室里被家长围满的姜境涛，“可能是给我面子？公共场合就不骂了？”
“那你……回家，加油。”陈茹冽默默比了个打气的手势。
“好。”林放只能笑笑，“我们快走吧，殷途还等着我们呢。”
“好。”
“殷途！哇，我刚刚死里逃生啊！”黄媛媛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真的死里逃生，你不知道……等等，陈茹冽和林放还没来吗？”
“他们在干嘛？”
“不知道，我刚刚点了车仔面，你看看你要吃啥。”殷途指了指墙壁上贴着的红色菜单。
“我也想吃车仔面欸。”黄媛媛看着墙面上醒目的字体，扯着嗓子朝厨房喊道“姐姐，这里加一份车仔面，要加鱼蛋！”
“好！”后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殷途，话说你觉不觉得，林放和陈茹冽有点情况。”黄媛媛凑近殷途，像两个刚刚碰头的间谍，“我观察他们两个很久了，总觉得气氛很不对劲。”
“跟你偷偷讲：之前去游乐场，林放本来是不来的，一听陈茹冽也去，屁颠屁颠地就跑过来了；那天阿冽生病也是，姜境涛和我说是林放自己跑去医务室照顾陈茹冽的。”
“奇怪，很奇怪。”黄媛媛摸摸下巴，“不不不，不奇怪，真相只有一个，就是！”
“林放喜欢我家阿冽！”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黄媛媛仰头笑道，“简直了。”
殷途坐在她身边，呆呆地看着这一分钟里黄媛媛递进的情绪变化。
“怎么？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有没有。”那双眼睛投来，殷途震了一下身体，“觉得……觉得你真的是太聪明了，竟然能看出来这个。”
“是吧，你也觉得对吧。”
“嗯。”
黄媛媛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店主姐姐刚做好的车仔面就一下把它拉了下来：“来咯！”
“谢谢姐姐！”黄媛媛看着塑料碗里的美食，“看起来就很好吃。”
“慢慢吃哈。”
“阿冽和林放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陈茹冽走到门口，安抚着暴躁的黄媛媛，“已经很快马加鞭了。”
“来来来，快来坐！”黄媛媛拍拍自己身边的红色凳子，“林放！你去那边。”
“遵命大人。”陈茹冽跑快几步，“小的这就来了。”
“王慧有说什么吗？”饭后，林放跟殷途一起走到公交车站，陈茹冽和黄媛媛走回教室，“没有为难你吧。”
“说了。”黄媛媛垂着头，“她和太姥说，要多多关注我，说我本来就皮，高三不能再继续顽皮下去了，要好好学习。”
“我都快哭了听的。”
“王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啊。”
傍晚的冷风吹的黄媛媛鼻子红彤彤的，眼泪仿佛要从那双干涩的眼睛里流出，黄媛媛吸了吸鼻子，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感动的。
“大概也是因为高三了，再怎么恶毒的后妈都要给这个更加恶毒的时间让步吧。”
“你是看白雪公主入迷了吗，阿冽？”黄媛媛在冷天里嗞着个牙，呼着白气，“这天怎么就黑了呢？”
“我们，好像快要毕业了。”
“阿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