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他像是想起了他等的那个人，唇角轻微上扬，眉眼都是柔软的。
薛若雯一阵哑然。
她愣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洛宁忽然笑了起来，眼里有光涌动。他很快起身，快步到了门口。
“久等啦！”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孩。
这道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把薛若雯曾经在心底最深处渴望过的，幻想过的所有一切击了个粉碎。
她瞬间变得无所适从。
“呃……有客人啊？”
薛若雯匆匆站了起来，看向门口，脸色略微有些白，不过她化着淡妆，看不清楚。
她尴尬地对着来人笑了下，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像是怕她误会，洛宁急忙解释，细长的手指比划出一连串手语。迟晚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上下翻飞的手指，轻声说：“同事？这样啊。”
薛若雯的目光落在迟晚身上，有些轻微出神。
这就是他等的人吗？
这个女孩看上去年龄不大，肤色很白，身材看上去并不是现在大众流行的骨感美，但也不算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但关键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尾细长，不笑而弯。
薛若雯再留在这里显然不合适宜，借口自己还有事，对洛宁说：“给我包一束花吧，我想要送朋友。”
这样的理由一看就是“无中生友”，洛宁看了眼迟晚，像是在看她的反应。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转身去穿了插花围裙。
迟晚没找地方坐，而是站在原地，看他忙碌的背影。
薛若雯看到她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专注又纯粹。
趁洛宁转过身包花束的间隙，薛若雯忍不住问：“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认识多久了？
迟晚被问得一怔。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经人这么一问才恍然记起，她和他从那次雨中初见到现在，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多久。
她为什么在这之前没有意识到呢？
这种感觉着实奇怪，迟晚含糊了过去，没有细说:“没多久。”
见她不想细说，薛若雯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总而言之，对于薛若雯来说，眼前这个女孩认识洛宁的时间一定没有她长。
洛宁很快包好了花。
薛若雯接过花束，与他道了声再见，转身走了出去。
她站在路边，深吸了口气，强撑出来地微笑逐渐消失。
刚才当着外人的面，她自问没有失态，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转身时的背影称得上潇洒，没有拖泥带水似的讨人厌。只是她此刻怀抱着一束清香，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忍住了眼眶的酸涩，但还是没忍住回头。
那个女孩坐到了她刚才坐着的位置上，洛宁没有坐在她对面，而是坐在桌侧，握着笔在写些什么，时不时夹杂着一些手语。她双臂叠在桌上，俯身笑着看他写字，偶尔会用几个简单的手势来回应他。
两人的交流很自然，也很舒服，像是早已适应了这样交流的模式，没有任何尴尬。她应该是说了什么，逗得洛宁弯了眼睛。
薛若雯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输在了哪里。
她从前总是顾虑重重。
她时常会想，这个男人可以画出最完美的设计图，却连最基本的行驶汽车都做不到；他可以养出最漂亮娇嫩的花朵，却连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出来。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等到以后老了，不要说陪着对方聊天解闷，就是对方病了，他连打个电话叫救护车都不行。
她每次见到洛宁，总是会叹息，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如果他是健康的，那么她一定毫不犹豫。
在她被现实和那句所谓的“人之常情”困缚住手脚的时候，这个无畏的女孩出现了。
她和他认识两年了，都没有想过去学手语。而这个女孩认识他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多久，却已经迈出了她踌躇了许久的步伐。
薛若雯想，她连甘愿退出都不算，因为她连登台都怯场。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对手，还能被称之为对手吗？
薛若雯快步打开车门，上车之后，她抹了下眼角的湿润，给洛宁发了条微信：
“恭喜你，遇见一个无畏的女孩。”
***
聊了没几句，洛宁就问她的肩伤。
迟晚笑着转了转手臂：“看，真没事。”
看她表情轻松地样子，似乎是真不疼，洛宁从昨天就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刚刚那个漂亮小姐姐，是特意来……”迟晚顿了顿，“来买花啊？”
刚才她一进来就看到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一名栗色长发的女人，妆容打扮精致，哪怕只坐着都能看出修长匀称的身材。
和她这种“假小子”一点也不一样。
迟晚没什么感情经验，连言情小说都看得少，平时生活中称不上有多细腻，但也算不得迟钝，刚才那个小姐姐看向她的眼神那么复杂，她竟然看懂了。
闷热的街道空旷而寂寥，偶尔路过的行人大多脚步匆匆，街边种着一排法国梧桐，应该是有风吹过了，传来阵阵聒噪地蝉鸣。
迟晚看着洛宁的眼睛，心里恍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洛宁久久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黑，睫毛长而密，被这样的眼睛长时间地看着，实在太考验心脏了。
然后这个人忽然笑了，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得迟晚一个愣神。
他眼睛轻弯，像是洞察到了她的内心深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
迟晚被他看得快要心律失常了，恨不得捂着脸把刚才地问话撤回。
洛宁笑够了，提笔在便签纸上把薛若雯的来意讲了个清楚。
“啊……是来补送开业礼物的啊？”迟晚看似不在意，脸上的神情却不自觉地呈现出一种反效果。
迟晚当然相信他。
他长得那么好看，工作方面又很厉害，脾气还很好，现在看来还会做饭做点心，真是既貌美如花又能赚钱养家。在迟晚看来，这样的人有人喜欢，想要追求，实在是太正常了。她不知道那个漂亮小姐姐具体是怎么想的，不过也不需要知道，她只看洛宁的态度就够了。
〖我和她真的只是同事！〗看她久久没有回应，洛宁有些急了，又在便签纸上写了一遍。
洛宁眼神诚挚地盯着她，仿佛她只要摇一摇头，他就会继续给她解释，直到她相信。
所以，他是怕自己不相信吗？可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在意？
迟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本可以不用给自己解释的。
她愣了半晌，笑了起来。
迟晚笑意深刻的时候，颊边会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眉眼变得愈发灵动，甚至有些调皮的意味。
“嗯，我知道。”她说，“也相信。”
说完就移开视线，环视了一圈店内，开始转移话题:“不是说新招了店员吗？怎么就你一个？”
洛宁回过神，开始在纸上跟她描述这段时间他的一些日常。
“你们开了线上网络模式？难怪没见你的店员，都出去送货了吧？”
迟晚原本还有些担忧，怕他遇见不好的人，一听到他说几名店员都老实好学，一下子放心不少。
他说店员小杨因为她跟沈蔓那一场对拉，从此成了她半个球迷，迟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下耳边的头发。
洛宁写字的时候并不着急，也不图快，笔锋一如既往地端方有力，一笔一划，十分清晰。
看着他写字，迟晚莫名就有些出神。
从医院出来之后，她的心底一直泛着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和难过。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方玉莹终究要远离这片陪了她许多年的赛场，从今以后，国旗、国歌、奖牌、都要离她远去了。
尽管她还有留恋和不舍，可年华不会再来，随着时间流逝的状态同样不会再回来，方玉莹终究是无能为力。而总有一天，或被迫、或主动、她也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迟晚想想就觉得胸口憋闷。
她的视线从便签纸上缓缓移开，看向这个人俊秀的眉眼。
他经历过这样无力的时刻吗？
私心当然是不希望他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可是她还没天真到那种地步。
迟晚想起曾经查阅过的资料，许多聋哑人因为没有听到过声音，平日与人交流时，只有关键词，表达时就会显得语气生硬，甚至会让人觉得没有礼貌。
然而洛宁和她交流的过程并没有这些问题，如果这样，那是不是就证明他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迟晚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太过残忍了。他若是曾经听到过这个世界的声音，而后忽然有一天陷入无声的世界，那该有多么痛苦。
他被人欺负过吗？被人歧视过吗？他哭过吗？
迟晚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绝对善良的，她想得那些事很可能是发生过的。
而那一刻的他，是不是比她现在还要无力？
迟晚不敢再想了。
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疼。
洛宁写完字，偶然间一抬眸，就看到眼前这个人目光深邃地望着他。
他的心忽然一沉。
〖怎么了？〗洛宁写。
“没怎么啊。”
洛宁眨了眨眼，放下笔，支着下巴看她。
迟晚眼珠一转，用同样的姿看他，“就是看你好看而已。”
洛宁:“……”
这记直球打得，比她赛场上抽直线还厉害！
迟晚见洛宁的表情有些愣怔，抿唇偷笑了一下。眼前这个人于她而言似乎有些神奇，他仿佛永远带着一种淡淡的温润，不急不躁，在他身边待久了，连呼吸都能缓下来。
明明只是片刻的陪伴，可等她回过神来，满心的焦躁郁结都因为这个人被悉数抚平。
迟晚开始给他讲一些这次比赛的经历和队内日常。
“就因为那一个球，我那天晚上把所有糖醋排骨都给宇哥赔罪了。”迟晚说着还想捂脸，当时就连严肃的裁判都因为那个球笑出了声，“还有林泉，当时那一个球过后，宇哥回头看到他了，据说当时他正在拍照，憋笑憋到手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那天林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泉看外表就是一座冰山，结果让她那一个球打得，冰山没有融化，但是冰山险些裂开。
笑裂的。
洛宁也笑了，告诉她，他已经替她备好了赔罪礼。
迟晚猜到了他说的赔罪礼是什么:“是蛋糕吗？”
洛宁挑了下眉，起身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纸杯蛋糕。迟晚接过时，包装盒还是温热的，显然刚烤好不久。
之前没时间细想，直到现在迟晚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一个男孩给女孩子买蛋糕，请她吃甜点，这些看上去都没什么。可是当一个人亲手给另一个人做蛋糕，不论性别，亲手做的东西都带了一层特殊的含义。
收下蛋糕，是不是就意味着，收下了这份特殊的心意？
如果换做别人，不管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也好，还是不愿让人多想也罢，迟晚都会找个借口婉拒，拒不拒的掉另说，总归不能让人误会。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洛宁。
迟晚的眼睫很长，微微低垂时，看上去格外恬静。洛宁见她久久不回神，指节轻扣着桌面，缓缓地敲了敲。
这是他特有的发声方式。
他轻轻歪了下头，眼睛微微睁得更圆了些，漆黑的瞳仁清晰地映着她，眸光深邃。
如同一道电流击中了后背，冲击她的心口。她看着这双眼，连声音都带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绷起来的肩膀略微松懈下来，微抿的嘴唇重新扬起，洛宁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薛若雯一阵哑然。
她愣怔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洛宁忽然笑了起来，眼里有光涌动。他很快起身，快步到了门口。
“久等啦！”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孩。
这道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把薛若雯曾经在心底最深处渴望过的，幻想过的所有一切击了个粉碎。
她瞬间变得无所适从。
“呃……有客人啊？”
薛若雯匆匆站了起来，看向门口，脸色略微有些白，不过她化着淡妆，看不清楚。
她尴尬地对着来人笑了下，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像是怕她误会，洛宁急忙解释，细长的手指比划出一连串手语。迟晚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上下翻飞的手指，轻声说：“同事？这样啊。”
薛若雯的目光落在迟晚身上，有些轻微出神。
这就是他等的人吗？
这个女孩看上去年龄不大，肤色很白，身材看上去并不是现在大众流行的骨感美，但也不算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但关键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尾细长，不笑而弯。
薛若雯再留在这里显然不合适宜，借口自己还有事，对洛宁说：“给我包一束花吧，我想要送朋友。”
这样的理由一看就是“无中生友”，洛宁看了眼迟晚，像是在看她的反应。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转身去穿了插花围裙。
迟晚没找地方坐，而是站在原地，看他忙碌的背影。
薛若雯看到她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专注又纯粹。
趁洛宁转过身包花束的间隙，薛若雯忍不住问：“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认识多久了？
迟晚被问得一怔。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经人这么一问才恍然记起，她和他从那次雨中初见到现在，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多久。
她为什么在这之前没有意识到呢？
这种感觉着实奇怪，迟晚含糊了过去，没有细说:“没多久。”
见她不想细说，薛若雯识趣的没有再追问。
总而言之，对于薛若雯来说，眼前这个女孩认识洛宁的时间一定没有她长。
洛宁很快包好了花。
薛若雯接过花束，与他道了声再见，转身走了出去。
她站在路边，深吸了口气，强撑出来地微笑逐渐消失。
刚才当着外人的面，她自问没有失态，她甚至觉得自己刚才转身时的背影称得上潇洒，没有拖泥带水似的讨人厌。只是她此刻怀抱着一束清香，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忍住了眼眶的酸涩，但还是没忍住回头。
那个女孩坐到了她刚才坐着的位置上，洛宁没有坐在她对面，而是坐在桌侧，握着笔在写些什么，时不时夹杂着一些手语。她双臂叠在桌上，俯身笑着看他写字，偶尔会用几个简单的手势来回应他。
两人的交流很自然，也很舒服，像是早已适应了这样交流的模式，没有任何尴尬。她应该是说了什么，逗得洛宁弯了眼睛。
薛若雯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输在了哪里。
她从前总是顾虑重重。
她时常会想，这个男人可以画出最完美的设计图，却连最基本的行驶汽车都做不到；他可以养出最漂亮娇嫩的花朵，却连一句我爱你都说不出来。
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等到以后老了，不要说陪着对方聊天解闷，就是对方病了，他连打个电话叫救护车都不行。
她每次见到洛宁，总是会叹息，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如果他是健康的，那么她一定毫不犹豫。
在她被现实和那句所谓的“人之常情”困缚住手脚的时候，这个无畏的女孩出现了。
她和他认识两年了，都没有想过去学手语。而这个女孩认识他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多久，却已经迈出了她踌躇了许久的步伐。
薛若雯想，她连甘愿退出都不算，因为她连登台都怯场。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的对手，还能被称之为对手吗？
薛若雯快步打开车门，上车之后，她抹了下眼角的湿润，给洛宁发了条微信：
“恭喜你，遇见一个无畏的女孩。”
***
聊了没几句，洛宁就问她的肩伤。
迟晚笑着转了转手臂：“看，真没事。”
看她表情轻松地样子，似乎是真不疼，洛宁从昨天就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刚刚那个漂亮小姐姐，是特意来……”迟晚顿了顿，“来买花啊？”
刚才她一进来就看到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一名栗色长发的女人，妆容打扮精致，哪怕只坐着都能看出修长匀称的身材。
和她这种“假小子”一点也不一样。
迟晚没什么感情经验，连言情小说都看得少，平时生活中称不上有多细腻，但也算不得迟钝，刚才那个小姐姐看向她的眼神那么复杂，她竟然看懂了。
闷热的街道空旷而寂寥，偶尔路过的行人大多脚步匆匆，街边种着一排法国梧桐，应该是有风吹过了，传来阵阵聒噪地蝉鸣。
迟晚看着洛宁的眼睛，心里恍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洛宁久久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黑，睫毛长而密，被这样的眼睛长时间地看着，实在太考验心脏了。
然后这个人忽然笑了，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得迟晚一个愣神。
他眼睛轻弯，像是洞察到了她的内心深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
迟晚被他看得快要心律失常了，恨不得捂着脸把刚才地问话撤回。
洛宁笑够了，提笔在便签纸上把薛若雯的来意讲了个清楚。
“啊……是来补送开业礼物的啊？”迟晚看似不在意，脸上的神情却不自觉地呈现出一种反效果。
迟晚当然相信他。
他长得那么好看，工作方面又很厉害，脾气还很好，现在看来还会做饭做点心，真是既貌美如花又能赚钱养家。在迟晚看来，这样的人有人喜欢，想要追求，实在是太正常了。她不知道那个漂亮小姐姐具体是怎么想的，不过也不需要知道，她只看洛宁的态度就够了。
〖我和她真的只是同事！〗看她久久没有回应，洛宁有些急了，又在便签纸上写了一遍。
洛宁眼神诚挚地盯着她，仿佛她只要摇一摇头，他就会继续给她解释，直到她相信。
所以，他是怕自己不相信吗？可她又不是他什么人，为什么那么在意？
迟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本可以不用给自己解释的。
她愣了半晌，笑了起来。
迟晚笑意深刻的时候，颊边会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眉眼变得愈发灵动，甚至有些调皮的意味。
“嗯，我知道。”她说，“也相信。”
说完就移开视线，环视了一圈店内，开始转移话题:“不是说新招了店员吗？怎么就你一个？”
洛宁回过神，开始在纸上跟她描述这段时间他的一些日常。
“你们开了线上网络模式？难怪没见你的店员，都出去送货了吧？”
迟晚原本还有些担忧，怕他遇见不好的人，一听到他说几名店员都老实好学，一下子放心不少。
他说店员小杨因为她跟沈蔓那一场对拉，从此成了她半个球迷，迟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下耳边的头发。
洛宁写字的时候并不着急，也不图快，笔锋一如既往地端方有力，一笔一划，十分清晰。
看着他写字，迟晚莫名就有些出神。
从医院出来之后，她的心底一直泛着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和难过。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方玉莹终究要远离这片陪了她许多年的赛场，从今以后，国旗、国歌、奖牌、都要离她远去了。
尽管她还有留恋和不舍，可年华不会再来，随着时间流逝的状态同样不会再回来，方玉莹终究是无能为力。而总有一天，或被迫、或主动、她也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迟晚想想就觉得胸口憋闷。
她的视线从便签纸上缓缓移开，看向这个人俊秀的眉眼。
他经历过这样无力的时刻吗？
私心当然是不希望他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可是她还没天真到那种地步。
迟晚想起曾经查阅过的资料，许多聋哑人因为没有听到过声音，平日与人交流时，只有关键词，表达时就会显得语气生硬，甚至会让人觉得没有礼貌。
然而洛宁和她交流的过程并没有这些问题，如果这样，那是不是就证明他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迟晚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太过残忍了。他若是曾经听到过这个世界的声音，而后忽然有一天陷入无声的世界，那该有多么痛苦。
他被人欺负过吗？被人歧视过吗？他哭过吗？
迟晚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绝对善良的，她想得那些事很可能是发生过的。
而那一刻的他，是不是比她现在还要无力？
迟晚不敢再想了。
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疼。
洛宁写完字，偶然间一抬眸，就看到眼前这个人目光深邃地望着他。
他的心忽然一沉。
〖怎么了？〗洛宁写。
“没怎么啊。”
洛宁眨了眨眼，放下笔，支着下巴看她。
迟晚眼珠一转，用同样的姿看他，“就是看你好看而已。”
洛宁:“……”
这记直球打得，比她赛场上抽直线还厉害！
迟晚见洛宁的表情有些愣怔，抿唇偷笑了一下。眼前这个人于她而言似乎有些神奇，他仿佛永远带着一种淡淡的温润，不急不躁，在他身边待久了，连呼吸都能缓下来。
明明只是片刻的陪伴，可等她回过神来，满心的焦躁郁结都因为这个人被悉数抚平。
迟晚开始给他讲一些这次比赛的经历和队内日常。
“就因为那一个球，我那天晚上把所有糖醋排骨都给宇哥赔罪了。”迟晚说着还想捂脸，当时就连严肃的裁判都因为那个球笑出了声，“还有林泉，当时那一个球过后，宇哥回头看到他了，据说当时他正在拍照，憋笑憋到手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那天林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泉看外表就是一座冰山，结果让她那一个球打得，冰山没有融化，但是冰山险些裂开。
笑裂的。
洛宁也笑了，告诉她，他已经替她备好了赔罪礼。
迟晚猜到了他说的赔罪礼是什么:“是蛋糕吗？”
洛宁挑了下眉，起身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纸杯蛋糕。迟晚接过时，包装盒还是温热的，显然刚烤好不久。
之前没时间细想，直到现在迟晚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一个男孩给女孩子买蛋糕，请她吃甜点，这些看上去都没什么。可是当一个人亲手给另一个人做蛋糕，不论性别，亲手做的东西都带了一层特殊的含义。
收下蛋糕，是不是就意味着，收下了这份特殊的心意？
如果换做别人，不管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也好，还是不愿让人多想也罢，迟晚都会找个借口婉拒，拒不拒的掉另说，总归不能让人误会。
可是眼前这个人是洛宁。
迟晚的眼睫很长，微微低垂时，看上去格外恬静。洛宁见她久久不回神，指节轻扣着桌面，缓缓地敲了敲。
这是他特有的发声方式。
他轻轻歪了下头，眼睛微微睁得更圆了些，漆黑的瞳仁清晰地映着她，眸光深邃。
如同一道电流击中了后背，冲击她的心口。她看着这双眼，连声音都带了笑：“那我就，收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绷起来的肩膀略微松懈下来，微抿的嘴唇重新扬起，洛宁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