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的话让迟晚陷入了沉思。

    她这段时间心乱如麻。每一次发消息之前都会在心里告诫自己一番,但是她每次拿起手机,一想到手机另一头的那个人,总是会不由自主,不受控制。

    理性提醒她应该远离,但感性又使她忍不住靠近。

    迟晚想过,如果就此和他疏远,或者切断联系,她会怎么样。然后她发现自己想不下去了,因为她只是想一想就受不了,心脏那里又闷又痛。

    所以除夕夜那天,她特意跑去放了场烟花,也为自己寻了个借口。

    白晓既是作为家长的劝慰,也是告诉她作为一名过来人的经验与心态,她说:“小晚,去问问他吧,如果他是那个甘愿等你的人呢?”

    迟晚忽然抱住了身边人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妈妈肩上。

    白晓伸手揉了揉迟晚的头,微微歪头,将脸贴在女儿的头顶。正当白晓以为迟晚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听见肩上的人闷闷地应了一声。

    ***

    洛宁在大年初二就回了老家,将老家的房子里里外外打理了一番。

    他几年前自己设计,把老家的院子重新加固翻修了一遍。林泉一开始还挺惊讶,他以为他会舍不得动这个院子。

    洛宁当时指着院中的两颗葡萄树,解释道:〖这才是爷爷留下来的宝贝,其他都是死物。〗

    他将爷爷留下的花花草草搬回了城市家中的阳台,除了这株葡萄树实在带不走,只能托周围邻居帮忙照看,结下了果实让大家自行分了。

    他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抽时间回来亲自看一看,再住上几天,权当给自己放假了。乡下气温低,但洛宁给家里装了暖气,所以离开大都市,回归乡野,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林泉和父亲是初五那天回来老家的,准备初六祭祖。但因为早早搬去了城市里,林家原先的老房子早已破旧不堪,无法住人,所以每次林泉和父亲回来都住在洛宁家里。

    原本祭完祖就回去,但又听说最近政府规划,他们这一带可能要涉及迁祖坟的事,洛宁的爷爷奶奶在山上结伴而眠,这一迁坟势必要影响到两位老人。

    洛宁不关心补偿款,只是后面怎么安排,他还是得搞清楚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林泉和父亲也留下来和洛宁一起听接下来的规划和安排。这么一拖,原本预计初七回去,等忙完了,已经初十了。

    花店重新开门营业,店员们休息了年假之后再度忙碌起来。

    还没出正月十五,订单需求依旧很大,人手不够用,洛宁就帮忙一起出门派送,林泉抱着电脑来店里帮忙看店,仿佛往桌边一坐,真应了那句“镇宅”。

    忙碌了几天之后,洛宁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是迟晚发来的,问他:“元宵节有时间吗?”

    元宵节也是传统意义上的团圆节,只要放假在家的,一般都会陪伴着家人。

    她提前几天问洛宁有没有时间,就是怕他有事情安排不开。

    “我有时间。”洛宁秒回。

    “我那天去找你玩,可以吗?”

    可以吗?这还用问?

    洛宁欢欢喜喜地回:“当然可以!”

    约定好了时间,三天后,洛宁一大早提前半个小时去了车站接人。

    迟晚下了车,一眼就看到等候在车站的那个人。她发现她除了打球,好像多了个技能,她好像可以在任何一个人潮涌动的地方,一眼看到他。

    洛宁笑着朝她挥手,一双眼仿佛有繁星停驻其中。

    迟晚快步走向他。

    许久不见,再见面心里竟然生出许多奇妙的感觉。

    她穿了一件纯红色的长款羽绒服,鲜艳又明亮,背着之前他帮她挑的那个运动背包,笑问:“寿星,今天准备带我去哪玩呀?”

    她一说要来找他玩,洛宁立刻答应,很快安排好了工作,留下林泉和一众店员,潇洒地挥挥手出门了。

    冬风凌冽,幸好两人穿得够厚,洛宁穿着厚呢大衣,围了一个灰色的羊绒围巾,却并不显得臃肿累赘,笑起来白色的雾气从唇边弥漫,眉目都是温柔清润的。

    〖你最想去哪玩?〗洛宁问她的意见。

    迟晚说:“我听说这周围有座寺庙,香火特别灵。要不,你先带我去哪吧?”

    洛宁一怔,像是没想到她会最先选择这样的地方。

    “怎么了?”迟晚看他愣神,问他:“你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个?”

    〖我的确是无神论者,但是我没想到你……〗洛宁回过神来,眉目一弯,满眼调侃:〖你们国家队允许这么迷信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你看我们比赛时候穿得队服,是不是有红有黑,还有其他颜色的?”

    洛宁点头。

    “但是一到重要比赛的时候,大家都想穿红色的衣服,图个吉利,那怎么办呢?”迟晚故作悬念地比了个手势:“猜拳。”

    洛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实在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那你这次想求什么?〗

    “求什么现在就要说吗?说出来就不灵了。”

    看迟晚不上当,洛宁也不再追问。

    迟晚想得很简单,今天是他生日,她想来求个平安,替他求得。

    今天路上有点堵,路程比平时长了十几分钟。一进寺庙,迟晚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火味。

    正月还没过,前来上香许愿的香客络绎不绝,人群太挤,洛宁与她只领香就排了好一会队。

    迟晚在等候时望向那尊高大的佛像,心想来许愿求保佑的人那么多,也不知道等轮到她的时候,神佛还能不能记住。

    等前面一波香客跪拜完,才轮到迟晚。

    她端正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手持长香,虔诚地弯下腰。

    满堂神佛在上,若能听到信女祈愿,请一定好好保佑我身边的这个人,保佑他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平安健康。

    许完愿,迟晚睁开眼,望向跪在她身边蒲团上的那个人。

    他跪着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眼睛轻阖,眉目间一派虔诚。

    说着自己是无神论者,却跟着自己一起领了香,对着佛像,跪在蒲团上祈求。

    迟晚有些好奇,究竟是佛门威严,让不信神佛的人也开始相信,还是……

    还是为了他许的愿望,才这般虔诚?

    洛宁许完愿就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身边那个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

    洛宁笑了一下,率先从蒲团上起身,然后又把迟晚拉了起来。

    排在他们后面的香客往前走,两人赶紧起开,给人腾地方。

    洛宁抬手指了一下偏门,示意迟晚那边人少,可以从那里走。

    还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人,长相气质皆是上等,洛宁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就停住了步伐。

    女人也看到了洛宁,美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尴尬,而后便是显得有些疏离的微笑,声音轻柔地打了个招呼:“小宁,你也在这儿啊。”

    迟晚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略微一僵,然后微微点头,重新牵了牵嘴角,扯出一抹礼貌地微笑。

    洛宁看向迟晚,用手语轻轻解释道:〖这是我妈妈,文晴。〗

    迟晚明白过来,连忙道:“阿……阿姨好。”

    她发现洛宁的长相几乎大半都随了母亲,不管是轮廓还是五官,但凡二人作伴走出去,大概不用说就知道这是母子。

    “你好。”文晴对迟晚笑了一下,又转向洛宁:“你们是来这里玩?”

    洛宁习惯性地比了下手语,见对面的女人面露茫然,迟晚赶紧帮忙解释:“阿姨,他是说,我们是来上香的,你们呢?”

    迟晚记得林泉和楚逸珩都能看懂洛宁的手语,而眼前这个女人作为母亲,显然对手语一窍不通。

    他们母子二人难道不常见吗?

    文晴笑了下:“恬恬昨天生日,我没抽出时间,今天我和她爸爸带她出来转转,补一个生日。”

    迟晚这才发现,文晴身后半步远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戴了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手里牵着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看身高应该有个十来岁的样子。

    “妈妈!”身后的女孩不满地叫了一声,不知是催促还是不想母亲跟洛宁多说。

    “好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玩了,一路注意安全啊。”女人单方面结束了这场略显冷淡客套的对话。

    洛宁带着迟晚走出偏门,似乎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母子二人之间为什么会生疏至此,好在迟晚不需要他解释。迟晚又不傻,一看洛宁妈妈身边站着的男人并不是洛宁的爸爸,就已经猜到了大概,绝口不提刚才与家长的偶遇,一句话都不问。

    “那是什么?”

    迟晚为了转移洛宁的注意力,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那颗大榕树,好奇地看树上挂着红绳的木头牌子。

    〖那是祈愿树,树上的是许愿牌。〗

    洛宁看到迟晚眼里的渴望,善解人意地问:〖想试试?〗

    “嗯。”迟晚点头,“感觉挺浪漫的。”

    这话要是让苏静彤听见,绝对一球拍糊死她。她去年放假就想来看一看这个传闻中的许愿树,迟晚对此兴趣缺缺,并且非常煞风景道:“那么冷的天,跑那么远,还浪漫,可别浪了,还是慢着点吧,冻感冒了不值得。”

    但是现在……迟晚听见了自己打脸的声音。

    庙内供奉着香火,寺院中也有一个巨大的香炉,发放许愿牌的地方就挨着香炉,求许愿牌的人有点多,需要排队。

    烟熏缭绕间,呛得许多人开始捂着嘴流泪,迟晚忽然想,这是为了考验来求愿的人心诚不诚吗?

    洛宁没让她跟着被呛,让她去树下等着就好,并且找了个借口:〖你可以先去占一个许愿的位置,避免到时候继续排队。〗

    知道他在逗自己,迟晚没再拒绝这份好心。

    许愿树有两颗,相邻在不远处,都是又高又粗的那种,一看年头就挺久了。

    树的周围砌了一圈水泥台,大概是为了保护古树,再一个就是方便许愿的人踩上去往树枝上挂许愿牌。迟晚闲得无聊,又不想玩手机,干脆站在水泥台上,翻看那些许愿牌。

    来祈愿的人愿望大致相同,总结来说不过就是求平安健康,事业有成,或者情路顺利。

    哦,还有一个求四级必过,考研上岸的,这一定是学生。

    迟晚的目光略过那些承载着愿望的笔迹,直到她恍惚看到一个熟悉的笔锋。

    『愿迟晚身体健康,无病无伤。』

    迟晚:“……”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什么感觉?迟晚蒙了一瞬间才想起去看落款。

    落款的时间是她还在打全国锦标赛的时候。

    他明明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却在那个时候为了她,特意跑来挂许愿牌。

    而一个无神论者的忽然有了信仰,是为了什么呢?

    迟晚大概能猜到,那时候一定是沈蔓在赛场上受伤的场景,把他吓了一跳。

    迟晚轻轻松开悬挂在树枝上的木牌,看着那坠着红绳的木牌被寒风吹得晃动,骤然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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