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的目光太温柔,温柔到让她失去理智,也或许是他的忽然出现使得她心神激荡,再难自控。

    迟晚微微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给了那人一个拥抱。

    她咬了咬嘴唇,再也抑制不住喉间的哽咽,明知他听不见,却轻轻在他耳边说:“我好想你。”

    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震颤,耳边有轻微地温热气息流动,他看不到她在说什么,但在那一瞬间,他伸手回抱住她,抱得有些紧。

    他想,人真是太奇怪了。在好几个月以前、在她封训期间,他一点都看不到她的消息,那个时候觉得想念一个人暂且还可以忍耐。可是,一旦得知她很快就会回来,他便开始抑制不住的期待,恨不得爬到桌子上拨快时钟,直接略过光阴,到达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

    而这次,终于不是做梦了。

    毕竟挨着马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难免有人回头望向这里。洛宁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迟晚回过神来,脸上一红,连忙松开他。

    “你怎么来了?”

    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头发也长了一些。她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先是想要找纸巾,然后发现什么也没带,于是下意识抬起手,用袖子给他简单擦了擦。

    飞机上冷风开的太凉,她就一直穿着长袖,到了现在还没来得及脱。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没反应过来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过于亲昵了。

    洛宁笑了起来,深邃的眉眼弯起来漂亮至极:〖知道你今天回来,就在对面的咖啡馆等着,想第一时间见到你。〗

    迟晚不说话了,心想,原来这人跟她有同样的想法。

    “岳指导给我们放了半天假,今天我有一下午的时间自由安排。”迟晚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话题转的生硬。

    洛宁看到她发红的耳廓,也没戳穿她,只问她:〖你想去哪吗?想做些什么?〗想去哪我都陪着你

    头顶的天空万里无云,路边的香樟树叶被风吹得窸窣作响。迟晚想起上次在花店喝茶的事,说:“我想喝茶。”

    洛宁看懂了她的想法,沉思了一下,回答:〖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我家,家里有茶具,我给你泡茶喝。〗

    迟晚想都没想,就说:“好。”

    叫车的过程倒是很顺利,洛宁的家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下了车,洛宁跟门卫打了个手势,门卫看起来和他很熟悉,对着他点点头,话没多说就放行了。

    迟晚跟着洛宁上楼,进电梯,直到他拿钥匙开门,她才回过神来。

    洛宁进门之后没换鞋,也没提醒迟晚换,直接招呼她进来坐。迟晚看向门口的鞋柜,鞋柜是半透明的,能看出只有几双男士拖鞋,除了洛宁自己的,估计还有朋友的。她临时决定来他家,他没来得及准备新拖鞋,所以干脆就都不换鞋了。

    她站在门口看他家干净到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的地板,忽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行可以光脚走。

    〖随便坐。〗看她站在门口还有些拘谨的样子,洛宁又提醒了一遍。

    迟晚如梦初醒,连忙走了进来。

    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布艺沙发,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墙壁周围挂着一些装饰。估计和他的设计职业有关,整体装修风格很简洁却又有些说不出的独特。

    洛宁端着茶具去了厨房,迟晚脱下外套挂在门口,跑去问他:“要帮忙吗?”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摇头。

    迟晚出了厨房,没有去沙发上坐着,而是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她这个视角正好看到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迟晚只觉得自己现在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安宁,为了备战世乒赛积累几个月的压力与疲劳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缓解,好像连呼吸都放缓了,长时间的精神紧绷骤然放松下来,此时只觉得困倦上涌。

    洛宁的家是南北通透户型,通往阳台的门没有关严,有自然的穿堂风吹进来,卷起她额角的头发。她用手支着下巴,听着洛宁在厨房忙活发出的细碎声响,渐渐地闭上了眼。

    等洛宁清洗完茶具,烧好水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已经睡着的迟晚。

    他小心翼翼地把茶具放到桌子上,又慢慢地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生怕发出动静把她惊醒。

    睡着的女孩看上去很恬静,可能困得厉害,手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那么难受的姿势,仍旧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眼看着头都要磕到桌子上了,洛宁手疾眼快,一把将自己的手臂垫在了桌子上,接住了迟晚摇摇欲坠的脑袋。

    伸着胳膊给人当枕头,这姿势的确不怎么舒服,但看她睡得更沉了,洛宁更是一动也舍不得动。

    两个人现在的距离只隔了个桌角,从他这个角度看她,她似乎比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清瘦,最近应该累坏了吧……

    ……

    这大概是迟晚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自从输了那场四分之一赛开始,她就开始成宿成宿的做梦,梦里不是刚结束不久的那场比赛,就是四年前的赛场,甚至还有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怎么扰人怎么来。

    人在醒来的那一刻,通常最先清醒的是意识。她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洛宁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

    他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像是没想到她醒来的突然,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那双漂亮又专注的眼睛连躲都没机会。

    客厅的位置朝阳,到了现在仍然有微微阳光洒进来。柔和的光落在他眼睛里,伴随着温润笑意缓缓铺满眼底,迟晚在那一瞬间愣了许久。

    如果一个人睡醒就看到这样一幕,是怎样的一种冲击力?会不会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梦里?

    笑意像是会传染,她来不及思考自己刚才想到的问题,就莫名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笑够了,直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迟晚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刚才她枕着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手臂。

    意识到这一点后,迟晚蒙了几秒钟,问道:“我是不是把你的胳膊压麻了?”

    洛宁转了转酸麻的手臂,脸上依旧笑得一脸轻松:〖还好。〗

    〖不过,你还真是不设防啊。〗洛宁收起笑意,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一个女孩,在一个陌生地方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实在有点危险。

    但是没想到的是,迟晚脱口道:“对你还要设防?”

    洛宁一怔。

    她怎么可能连这点防备心都没有,只不过面对的是他,她才格外踏实放松。

    “你刚才为什么不把我叫醒?”迟晚显然不信他说得,想伸手替他捏一捏,却又担心他不适应,只能继续唠叨,“你这样多难受啊……”

    洛宁知道她是在心疼他,眸中的笑意愈发深刻:〖因为舍不得啊。〗

    看到你那么疲惫,连睡梦中都皱着眉,过了好一会才舒展放松,又怎么舍得叫醒你呢。他看着她安静美好的睡颜,狭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阖着,然后不知怎么想的,他开始在心里数,一根两根三根……

    他的神情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那双漂亮的眉眼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认真,好像在告诉她,他真的没有开玩笑,他就是这么想的。

    迟晚突然就住了声。

    舍不得……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这么好,好到她睡着了都舍不得叫醒,宁可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哪怕压麻了都不动一下。

    不管是天生的好脾气还是后天的性格养成,洛宁真的称得上是一个温柔的人。一般来讲,如果一个人太温柔,会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因为这样的人对谁都很好,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月光洒下来,照耀的是众生。

    但洛宁又与多情毫不沾边。

    他对外人的温柔是礼仪,是他的另一种语言,不会过分到让人误会,更不会逾矩。

    但是他对她,则是另一种独特的温柔与体贴,却又直击心灵。

    迟晚没什么感情经验,但也知道这种独特是因为什么。

    她又想起他刚才说得那三个字,舍不得,多简单的三个字,却那么让人心动。

    墙壁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与迟晚的心跳一起聒噪着耳膜。将近五个多月的分别,从冬雪到夏风,反复搓摩之后,最终猝练出一股再难遏制的冲动和勇气。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哑:“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临走之前,问了你一个问题,当时你给了我答案。”

    他在看清她口型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迟晚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平复心跳,但无论怎样做都是无用功,“洛宁,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那双清润的眼眸怔怔地看着她的嘴唇,生怕错过一个字。

    “我注定不会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不光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好像还可能、不能在你需要陪伴安慰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

    “真要忙起来了,比赛,封训,可能一年到头也放不了几天假,见面都会很困难。其他普通情侣轻易就做得事,比如逛街,看电影,出去旅游,我可能很难做到,需要你等上好久……”

    迟晚的眼角渗出一些湿润,又被她飞快抹去。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渴望会给他压力,于是只能勉强装出还算淡定的样子:“我这般不好,但是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可能是太紧张了,最后的尾音漂浮又有点破音,幸好他听不见。

    然后,她看到这个平时一贯淡定自若,仿佛不管什么事都撼动不了那份从容的人,在她面前,渐渐红了眼眶。

    洛宁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他想用他最熟悉的语言告诉她答案,却又想这些手语太过繁琐,她可能看不懂。手机打字回应太简单,不够庄重,他想去找便签纸和笔,却在这一刻嫌弃太慢。

    末了,只剩唯一的办法。

    点头。

    狠狠地点头,

    仿佛生怕她看不懂,他又加上口型——愿意啊。

    当然愿意。

    他可是,等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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