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青灰,昭示不久后将迎来暴雨。

    二层小楼在冷风吹拂中莫名阴森森,衬得背后天空更加晦暗,空气里夹杂微腥的水汽。

    花艺铁门前,道士装扮的年轻男人穿着朴素布鞋,背着木剑,却没扎发髻,而是将头发剃得极短,能瞧见白生生的头皮,边说着边向符叶伸出手。

    “你好,我是计宋。”

    “符叶刚下山,哪儿懂你这一套?”计宋的手腕被纤细手掌嗔怪拍了一下,女生拥有一头茂密无比的长发,垂到腰际。因为头发太过蓬松,导致远远瞧去,她被勾勒出黑色阴影线似的。

    “我叫温浊玉,我和计宋还有喻观寒,都是综合办公室的。”女生含笑。

    “行了,任务要紧。”计宋望向缝隙里长满杂草的石板路,掩不住忧色,“贝三思和英雨的手机信号都在这里消失,肯定有古怪。”

    “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今天的主要目标就是把他们平安救出来。”

    喻观寒凑近些,朝符叶叮嘱:“等会儿跟着我们,千万别掉队。”

    “对,符叶,你还在适应阶段,就当是为进入善后组提前预习吧,要学着跟队友打配合。”计宋轻轻推温浊玉向前,语气严肃,“符叶你记住,咱们三个要把温浊玉护在中央,如果有不可控的事情,优先保温浊玉。”

    温浊玉小鸡啄米式点头。

    “记得保我。”

    吱嘎——

    铁门打开时的怪声令人牙酸到泛口水。

    计宋打头,符叶和温浊玉在中央,喻观寒断后,四个人维持着这样的队形往院里走。

    接近小楼的正门,符叶听温浊玉嘀咕,院子太空旷,除了碎石杂草,其余什么都没有,这家人很久没打理庭院。

    计宋出声:“房主叫吴成刚,今年39岁,这栋房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自建房,目前只有他和9岁的女儿在这里住。”

    “里面有人类?”喻观寒的声音在符叶背后响起。

    “不排除这种可能。”

    随着计宋用力拉开正门,未开灯的昏暗客厅出现在大家眼前。阴雨天光线不好,导致家具融进阴影里,模糊成暗色背景,像温浊玉这种视力不太妙的,需要定定瞧上几秒才看清东西。

    但昏暗的环境对符叶没什么影响,她视力奇佳,甚至能看清客厅中央,巴掌大的照片里,穿黄裙的小女孩抱着一只后脚站立的白色大狗,笑容灿烂。

    客厅连接厨房,一眼望到头,四人正商量着先去左边走廊瞧瞧房间,符叶就唰地转头,瞧向另一边,黑漆漆的浓稠阴影中,慢慢显现一道人影。

    高壮,头却..形状古怪,没有脖子,直接将铁圆球抗在肩中央似的,手里握着一根短把铁锹,脚步疲惫,机械地向前走。

    “嗬哧——”

    “嗬哧——”

    计宋手伸向肩后,边抽木剑边无声迈出一步,挡在温浊玉身前。符叶瞧瞧走到温浊玉左边护卫的喻观寒,有样学样保护温浊玉的右方。

    随着脚步声逼近,将周遭的空气都吸走似的,符叶不由得呼吸困难,微微头晕。只觉得那脚步声放大数倍,在她耳边震颤。

    计宋怒喝一声:“干什么的!”

    空气静止,那人影脚步定住,就在符叶以为他攥紧铁锹要冲过来时,对方唰的转身,迈开大步跑进走廊阴影里。

    逃得飞快。

    “追!”

    按理来说,十几步足够跑到走廊的尽头,可奇怪的是,他们四个追着那可疑人影跑了几十息,仍未追上,甚至也没看到一楼的尽头。

    符叶低头瞧脚上的鞋,微翘起脚尖,讶异喻观寒买的鞋子穿着居然如此轻便,完全没重量似的。

    “一看就不对劲,追什么啊?”温浊玉佝偻着,整句话都是用呼气说的,顿时引来计宋的怒瞪,她高声反击,“你再瞪我?”

    “就瞪你怎么着。”

    计宋手腕挽花,将木剑的剑柄向前,推得瘦弱的温浊玉一个趔趄。符叶下意识伸手去扶,还好她只是虚晃一下,立刻就站稳:“计宋,你别给脸不要脸,好多事我都不想说你...”

    眼看着两人吵起来,符叶瞧向喻观寒,希望他能劝劝架,结果——喻观寒双手在胸前交叉,呼吸沉重,眼神冷得像块冰。

    符叶心头涌上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一个两个的,都有什么毛病?只会吵架,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三个杀掉,自己跑回横烟山算了。

    正想着,以他们为圆心,铺天盖地的树叶落下来。

    密集如一场绿色的雪,扑簌簌向下落,遮蔽视线。符叶冷嗤一声,将掉在她成套运动服衣领的叶子扒出来,嫌弃扔到地上,想撸袖子。

    地面堆积的树叶缓缓消融,又重新聚集在头顶的浅绿色光芒中。

    “没完..”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诡异腾空,被狠狠向后拉,脸颊被叶片的锯齿割出细痕,痛觉尚未到达,就被重重甩到墙上,后颈磕在冷冰冰墙面使她微微晕眩。

    她周遭墙面破出拳头大的洞,红砖外露,内里伸出锁链,将她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脑袋里似乎有一根长针搅来搅去,每当她快捉住思维的灵光,就会被拨开,令她陷入迟钝。温浊玉和计宋的吵架声都被屏蔽,符叶缓缓眨眼,看绿色海洋中时不时窜出的金光。

    计宋的武器是木剑,温浊玉是树叶,那么..这把她拽到好几块地砖外绑起来的锁链是谁的技能?

    答案不言而喻。

    喻观寒眼尾泛红,恨意与恼意纠缠,缓缓用手掐住符叶的脖子,手指在她耳下摩挲,手筋起伏,似乎在等一个发力的好时机。

    随着凑近,颤抖的温热呼吸轻轻喷洒在符叶脸颊。

    “你可真会骗人。”

    “我在你心里,连条狗都不如。”

    气管被扼住,符叶被迫仰头,迎着喻观寒燃烧怒火的双眸,发声艰难:“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咳..会杀了你。”

    坚定的语气使喻观寒手劲儿一松,符叶喘匀气,又觉得不痛快,满心想跟他同归于尽。

    “是你背叛我在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喻观寒短促笑出声,眼神从符叶漂亮的眉眼流连到饱满柔软的唇形上,蜜色如初春的花瓣。

    “我实在想不通,既然这般恨我,为什么..”

    符叶惊愕地睁大眼睛,对方的舌尖软得不像话,沿着她的上唇线描绘半圈,就迫不及待吮她的嘴角,半睁的眼眸沉溺于纠缠,越来越用力,换着角度压着她吻。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没挣脱分毫。

    呼吸交错,下唇被喻观寒轻轻咬,又讨好地舔舔。

    他用滚烫脸颊来贴符叶微凉的侧脸,语气幽怨:“我发过誓的,你瞧我形神俱灭了吗?”

    “等等..喂!”符叶难得语气中夹杂一丝焦急。

    可远处的计宋恍若未闻,面色冷硬地将木剑捅进温浊玉腹部,纤细瘦小的女生摇晃,软倒在地。

    浑身上下十几处渗着褐色汁液的剑伤,她面如白纸,仍开口挑衅:“你就是又臭又硬的厕所石头,谁见你都要捂鼻子,谁都说你轴得厉害,只有你不自知。”

    眼瞧着计宋的剑尖抵住温浊玉的喉咙,状况实在不妙,符叶用额头磕喻观寒。

    “管管去,不是说先保温浊玉吗?”

    “我才不管他们。”

    听到这,符叶在他贴近时气愤咬一口,喻观寒闷闷哼一声,下意识摸唇瓣,再拿开手,指尖浮着殷红血珠。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温浊玉长发掩面,彻底没了声息。

    计宋呆愣片刻,沾着褐色血迹的木剑非但没收起来,还划着墙壁,向他们俩的方向狂奔,剑尖一路划出火花。

    寒意从符叶的脊背攀爬,一路窜到耳后,四散成霜花,冰得她头痛。

    “放我下来。”

    喻观寒没理,反而迎上去,墙边突然窜出一道铁链直冲计宋而去,而计宋早就杀红了眼,不管不顾乱砍。

    砍到锁链的一瞬,明明是木剑,却发出金属争鸣。

    锁链灵活绕着弯捆住剑身,如蛇般盘旋而上,计宋冷笑一声,合掌拍剑柄。

    “破!”

    与此同时,地底与天花板齐齐裂缝,从缝隙中钻出无数条锁链,似牢笼般包围计宋,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中,符叶喃喃:“你们别打了..”

    不对劲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符叶缓缓闭眼,胸腔之中,光芒黯淡的妖芯随着她的呼吸明明灭灭,再睁眼时,眼前一花,完全变了模样。

    看不见尽头的走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延伸向下的楼梯,露出半扇黑色木门。

    喻观寒和计宋打得热火朝天,满脸置对方于死地的执着,可惜暂时分不出胜负,只能在地板上乱滚,而他们的头顶,就是通向二楼的宽敞楼梯。

    最重要的,是四处弥漫的淡紫色烟雾,混着星星点点光亮,迷幻美丽,摄人心魄。

    符叶放轻呼吸,分辨不出这导致他们内讧的罪魁祸首是什么。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不能等待喻观寒和计宋真的分出胜负,不论谁赢,对她来说都很不利。

    “清醒点!”

    锁链是由喻观寒心神控制的,此刻他正绞着计宋的脖子与他角力,无心关注符叶这边。察觉到紧箍着肩膀的那条略松动,符叶连忙低脑袋想往外钻。

    计宋额角跳出青筋,满脸涨红,咬着牙在掌心蓄力一团金光,狠狠往身后勒着他的喻观寒身上拍。

    躲闪不及,喻观寒深色卫衣被金光轰出破口,瞬间染湿布料,左手脱力。

    计宋站起身,快活地小小蹦跳,还未来得及高兴。喻观寒的袖口就钻出一条极细的链条,闪着银光,不由分说捆住计宋的手腕。

    他挥剑想斩断,那条细链却像点燃的导火索,瞬间燃起橙黄火焰,灼烧感逼迫皮肤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小小的痛呼。

    祭出杀手锏的喻观寒这才想起,符叶会被牵连到。

    分神只是一瞬,计宋却不会错失良机。

    即使手腕还被捆着,也毫无畏惧向前,借着力道,木剑穿破喻观寒肩膀的皮肤,仍不收势,带着鲜红的血迹,将喻观寒钉进墙壁。

    计宋扬起嘴角,瞧喻观寒额前的发丝遮住低垂眉眼,只留俊俏白净的下半张脸,嘲讽拍拍他的脸颊:“就你也配跟我打?”

    “喂!”

    计宋纳闷抬头。

    符叶趁着喻观寒意识模糊时锁链松动,抬脚迈上通往二楼的台阶,连忙吸引计宋的注意力。

    “我在这呢。”

    不确定陷入癫狂的他能否瞧见自己,令她心安的是,计宋神神叨叨转了两圈头,就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身上,眉眼顿时竖起。

    很好。

    二楼的紫色雾气稀薄,只盼计宋能清醒些,实在不行,她准备引着计宋跳窗,至少先脱离这小楼。

    生命力流逝的喻观寒小小咳嗽。

    符叶眼睛都不眨,盯着计宋,高傲地昂起头颅,如展翅的飞鸟。明明一句话没讲,淡漠眼神却傲慢得计宋牙根痒,想把她碎成八块。

    他们几乎是同时有动作的,符叶转身就跑,计宋提剑就追。

    符叶本来的目标是隐隐透着光线的窗边,没想到刚踏上二楼就瞧见拎着铁锹的铁头人。

    ?

    竟然冤家路窄到如此程度。

    对方嗬哧嗬哧的沉重喘气声一顿,缓缓举起手中的铁锹。

    符叶电光火石间有了新想法,她原地爆冲,借着身体轻盈的优势下腰滑过铁头人还没落下的胳膊,像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闪电。

    “都得死!”追上来的计宋怒吼响遍二楼,杀红眼的状态下,谁挡路就杀谁。

    铁头人身体刚转回一半,就懵懵发现自己成为新追杀目标,而前一位头也不回狂奔,被瓷砖光亮且有窗的浴室吸引目光,及时刹车冲进去。

    浴室门哐的一声砸上,震掉灰尘。

    计宋恶狠狠:“你在看哪里?你的对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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