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云倾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转瞬挤进狭小的辟隙。那是书架与墙壁间的夹缝,可谓偏秽逼仄,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月云倾微低着颈子,额尖将擦过晏琼林的下巴,身子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她心里紧张,又觉得害臊。只凝眸盯着地面,细白的指尖蜷起,将手心掐出微红的印子。

    晏琼林绷身紧靠墙壁,前头是柔香软怀,那股子娇香直往鼻尖钻。他觉得十分不自在,偏过头去,心里觉得烦闷。

    前些时日,有人刺杀巡按御史,犯人临死前留下线索,说今日在苍灵寺的东侧院有线人接应。晏琼林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在暗中追查,他一早就隐匿在此,本是天衣无缝,未曾想半路冒出个女子。若不是她跳窗而入,也不至于被屋里人听见,坏了自己的计划。

    与此同时,持剑男子已迈进小屋。他从第一排书架开始巡视,目光逐渐往这处扫来。

    “喵!”那只小狸猫不知从何处跃出,敏捷地跳到两人身侧。随后它翻了个滚,趴在晏琼林脚下,一只爪子勾住袍角不放。那名男子显然也听见了动静,寻着声音朝这边走来。

    晏琼林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想着如此偏僻之隙,或许能逃过那人的眼睛,可如今看来已是希望全无。他面色一沉,紧紧握剑柄,准备随时出手。

    就在狸猫打滚的一瞬,月云倾草草眺望侧窗,心思一转,想出一个主意。她对晏琼林打了个“嘘!”的手势。而后飞快低下手臂,捏住小狸猫的后颈,将它抱了起来。晏琼林冷冷睨着这一幕,如今箭在弦上,这女人做什么无用功?

    小狸猫被月云倾揪起后,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像被封印了一样。她扯下腰间的荷包,在狸猫眼前晃了两下,随后将荷包握在掌心。小狸猫紧盯她攥紧的手,像对待猎物一般。月云倾见状,对着窗户做出把荷包丢出去的假动作,同时将束着猫咪的手松开。小花狸“喵”的一声,飞速跳上窗台,从窗户的夹空飞出,追着扔荷包的方向跑远了。

    此时,那男子刚走到后面,恰好看到小狸猫飞窗而出。他冷笑着嘟囔:“原来是只猫!”他不再检查后面的书架,只向前几步,将侧窗合紧,自顾自地往回走了。

    月云倾从前住在长庭宫,那里常有狸猫出没,闲下来的时候,她便去投喂猫咪。时间长了,小猫也与她亲近,常常追着自己跑,她也知道怎么逗猫咪玩耍。这一幕她无聊的时候,做过许多次,没想到今天竟派上用场了。

    晏琼林垂着眸子,乌沉沉的眼底浮上一抹亮色。没想到,这女子除了那夭艳的身子骨,倒还有些用处。月云倾觉得头顶有人盯着,忽而抬眸望他笑了笑,晏琼林依旧是一副冷肃的样子,不过这次,他点了下头作回应。

    此时,屋里的谈话声隐隐飘来。

    男子说:“下月十五运货,需要十辆马车,做的隐蔽些。”

    丹秀答:“好,是老时间,老地方吗?”

    男子应:“对,黄昏前,在寺庙后面。”

    那男子似有急事,又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片晌后,丹秀也推门而去。空隙里的两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月云倾半个身子跌在晏琼林身上,他没法动弹,只得开口说:“你先出去。”

    在狭隙里挤了这么久,月云倾的腿都麻了,她稍稍动了动脚,准备抽身出来。

    “啊!”月云倾忽然觉得耳垂扯痛,可她又瞧不见,只能用手寻着耳垂摸索,耳环好像勾住了什么东西,她又试了几下,才觉察,像是与晏琼林领袍上的装饰缠在一起了。

    “你好了没?”晏琼林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月云倾的耳环被勾住,怎么也弄不出,只觉得心里一团乱,这会儿听见他催促,心里又急又燥,索性低嚷道:“你着急,那你帮我一下啊。”

    晏琼林蹙着眉冷冷道:“你自己出不来吗?”

    月云倾叹气,“嗯。试了几次,都不行。”

    晏琼林垂眸扫了一眼,迫不得已抬手扶住她的腰,用力将她从内里推出去,耳环顺着力道被扯开,“啪嗒!”掉在地上。

    月云倾身子一抖,面色烧得粉红,恼道:“你做什么?”

    晏琼林从空隙里走出,蹙眉睨她一眼,“你不是让我帮你吗?”

    月云倾本来还有些怕晏琼林,一是听说他这人冷酷无情,手段狠辣,可那毕竟是对犯人,也不至于草菅人命。刚才之事,明明是他的错,难道他还有理了?二是因为之前她把晏琼林的腰带弄坏了,可前几日她拿出所有家当,给他定了一条新的,且他也同意不追究了。那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月云倾越想越气,一边将耳环拾起,一边怒道:“登徒子!”

    晏琼林的脸黑了一半,这么多年,从来都没人用这个词说过他,她简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他眸里浮着些冷漠的轻蔑,“我是登徒子?那你昨日深夜潜入我房里,是什么?”

    月云倾不禁面上一红,不过她转念想,自己应该也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且晏琼林又不喜欢她,就算干了,也不会让她得逞。于是理直气壮道:“我那是不得已,且我去你房里,对你做什么了吗?”

    晏琼林觉得,被一个女子强吻是件极丢人的事情,他宁愿一辈子不让人知道。所以那日他敲晕月云倾之后,在房里点了些安神香,能淡化晕厥前后的记忆,果然起了作用。他神色冷傲道:“你能对我做什么?”

    见他这么说,月云倾就放心了,直腰辩解:“我没对你做什么,但是你刚才摸我的腰,你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简直不可理喻!”晏琼林还有要事处理,没空与她说这些废话,她这又是在干什么?难不成说他是登徒子,就能嫁给他了?他冷冷拂袖离去。

    “你......”月云倾觉得这人简直是伪君子,决定以后遇到他绕路走。她捶了锤腰颈,缓了一会儿才走回客栈。一日后,月云倾随一行人回了月府,后面的时日,月云倾再没见过晏琼林。

    转眼到了四月,院子里的花匆匆谢了。大伯父又去京城办差,约莫要十日的功夫。郭黎收到一封家书,说兄长重病缠身,不剩多少时日。她当天就收拾好行囊,回老家看望兄长,不知何时才回来。

    院子里只剩下月云倾一个人,她忽然觉得有些孤单。黄昏时,她听小莲说,二少夫人回来了。月云倾想起自己刚到江都时,遇到二嫂嫂的情形。她看起来柔婉和气,脾性倒是与二爷一家不太相投。忽而又想起二哥哥和梅香的私情,二嫂嫂大概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这些并不干月云倾的事,她和二爷一家相对疏远,若是碰上二嫂嫂,就问个好,若是碰不上,月云倾也不会单独去找她。

    次日一早,月云倾觉得嗓子不太舒服,不过并没有发烧的迹象。这几日天气忽然燥热,小莲说许是火气大,她去管家那里拿些花茶泡着喝,再煮些梨汤应该就无碍了。

    月云倾这几日没怎么动弹,今日正想出去走动走动,便与小莲一道去管家那里。管家名叫沈确,是大伯父的表侄子。他还有个兄长叫沈序,在城郊开了家沈记药铺。两人到时,碰巧赶上管家不在,账房的伙计说管家一早去药铺了。他给月云倾拿了些菊花和金银花,说可以清肺解热。

    回去时,月云倾打算抄近路,从后花园穿过去。后花园一边是府宅的高墙,另一边屋舍的后壁,这里不大有人来,因为大家都爱逛前面的大园子。月云倾走了半天,也没遇到一个人。不多时,两人路过一处荒废的屋子。

    四周飘来似有似的响动,像轻风吹过细叶,绵软又无力。

    小莲觉得怪异,朝四处望望,却又没发现什么,她问:“姑娘,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月云倾凝神一阵,喃喃道:“好像是鸟拍打翅膀的声音。”

    两人继续前行,这次却听见低弱的喊声,很真切,“呜......”

    月云倾顿住脚步,仔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处偏荒的屋子,窗子被树木遮掩,壁上长满了青苔。月云倾退后几步,环视整个府宅。窗户朝北,宅子在东边,这屋子属于二伯父的院子。

    小莲觉得那声音奇怪,于是道:“姑娘,我去窗户那儿瞧瞧,马上就来。”

    宅子里免不了污糟事,月云倾不想与二爷一家有牵扯,她见小莲只是好奇,面上犹豫了一下,便应了,“去吧。”

    小莲走到近前,绕过古树,伏在窗子边,不知在做什么,月云倾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过来。

    正要叫她时,小莲赶了回来,她跑得极快,风一般,不像平日的她。

    小莲奔到月云倾的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您救救二少夫人吧,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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