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或者说萧楚河的眼神一时间闪过很多种情绪。

    他是见过林浅的,在不知道多久以前的千金台,他在那里放肆豪赌,甚至从南诀太子那里赢下了一座城池,那是他一生中最恣意的一段时光。

    他就是那个时候见过林浅,她身上有着一种奇怪的矛盾感,明明举手投足间一股天启城大家闺秀的矜贵疏离,做的事情却大胆到令人咋舌。

    他现在还记得那次他去千金台,正好遇上不知道哪家的纨绔公子见了她贪她的美色,不怀好意地要和她赌博,还是什么输一局就脱一件衣服的侮辱赌局。

    那时候萧楚河抬头看了一眼,必须承认这是一个美丽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女子,翡翠为骨冰雪为肌,一缕月光凝聚成她的魂魄。

    哦,看她一副呼吸滞缓脚步闷重的样子,来了千金台只敢看一看,上手赌博都不敢,估计是哪家大小姐被纨绔子弟骗来这里的,没有武功还来千金台凑热闹,真是可怜。

    天子骄子永安王正想英雄救美拯救失足少女的时候,林浅一双眸子上下扫了一眼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忽而一笑,点头应了。

    那一笑犹如一树海棠花开,转瞬间花瓣又片片零落。

    半个千金台的人都晃了眼。

    那粉面公子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副美人将要得手的自信。

    林浅那时候撩袍坐下,淡淡道:“既然要赌,那就赌一个大的才有趣。”

    她手里抓着宝盒,美眸里有血气一闪而过。

    “一局定输赢,我输了,留下我的衣裳。你输了,留下你的子孙根。”

    旁边的萧楚河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那粉面公子估计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或许是对自己的赌术十分自信,竟然真的把自己的命根子压了上去。

    然后……

    萧楚河拒绝去想那一天隔着帘子他们听见的惨叫。

    总之,那天千金台的所有男人都感到□□如出一辙的疼。

    不过这样的奇女子值得一交,彼时傲气狂妄的永安王还真的顶着全千金台敬佩的目光上去结交了。

    只是可惜,故人再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纵横天启无所畏惧的天之骄子,而是个被废去隐脉的废人。

    啊呀,说起来林浅也是隐脉受损,他们真是同病相怜。

    萧瑟苦中做乐地想。

    “林姑娘说笑了。”

    故人还没来得及叙旧,一旁的唐莲看见林浅出现在这里差点发出一阵尖锐的暴鸣!

    “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莲一个闪现冲到了林浅面前,脸色难看又着急。

    “我和千落一起来的,一路无事,大师兄不必着急。”

    那能一样吗!

    唐莲正想开口把人劝回去,可突然,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突然传来,在场的人不由地捂住了耳朵。

    “不好,雷无桀!”

    当下唐莲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匆匆地交代了林浅几句就往后院去了。

    “几年不见,萧公子沉稳了不少。”

    “几年不见,你倒是放纵了不少,听说天启碉楼小筑底掌柜天天盼着仙子下凡落到他们屋顶,再来一次门庭若市。还有什么青莲剑仙,你倒是会给自己取名字。”

    萧瑟和林浅一起慢慢去了后院,毕竟两个人都是战五渣,也懒得用轻功,还不如好好叙个旧。

    “我再怎么放纵,也比不得当日的你呀,萧公子。”

    当初琅琊王一事他被贬为庶人流放青州,从此不知所踪,林浅还以为他是去哪个犄角旮旯练绝世武功等着杀回天启,没想到是被废了武功躲藏起来了。

    那么这一次他和唐莲同行,是打算去见雪月城的几位城主,彻查当年之事了?

    林浅敏锐地嗅出一股风雨欲来之感。

    “我的隐脉是自小的毛病,又兼当时性命垂危才不得不舍弃以保性命,但你不一样。三城主这些年专研了不少修复隐脉的法子,你要是去一趟说不定会有点收获。”

    萧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暗光。

    正说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后院,一股霹雳子爆炸后的硫磺味道弥漫着,林浅抽出手帕遮了遮鼻子,打眼看过去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马车被炸成了碎片四散来开,唯有中间一架明黄闪耀的黄金棺材十分惹眼,而棺材旁边的唐莲和另一个红衣少年呆站在那里,似乎是被什么邪术给缠住了。

    不知哪里传来诡异又难听的笛声,林浅皱了皱眉,手里已经拿了一把暗器。

    然而不等她出手,高处突然有一道黄色身影闪过!

    紧接着就是枪击之声,难听到让林浅想捂耳朵的笛声顿时停了。她顺着声音抬头,看见上空熟悉的人和枪,缓缓放下了暗器。

    不消多时,吹笛之人被司空千落一枪挑下,唐莲和红衣少年也动了起来,孤虚之阵,破了。

    “怎么样大师兄,咱俩着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司空千落提着枪对唐莲抬了抬下巴,身后黑衣人却没有撤退,又围了上来。

    “这位就是司空姑娘吧,在下雷无桀。”红衣少年目光清纯,抱拳问好。

    “别松懈,还没完。”

    唐莲瞬间明白了林浅为什么会出现这里,感情是大小姐偷偷把人带出来的,他真的服了,平常大小姐喜欢溜出去就算了,怎么把一向体弱沉静的二小姐也带出来了,真是作孽。

    “说实话,得罪雪月城并非我们所愿,但连无双城和天外天都参与进来了,我们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月姬和冥候不知何时也突然出现,对黄金棺材虎视眈眈。

    蓝衫女子戴着一块弯月发饰,声音轻柔如夜风,浑身风韵。

    “对于有些人来说,里面装的是荣华富贵,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里面装的是绝世武功。可对于我们来说,里面装的只是一个答案。”

    “答案?”唐莲惑道。

    “十三年前,望衣楼……”

    “别说了!”

    冥候突然打断了月姬。

    但却有人接了下去。

    萧瑟和林浅站在廊下,两个都穿着狐裘。萧瑟双手插入衣袖,语气漫不经心:“十三年前望衣楼惨案,望衣楼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有楼主谢柳衣的长子侥幸留了一命,醒来之后却失去了那晚所有的记忆。后来拜入天泉老人门下做了杀手,江湖人称——冥候。”

    心不在焉地给众人丢下一个大瓜,林浅默默离他远了一些,果然无论到了哪里,这人装逼的本性都不会变。

    “知道的还不少。”

    冥候带着杀气的眼神已经扫到了萧瑟,可他就像看不见一样,还用那种高深莫测的语气缓缓道:“可惜了,这望衣楼本来就是异常无头案,即便当时有线索留下,可如今十三年过去已经无迹可寻,你就那么确信这棺材当中有你想要的答案?”

    萧瑟的神情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林浅扫了一眼那棺材,心道里面还真有一个行走的答案。

    一言不合,冥候月姬率先动手,唐莲和雷无桀迎了上去,司空千落长枪一挥,挡住不知哪里来的黑衣人。

    一番乱斗当中冥候趁机抬起了黄金棺材,一刀将棺材板一掀,一只惨白修长的手就从棺材里伸了出来!

    “诈……尸?”雷无桀呆住了。

    那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了棺材边,一个人影支撑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是……是个和尚?还是个活和尚?”雷无桀凝神望去,却见是一个约莫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和尚,穿着一身白色僧袍,虽是在黑夜之中,可面目却依然清晰可见,白净秀气,出尘脱俗,但却紧紧闭着眼睛。

    “先带走再说。”为首的黑袍人怒喝一声,一跃而起,其他的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那和尚听到声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向那群黑袍人望去。

    只是一瞬,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攻势,他们呆滞地望着那双眼睛,随即表情变得无比惊恐,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事物。之后无比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们一个个都抬起了那只阴森可怖的手,丝毫没有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穿了进去。

    “这……”唐莲和雷无桀此刻也被黑袍人们的自杀惊呆了,不由地望向僧人,但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了僧人的面前。

    是冥侯!他将金巨刀扛在了肩膀上,垂头望向白袍僧人,白袍僧人也抬头望他,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可只是一眼,却极尽峥嵘!

    素来面无表情的冥侯在那一瞬间面目几近扭曲,眼睛中流露出了无比的惊骇。

    “冥侯!”月姬落在了冥侯的身边,伸手想要挡住僧人的目光。

    冥侯挥手拦住了她,脸上惊骇的神色也一点点慢慢散去。

    “老和尚他不愿意告诉施主的,无心已经告诉你了。老和尚早就和你说过,此事你要得知真相,必将成为心底之魔。”白袍僧人语气淡然,倒似与冥侯早已相识。

    “忘忧大师一片苦心,在下感激。但是知道是心魔,不知亦是心魔。”冥侯的声音低沉喑哑。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是施主的劫,施主好自为之。”白袍僧人叹息。

    “作为报答。我们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月姬在一旁说道。

    那僧人却摇头拒绝了。

    月姬和冥候离开。

    身后一直看着他们的唐莲、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在僧人回头的一瞬间对手了他的目光,只是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唐莲和司空千落却觉得眼前僧人的面目忽然变得模糊,有些熟悉的场景慢慢在眼前朴散开来……

    “千落!”

    林浅狠狠皱了皱眉,长袖一挥,一阵白粉向司空千落和唐莲洒去,

    “闭眼!不能看他的眼睛!”此时又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带着一股奇怪的力量,众人顿觉心中似有佛光一亮,脑海里一片清明,那些幻象顿时消散。

    原来是唐莲的接头人到了。

    经过简单的解释,众人才知道来人是忘忧大师的弟子无禅,而那位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他的师弟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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