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国的冬天可真冷啊。

    我蜷缩在靠近窗边的美人榻上,侧耳听着窗外的细雪飘落的声音,嗅着夹杂在风中梅花的阵阵香气。

    忽的,一阵冷风吹来,我不自觉的抱紧了怀中的手炉,一冷一热之间,我的鼻子一酸,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我以前并不是像现在这般畏寒的,许是很久没有舞刀弄枪了,连体质也变得弱了起来。

    我揉着鼻子自嘲的笑了笑,正当我打算继续欣赏雪景之时,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我知道我又少不了被这小丫头“数落”一番。

    果不其然,侍女苌楚径直走到我身边,边把窗子关好边开始唠叨:“姑娘,您近些日子本来就畏寒,今儿个这天气更是冷的紧,就别再离窗子这般近了。还有啊,下次不要再趁着我去厨房的时候偷偷把窗子打开了……”我笑了笑,应着苌楚的话的同时又惋惜着这大好的景色。

    我听到被褥摩擦生出“哗哗”的声响,想来苌楚已经在为我铺床了,可我今日兴致大好,半分倦意也没有,便唤住苌楚,叫她陪我出去走走。

    “姑娘,这冬日里太阳落下得早,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了,不如明早……”

    “漆黑一片……”我打断了苌楚的话:“于我而言,天色早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的双眼早在三年前就盲了,并非疾病意外,而是我亲手将自己的双眼刺盲的,将自己困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苌楚见拗不过我,便为我挑了件最厚的披风披上,又换了刚暖好的手炉,这才扶着我慢慢出了门。

    外面仍旧飘着细雪,虽然苌楚细心的为我撑了把伞,但仍有些雪花飘落在我的脸上,只是刚一落下就化成了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弄得脸上痒痒的。

    我自小就喜欢雪天,也最是喜欢在雪天和阿弟一起练剑。

    那时我还是太尉府的嫡长女,每天过的逍遥自在。我生来就是男子般的性格,比我小一岁的阿弟到了习武的年纪时,我便央求父亲准许我和阿弟一起学。往后的日子里,我和阿弟每天认真练习剑术,倒是忽略了一些文学功课,阿娘因此没少发愁,到了后来也就索性任由我们去了。

    “姑娘?姑娘?”苌楚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何事?”我答道,说着话的同时我感到有些冷,不禁吸了吸鼻子。

    “姑娘,您都站在这儿好长时间了,奴婢叫您好几声才答应。”苌楚说着,为我紧了紧绒袄的领口,“姑娘,咱们回去吧,这阵子起风了,免得染了风寒。”

    又是很久了吗……

    最近不知怎的,总能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一旦陷入回忆,便忘却了时辰。

    就寝前,我照旧把覆于双眼之上的白纱解下放在枕边。苌楚安顿好我后,便告退回房休息去了。

    梦里,我仿佛又见到了父亲、阿娘和阿弟。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阿娘嗔怪我和阿弟因落了功课惹得夫子生气,父亲哈哈大笑着为我们辩解,我和阿弟则捂着嘴偷偷的笑着……

    忽的,这其乐融融的场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尘土飞扬的战场,双方的士兵厮杀着,我看见父亲和阿弟向前冲去,抵挡着敌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阿弟那本来白净的脸上沾满了混着血迹的泥土,父亲身上已有多处伤口,终于……两人因体力不支倒下了,敌军士兵的剑向父亲举起的那一刻,我冲过去挡在父亲身前,可剑透过我的身体没入了父亲已经残破的甲胄中,与此同时,阿弟也已经被敌军士兵杀死。我拼命的叫着父亲和阿弟,可无人应我……

    醒来时,我脸上已全是冰凉的泪水。我撑起身子坐到床边,便去摸放在枕边的白纱,可我却摸了个空。正要唤苌楚来帮我寻时,我感觉有一双手拭去了我脸上的残余的泪,同时为我系好了白纱。

    “是不是又梦到什么了,看你哭得这般伤心。”一道男声在我身后响起。

    是仇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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