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落叶纷飞夏去秋又来;望着荀风渡离开时走过的石板小路依旧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峦起尘心中落寞感难以言喻,就像她离开时冬日将末、勃勃生机的春色带来了除她以外的任何声音;转眼夏季,阴雨连绵,平添几分淡漠的愁绪,又是秋日已至,她或许是该回来了。

    峦起尘看着宫室中、宫殿外来来往往的人儿,对身侧的杨公公说道,“徐月卿怎么样了?听说前些日子受了风寒。”

    “陛下挂念徐姑娘,不如直接去看了,省的在这儿徒添心烦意乱啊!”

    杨公公做了个“请”的姿势,弯着腰尽显衷心之态;峦起尘没有直面回应,转身对着一侧的路良说道,“荀家可安顿好了?”

    “一直关照着……只是……”

    路良迟疑了一下,先前他上奏的“徐月卿当众为难荀家人”一事儿峦起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是他未曾料到的,在他心里或许时刻记着自己家主子同荀风渡的重重情感,可既然召见了人家的家人、却又冷处理,这事儿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期间他倒也关注过荀家人的事儿,可后来事务繁忙又频繁出宫、进宫,而后就不知所以了。

    “陛下,臣听说徐月卿屡次在芳憩馆刁难荀家人,陛下为何……”

    “荀风渡性子不软、不像是个家中正儿八经的姑娘,家教不严何以成事?”

    太后苍老却活力满溢、精神抖擞的被几十个丫鬟婆子围拢着靠了过来,见路良话里话外的有意思帮着荀风渡一家人,她有些不大情愿、不大开心,一扭头正对着峦起尘说道,“先帝子嗣单薄,各个的皇子、公主都无教养才惹得宫变大事儿,你,你也是从那会子一步一脚的走上来的,怎么就不知道同贤惠可人的姑娘生儿育女好壮大宫廷?你要不要掰着指头算算你多大年纪了?”

    “够了,她会回来的。”

    峦起尘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太后的话,欠身施礼,“那……母亲来的及时,儿子刚好要去看徐姑娘。”

    “徐姑娘?”茗太后冷笑一声,“徐姑娘?我可是见了你亲手写的册封旨意,说是封了徐姑娘一个不小的位置,怎么还称呼姑娘呢?”

    “母亲。”峦起尘原本打算离开的步子停在了台阶上,“先前母亲以身体抱恙相要挟,要儿臣册封妃子,现在母亲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吧?这字里行间说话的语调都清晰了许多,那既然母亲喜欢徐月卿,就让她去母亲宫里伺候吧!”

    说罢,峦起尘一甩手,全然不顾茗太后气的大呼小叫的喘息声,伸手招呼路良取来旨意,大笔一挥留下一行又一行黑色乌压压的字迹;茗太后一把夺过峦起尘手中的笔墨,气愤的说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既然说荀风渡会回来,那你告诉我,一个月内!她能不能回来!要是能,我就自此在不干涉你的事儿!若是不能,那你就……”

    “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峦起尘一把抓住茗太后的手说道,“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那这个位子我也不是非要不可不是吗?本来就是别人的天下,与我何干?且不说母亲回回干预我的私事儿,您拼了命的往我身边塞人,怎么前些年我做王爷的时候爱答不理的,现在就一个劲儿的‘为我好’了?”

    一甩袖子,留下一道黯然淡漠的背影。

    茗太后气的坐在地上牙缝里直痒痒,她抬手招呼身旁的一位侍女,泛着白花花的眼睛说道,“去,去徐月卿的院子里坐坐!”

    ……

    “哇——!”

    嘶哑的哭声划破一片湛蓝飘着棉花版云朵的天空,晴空下的姑娘年龄不过十岁上下,一个烧得通红的铁盘子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并非她执意握着不肯松手,看到被打的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家人,她除了大哭也毫无她法;梳着的双髻被宫女用力的撕扯着,乱糟糟头发、骨瘦嶙峋衣着破烂十分可怜。

    徐月卿手中握着一根发红、满是腥味的鞭子,大声对着小姑娘吼道,“怎么不继续了?如此没教养,大哭大叫的成何体统?你要是再哭,我就让你姐姐吃饭都吃不下去!”

    “小姐!您饶了我们吧小姐!”

    面如柴骨的老夫人跪在地上,大声的对眼前跋扈嚣张的女子磕头求饶;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大女儿荀风渡如何得罪了眼前的贵女,竟然连累的一家人如此下场,白发苍苍的荀家公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她的两个小女儿也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此刻她除了无助的呼喊再无其他回应。

    徐月卿听得心烦,一抬眼看到远处打扫庭院用的水缸,伸手招呼几个太监说道,“荀夫人喊了几天总该是累坏了,不如喝个水好好休息休息吧!来人,给老夫人上点水来喝喝吧!”

    “是!”

    徐月卿本就阴着的脸越发狰狞,自入宫以来都被一个只存于记忆中的人威胁,她很是不甘心,既然无法“对症下药”的解决掉让她心烦的人儿、那给那人造成一击重创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下人们气喘吁吁将那口缸抬了过来,里面的水拖地、浇花已是浑浊不堪,还漂浮着一层灰土、树叶;荀老妇人吓得瑟瑟发抖却依然为自己的女儿求饶告命,只见徐月卿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到荀老妇人面前,一手拽住她稀疏的头发说道,“夫人想必是渴坏了,好几天没喝水也没吃点东西,刚好这里有一盆上好的汤水,不如请夫人先垫垫如何?”

    “不……大人……小姐……请您饶恕我们吧!等荀风渡回家、我们一定好好教训她!饶了我们吧大人!”荀老妇人的呼喊声混进一片飘着云朵的美丽天空,在这青空之下,她看不到任何希望,乃至所谓的“罪魁祸首女儿”。

    “不行哦!”徐月卿捂着嘴吧一阵娇俏,昔日发出银铃的笑声此刻格外的刺耳,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毫无尊严的荀家人,她得意到了极点,仿佛荀风渡那副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的神情就在眼前,她轻动莲步拖拽着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架子的荀老妇人,按住她的头向水中死死地摁去。

    荀家小女儿荀月窈再也忍不住见自己的姐姐、父母被虐待,举起被烫成黑色小手,将手中的铁盘子牟足了劲儿的扔向徐月卿;徐月卿专心对着水缸未曾发现,可她身边的小侍卫却一下子挡在了她的面前,只听得小侍卫一声惨叫,烧焦皮肤的味道和一律黑白色的烟雾弥漫升空。

    徐月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放开那只擒住荀老妇人的手、从侍女手中接过长辫,对着眼前瘦小的女孩儿又是一顿疯狂的发泄。

    荀涑滟见自己的妹妹逐渐没了气息,小小的身体瘫在地上再无浮动,她心里恨极了,像是有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心头上疯狂乱割、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自己的姐姐被眼前恶鬼般的女子说成什么“祸国之人”,自己的家人被眼前的恶鬼残虐致死,她紧紧小小的拳头想要站起身来,可双腿早已折断再不能动,一滴又一滴的热泪滴在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石板上,呜咽着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世人口中常说的救世主,也丝毫没有出现的意思。荀涑滟无声息的昏了过去,再起来,眼前是一间干净敞亮的房屋,但,只有她一个人。

    ……

    是夜,峦起尘休殿门前跪着一位梨花带泪、瑟瑟发抖的女子,她轻声抽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身边站着的人却是一脸的愤怒肃杀。

    “陛下!”

    路良双手作揖同样“扑通”一声跪在峦起尘殿前,殿中人良久不做言语。他心中并无任何波澜壮阔,仅仅只是觉得有人似乎替他解决掉了一个“麻烦”。

    见峦起尘许久未曾发话,路良有些按耐不住,毕竟荀风渡可是忠臣良将又是自己家王爷、陛下所心爱的女子,如今家人被活活害死怎么能不做声、不作为呢!

    正当他迟疑间,杨公公招呼路良说道,“陛下请您进去、还有的徐佳人,尽早回宫休息吧!”

    “休息?”路良一脸景惊愕,他伸手探了探杨公公的额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休息?荀大人死的家人呢?就这么草草了事?”

    “陛下自有定夺、还是请路大人进去吧。”

    杨公公不再说话,将手中金柄拂尘往腕上一甩,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徐月卿擦擦脸上挂着的两行热泪,擦肩路良而过,声音慵懒洋洋洒洒,“路大人,我也是为了陛下好啊!如若不除掉后患,来日荀大人回来了可又要找借口出去了……”

    她嗓子抬高声音愈发娇媚,掩面皓齿娥眉微微俏动,模样甚是美丽可人,“路大人,您是陛下的忠臣,是一步一步陪陛下走来的,又是为陛下位子有大功的,可不要偏向个外人。”

    “再说了!”徐月卿清了清嗓子,柔软的背影在月色之下格外的引人遐想,“谁也不好说,荀大人是不是在哪儿有个老相好?这一次再带个孽种、挺个大肚子回来,可不就让陛下平白蒙羞了?”

章节目录

降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三晋等于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三晋等于几并收藏降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