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枫。”

    秋菊浓郁气息伴随晨曦扑在跪在殿堂之上的赵寒枫身上,赵寒枫垂着眼眸不看眼前人儿一眼;峦起尘将书卷拍在桌上,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清花茶放到唇前轻轻蹭过,“路良抱病,实在不宜多过于苦劳,眼下有些事儿,还需要劳烦你了。”

    “请吩咐。”

    先前未来,赵寒枫对一些事儿有所耳闻;但,路良抱恙,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转念之间,路良先前确实会落下什么病患也说不准儿,想到这儿,他越发的垂下眼睛。

    “徐月卿的宫人打死了人,我以处理妥当,现在需要一位替宫中驱煞的人儿走一趟佛寺,安葬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此外,另辟一间院子存放,礼仪之步可按臣子之仪来做。”

    “臣子之仪?”赵寒枫抬起头看了一眼峦起尘,有些不理解却又趁机问道,“陛下,臣认为徐月卿管教下人不严,应当处置。”

    道听途说,赵寒枫对这事儿的耳闻可跟峦起尘口中的不一样,这话一出,他想试探一波;峦起尘冷冰冰的目光落下,他云淡风轻一口畅快之感,“徐平威家教不严,骄纵女儿不对,我也已经处置了;现在,我只交付于你去佛寺走一趟,仅此而已。”

    “领命。”

    赵寒枫敏锐,注意到峦起尘目光有些躲闪,也不再多问;他转身离开大殿之内,峦起尘身边的杨公公立刻追了出来,一脸赔笑的说道,“恭喜赵将军了,这可是个不小的美差。”

    “不小的美差?”赵寒枫冷笑一声,打量着摆着一脸不自然表情令他心烦意乱的杨公公,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什么人,陛下这样是否太看轻我?本是僧人该做的事儿,让一位将军去做,可笑!”

    杨公公嘴角又裂了几分,陪笑地声音一直没停过,他打着哈哈将赵寒枫送出极远,转身进了峦起尘的大殿之内;赵寒枫望着杨公公“得意洋洋”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位杨公公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以及的,传闻中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

    “禀将军,人已经装好了,是否即刻出城!”

    属下前来汇报,赵寒枫答应一声走到装着尸体的车马前,伸手掀开布盖,只见木车上躺着的三具尸体死状极惨,连衣服都碎的不成样子难以蔽体,他解下自己的长衫轻轻裹在那名小小的女孩子身上,望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和不肯闭上眼睛的老妪,他心里很是悲痛。

    “明明是这么大的事儿,峦起尘竟然就没一点反应?”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思索着,再一抬眼,已行至宫门前,彷佛昨日还一同冲进内宫的事儿还在昨天;不经意的小石子颠簸了木车一下,那具老人的尸体从车马上滚落,他褴褛沾满血渍的衣服撞击在石板地面上越发破烂,赵寒枫于心不忍,走到车前想要将尸体重新抱上马车,却瞥见那老人衣服似有夹层,一张范了黄的纸露出一个破碎的边角。

    赵寒枫顿时被这东西吸引,他隐约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但出于戒备他瞬间收回眼神儿,将尸体放回车上,而后迈着健硕的步子一晃晃的出了宫门。

    路途不近,他有意遣散宫内人手后停下脚步,将先前那位老人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撕扯开来,里面果然有东西!

    “将军!这……”

    “今日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赵寒枫望着自己的弟兄,长叹一口气,又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落起了棉麻细雨,吩咐道,“点个火把来。”

    火把在雨中狂舞,借着微弱的光,赵寒枫颤颤巍巍的将老人里衣夹层中包裹着的东西取出,先前围在四周的将士们还在七嘴八舌纷纷议论,“到底是银票还是地契?”

    “是家书。”

    纸张泛黄磨损的厉害,又被液体浸染上面的字迹已然模糊不轻,落款处更是浑浊一片,难以识别;赵寒枫举着纸张四处打量,一位小将士眼疾手快地指着一处说道,“这个人写字不太好啊!我都认不出来写的是啥!”

    “不对啊将军!”一个小将士将脑袋凑到赵寒枫身边,上下看过纸张后一脸诧异的说道,“这好像是荀大人的字儿啊!”

    “你在胡说什么!”

    赵寒枫感觉自己的血管紧紧的缩了一下,有些生气的拍了下那位小将士的脑袋,“你说这是荀风渡的家书?可她的家人在千里外的南边,怎么会是她的家人呢!而且陛下心爱女子的家人,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再胡说的,就割掉你的舌头给弟兄们下酒!”

    身边人开始起哄纷纷大笑,那小将士有些红了脖子、红了脸,他拍着胸脯说道,“将军!咱们自家弟兄还说这种玩笑吗?将军您也太难为我了!”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断出来的!”

    “将军你看啊!”小将士说着接过赵寒枫手中的信纸,指着一处地方说道,“这个地方这个字!荀大人当时她不会写啊!刚好的我就在她军帐外站班呢!就差我进去帮她写了这个字儿,难道将军没发现,这个字儿跟别的不一样?”

    说着,小将士蹲下身子捡了根带着泥土碎叶的树枝,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个字儿,又要开口继续说着赶忙被身边的同僚一把拉住;赵寒枫脸上出现了黑白太分明的变化,本来他就怀疑峦起尘为什么要特意嘱咐送进佛堂烧几盏明灯供奉,现在似乎有些明了。

    他只觉背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飘来一阵冷气,让他头皮发麻双脚有些战栗;正当心头难以言语之际,身后一位穿着便服的男子突然说道,“赵将军!”

    “何人?”

    赵寒枫警觉的看着从队伍后出现的人影,那人身着黑衣,抬头挺胸的很是正经,“不知此行将军会去多久,只是……”

    “我知道了。”

    话说到一半,赵寒枫听出了此人的来历,点点头表示答应,“回去告诉陛下,我会尽快处理。”

    “有劳将军。”

    ……

    入夜灯火璀璨,一间满是翠竹、碧叶的院子格外的引人注目,院内一名衣着秀丽、不骄不躁极为清爽的女子欠身跪在地上,恭迎着千呼万唤而来的帝王。

    “陛下,夕照有礼了。”

    司夕照见峦起尘来到跟前儿,毫不客气地起身,伸手想要勾勒着他的衣带却被峦起尘巧妙地躲开;峦起尘甩甩衣袖,有些恼怒,“自缢为由非要我来,难道你就这么喜欢虚张声势的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

    一声笑划过夜空,雨后格外晴朗的天空此刻又补上了阴霾,司夕照拍拍手示意属下离开,又转身走进屋内,对着将要离去的峦起尘,模仿着荀风渡娇俏的样子开口道,“陛下有些小秘密,但是知道的人多了,就不算秘密了,难道陛下就不好奇吗?”

    “有话,你可以在这里直说。”

    “陛下当真不忌讳那些事儿?”司夕照甩开外衣露出圆润如雪的手臂、肩膀,向前一步蹭在峦起尘身上,娇媚之言直入胸膛,“陛下可是纵容徐月卿杀死了荀大人的家人,若不知荀大人知道了此事该如何处理!还会同陛下耳鬓厮磨、温柔软语吗?”

    “哦?佳人在怀是件幸事,不如……”

    “不如?”司夕照期待着却又故作矜持,向后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子向灯火通明的大殿中跑去;峦起尘对着杨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先候着,杨公公脸上难掩着笑意,见峦起尘进入殿门后立刻抬手招呼来一位小跟班,“快,快去告诉太后娘娘,说是陛下留宿佳人之室了!”

    “是!”

    领了命的小斯脚下生风,一溜烟儿的跑的无影无踪。

    峦起尘踏入殿内,见司夕照一副不肯多说的表情觉得其中一定是有些事儿,这样“内外夹击”的感觉任谁都不会喜欢;他坐在离着司夕照几步的一把椅子上,饶有兴趣地问道,“谁告诉你的,这话可不行说,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可就不是你我之间的事儿了!”

    “陛下,我都在你眼前了,你竟然还想着别的烦恼,唉呀所谓三千烦恼丝,陛下可真是坏极了呢!”酥若无骨、矫揉造作,司夕照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讨好一般的坐在峦起尘身侧,开口又言道,“陛下今日劳累,何不好好歇息一番再论此事?这世间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心急吃不来热豆腐’啊!”

    “哦?是吗?”峦起尘拿了一块水果在烛火之下晃了一晃,而后随手放在茶碗中递给司夕照,司夕照呆了一下以为是有什么寓意,赶忙接过想要饮下,却不想峦起尘出手迅速,一把握住司夕照白皙的颈子,冷冷的怒视着眼前惊恐的美人儿。

    司夕照张着嘴巴脸色煞白,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不能吞吐半个字。

    “后宫中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错是不错,可惜了,这一盏热气腾腾的水果茶,竟然活活将她噎死,甚为可惜。”

    殿外乌云散去,月亮却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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