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口喷人!我何时杀的盼山!宇将军你休将莫须有罪名施加于我!”

    荀风渡见其横眉竖目、眼尾入鬓,如此悲愤妄图将自己生吞活剥之样、五脏六腑骤然如同雷劈火烧一般痛苦,怒眸滚圆更是一齐发了疯的不断上下波动翻涌。

    她随赵寒枫出城便再不见宇盼山,如今得来这样一信。

    但也可得知,宇盼山被人杀死且栽赃罪名在自己身上?宇将军因此擅自出兵京都这才与自己率先相遇?

    她双瞳不断闪烁着一边又一边的重复道,“我没有杀她!宇将军你我虽然难以共谋可我从来不曾……”

    “胡说!你个恬不知耻的窝囊东西!今日我便把你心肝挖出来去祭奠我死去的女儿!”

    宇将军不由分说将手中长剑丢弃于地,转而背上金色红缨的长枪便被握在手中、一呼一吸间便以跨着骏马来至眼前,金色长枪流云风卷般姿态、速度之快似是有千万只星光点点滔滔不绝。

    荀风渡一时难以招架赶忙翻身躲避却忽视身在马上。

    不觉力道过大径直摔在地上、来不及洞察四方身体本能向后撤去,只见宇将军身下驹马猛抬前蹄狠狠踩在地上透出几道蜿蜒沟壑的裂痕。

    她反应机敏然则勉强够用、根根精神被五感赋予得种种压力使其紧张不可自已,身子止不住颤动间、来不及感叹当下时局之困甚至无法开口辩解半分。

    “乒——!”

    金色长枪带动一片充斥着血腥杀戮味道的气流自上而下、从左到右不断切割撕裂着生存空间。

    宇将军手下精兵极好、在其只顾进攻时竟能天衣无缝般配合着只大不小的窜来几次致命伤害。

    荀风渡握着九连无暇顾及眼中任何事物,尽情将生存之欲望不断放大、紧抓。

    尽是如此这般努力反抗,荀风渡依旧深觉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宇将军的势力;眼下招式之猛烈不说是犹如天河之水迅疾不觉也算得上争分夺秒般想要了解了自己性命。

    先前无论是同西域诸敌或者北地鼠部对抗时,她再棘手都有足够的时间去驾驭系统技能为自己保驾护航,可现在,她除了狼狈的抱头鼠窜、勉强防住直冲要害而来的进攻竟毫无办法再分心别事。

    似光溯洄间,她心中不禁忆想过往。

    遥想当初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初入军营熟知些三脚猫本事就诞生出想与峰峦较量之心,兜兜转转竟以此时此种方式实现,属实有些意料之外。

    见其受了围攻周遭北地诸将领士兵自然各个心机想着要来帮衬一把,却不想源源不断地的萧朝士兵完全将二人隔绝开来彷佛一道屏障横在其中压根无法逃出、或者进来相救。

    情急之下荀风渡一咬牙打算以□□相搏为自己施展技能做些反应时间、然而宇将军像是不知疲乏般手下功夫越发狠辣,先前只是对着前胸后背的、腰腿关节,现在居然好不顾忌的向着自己脑袋而来。

    自阿淄“脑洞大开”礼包后,荀风渡便觉得自个儿头部真是个弱处;虽说不会死但宕机属实是个麻烦事,她不觉眨眼间心头一颤、再一回神一杆金色长枪已是到了眼前。

    呼吸间。

    一股强烈求生欲似是达到巅峰一般,她迅速将空着的左手挥至身前一把拽住沾满鲜血的金色枪尖;血液湿滑、金枪毫不犹豫将她左手刺穿、借此便趁着身体缓冲之际迎来第一次微调反攻。

    转瞬即逝的片刻间、荀风渡猛加蓄力将九连向着前方马上宇将军刺出、始料未及但合情于理,宇将军一晃身子轻而易举的躲到一侧反手握住九连枪头,短短一瞬、对方身下那匹英勇骏马猛抬前蹄向着荀狠狠踹去。

    荀风渡大气不敢呼、为得保命迅速武器撒手转而向侧躲开殊不知正对上身旁萧朝士兵挥下来了的大刀。

    “乒——!”

    在地上翻滚两圈、继而迅速起身随意扳住一人头颅猛地甩下、紧抢武器于手中;荀风渡挥着手中长刀不由分说向马匹不断砍杀着、宇将军更是轻松许多反手将九连挥在另手妄图将眼下“仇人”斩杀殆尽。

    霎时间天地失色、混沌四处而起;荀风渡只觉再拖延下去八成就要交代此地再无转机,不时抵抗密如骤雨般攻击路径、顺然脑中忆起那日夜雨之中宇将军稍有不慎被自己重伤部位,这何尝不是一种救命的因絮?

    她双目紧缩,一把浸血长刃将紧迫沉闷空气搅个粉碎、继而躬身挥刀向马蹄砍去。

    宇将军身经百战其战马自然是一副好手,出其不意却不出所料黑马猛抬前蹄但荀风渡目标原不在此。

    她顺势倒在血地泥泞中一滑来至马后蹄处、牟足了劲儿外加喘息间系统极快的蓄力,如影随形刀锋阵阵、只听那马哀嚎一声竟然妄图再撅着蹄子却只得重摔在地。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来不及存有任何遐想空间,长刃游走轻描淡写将所抵抗干扰之人通通消除殆尽、而后径自对着宇将军再无手下留情可言。

    倒不是此刻心狠,只凭对方动了真格那便是不容再谈的迹象;若是真的有话要说那也只能先行擒住再说。

    既得苟且之际那便是全力以赴,附着蓄力系统后荀风渡瞬时轻松之余心头更是无奈;原本靠着系统应当愈发强力才是,可自己眼下重重叠叠上了四层buff却也只能“偷鸡摸狗”般的勉强居于宇将军之下,还是先前负了伤的宇将军。

    属实悲惨些的可怜之余,荀风渡瞅准对方一招一式虽丝毫未瞧出有何破绽、疲乏之样但诸如此类皆是无需关心的。

    宇将军手脚并用前进后退、双手双枪更是宛如金银双龙在侧,随心所欲、如鱼得水、酣畅淋漓;荀风渡盘算着如何将自己武器从对方手中夺回却丝毫难以寻得破绽。

    忽觉。

    脑后一阵疾风似有千里而来夺命相、荀风渡双目眨动牢牢牵制其动向片刻,待到箭矢将临之际迅速躲闪一侧。

    宇将军始料未及人群之中为何窜出箭矢、谨慎间却见身侧荀之利器已然攻至眼前。

    双防自然算不得什么劳心费神的事儿,可持久消耗却使他先前胸口处伤痕隐隐渗血复发溃烂。

    本被荀风渡刺伤后又淋雨未能医治,多年的伤劳已使风烛残年身躯早就没了昔日的辉煌灿烂;伤处透出一丝血迹,连带着手臂微微颤动。

    仅此一次、仅此一处的不利,便足以被势如破竹、眼疾手快地荀风渡抓到破绽得以再次重创。

    ……

    暴了缺陷,那反向压制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时间问题。

    一时间,纷纷扰扰马鸣声嘶力竭的战场彷佛销声匿迹般再无任何动静。

    宇将军心脏处不断翻涌着滚烫炽热的鲜血,安稳祥和的在锈迹斑斑沾满功勋的盔甲上聚集流淌,终将于亘古长存的土地融为一体。

    他双腿再难以支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同样气喘吁吁却傲立于天地万物、残骸亡灵的荀风渡心中竟全然不似初见时目空一切,也不像后来那般倍感期望,再者,便是方才的针锋相对;良久,道,“你,你到底是……”

    “我没有杀盼山。”

    宇将军栽倒在地却依旧紧握着九连;荀风渡见之双手并施握住其满是伤痕的手,“如你所见,如你所料的。”

    “盼山!真不是你!”

    “将军,你既有心认我义女,那便不该是这样想法了。”

    荀风渡紧握住宇将军手臂,想将他从地上拉起却深感无力,倒不是宇将军排斥着她的靠近,反而是自己竟然丝毫使不出任何“救赎”的力量;同样伤痕累累的小手环包大手,竟是如此如此荒唐悲亢!

    宇将军嘴角挂着一丝突如其来带着自豪感的笑,半吞污血半从牙缝中不断挤出着模糊不清的字眼,“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但你是我看着过来,想当初你还是个只会抢饭吃的毛头……小丫头,现在竟然长这么大……真是岁月不饶人。”

    “也没有很久。将军。”荀风渡垂下眼眸,“只有短短三两年罢了。”

    “盼山不是你杀的,难道真的是峦起尘不成?我们宇家为忠虽比不上李家世代,终是伴君如伴虎啊!”宇将军发出一阵咳嗽,挣扎着从地上做起。

    荀风渡心如刀割一把扶住其肩膀,让宇将军靠在自己怀中;顺着彼此目光看去,本该艳阳高照、夜尽天明的晴空格外的惨淡,秋风呼啸着带来风波之下触目惊心的凛冽。

    “峦起尘大概会亲临到此,你还打的过么?”

    “将军怎么看?”

    “将军不怎么会看,但义父可以、咳咳。”

    宇将军抬手摸摸荀风渡被风吹杂乱的头发,一脸严肃道,“我知道你身体不会消亡,但你的弱处也被峦起尘察觉,我从未与他交手但年纪轻的坐上了大将军的位子,怕是远胜于我的奇才了。”

    “我知道。”

    风声呼啸夹杂着马蹄声逐渐踏破尘封喧嚣的聒噪,宇将军长叹一口气道,“我是萧朝数一的将军,是护国的、是与萧朝共存亡的,今日你与他也好、与我也罢,既然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负萧朝亦是不给你添麻烦!”

    “将军!”

    宇将军抬起有些发白满是褶皱的手轻轻将荀风渡推到一侧,身旁士兵不禁泪盈满眶各自发出低沉声响;他蹒跚着步子向前走着,穿过默不作声地众多兵卒人群;荀风渡预料到了后事虽是悲痛至极然也是懂将军此意何为,仍脚下生风追了上去。

    想开口劝导却不知从何说起,二人间的重重摩擦不合在深深浅浅浸满红色地泥洼中随意消散殆尽。

    人群尽头,峦起尘身披战甲面色不惊,似是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后,层峦叠嶂高低起伏地成池此刻宛如巨人般巍峨壮阔,为他增添几分责任与重担。

    于他不远处,宇将军身上一片刀山火海的血色,身后,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人;峦起尘动动眉脚但听宇将军一脚将利剑从尸横遍野的死人堆中踢起握在手中。

    “指天为誓、终贯白日!”

    呼声阵阵、众人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纷纷从腰间、地上抽出或损或沾着敌人友人血渍的长剑,随着宇将军在乾坤骤变、阴阳扭转间送与自己最后的体面。

    “义父。”

    她觉得,他一定听得到。

    ……

    宇将军自刎于荀峦二人间;若说背叛,他从未有过;若说衷心,他亦是背负着施于己身的无声罪孽。

    荀风渡动了动喉咙,满目疮痍。

    “嗖——!”

    “锵——!”

    九连在手中转了个圈枪尖指地,丝毫来不及诞生任何悲愤的情绪;荀风渡轻轻一挥将对着自己而来的箭矢挡在身前;峦起尘从来不会给予敌人喘息之机,现在,亦是如此。

    她招呼着身后同样蓄势待发的兵卒妄图只需顷刻眨眼间便结束这场斗争,但听前人道,“我给你个,一局定胜负的机会。”

    “你当真如此?”

    “难道你心中所想,是耗费更多毫无意义的生命?”峦起尘漫不经心的将银色长枪挥在身侧,身下的马儿忍不住喷了个响鼻做好了随时冲锋的准备。

    见其如此坚决,荀风渡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先前她也曾妄想让他同自己比划那么几下,现在,倒是讽刺般的到了殊死一搏的时候了。

    身后嫣孺早已将自己一向珍重、驯服极好的白马牵了过来;白马蹭着荀风渡衣袖一阵讨好,它昔日随风飘舞的鬃毛被梳得整整齐齐的冠在结实健壮的脖子上,欢快而振奋地喷着响鼻。

    荀风渡双手颤动着从地上捡起九连、比起先前的朝气蓬勃带来所向披靡的心理暗示,她只觉自己像是被众多细针包裹着一般,手脚冰冷浸在冰水之中非常难受。

    垂眼看着已然逝去多时地宇将军,荀风渡抬头间便以发觉峦起尘早已准备就绪、顺着视线疾驰而来。

    双枪在烦闷的空气中不断摩擦生出金色或者蓝色花火;极好的铁器不顾生还地碰撞散出清脆短暂而又急促的响声。

    枪,利器也,百兵之王也。

    不论是针尖麦芒地径直对上彼此、或者是擦肩而过充斥着杀气地瞬间,二人手中武器都宛如游龙明星般转瞬在时而加速流转、时而恍如虚空的凝固空气中。

    耀眼璀璨似源自夜幕群星又如疏雨点点,无论是荀之九连还是峦之重器,彼此星芒闪烁、胜似苍鹰惊天、在寂静地半空中不断发出惊心动魄地响声。

    古人常云,习武者常有内力护体、不时之需散出各自相属诧然之色。

    电光火石、雷霆过境。

    明明是双枪碰撞纠缠厮杀间、却于此刻远胜于江河湖海之逆流轮转、散出音调竟有高山流水恍若仙人之色、引得在场诸位张口结舌、双目滚圆不忍移开;也不知是否双方势力过于强盛而至于人间罕见、亦或者是众人皆醒。

    此番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枪焰冲霄、冷锋利刃。

    双方各自散出异于常人气场在一次又一次枪尖接触碰撞中交流、融合;矫健身姿部分伯仲间越发扣人心弦、目光所落之处人影早已消散,空留刀光剑影于原地升腾消散。

    嫣孺等人焦虑万千,揉着疲乏的双眼拼命想要捕捉其落步之处,却空留念想一无所获。

    峦间轻风,于坡谷间形成。高山峦岫将风阻于行进途中、郁郁不得终;低矮山壑风则轻而易举将其跨越、毫无眷恋之情。

    阴阳交错间,二人只觉手臂发麻交锋对击不下千百十回,却终是难分胜负不得而终。

    末了,心有灵犀不言而喻。

    荀峦二人彼此后退一步近乎周转全身劲力凝聚、穿过近乎摩擦见骨的手掌传导至枪尖攒聚,不经眨眼片刻向着对方要害一招而去。

    枪尖对上枪尖仅需一瞬便转而向致命处划去。

    九连长驱直入急如雷电,好似毒蛇狩猎长腿野兔般不容丝毫钝迟的片刻、在荀风渡手中留下一道只需分毫间便可散尽的光线,势如破竹速度之快单凭肉眼难以捕捉,对准峦起尘心脏中那颗蕴含着饱满生命力的残缺绿色宝石。

    昙花一现瞬息之间。

    峦起尘深感周遭急剧变化着,原本灰沉黯淡的天空越发下坠直至成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

    他挥着长枪眉目不动,将昔日爱人头颅斩下。

    向下望去,爱人那柄银色蛟龙长枪亦插在自己心脏处,银色枪身上不断泛出夹杂着淡淡血色的茫茫白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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