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楼,皇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一楼正堂。

    我立在堂中舞台上,换上了一身暗红的舞裙,面带丝纱,手执舞扇,“翩然起舞”。

    一舞作罢,我学着长春楼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徐徐下台,行至白衣男子面前,以舞扇轻挑起他下颌,细声细语道:“柳儿陪这位郎君喝一杯?”

    男子推开我的扇子,责怨:“你哪里学来这般不正经?”

    我摘掉面纱,声线粗犷:“哥哥既叫我扮演柳儿姑娘,我不得扮得像一点?”

    原长春楼里的柳儿姑娘我虽未见过,但听楼里老板的描述,其人肤白貌美,长相明艳,身若纤柳,舞姿超群,是方圆百里少见的名姬,因卖艺不卖身,故而总是以薄纱遮面,每月月初公然会客一次,价高者得一曲独舞。

    因长春楼位于夕岚国皇城,除去城内达官显贵外,每月都会有其他世家显族慕名而来,千金只为买美人一笑。

    说来也怪,这美人见过豪杰数百,皆不入眼,独对王室某三皇子颇为倾心,可谓欲予欲求,不求回报。

    大抵是某些人见惯了美人的舞姿,如今再瞧我,显出嫌弃:“你方才那是耍剑吗?”

    我端了桌上一杯水罐进嘴,不开心道:“我本来就不会跳舞,要是嫌弃,你亲自上?”

    南宫阙只笑不语,好像并没有要和我斗嘴的意思。

    我转脸看向哥哥:“哥哥可是说好了,这次我帮忙就陪我在花菜国玩个遍。”

    哥哥笑答:“好,不会骗你。”

    我捏着下巴疑惑道:“这鬼魅庄好歹也是五大家族之一,怎么提了这么一个邪里邪气的庄名?还有啊,我们为什么要帮南宫阙找解药,他死了管我们什么事?”

    南宫阙一口茶水险些呛到,大致是因我这句话让他记了仇,以至于在鬼魅庄大统领沈查同他对案而坐时,他亲自将我推向了那个大叔面前,催促道:“还不过去敬酒。”

    哥哥已于此前隐坐在了二楼一处角落,沈查随身带了一群紫衣侍卫,乌压压一片填满了一楼大堂。

    我提起酒壶斟酒,弯着眼睛对着沈查笑了笑,臀部忽然攀上一只手,我脊背一僵,敛了些笑意,显出一丝不悦的情绪,沈查视而不见,捏了捏我,恰好捏在我的伤口上,疼得我浑身一颤。

    我转脸面向南宫阙,瞪向他,他却也如同瞧不见。

    “美人儿,你的酒洒了。”听到沈查的提醒,我才忙收了酒壶挂上笑意。

    沈查拍拍我的屁屁,端过我倒的酒,笑着看向我:“听闻柳儿姑娘舞技了得,可否献上一舞?”

    我献你大爷!

    按着先前的计划,我不动声色地强压着心中的不悦,放下酒壶,躬身一礼转身上舞台。

    我抽出别在腰间的舞扇,上台时再没了来时的好心情,莫名憋屈又气愤,于是这股莫名的气便全程撒在了舞蹈上。

    用一句话来形容,大约是“风卷残云起,织云布雨”。

    一舞落下,我盯着悠闲品茶的南宫阙,想上前掀了他手中的杯子,泼他一脸茶渍。

    腰间忽然攀来一只手,我低头,只见一只粗粝的大手勾住我的腰往怀里带:“美人的舞果然与众不同。”

    我紧捏着手中的舞扇,忍住一扇子劈了他的冲动,捏着嗓子道:“谢沈大人夸奖,柳儿不敢当。”

    说完我自己都作恶一番。

    沈查俯头抵近我,浑厚的油腻气息铺面而来:“美人今夜陪我如何?”

    我正要发作,又一只手揽上我的腰,随即沈查的手从我腰上脱落,我跌入南宫阙的怀里,他道:“柳儿是本殿下的人。”

    沈查悬空的那只手尴尬地顿了顿,方才笑道:“既是三殿下的人,我怎好夺人所爱,我再另寻他人便是。”

    见沈查下台去喊着酒楼老板寻美人,我才趁势掐了一把南宫阙的腰解气,而后与他推搡着走回席位。

    老板寻来了三个美人,各个穿着奔放,凹凸有致,我在她们面前完全就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

    我正盯着美人们发呆,腰被一扯,瞬间倾倒,落入南宫阙怀中,受伤的屁屁磕在他膝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凉气。

    南宫阙俯脸凑近我耳旁低语:“不许看着别的女人发呆。”

    言下之意是以防暴露身份,但我一时会错了意,咬牙切地地瞪他:“要不然我看你啊!”

    说着还不忘掐他的大腿,他却笑了笑:“想看我,以后天天给你看。”

    我浑身抖了一抖,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哈哈哈,看来三殿下是喜欢这位柳儿姑娘喜欢得紧呀。”沈查突然笑道。

    南宫阙这才正了身形,面向他:“不知沈统领今日找本殿下所为何事?”

    沈查直言不讳道:“我是想来与三殿下做一笔交易。”

    南宫阙淡道:“你且说说看。”

    “三殿下所中之毒是为罕见的蛊毒,只有我鬼魅庄能配制解药,殿下若要解毒,只需答应鬼魅庄一件事。”沈查端了杯茶悠悠道,“那便是娶我鬼魅庄的大小姐,沈佩。”

    南宫阙端他一眼,修长的手指扳过我的脸,低眸看我,深深道:“如沈统领所见,我已心有所属,正在眼下。”

    心有所属,正在眼下?

    你丫的不去唱曲可惜了!

    “柳儿不过是一个青楼舞姬,三殿下玩玩便可,娶妻,尚需名门闺秀。”沈查正色道。

    南宫阙却不屑一笑,那几分嘲弄的韵味竟把他的笑意晕染得勾人心魄。

    我愣了一愣。

    你丫的狗男人笑这么好看干什么?!

    沈查似乎也不解:“三殿下笑些什么?”

    “名门闺秀?”南宫阙着重强调了一遍这个词,随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只翠绿凤火楹发簪戳进我的发间,“本殿下就喜欢野一点儿的。”

    我现在一身红衣,给我别个绿色发簪?

    还有……

    “你全家都野!”我低骂他一句,忽然发觉不对,“我的发簪怎么会在你这儿?”

    “你那日在我床上打滚时落下的。”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对面的沈查听得一清二楚。

    沈查一副被狗粮喂饱了的模样打着哈哈道:“啊哈哈哈,三殿下若是真的喜欢,收了做妾室也未尝不可,只需我沈家大小姐是殿下明媒正娶的正妃即可。”

    南宫阙不再与我嬉闹,抬头间,脸上生出一副我从见过的生冷:“本殿下若是拒绝呢?”

    “想必三殿下自己也知,”沈查有几分得意,“你这毒每半个月发作一次,不可用药,不可用灵力压制,更不可沾上一滴酒腥,否则如何,殿下不必我说吧?”

    耳边“吧嗒”一声,我抬眼,只见南宫阙手里的杯盏开了裂,他冷着一张脸,眼中戾意毕现。

    还有什么事能比那日我当众扒了他衣服让他更生气的?

    他似乎是在顾及着什么,看我一眼,随后敛去半数冷意,道:“沈庄主就不怕本殿下牵责于他吗?”

    “三殿下不会,也不敢,”沈查镇定自若道,“毕竟三殿下的母亲可是沈庄主的堂妹,凭这一点殿下便不会,你父王也不许。”

    南宫阙冷笑一声:“本殿下若坚决不娶呢?”

    此话一出,双方已是剑拔弩张,我正待起身为方便他动手,他却按住我,轻声道:“别怕。”

    耳听着四处齐齐响起的抽剑声,一旁的几个美人吓得连忙跑开,我急道:“你放开我,不方便打架。”

    他镇定道:“别动,影响我运灵力。”

    我是失了灵力不是眼瞎,那一撮撮紫气明显比你强大好么?!

    紫色的幻灵气息从四方升起,袅袅如雾,意欲向着我们包裹而来,然而南宫阙身上只淡淡飘出了丝丝缕缕的金色灵烟,我坐不住了,南宫阙一手按着我:“乖,我说了别动。”

    我攥着他的袖子,略有一丝紧张。

    不过片刻,屋子内的紫气腾升成肉眼可见的烟,四处的紫衣人起身彻底拔出剑,顺着烟势朝我们冲来。

    我闭眼埋进南宫阙的怀里,随后只听一阵“叮当乒乓”的响声,而我安好无损。

    我好奇睁开眼,只见满屋子的铜币在空中蹿飞,打得那些紫衣人绕不开身。

    我惊奇:“这不会你的法器吧?”

    我说他身上怎么挂着一串铜钱。

    南宫阙没有看我,只道:“你有意见?”

    我撇撇嘴:“你的法器跟你一样,真土。”

    “噗——”

    他一口血吐我衣上,我嫌弃地要死:“你要死啊,为什么吐我身上?”

    “你闭嘴!”他抱着我闪身躲过了背后刺来的一剑,随后将我安稳地放置在地,“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看他气息不稳,实在担忧:“你该不会这时候毒性发作吧?”

    他不说话,转手去运灵力,八成是被我猜中了。

    在他毒性发作的情况下面对这么多人恐怕有点为难他,我看向二楼已经出动的哥哥,焦急道:“我那半块玉佩呢,快给我,急需。”

    他道:“在我怀里。”

    我顾不得些许,扒开他的衣领掏出了他藏在身上的半枚君影,转而面向二楼喊道:“哥哥,君影!”

    见哥哥转头,我使出浑身的劲抛出手中的玉佩,君影似箭一般越过团团紫烟飞向二楼,哥哥贴近围栏处伸手去接。

    君影稳稳当当地飘到他指尖,稳稳当当地……

    从二楼掉下来。

    “……失手。”

    我怒吼:“哥哥你这个笨蛋!”

    我看着落在舞台中央的君影,伺机冲过去,突然一道紫烟迎面飞来,一只手推开我,只见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半空被紫气怼个对穿。

    ……丫的,这个男人好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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